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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唐恍-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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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怀思量片刻,对陶钧道:“去诸国营找安牧,要她探查土蕃情势。另,通知隆尔逊,今夜该是他好好亮相的好时机。”
  “是,爷放心,我这就去。”陶钧是郎怀肚子里的蛔虫,一听就懂她的主意,撒丫子离开了。
  郎怀神态自若,干脆牵住明达的手,嬉笑道:“装了半日大义凛然,可真费劲儿。”
  “我看大将军装的很好,”明达顺势挽住她左臂,打趣道:“将来若没钱花,大将军去茶馆里摆摆谱,许就养活明达了。”
  “你呀。”大风顿起,郎怀的酒意被此激发,脸颊红了起来。她忽而停步,揽住明达道:“不良人事一时半会儿忙不完的,我知你不便事事跟我讲,但也要惜己。这些时日,你瘦了不少。”
  “嗯,我理会的。”明达顺从靠着她的肩头,道:“当真有些事情得自己试过,才知其中艰险。父皇能勤政二十余年,太不易了。”
  “西域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偶尔我也力不从心。”郎怀说出了从未在旁人面前提起的话来,长叹道:“好在就算步步惊心,也朝着想要的方向行进。但愿我选择固城公主,不会给大唐带来灾祸。”
  “这就得看教索尔的是谁了。”明达额头微微移动,忽而道:“我看唐飞彦不错,学问极好,人也洒脱。虽说吊儿郎当的,但有股子爽利男儿气。你觉得呢?”
  “加上魏兄,就更好啦。”郎怀看了看天边的云朵,牵着明达一起回去。
  
    
    第146章  饮马长城窟(三)

  是夜乌云盖月,一片朦胧。
  中军帐中,床上摆着案小几,只点了盏烛台放在边上,郎怀明达盘膝对坐,正在手谈。
  香炉里点着安神香,兰君手拿着话本就着纱灯打发时间,竹君困顿,早就歪在兰君身上睡熟了。陶钧从火盆上拿起水壶,给两位主子添了热茶,也静静在一旁观棋。
  火狐趴在明达腿上,大尾巴蒲扇一般铺开,端得好看。明达手拿白棋,正凝眉思索,隔了半晌才落下一子。郎怀喝着热茶,眼见自己的大龙被从中截断,暗赞了一声好,又笑道:“你这一手,让我谋划全失,又得重新想折了。”
  明达结果她递来的茶斗,小心吹去热气,抿了口回道:“谁让郎都尉一开始只顾冲锋陷阵忘了徐徐图之?都尉如此客气,小女子若是手下留情,岂非辜负了都尉?”
  这时候已经是二更,郎怀干脆往后一靠,算是认输。她拢了身上的披风,道:“出去走走?坐了这么久,怪憋闷的。”
  二人带上皮帽,也不惊动竹君,只让陶钧点了灯在前引路。郎怀侧耳听了听动静,便知道各军已然准备妥当。
  “就看丛苍澜瑚派了多少人。按理,他合该倾巢而出,猛攻襄营刀斧营,避开中军。”郎怀怕夜里凉,又给明达拉好面巾,才继续前行。侍卫们看到是她,均是恭敬一礼。郎怀微微颔首示意,和明达径直往李进营帐走去。
  李进穿戴齐整,正和几个副将低声商议着。等郎怀进来,李进笑道:“还以为你能坐住,偏偏还是来了。”
  郎怀坐在偏位上,道:“就是来看看情形,此战是林将军和殿下指挥,我只看结果。”
  李进也不谦虚,笑道:“林将军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只等土蕃陷入刀斧营中,他便可以出击。斥候的消息,丛苍澜瑚帐下大将花不喇和蒙莽已经领兵,突袭咱们大约就在片刻间了。”
  说话间,前方马蹄阵阵,雷鸣般从低沉到响朗。几人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郎怀道:“本将便在此,等着殿下和林将军旗开得胜,为我大唐此战立首功!”
