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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朝的时候听说了；　长安城里似乎来了什么厉害的妖，弄得人心惶惶的。”李昭担忧地道：“太史这一走；　以后只会越来越乱。只有等到……”
　　“只有等到什么？”岳织知道内情，根本没把这事儿当事儿，她家阿盏杀人不是没有原则的。
　　李昭惨然一笑；　摇了摇头。只有等到她死，莫蝶服下伏灵丹，大唐迎来第二个太史令。莫蝶有志向有天赋；　她也信得过莫蝶的为人。
　　为什么不拜托岳织呢？明明岳织才是她见过的最神通广大的道士。因为她知道岳织想要的是成仙不是除妖；　因为她已经亏欠岳织太多太多了，不敢再提任何要求。就像她会把妹妹托付给常欢托付给莫蝶，但绝不会托付给岳织。
　　岳织看小皇帝神色不对；　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也不敢继续问。她不安地朝上扫了眼，往一旁挪了挪道：“老靠我身上干嘛？没长骨头啊？”她不舍得挪远了，甚至没怎么动；　只是做个样子给为她操心的灵音姐姐看。
　　“对啊！没长。”李昭又笑着贴得更紧了，扔掉手里的书一把环住岳织的腰。反正她也看不懂。她脸皮厚得大大方方；　也不找什么“骨伤初愈，无力支撑”的借口了。这种借口对岳织没用，岳织肯定会说：支撑不住你还坐着干嘛？回床躺着去啊？
　　岳织偏过头嫌弃地望向一脸无赖的小皇帝，怎么也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呆呆地望着小皇帝日见莹润的脸；　鬼始神差地道：“刚不说要真气么？还要不要了？”她忽然很想吻她。
　　李昭笑着摇了摇头。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岳织有些失望，可心里又甜甜的。败家皇帝这么贪心，要是从前肯定会点头如捣蒜地说要，可她才说了道士没有真气会死，小皇帝在意她好像是多过自己的。她当然觉得很幸福，能被自己在意的人在意，只是她好像失去吻小皇帝的借口了……“确定吗？机不可失，你可别后悔。”
　　李昭笑得更开心了。以前她缠着岳织要真气的时候，岳织嫌她贪心不足，她现在不要了，岳织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仙师怎么还急上了？”她故意逗岳织。
　　“谁急了？”岳织脸色一红，心虚地白了小皇帝一眼道：“我是看你身子弱得坐都坐不直，怕你突然死过去。不要拉倒，谁求着你要了？”
　　“要要要要要。你别生气啊~”李昭跪着挪到岳织面前，两手乖巧地放在并拢的双膝上，闭上眼撅起了嘴。岳织渡真气的时候她是有感觉的，凉丝丝甜沁沁，要是发现不对把嘴紧紧闭上就好了。她绝不能再要岳织的真气，哪怕不至于让岳织丧命，也会削弱岳织的法力。外面妖物横行，岳织又老爱往外跑，要是遇见厉害妖怪打不过可怎么办？
　　“你想要我还不想给了呢！”岳织气呼呼地站起身，抱着一堆书想往别处去，刚抬脚发现裙角被忽然睁开眼的小皇帝拽住了。“松手！！！正事不干尽捣乱。”
　　“太史这些书我真的看不懂嘛！”李昭委屈地鼓起了脸：“那些字长得都跟乱线团子似的。要不你看，我帮你捏肩递水加衣剪烛？”
　　“那不用。你要真想帮忙，叫人送点供品来，我有点饿了。”岳织又坐了回去，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小皇帝要给她捏肩递水加衣剪烛？她没来北山，没认识阿盏，还是个漂泊无依的散仙的时候。有天夜里路过一户人家，看到过类似的一幕。书生模样的男子在灯下读书，有个小娘子边做针线边陪着他，偶尔起身拿来件衣裳，端来杯热茶。烛光渐渐暗了，书生的头越来越低，小娘子从针线娄子里翻出小铜剪把多余的烛芯剪掉，屋子又亮了起来，二人相似一笑。
　　她那会儿尚不懂情/爱，只觉得身边有个人真好。然后她遇到了阿盏，阿盏对她特别好，可是她和阿盏在一起时从来不会想到那个书生和小娘子，只会想到书生和她的老母亲……
　　听岳织说自己饿了，李昭麻溜地站起身踩着欢快的小步子往殿门口去了。开门前还是恋爱中小姑娘乐不可支的模样，门一开立马正色起来，挺直了背端起了手，正要吩咐忽然发觉眼前听命之人是常欢。“你怎么还在这儿？朕不是早叫你回去歇着了吗？”
　　“老奴已经睡过了。大家一直没睡么？”常欢更担心。
