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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意找不痛快是吧倒是说清楚人在哪儿啊”沧镜指了指坊内的点点灯火道“千万别惹我，不然他们的命都得算你头上。”
　　“在玄都观。你和阿盏姐姐杀了那么多道士，道士们正聚堆儿想法子拿你们呢”涂朱低下头偷偷翻了个白眼坏妖精，自个儿坏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好不容易转了性子的阿盏姐姐也带坏了。
　　沧镜挥了挥手，示意涂朱可以走了。她飞上坊墙眺望着皇城方向，玄都观果然还亮着光，皇城之外东北角的大明宫更是灯火辉煌。梁禀天已死，皇宫外那几层薄薄的保护壳也是时候打破了，她一点儿都等不起。
　　等阵一破，把皇帝是妖的传言放出去，这几日杀的道士也都可以嫁祸给皇帝。谁让皇帝体内有妖丹呢说不是妖谁会信
　　眼下先回客栈等着吧夜闯道士成山的玄都观可不是明智之举。
　　岳织守在灯下飞快地翻看着书卷，遇到非常感兴趣的内容都来不及细看，只看与妖丹相关的。没办法，时间紧迫啊可某些不识趣的人总是换着花样打扰她。败家皇帝要是哪天死了，也是被自个儿给耽误死的。
　　“我在煮茶。你是要酥酪的还是桔皮的还是葱姜的”李昭远远地问岳织，有些生疏地侍弄着茶器。
　　“不用。不渴。”岳织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葱姜的好了。”李昭笑着抓了一大把葱段姜片放进茶汤里，用铜箸子掏旺茶炉的火，又问道“要我把炭炉子搬去你那里吗”她怕岳织冻着。岳织穿得单薄，夜里又凉。
　　“不用。不冷。”岳织毫无感情地应着。
　　李昭盛了碗茶汤，用帕子垫着碗底小心翼翼地端到岳织面前道“喝点暖暖身子吧”
　　岳织不想喝，但更不想为了碗茶汤和小皇帝墨迹个没完，于是乖乖接过碗抿了口放到一旁。
　　李昭在岳织身边曲腿坐了，温柔地道“我看你出宫回来就换了身衣裳，怪我考虑得不周到，前些天都是你在照顾我，我都没想到吩咐人给你量几身换洗衣裳。”
　　“不用。新的不如旧的贴身，再说我这次另带了几件进宫。”岳织长吁了口气道“你就没什么事需要做吗”她都有点怀念没法下床的小皇帝了，那会儿多乖巧啊。
　　“有啊我也看书。”李昭起身随手拿了本闲书，在岳织对面盘腿坐下道“咱俩一起看。”岳织看书，她看岳织，多好。
　　岳织抱起书，站起身道“你要喜欢这里，我去别处好了。你这里地方大，咱们何必挤成一团呢”
　　李昭委屈地咬了咬嘴唇。岳织又在故意躲她了，而且一有闲功夫就抱起她们道士的那些书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白天才见了那种东西，你不在身边我会害怕嘛”她快步跟上去，轻轻牵住岳织的衣角，晃了晃道“大不了我不出声，保证不影响你看书不就好了”
　　败家皇帝岳织回头无奈地看了眼紧紧跟过来的人。谁说不出声就不会影响了人在跟前坐着，她总想看人不想看书怎么办可是不看书又救不了人。烦死了。“说好了啊不许出声”
　　李昭捂着嘴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上前挽住了岳织的胳膊。心忽然跳得好快，明知岳织会反反复复不断地推开她，明知不管怎么努力也不会有结果，她还是忍不住想靠岳织近一点。她静静感受着与岳织手挽手并肩前行的幸福感，企盼着坚定了修道之路的岳织会晚一点推开她，晚一点点就好。
　　臂弯忽然就空了，感觉是霎那间的事。
　　岳织神色不安地抽出手臂道“不仅不许出声，也不许碰我。”说完加快脚步甩开身后怅然若失的人去了别处。
　　李昭想应声，忽然想起答应过岳织不能出声的，便把已经到嘴边的“好”字生生咽了回去，沉默地点了点头。点完头才意识到岳织已经去了前头，根本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心在一瞬间有小小的受挫，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提了口气再度追了过去。怕岳织又嫌她吵闹，李昭小心地理着裙边，无声无息地坐下了。
　　岳织背靠柱子坐在地上正翻着书，看小皇帝又跟了过来，抬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李昭被岳织这个嫌弃中略带丝冷漠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颤。她又做错了什么么岳织这丫头不要太过分了，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又怎么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怎么了你屁股不觉得冷吗这边可是石地诶，又没有铺毯子，你好歹垫个褥子再坐啊”岳织懒得起身，手轻轻一扬，十几步外的绫袍和坐褥自个儿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李昭身边。“袍子披上褥子垫上”岳织嫌弃地道。
