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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织也不知道被小孩子喜欢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好好。姨姨抱。”她苦笑着向涂朱道了别，然后赶去客栈找莫蝶串口供。


第031章　
　　客栈里。
　　瞿清涟仍是发懵的状态；　看不出是悲是喜。
　　莫蝶捧着花妖奶奶被烫伤的手小心包扎着。
　　阿盏根本没把手上的那点小伤当回事，只是觉得小道姑为自己揪心的模样可爱得让人想摸头，只可惜她双手都被小道姑握着；　想摸也摸不了。
　　瞿清涟沉默了许久忽然望向阿盏道“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呢我哪怕潜心修行数年，此番回长安也无半点把握能单凭一己之力杀掉他。”小花妖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过梁禀天的；　此事不全关乎道行；　而是因为道士克妖。习道之人各有专攻，有驱鬼送灵的，有斩妖除魔的，梁禀天是后者；　所习的每招每式于妖而言都是杀招。
　　“疯道确实是罕见的厉害。”阿盏认同地点了点头“要不是小道姑出手相救；　我肯定死在他手里了。”当然还有她家神通广大的傻石头。阿织之所以研习道术，十之八九是为了保护她，比如手上掩妖气的镯子，阿织研究了很久才能彻底盖住她身上的妖气。
　　“她帮你对付梁禀天”瞿清涟疑惑地看了眼始终低着头的莫蝶。
　　“嗯。小道姑用符把疯道定住；　我趁机一掌结果了他。你打听疯道的下落既然是想杀他，那你该谢谢人小道姑才对啊”阿盏嗔怒地看着瞿清涟。
　　瞿清涟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梁禀天杀了自己的师父，最后竟然死在宝贝徒弟的手里；　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可是他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虚无乏力。想象了无数次手刃梁禀天为师父报仇的画面，结果连面都没见着人就死了；　那他积压了十年的恨要怎么放下呢
　　莫蝶心情复杂地望着花妖奶奶。老人家真是口齿伶俐；　三言两语就把她卖得干干净净啊眼下师父已死的事师叔知道了；　师父死于她手的事师叔也知道了。“师叔；　师父已死的事可不可以请您保密”长安城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全依仗着师傅多年来的威严。
　　瞿清涟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莫蝶说了什么。他本来打算联合腾王府的女妖除掉梁禀天，回长安的目的就是报仇。可是他忽然间失去了目标，连明天早上醒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臭道士，人小道姑问你话呢”阿盏起身冲发呆的瞿清涟挥了挥手。
　　“哦。什么”瞿清涟有些失神地望着阿盏，渐渐地，他的眼中又有了神采。他平生三愿，哪怕报仇之事戛然而止，也还有道妖同盟和阿盏啊
　　“小道姑问你，能不能别把疯道死了的事说出去”阿盏耐着性子帮莫蝶复述了一遍。
　　“我可以不说。”瞿清涟冷眼望着莫蝶，笑了笑“不过她得让我入玄都观我打算在长安城住下来，总要有个营生吧”他始终不放心腾王府那只女妖，看不出来路的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连阿盏这样深的道行，他也能一眼认出是花妖。他要是落选玄都观，女妖肯定会找入选的几人或者别的谁联手。
　　女皇绝不能落在女妖手里。他不在乎女皇的生死，但是在乎伏灵丹的下落。以前他对长生不死没什么贪恋，只一心想着报仇，想着哪怕和梁禀天同归于尽。可是再与阿盏重逢，他忽然舍不得死了。
　　“好”莫蝶别无选择，只能先答应下来。她和花妖奶奶联手也未必打得过师叔，今日能化险为夷，其实全仗着花妖奶奶在师叔跟前的面子大，哪里还敢讨价还价呢
　　岳织很快到了客栈。她毕竟曾在这里住过一夜，熟路得很。
　　客栈大门紧闭，门外长街上时不时还有巡夜的武侯路过。岳织怕惊动人，低声哄着怀里的小人参精“小宝，听姨的话，千万别出声啊”她离开土地庙前用法术盖住了小人参精的妖气，不会引来道士，但是闹出声响引来凡人也不好。