  在土蕃冲入唐军阵地后,勇营先示弱于土蕃,步步败退。及至土蕃陷入阵地战,刀斧营才围攻上来。林先率骑兵纵横冲锋,迅速打乱土蕃的骑兵阵型,李进麾下的一万重骑早已趁此机会断了土蕃撤退的路线。
  这一战从漫天漆黑,打到艳阳高照,一度难分难解。花不喇和蒙莽所部当真是是土蕃最为精锐的骑兵,纵然被分割四块,其骁勇善战依旧不是勇营能够抵抗住的。
  到了午后,花不喇凭借自己天生神力,竟然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和蒙莽合兵,向西北突围。李进当机立断,亲自带兵阻拦,和花不喇短兵相接。这二人一个养精蓄锐多时,一个力战将近十个时辰,李进难免大意,一个不留神就被花不喇挑落马背,若非花不喇急着领兵退却没追击上前,只怕李进性命堪忧。
  主将落马,唐军士气为之一挫。花不喇见机不可失,也不恋战,和蒙莽一个冲锋一个殿后,趁着林先接应不及,终究突围而去。这时候疏勒城中余下的五千骑兵亦发兵袭营,不要命舨扑向中军。唐军只得收兵防守,让花不喇蒙莽侥幸逃走。
  这五千土蕃骑兵见好就收,绝不深入唐军大营,解去了土蕃重骑覆灭的危机。丛苍澜瑚又亲自领兵出城,和唐军鏖战。郎怀得知消息,代替摔断胳膊的李进领固山营步卒列阵对敌。
  斥候往来不绝,郎怀神色郑重,灌了一大口浓茶,耳听各方军情,不时低声说些什么。传令官往来如风,不断将她的指令发出,以调整整个战场的局面。
  由一场突袭为开始,土蕃骑兵受挫逃出战局。而后丛苍澜瑚迅速抓住战机,几乎倾巢而出,和唐军于疏勒城南展开阵地战。双方兵力对等,郎怀根本无法分兵趁机进入各门紧闭的疏勒。
  这才是丛苍澜瑚打的算盘,阵地对阵地,在骑兵疲乏的状态下,郎怀手中没怎么经过阵仗的步卒着实吃亏。
  “报!土蕃蒙莽率重骑袭勇营,兵力八千!林将军正布阵意图围困蒙莽,但两时辰内无法来援!”
  传令官话音方落,另一个斥候匆匆跑进来半跪道:“报大将军!林将军绕过土蕃阵地,率前锋营由延升门攻入疏勒!已被困城中!”
  前一个林将军是勇营林达,后一个是前锋营林先。郎怀陡然变色,站起身喝问:“前锋营?困进去了多少?”
  “近半数以上!都被林将军带去了!”这个斥候是诸国营的,汉话说得流利,很得重用。他面带苦涩,道:“前锋营副将杨梦梅屡次劝阻,林将军不听,认定此为破城良机,不肯错过。攻城之时杨副将觉察有异,缓了一步,才没把前锋营全都折损进去!杨副将请大将军速速拿主意,只怕……”他话没说完,又一个斥候闯进来。
  “报大将军!丛苍澜瑚退入后军,土蕃有退兵的意图!”
  郎怀揉着太阳穴,片刻后道:“传令林达,不必来援。要他拖住蒙莽三个时辰,绝不能让他们顺利回城。”
  “命路将军摆莲花阵,不得放土蕃主力军退走。”
  “固山营准备破城弩,攻击土蕃中军,随时接应林先。”
  “发响箭三声,示警林先。”
  传令官领命而去,郎怀看了眼帐外如血般的夕阳,道:“郡王殿下伤势如何?”
  “殿下摔断了右臂,腹部被花不喇砍中,伤势不轻,但不致命。姑娘和兰君都陪着的,爷放心。”陶钧安慰道:“爷是怎么打算的?”
  “林先太鲁莽,完全忘记现在不是当初,只顾眼前怎能成就大局!”郎怀恨道:“我本以为经过这大半年,他能冷静些。此次就算他逃得性命,军法在前,我也留情不得。”
  陶钧心知林先和自家主子交情匪浅,也不好再劝。
  郎怀伸手解开披风,道:“取我的重甲来。”
  三声响箭声破苍穹,陷入疏勒的林先顾不得去计较损失几许,忙打马往大乐门突围。
  城中处处陷阱,林先派出几批人探查,都如石沉大海,根本没人能回来。他已然知道这是专门针对自己设下的圈套,只能庆幸杨梦梅警醒,没把前锋营全部折进来。
  “将军,大乐门不妥啊!”