　　“哦。”李昭把绫袍紧紧抱进怀里，崇拜地道“你好厉害啊怎么做到隔空取物的”
　　“小把戏而已。”岳织又一挥手，炭炉也飞了过来。“所以你不用瞎忙活，我想取什么东西哪里用得着你帮忙”
　　“嗯嗯。”李昭苦涩地笑了笑。岳织要不是道士而是寻常女子多好，自己好歹是一国之君，有很多能为岳织做的，可以保护岳织照顾岳织宠着岳织。可惜岳织是道士，还是顶顶厉害神通广大的那种，她在岳织面前不过是个命在旦夕的病秧子，还得指着人家岳织才能活命。
　　好在她所有的失落难过都是极短暂的，瞬间又振作了精神，笑着道“也不是瞎忙活，你不是让我多锻炼么又没有别的事好忙。”
　　岳织叹着气道“你去睡了吧说是看书，也没见你翻两页。”
　　“等你一起睡。”李昭索性把书合上了，抱着膝盖一心一意地盯着岳织看。
　　“鬼都除掉了你还怕什么”岳织被小皇帝盯得怪不自在的。
　　李昭眼都不眨着看着岳织道“后怕。”
　　“我要是不在呢你还能一直撑着不睡”岳织心里紧了一下。她猜到小皇帝会说什么，而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回答。
　　“那不会。估计就与世长眠了吧”李昭并拢脚尖，好奇地问道“到时候你会不会去皇陵看我呀”
　　“不会。”岳织后悔问了，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越聊心里越难受。
　　李昭赌气地道“哼，那我就干脆葬在北山，你总不能”
　　“够了”岳织加重了些语气道“不是说好不出声的吗我想清净看会儿书是不是非得出宫才行啊”
　　“不是你别走”李昭将头埋在膝间，任由委屈的泪水落在袍子上，不想被岳织看到。她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偏偏谁也怪不得，都是她自找的。岳织脾气差她也不是才知道，可心里越在乎岳织，就越容易被岳织的支言片语刺伤。同样的，岳织对她的一点点好，就够她幸福好久好久了。
　　她伏在膝上先只是哭，后来哭累了竟然就那么抱着腿睡了过去。
　　岳织听到小皇帝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显然是睡着了，便搁下笔札走过去抱起了她，抱起来才发现小皇帝的绫袍都湿了哎，都多大的人了，怎么睡觉还流口水。
　　等看到小皇帝脸上的泪痕，岳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是哭过了她也不想吼人啊谁叫小皇帝老说什么死不死的，她听着心里又慌又烦。
　　将人抱回龙床上，岳织又轻手轻脚地帮小皇帝把绫袍和外衫解了下来，正要卷吧卷吧扔到一边，雪色大袖衫上刺目的红吸引了她的注意。什么玩意儿怎么看起来那么像血。
　　岳织把衣裳摊开，伸手摸了摸，湿湿粘粘腥腥的，可不就是血么
　　接骨花出问题了吗小皇帝怎么突然流了这么多血
　　岳织慌了，颤抖着手将被子掀开，解开襦裙的系带，温柔地把小皇帝剥了个干净，细细检查起她身上每一个地方。从前胸到后背，从手臂到大腿，终于，她看到了那个一直汩汩流着鲜血的伤口
　　怎么办小皇帝要死了。
　　心忽然如刀绞一般地疼，她知道小皇帝迟早会死的，她以为自己接受得了，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败家皇帝好好活着。


第052章　
　　李昭做了个很不寻常的梦。梦见又怂又色的岳织趁她睡着把她的衣裳扒了；　还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一会儿捏手一会儿抓腿。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身上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太真切了；　像真的赤着身子躺在床上一般。还有岳织身上那种独特的掺杂着某种花香的甜香味，特别真实地笼罩着她。
　　她舍不得醒来；　醒来等待她的只有岳织的冷言冷语；　那丫头连对她的体贴关心也带着喝斥。还是梦里好啊梦里的岳织真温柔，冰凉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身子；　这种触碰是小心翼翼时断时续的；　像从前那个偷偷的吻；　每一下都让她浑身发麻。岳织接下来会做什么呢吻她抑或是更热烈的抚弄她在梦里期待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眼睛因为害怕突然醒来闭得越来越紧，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了笑容。