　　小人参精用两只白乎乎的小胖手捂住嘴，皱着没有眉毛的眉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乖”岳织欣慰地伸手刮了刮小人参精的鼻头，笑着道“那咱们”话才说了一半，小人参精忽然腾出一只小胖手按在她的嘴巴上，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岳织紧抿着嘴笑了。药爷到底是怎么教的小人参精怎么会这么可爱懂事想想小皇帝那个爱啃石头的倒霉妹妹，同样都是小孩子，差距也太大了吧
　　她抱紧小人参精，“蹭”地飞上二楼。
　　上楼后岳织有些迷茫，小涂朱只说阿盏和小道姑在客栈二楼，也没说具体住哪间啊
　　怎么办只能一间一间闻了。阿盏戴上镯子后身上虽然没有妖气，但花香还是在的。
　　她来到房门前，将门纸戳破，然后凑上前细细地嗅。不是好，下一个。
　　戳一戳，嗅一嗅。唉，又不是。
　　漆黑的屋子都嗅遍了，只有几间还亮着光的屋子没试过。亮着光说明里边儿的住客还没睡，行动起来必须得格外小心。
　　阿盏本来也没打算真住客栈，便问莫蝶道“小道姑，你今晚是回宫还是去哪里啊”
　　“回宫。”莫蝶心有余悸地看了师叔瞿清涟，想求花妖奶奶送送自个儿，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谁知阿盏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点头道“行。那我送你回宫后再去朝熙楼。”
　　“嘘”瞿清涟突然冲二人指了指窗外。
　　只见一个抱着孩子的黑影鬼鬼祟祟地立在门口，伸出指头戳破了门纸。
　　瞿清涟拔出剑，飞到门后立住。
　　阿盏一看那影子轮廓就认出了岳织，笑着对瞿清涟道“别紧张。是我家傻石头寻我来了。”
　　“谁”瞿清涟警惕起来。不会是情敌吧
　　阿盏只是笑了笑没搭腔，过去一开门就看到岳织怀里抱着小宝，正趴在门口用鼻子嗅着什么。“阿织。你嗅什么呢哎呀你怎么把小宝也带来了”长安城里道士多，小宝毕竟是妖，被盯上就麻烦了。
　　岳织刚倾身趴到门上，门就开了，害得她身子一晃。她站定后看向屋内，只见阿盏站在门口，小道姑站在床边，还有一个面熟的道士模样的男子站在阿盏身后“嗅你的味道啊药爷帮我取东西去了，涂朱说你和小道姑都在这里，我就来了嘛。”
　　瞿清涟认出了岳织。这不是那日替自己付房钱的好心姑娘么他默默收起了剑。
　　“这里挺热闹啊”岳织满头雾水。这三人大半夜地聚在这儿要干嘛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阿盏逗着小宝问岳织。
　　“哦哦。我不是来找你的。”岳织把视线从瞿清涟身上移开，冲莫蝶努了努道“是找小道姑有事。”视线收回的瞬间，她看到了阿盏被布条裹着的双手，语气不再轻松“你手怎么伤了”
　　凡人可伤不着妖此刻屋里有两个道士，小道姑老实巴交的心地又善良，绝不会做出伤害阿盏的事。最有可能的凶手就是那个眼熟的道士了
　　“瞿道长施了个法术，打赌我破不掉。结果我破掉了，不过受了点小伤。”阿盏自得地望了瞿清涟一眼。臭道士也太低估她了
　　“严重吗”岳织握起阿盏的手，她怀里抱着小人参精，只能用嘴把布条解开看看伤势。“还好。伤势不算重，用不了多久就能好的。”
　　“本来就不重嘛”阿盏笑了。
　　二人说话间，小人参精乖巧地抓住阿盏的手，伸出舌头帮她舔伤口。他不是寻常人参，唾液是能加速伤口愈合的。阿盏感动地捏了捏小宝的肉脸“咱们小宝真的太贴心了。”
　　岳织将小宝递给阿盏道“阿盏，你回濂水镇土地庙帮我等着药爷好不好等他把东西取回来，再叫小涂朱帮忙交给我。”她得尽快回宫守着，皇帝瘫了是一则，别忘了还有妖丹会随时要皇帝的命呢
　　“行。”阿盏痛快地答应了。
　　“那我呢”莫蝶上前问道。
　　岳织看了眼莫蝶，又看了眼瞿清涟“你要是忙完了就跟我回宫吧”她不可能三番五次地费仙气救皇帝，得赶紧和小道姑查阅典籍研究出克制妖丹的道术才行。
　　一眨眼的功夫，三个女人都走了，只剩瞿清涟独自留在房里。他赶紧关上房门窗户，想要屋里残留的花香散得更慢些。
　　回宫的路上，岳织犹豫再复措词才对莫蝶道“小道姑，有件事想拜托你。你听了千万别生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肯定负责到底。”
　　莫蝶还是头一回见山神婆婆这个样子。她知道宫里出事了，而且绝对是坏事，就看有多坏了。“您但说无妨。”