　　“嗯。”她睡不着，一直兴奋着，就是不知是人参的缘故还是岳织的缘故。“叫人送些供品过来。岳仙师要用。”
　　常欢往前迈了一步，悄声对陛下道：“大家，岳仙师真的不是神仙么？不然好端端的吃什么供？宫里的人不敢当您面说，但背后都在议论岳仙师的来历。”
　　“打小偷吃供品长大的可怜孩子，一时间换不过来口味罢了。再说神仙有什么好怕的？真来了神仙迎都来不及。”李昭不快地瞪了常欢一眼。
　　“大家伙儿也不是怕，就是好奇。”常欢听说岳织身世那样可怜，心里也有些酸楚。“老奴马上吩咐他们送过来，大家快进去吧，门口风大，小心受凉。”
　　李昭刚合上门，小步子又轻快起来。她才一会儿不见岳织就有些急不可奈，跑回来后一把从身后将岳织抱住了。“风好大，冻死我了。”
　　岳织低头看了眼胸前小皇帝红通通的小手，假装不在意地抬起头道：“冷就去炉子跟前呆着。那儿最暖和。”抱着她有个屁用，她一块石头，身上比常人还要凉些。她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外面风大就不使唤小皇帝了，本来就病病歪歪的，吃了她送的参茶还晕倒过。
　　“你真的一点儿不心疼么？”李昭渐渐松开了手，声音也不自信地低了下去。岳织毕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一切都是她自以为，她怕岳织是真的烦她。
　　岳织把小皇帝通红的小手握进手心里哈了口气道：“不心疼。出去见了风大，不会把手藏进袖子里，或者干脆捧个手炉子出去？冻死了也活该。身子不好脑子又笨，你这是给我帮忙还是给我添乱呢？我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自己去吧……”
　　岳织碎碎叨叨了半天，李昭趴在她肩上笑盈盈地听着，忽然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故意的。想看看你会不会心疼。”
　　“有病。”岳织扔开小皇帝的手冷着脸道：“那你找个角落失望去吧！痛哭去吧！”
　　“哭什么？乐都来不及。”李昭又笑着紧挨岳织坐下了。
　　岳织也无奈地笑了。她这种什么也说不得做不得的，还好遇上的是厚颜无耻的小皇帝，换个脸皮薄的凡人丫头早不搭理她了。
　　***
　　天光微亮，李昭就梳洗好准备去妹妹李蕴那儿。
　　“我得过去一趟，妹妹醒来看不到我会着急。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李昭兴奋了一夜，眼睛都红了整个人还是活力满满。她想去看妹妹，又不放心留下岳织一个人，怕再回来的时候岳织又不见了。
　　岳织想起被小皇帝她妹抓在手里把玩啃咬的滋味儿，扔开书咬着牙道：“好啊！说起来，进宫这么久还没见过小公主呢！”
　　李昭有些疑惑。怎么感觉岳织咬牙切齿的？“你要是不想去不用勉强的。”她不想岳织为难。
　　“没有。你误食人参伤了元气不说，又被人参的后劲儿弄得一夜没睡，不陪着你我不放心。”岳织内疚地道。她也不会真和一小孩子计较。
　　“担心我啊？”李昭又娇滴滴地迎面贴到了岳织身上。
　　“好赖也是条人命嘛！”岳织脸红心跳地避开了小皇帝直辣辣的视线。
　　“脸红什么？害羞啊？”李昭得意地凑得更近了。岳织以前从来不会害羞的，哪怕她光着身子。那会儿她在岳织眼里只是个需要照料的病人，现在？或许是喜欢的女人？李昭想着想着自己脸都红了。她趁岳织不注意，飞快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转身跑开了，到门口高声吩咐道：“常欢。命人备辇，要双人的。”
　　岳织站在原地，望着小皇帝娇俏雀跃的背影，忽然难过起来。只不过偶然间想到小皇帝有朝一日的离开，都心痛得不行。等那一日真的到了，自己承受得住么？她不知道，没经历过的事怎么会知道呢？


第062章　
　　李蕴醒来后先是发了阵懵；　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忽然就哭了。
　　“公主……”宫女守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蕴公主和女皇陛下有些像；　从来不是爱哭的孩子；　可是小公主睡了一觉醒来，姐姐也走了；　石头也丢了，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公主是想见女皇陛下么？那奴婢马上过去请陛下过来？”