　　忽然，腿间似乎有暖流溢出
　　李昭想死的心都有了，在梦里捂住了脸不敢看岳织。书上说过，女子欢爱到尽兴时也会泄身的难道她可是岳织什么都还没做啊她敢不敢再没出息一点
　　再一想，这是梦啊梦里再丢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李昭的心瞬间就踏实了，脸皮也厚了；　乖乖躺平了等着被岳织欺负。
　　哪怕不能在现实里和岳织怎么样，能在梦里全了心愿也好啊好梦可遇不可求，要不趁着今夜在梦里把婚事一并办了吧在梦里还能依着记忆把父皇母妃请来敬杯茶，可惜这只是她的梦；　请不来岳织的爹娘。
　　等天明梦醒；　不管岳织承不承认；　在她心里岳织都是她的人了。哼就是这么不讲理
　　李昭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该包扎一下先把血止住吗或者拿布条什么的堵一下岳织都快愁死了。小皇帝真是缺心眼儿啊，自个儿都快流血而亡了还在梦里傻乐呢乐吧乐吧，她也不忍心叫醒小皇帝，能含笑而终也是福分。小皇帝那怂胆，要是醒过来看到身下惨烈得跟凶杀现场似的，还不直接吓得背过气去
　　伤口一直在往外渗血，岳织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仙气不是万能的，断骨流血这样的伤势是治不好的。与其在宫里发愁，不如赶紧找药爷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救小皇帝一命。生死有命，她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要实在留不住小皇帝唉
　　岳织望着床上痴痴笑着的小皇帝，轻手轻脚地替她整理好衣裳盖上被子，揉了揉酸痛的鼻尖，转身快步出了寝殿。
　　李昭又梦见岳织帮她把衣裳穿好之后转身走了，一直笼罩着她的甜香味也不见了，下身那种另人不适的又湿又暖的异样感却越来越强烈。她还不舍得睁开眼，盼着梦里的岳织还会回来，结果越等越清醒。真是的，觉没睡，亲没成，怎么就醒了呢
　　李昭满心遗憾地坐起身，发现自个儿衣衫凌乱地躺在床上，而岳织不知去了哪里。她掀开裙摆看到了床上的血迹，脸“刷”地红了。原来梦里所谓的泄身是这个么还好岳织不在，不然真的丢死人了。
　　担心岳织随时会回来，李昭麻溜地起身叫来宫女把弄脏的衣裳褥子换了。
　　“知不知道岳仙师去哪里了”李昭问宫女。
　　“回陛下，好像又出宫去了。仙师有您给的出入牌，我们也不敢多问。”宫女恭身道。
　　“哦。”李昭失落的望了眼殿门口道“吩咐人把小池子换上药汤，朕要沐浴。”寝殿后有两个池子，一大一小，大的平日里沐浴用，小的来事时药浴用。她每月来事时会浑身酸痛，在药汤中泡一泡会缓解许多。
　　“奴婢遵旨。”宫女抱好东西倒退着出去了。
　　岳织一气儿飞回濂水镇，一如既往先去的土地庙。
　　土地婆婆打着哈欠从土里钻出来，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宝，将岳织让进庙里道“瞧你这急匆匆的模样，是不是又遇着什么事了”
　　“您知道药爷在哪儿吗”岳织疑心地打量着庙里的每一株藤草，上次药爷就是这么躲着她的。小宝都在，药爷肯定也在。
　　“这个还真不知道。上次盏丫头回来帮你取药，把那个什么接骨花都拿了去。药草神又有个毛病，不管什么药手上要没点存货他心里就不踏实，这不把小宝放我这儿独自寻接骨花去了么说是三日后回来。”土地婆婆看小宝抬起小肉手揉了揉眼睛，似乎要醒的样子，赶紧兜着他轻轻摇了摇。小宝这孩子刚到下地走路的年纪，爱跑爱跳，精力充沛得能折腾死个人，她是真的怕了。
　　“药爷舍得扔下小宝怎么不带着孩子一起去采药啊”岳织不敢相信药爷舍得跟他的心肝肉肉分开。
　　土地婆婆用眼神示意岳织小声一点，别把孩子吵醒了，而后压着嗓子道“我这里好歹太太平平的，他是去别人的地界儿采药，万一遇上不好说话的伤到小宝呢对了，你是不是又打伤人了”
　　“真不是啊婆婆您见多识广，凡人要是血流不止该怎么办”岳织焦急地问道。土地神知万事，古往今来什么怪病没见过什么神医没听过土地婆婆只要给个法子就行，剩下的她会去想办法。
　　“血流不止”土地婆婆轻轻捂住了小宝的耳朵，细问道“是割伤了脖颈手腕的外伤还是七窍流血的内伤啊要是外伤，该及时敷上止血药膏再用布条包扎，止不止得住全看命。要是内伤就麻烦了，哪怕药草神在，也得上门亲瞧了才知道病因的。”