　　“你记得皇帝呛水的事吧”岳织真的特别不好意思，连看也不敢看莫蝶“我为了帮她把呛进去的水逼出来，不是拍了她几下么一不小心把她骨头拍断了。”怕莫蝶生气，岳织赶忙解释道“断得不多，才三四节。而且我已经找到治好她的法子了，保证药到病除，绝对没有后遗症”
　　莫蝶在惊骇中停下了脚步。
　　岳织也停了下来，用哀求地语气对莫蝶道“我告诉皇帝是她晕倒的时候把骨头摔断的，她也信了。当然了，事实是她晕倒的时候你及时接住了她，错全在我。”
　　“您想让我帮您瞒着陛下证实确实是她自己把骨头摔断的”莫蝶平静地问。事情已经发生了，责怪山神婆婆不仅于事无补，还会断了陛下痊愈的可能。“您说找到了治好陛下的法子是同花妖婆婆说的那个么”
　　“对对。你相信我，一定会治好她。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她真的瘫了，我也会留在宫里做她的手和脚直到她咽气。”岳织巴巴地拜托莫蝶道“要是她知道是我害她瘫掉的，北山的事可就没商量了。”
　　“我知道了，会帮您瞒着陛下的。”莫蝶倒觉得此次受伤对陛下而言未必是坏事。山神婆婆是神仙，说能治好陛下的伤一定治得好，所以断掉的骨头不必担心。重要的是此事一过，山神婆婆对陛下心怀歉疚，在伏灵丹的事上肯定会尽心尽力。


第032章　
　　李昭亥时不到就醒了。醒来时寝殿里又冷又空；　身上又烫又疼；　嘴里又苦又干。
　　才消停了一日的伏灵丹又来折磨她了，她觉得自己可能熬不过今夜，更不敢奢望岳织会再回来。岳织离开的时候她说自己疼得睡不着；　那丫头说有个法子能让她感觉不到疼痛，结果居然是打晕她怎么不干脆杀了她呢身为道士，又不是没有能让人昏睡的法子；　可那丫头偏偏选了最残暴的一种。
　　不过确实有效啦
　　岳织还嫌送她去更衣室太麻烦，不许她多喝水，果子不许吃；　连粥也不许喝。伏灵丹一烧起来连血都能烧干；　李昭现在嗓子渴得能喷火；　想唤人进来伺候“常欢”
　　一出声才发现大事不妙。嗓子似乎已经干得沙掉了；　发出的声音又低又哑；　除非面对面；　远在寝殿之外的人是绝对听不见的。
　　“常欢”她声嘶力竭地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朝着龙床外唤道。
　　叫了几声嗓子更渴了，肚子也更饿了。
　　动又动不了；　唤人又听不见。李昭无助地躺在宽大的龙床上默默垂泪；　难道只能这样等死么
　　不行。哪怕是死；　也得换身漂亮衣裳化了好看的妆，吃饱喝待完后事再死。她抬手抽出枕在脖子下的枕头；　对准帐外十字交案上的瓷瓶用力扔了过去。可惜枕头被帐子挡了一下；　没够着瓷瓶就落了地。
　　床上还有一只枕头；　她还有一个机会；　要是再闹不出大动静，就真的得渴着等死了。
　　李昭单手抓着枕头，深吸一口气，再三瞄准后使尽所有力气将枕头扔了出去。这次可算是砸中了瓷瓶猛地一晃朝地面摔去，可是地面铺了厚布毯，瓷瓶摔碎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轻太多了。
　　这下是真没招了。李昭舔着干得发疼的嘴唇呆呆地望着雕花梁顶。
　　回宫后莫蝶去了三清殿，她打算把所有和炼丹术有关的古籍和师父梁禀天留下的笔札，通通搬去大明宫，供山神婆婆研究。
　　岳织怕小皇帝已经醒了，因为她有前车之鉴下手不敢太重，于是先独自回的寝殿。到龙床边一看，小皇帝果然醒了，不过怎么好像在哭两只枕头也躺在地上。
　　“什么时候醒的啊怎么又哭上了”岳织在床前的地上坐下，笑着道“都说了叫你别担心嘛”
　　李昭早就哭干了泪。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绝望地哭了，可是越哭越渴，越渴越难受，越难受又越哭，就这样恶性循环直到彻底哭干了眼泪。她本来以为泪水已经流干了，可是看着岳织大半夜地赶回来，笑盈盈地守在床前同她说话，感激委屈的情绪直往上涌，眼中又有了泪水。
　　她已经口渴得说不出整话了，只能望着岳织可怜兮兮地道“水水”
　　“渴了”岳织起身去找水壶，水壶下的炭火早就灭了，壶里的水也凉了。凉就凉吧，她也怕再把皇帝烫着，便拎着水壶拿了空杯过去了。她扶着皇帝的背，将人支起来，倒了半杯水递到皇帝嘴边。
　　李昭没有接杯子，而是伸手提起水壶，仰着脖子对着壶嘴狂饮不止。平日里只觉得寡淡无味的白水此刻简直无比甘甜，她也根本顾不得什么仪态不雅有损天威，一口气把壶里的水都干了。这水还是隔夜水，搁从前她怎么都不会喝的。
　　嗓子一润，也能说话了。李昭把空壶递给岳织道“若不是你回来，我很可能会活活渴死。”