　　李蕴抽抽答答地摇着头：“我要甜石头……”
　　“公主放心，已经命人去找了。”宫女忙里忙慌地掏出巾子给小公主拭泪；　感觉身后有个人影，回头望了一眼立马跪了下去：“陛……陛下。”
　　李昭把常欢等人留在殿外，只领了岳织进来；　进来就听到妹妹哭着吵着要甜石头。她瞥了伏在地上的宫女一眼道：“朕听说昆吾石又丢了？亲手交到你们手上的东西也丢得掉；　依朕看，公主身边的伺候的人是时候换一茬了。”
　　宫女吓得面无血色。
　　本来伤心地抽答着的李蕴抓起被子笨拙地抹掉脸上的泪水，跳下床跑到姐姐面前撒娇着为宫女求情道：“姐姐别生气；　她们不是故意的；　一定是甜石头不舍得离开蕴儿偷偷从她们手里跑掉了。”
　　一旁看戏的岳织摇着头翻了个白眼。她可没有舍不得，不过皇帝她妹心肠还蛮好，比她姐强多了。
　　“下去吧！看在蕴公主求情的份上；　朕就不罚你们了。”李昭本来也没想当着妹妹和岳织的面动怒，只是做做样子让软心肠的妹妹从丢了石头的伤心变成对身边这些人的担心。果然很奏效！她笑着抱起妹妹走到岳织面前道：“蕴儿；　这是你岳姐姐。以后姐姐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找岳姐姐玩儿。”
　　不可以！岳织在心里大喊着拒绝。
　　“岳姐姐。”李蕴咬着手指头害羞地叫了人。
　　“诶。”岳织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正犹豫着自己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小皇帝猝不及防地把李蕴递给了她！“干嘛！”岳织吓得眼睛都大了一倍。
　　李昭有些抱歉地挤了挤眼道：“我得上朝了。你帮我陪蕴儿玩会儿；　等我回来好不好？”这样妹妹不会无聊，岳织也不会老往外跑了。
　　“我得抓紧时间看书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宫里这么多人，谁陪她玩不是玩啊？”岳织嘴上拒绝着，怕把孩子摔着还是伸手接住了，接住后满脸抗拒地往李昭怀里塞。
　　“命人把书箱抬过来，或者把蕴儿抱过去不就好了？”李昭笑着往后退了几步。
　　李蕴灵敏的小鼻子皱了皱，闻着味儿扑进了岳织怀里，软软甜甜地道：“岳姐姐不喜欢蕴儿么？”
　　“不是……”岳织头疼地看了眼怀里和她姐一样粘人的小丫头对李昭道：“好吧。那你上完朝赶紧回来啊，我还得出宫一趟呢！”她得去趟朝熙楼，问问阿盏愿不愿意进宫一起住。
　　“又要出去么？”人还没走，李昭已经有些不舍了。“能不能问问这次是为了什么事呀？”
　　“不能！”岳织有些烦燥地拂开李蕴在她脸上乱捏乱摸的小手。
　　“那能问问会耽搁多久么？”李昭早没了先前的气势。
　　“耽搁不了多久。”岳织烦得不行，索性抓住李蕴不安分的小手道：“你妹妹属猴儿的么？老捏我脸干嘛？”
　　李昭被岳织烦不胜烦又无计可施的窘样逗乐了，大笑着道：“咱们蕴儿是喜欢岳姐姐才摸姐姐脸的，对不对呀？”
　　李蕴咯吱咯吱笑着点了点头，害羞地在岳织脸上嘬了一口：“蕴儿喜欢岳姐姐。”岳姐姐是她见过最香最甜的姐姐。这一口下去就停不下来了，尝到甜石头味道的李蕴又嘻嘻哈哈地连亲了岳织好几口。
　　“蕴儿！可以了。”李昭莫名地有些吃醋。妹妹也经常这样亲她，亲她的时候她觉得妹妹可爱得不行，可亲岳织的时候就感觉多了个小情敌似的。还是个要哄着要宠着打从心底里爱着的小情敌。
　　“没事！！！小孩子嘛！你去上朝吧！”第三次被糊了一脸口水的岳织笑着咬牙道，挥手催促李昭离开。
　　“蕴儿，姐姐先走啦？”李昭其实没那么着急走。上朝晚了就晚了，让那些人等会儿就是了，她还想和岳织多呆一会儿，于是盼着妹妹会撒娇留她，给她一个走不掉的理由。
　　谁知李蕴开朗地冲亲姐挥了挥手，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舍。
　　岳织也冲她挥了挥手，几乎有点赶人的意思。
　　“你们……”李昭伤心的泪往心里流。“那我可真走啦？”
　　“赶紧的。磨磨叽叽半天也不怕去晚了。”岳织直接上手把小皇帝往外推，把她推出去后立马合上门用法力把李蕴悬在了半空，然后仰着头道：“陪你玩可以。但是不许摸我，不许捏我，不许亲我，更不许咬我。记住了吗？答应就放你下来。”
　　李蕴眨巴着眼睛，想不明白温柔的岳姐姐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