　　岳织呆呆地听着，心上像被吊了个秤砣，一直被拽着往下坠。她强扯着嘴角笑了笑道“那我再去别处问问，药草神也不只一个的”
　　土地婆婆看岳织神色不大对，语重心长地道“来不及了孩子，人一直流着血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你要是很在乎那人，该马上回去趁他尚在人世陪着说说话，帮他了却心愿少留些遗憾。不过说什么做什么要有分寸”土地婆婆指了指无月无星一片漆黑的天空，提醒岳织别忘了自己神仙的身份，与凡人的交往要点到即止。
　　“您说得是。”岳织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决定再去附近问问看。她不想轻易放弃，毕竟放弃的是小皇帝的命啊
　　李昭泡在药池里，时不时就问守在一旁的宫女道“仙师还没回来吗”
　　“奴婢这就差人去宫门口候着，仙师一到马上回禀陛下。”宫女垂头盯着脚尖，不敢看浴中的女皇陛下，恭恭敬敬地道“太医吩咐过药汤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陛下需要奴婢往池中加些热水么”
　　“不用。大池子里的香汤换好了吗”李昭从药池里站起来，随手扯过一件衣裳披上了。她不爱什么香啊粉啊的，觉得身上清清爽爽的最好，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刚在药汤里泡过，要是不在香汤里熏一熏身子，等岳织回来闻到她满身都是药草的苦味，恐怕会更嫌弃她。
　　宫女应道“回陛下。已换好了。”
　　“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仙师回来马上请她进来。”李昭独自迈进香汤，正洗着身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大事，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糟了她闯大祸了明明才答应过妹妹，以后早晚都会过去一趟，早上照顾妹妹穿衣吃饭，晚上哄妹妹睡着了再走。她居然忘了晚间心思全在岳织身上，完完全全把这事儿忘了。她有罪，她该死，她禽兽不如
　　蕴儿不会一直没睡在等她过去吧想想都好心疼。
　　李昭赶紧爬上岸，擦干身子穿好衣裳，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往妹妹的宫里去了。
　　“公主睡了吗”李昭问守在殿外的宫人。
　　宫人轻声道“回陛下，公主殿下刚睡下。”
　　李昭想着岳织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回去一个人也睡不着，倒不如就在妹妹这里睡下。妹妹要是一早醒来看到她在身边，也许就不那么生气了。她光着脚摸黑进殿，等人拿来湿巾子伺候着把脚擦干净了，轻手轻脚地缩上了妹妹的小床，手搭着妹妹的肩掀过被子就那么睡下了。
　　岳织天亮才回的宫，她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别的药草神，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像丢了魂儿似的。
　　小皇帝真的要死了。不对，她出去那么久，小皇帝没准已经死了。费了百年道行去救的人啊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仙师，您可算回来了。陛下夜里一直问您呢”小太监依着宫女姐姐的吩咐尽责地在门口守了一夜。
　　岳织心里又是揪地一疼。难道小皇帝临死之前想再见她一面么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还是盼着她能再救她呢“那她现在”岳织怀着一丝希望问道“陛下现在在哪儿啊”
　　“听说陛下昨晚连夜去了公主殿下那里。”小太监老老实实地道。
　　唉小皇帝这是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血流不止时日无多，去和妹妹道别么
　　“公主住在哪里啊”岳织看了眼小太监所指的方向，一提气飞了过去。她得赶紧过去，运气好没准能见到小皇帝最后一面。她想和小皇帝道个别，偷偷告诉小皇帝，自己好像喜欢上她了呢也没有很多，就一点点，要是说太多小皇帝会骄傲的。
　　天空下起了雨，脸上被滴了滴水，岳织抬手去拂才发现那水不是一滴而是一行。


第053章　
　　李昭是被怀里动来动去的小人儿惊醒的。
　　她睡得正香；　突然感觉肚子被某个小胖丫头的脚踹了一下；　挪开脚丫转身平躺着；　在困意中迷迷瞪瞪地再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