  “没见延升门铁桶一般?咱们这条命如今就算是折了!冲大乐门,出得去和中军一南一北,老子干他丛苍澜瑚的屁股!若出不去,能打多少是多少!这疏勒城迟早要破,郎怀能给咱们报仇!”林先已经杀红了眼,他揪住谏言参将的领口,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道:“如若有机会逃出去!能走多少是多少!不要恋战!老子回去也是军法处置,就拿命给你们殿后了!”
  “林将军!”
  “出发!”林先拴紧大刀,换了匹战马,将原先的马儿一刀割破脖颈,他哈哈大笑道:“与其留你在土蕃人中受辱,不如早点解脱!说不定,咱很快就碰面啦!”
  前锋营诸人见他犹如罗煞厉鬼一般,倒是激发了死里求活的斗志。这些人要么是侥幸活下来的征西军旧部,要么是从龟兹一路打到于阗的新兵,此刻血气激发,一个个嗷嗷叫着,跟着林先发起冲锋。
  城外虽立即变阵,但路老三还是没能拦截住丛苍澜瑚。此人当真了得,从大乐门出击,由安济门回城。两门之间足足二里,林先得了信后,又转而向东,以卵击石一般迎了上去,悍不畏死。
  郎怀眼见丛苍澜瑚退回城中,心知再无办法,只能狠下心,道:“固山营骑兵压阵,退!”
  “爷……”陶钧遥遥看了不远处的安济门。城内的厮杀声清晰可闻,哀嚎穿过厚重的城墙,让所有人都面露不甘。
  “大将军,我愿请战!”路老三和林先私交亦深,他握紧手中陌刀,喝道:“大将军!不能耽搁了!”
  “林先冒进,本将已尽力弥补。”郎怀目露寒光,瞪着路老三道:“你以为本将不想救他?”
  “可……”道理路老三不是不知道,但就这般束手无策看着自己同胞被屠杀,又有几个能坐住?
  郎怀战袍沾血,一个人纵马走到阵前,沉默不语。
  蒙莽也突围而去,勇营战力毕竟较弱,拼尽全力也没有拦住。林达快马加鞭赶来,城内厮杀声也渐渐低沉下去。
  残阳终于跌落地平线,天地一片漆黑。
  安济门便在此时打开一道缝隙,丛苍澜瑚志得意满,身边是花不喇高坐马背。
  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压着一个几乎都要站不稳的血人出来,丛苍澜瑚哈哈大笑道:“沐公,我欲以此人,和你交换。你们退兵百里,我便放了他,是死是活我再不管。你若不答应,我这就杀了他。”
  他说话间,那血人的乱发被拨开,旁人点了火把,路老三眼尖,失声道:“是林先!”
  郎怀沉默不答,神色间看不出喜怒。林达和林先多年不见,心痛之余,也知晓没别的办法。他一跺脚,和郎怀道:“沐公,是先弟自己冒进在前。大将军尽力了,他身死战场为国捐躯,林氏自有末将分说,大将军不必为难。”
  丛苍澜瑚也知晓凭着一个林先,郎怀是万万不会退兵的。他要的是彻底打击唐军的士气,好为将来战局占取主动。
  “怎么,沐公竟然如此蛇蝎心肠么?”丛苍澜瑚正自得意,他挥挥手,便有士兵抽出腰刀来,在林先脖颈处比划。
  路老三几乎要跳起来,被郎怀十来个亲兵挡住,不允他上前。郎怀正欲开口,却陡然生变。
  本已无法反抗的林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自己撞上刀刃。几个土蕃人的兵器都是出鞘了的,根本没人能预料到林先还有余力。一阵惊呼后,土蕃人退后数步。林先心口的刀已从后背捅出,是不可能活命了。
  “郎…………仇……”他声嘶力竭,喊声戛然而止,以头点地,面对唐军跪倒,再也没能起来。
  
    
    第147章  饮马长城窟(四)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本是成竹在胸的郎怀自回到中军帐中,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大唐士气已堕,郎怀强撑着下令鸣金收兵,一切军务交由路老三岑商和陶钧商议来应付,她心神一直绷紧,满脑子都是林先自戕的那一幕。