　　岳织看李蕴呆呆的，有些担心孩子被吓傻了，忙把人放下来道：“记住了就点点头。不然就别怪姐姐我……”
　　正说着话，落地的李蕴忽然蹦蹦跳跳地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开心地道：“岳姐姐怎么做到的？好好玩啊！蕴儿还要玩。能不能再高一点？”
　　“高……高一点？”岳织有些凌乱。小皇帝被她抱着飞到天上的时候吓得要死，这孩子怎么一点不害怕啊？“蕴儿啊！告诉岳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害怕的啊？”你怕什么姐姐带你玩什么啊！玩到你求饶为止！
　　李蕴高昂的情绪渐渐回落，神色哀伤地点了点头：“蕴儿害怕姐姐生病死掉。”
　　“……”岳织幼稚的胜负欲瞬间没有了，想捉弄孩子的念头也化为了心疼和愧疚。她蹲下身，温柔地把李蕴搂进怀里道：“这个你不用怕。岳姐姐不会让她有事的。”
　　“岳姐姐就是甜石头吧？”李蕴抓起岳织的手指，放进嘴里尝了尝道：“蕴儿第一次亲姐姐的时候就尝出来了。你昨晚跑掉是对的，不然就要受伤了。”
　　“怎么会呢？姐姐是人，甜石头是石头。”岳织矢口否认。
　　“真的吗？”李蕴还有些疑惑。那为什么岳姐姐和甜石头是一样的味道？
　　“当然是真的。”岳织笑着点了点头。
　　李蕴握着岳织的手，咽着口水道：“那找到甜石头以前，蕴儿可以吃姐姐的手手么？”
　　“吃吧！”岳织彻底放弃了。
　　“那咱们还可以玩上天的游戏么？”李蕴又再次开心起来。
　　“玩吧！”岳织真的认命了。
　　“那咱们……”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岳织站起身，伸出食指给李蕴抓着吃，生无可恋地道：“走。回你姐那边玩儿去。”她还得找法子救小皇帝呢！
　　***
　　“都散了吧！国公留下。”李昭脸色铁青地坐在宣政殿里，冲一旁的常欢使了个眼色：“你们也出去。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进来！”
　　“是。”常欢领着人退下了，出殿后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
　　“国公难得上回朝，就为了逼朕成婚？”李昭强压着怒火道：“毁了娘亲还不够，还想要毁我是么？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和表兄成了亲，生的孩子既是你亲曾孙又是你外曾孙，大唐天下就都是你的了。”
　　陈国公跪坐在地佝偻着背道：“陛下高看老臣了，我一个快要入土的糟老头子，哪还有什么野心？老臣只是盼着陛下早日成亲诞下皇嗣，至于和谁成亲，当然全看陛下的意思。淞儿只是顺嘴一提，你俩能亲上加亲自然好，不能也没关系。”
　　“朕体弱多病，无力诞下皇嗣。国公还是趁早死心的好！立蕴儿为储的册书一直卡在门下，也是你的授意吧？”李昭气得握紧了拳头。
　　“陛下猜得不错。”陈国公平静地点了点头：“托贵妃娘娘和陛下的洪福，陈氏一门这些年走得很顺。”
　　“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动你们？”李昭冷冷地道。
　　“错了，是我们一直舍不得动陛下！”陈国公平静地道：“您觉得，李蕴做了皇帝，德妃那边的人得了势，会饶过我们么？皇嗣的事陛下不必忧心，根本用不着真怀，陈家那么多孩子，您随便挑一个进宫就是了。更何况朝中不少人对女子为帝很是不耻，陛下如不趁早诞下小皇子，那些人恐怕会打上腾王府的主意。听说新宫已经在建了？正好，新人住新宫，双喜临门嘛！”
　　“呵。腾王府？皇叔染了邪祟，太史令都治不好，世子又天生痴傻。他们难道想扶一个傻子做皇帝不成？”李昭冷眼望着外祖父陈国公道。
　　“陛下果真是有些日子不出门了。”陈国公掏出随身的巾子擦掉白须上的口水沫子道：“那傻小子李胜不知吃了什么神药，听说如今已与常人无异了。陛下要想断了那些人的念想，趁早生子立储吧！李蕴么，趁着年纪尚小赶紧除掉的好。陛下可知道，立李蕴为储的事要是真的成了，德妃那边立马要您的命。您啊！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第063章　
　　“陛下勿恼。”陈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