　　“怎么不叫人进来伺候啊我走之前不是帮你穿好衣裳了吗”岳织揭开壶口瞅了一眼。好家伙，一滴都没剩啊她看小皇帝渴成这样也怪心疼的，想想那么矫情要脸的丫头，居然渴得连面子都顾不上了。
　　“今天没怎么喝水，醒来嗓子就干得说不出话。后来想用枕头把花瓶砸碎引人进来，结果花瓶摔在了毯子上，动静小得可怜。”李昭轻轻扯了扯岳织的袖子，低声道“喝饱了水肚子又难受了”
　　“嗯。我抱你去。”岳织内疚地道“你要是渴了疼了哪儿难受了就告诉我，千万别忍着，我也没那么怕麻烦，就是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在你伤愈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对了，治好你的法子我已经找到了，不过可能要再等些日子。”她不确定药爷什么时候能回土地庙。
　　“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北山么”李昭躺在岳织怀里泪眼朦胧地问。她不信岳织找到了治她的法子，否则为什么要等些日子呢不过是拖延时间想劝她放弃北山罢了。除了北山，李昭实在想不明白岳织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可是她真的做不到成全岳织啊比起江山社稷，她的性命算什么呢她也不忍心再骗岳织为了北山傻傻付出了。“你现在对我所有的好我都报答不了，也没脸再白白受着你的好意。”
　　“不是”岳织答得果断。当然不是，她照顾小皇帝完全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这点担当她还是有的。不过皇帝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已经疑心她进宫的目的了“瞧你那小气劲儿，我也没要你报答啊你也别光想我对你的好，多想想我对你的坏，心里是不是马上好受多了”
　　李昭认真地道“我不是和你说笑。你我非亲非故，怎会有无缘无故的好除非各取所需，问题在于你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你却能给。”
　　“行行行。”岳织把李昭放到更衣室的地上，指着如厕用的木马子道“那你自个儿走过去吧您断了骨头，还有骨气对不对”
　　李昭紧紧搂着岳织的脖子不敢松手，方才还说得振振有词，忽然语气就软了下来，趴在岳织肩头喃喃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马上”
　　“对你好道个谢受着就得了呗”岳织又把李昭抱了起来“非要问缘由是吧其实就是我这人心软，撞见了就没法儿不管，不是你换了别人也一样的。”
　　李昭怕岳织松手，一路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死死挂在她身上，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她听岳织说换了别人也会一样的好，心里不知为何感觉酸溜溜的。
　　吃喝拉撒沐浴更衣一番忙活后，岳织又把小皇帝抱回了龙床上“你再睡会儿吧”皇帝要是醒着她根本走不开，她还想找小涂朱问问药爷的接骨花送过来没呢早点儿治好皇帝她才能早点儿解脱。
　　李昭身上被伏灵丹折磨得厉害，哪里睡得着她也不敢告诉岳织，怕岳织再一掌把她拍晕了。“睡够了，现在一点儿也不困。”
　　岳织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要不再把皇帝弄晕
　　想了想决定作罢，断了脊骨只是瘫，断了颈骨没准会死，还是别冒险了。
　　岳织看小皇帝时不时就皱下眉头，嘴唇也咬得发白，忙问道“又疼了”
　　“嗯。伏灵丹烧得心口难受。”李昭疼得倒抽冷气，惨白纤瘦的手紧紧攥着被子咬牙挺着。
　　岳织看得揪心，只得将视线移向别处，眼不见为净。刚开始还能听到小皇帝倒抽冷气的声音，忽然间觉得床上没了动静。回头一看，人好像又晕过去了
　　她本来舍不得再耗仙气的，可是皇帝已经晕了过去，哪怕小道姑把书搬过来，也不可能马上找到压制妖丹的办法，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想到自己害皇帝多遭了许多罪，百年的限额也还没用完岳织俯身吻住了皇帝的嘴，把仙气化成细缕慢慢渡入皇帝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