  头一次跟林先有交情,是运粮途中奔袭阿苏马一役。当时林先不论军衔爵位都比她要高,但仍旧按着薛华的吩咐,全力配合,没使绊子。而后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少,二人同为薛华手下先锋,战场上彼此配合,愈发得心应手。她也知道了,林先虽是林氏子,身上却没有世家子弟那种倨傲,骨子里很是随和。也或许是久在塞外,他打心眼儿就不愿意回长安。
  征西战后,林先为薛华手下一把提起的将官,留在于阗城,提升飞速,是安西四镇最年轻的镇抚使。固城公主入土蕃,也是他奉命率军护卫,代表薛华送给郎怀密信,安西四镇对陛下忠心耿耿,储位不变,忠心亦不变。
  今日,眼睁睁看着他拼尽全力扑向刀口,明知是林先被仇恨蒙蔽了心神才会导致前锋营冒进,郎怀却当真怪他不起来。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她不该把前锋营交给林先,亦不该让林先率军在前,而应该留林先在后军策应的。
  这样,就能保住林先性命,还有那半数枉死城中的士卒。
  他们从开始深陷敌营,只肯厮杀送命,无一人求饶。铮铮铁骨,让城外唐军潸然泪下。林先在所有唐军注视下选择自戕,也全了他的忠义,令人敬佩之余,也生出骨子恨意不甘,和对郎怀的疑虑。
  “爷,林将军的事您还得拿主意,不能再等了。”竹君跟着郎怀六神无主,兰君不在身边,陶钧回来便知情况,着急谏言。
  “拿什么主意?莫不是要我治他冒进之罪?”郎怀整个人缩在椅圈中,眉目隐入烛火的影子,看不分明。
  “隆尔逊已在此战中露脸,城中许多人都认出他来。接下来还按计策进行,不用调整么?”陶钧使了个颜色,示意竹君去请明达,自己口中不停道:“前锋营损伤过半,其余诸营皆有阵亡者,小的虽请经略统筹,但到底得爷定主意。”
  郎怀嗯了一声,道:“你们拿主意吧,用印你自己来,让我歇歇,让我好好歇歇。”她不再抬头,起身拐进内帐。
  陶钧心知此时不能多说,只能自己写了条陈,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才取了郎怀印章,盖印发出。
  李进伤了右臂腹部,失血不少,军医已经为他接骨止血,包扎完毕。他喝了药后,有些发热,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明达不放心,在李进帐中多留了会儿。待军医确认李进性命无碍,才和兰君一起离开。
  方才走出不远,就瞧见竹君急匆匆过来。明达此时还不知唐军战败,却也知道,能让竹君神色慌张,定和郎怀有关。
  “姑娘,林先将军战死,爷情绪不对!快回去看看吧。”竹君好歹知道不能传开,翻身下马后凑到明达耳边低声说清,焦急道:“小陶急得不行,军务都是他代爷处置的。我跟了爷这么久,头一次见她这般六神无主,仿佛剔去了骨头。”
  明达心内一紧,劈手夺来马鞭,道:“我这就回去!”
  各营副将在账外和陶钧说完情况,岑商拧着眉毛统计阵亡人数,均是噤若寒蝉,不敢弄出大的声响。
  明达稳了稳心神,下马后问道:“如何?”
  岑商心下长舒口气,道:“姑娘,此战我军阵亡九千余人,伤万余,重伤千余,如今是刀斧营阵列于前,和固山营一起防备土蕃袭营。前锋营将军林先冒进阵亡,现由副将杨梦梅处理事务安抚士卒。我军粮草足够,但兵力损失不少,还得尽快调军驰援。”他条理清晰,点明林先一事不能不定论,让旁的将军顿时松口气。
  明达抿唇,陶钧知她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言简意赅讲毕,为难道:“姑娘,再不定夺只怕军心不稳,小的位卑言轻有心无力,着实无奈得紧。”他是宦官,只能充作郎怀贴身侍从,便是军功无数,也无从提拔。
  明达复杂地看了眼寂静无声的中军帐,心下飞转,让自己声音显得极为稳定:“前锋营将军林先因私怨冒进,致使前锋营半数五千士卒陷入疏勒城,折戟沉沙无一生还。不听军令冒进之罪不可隐。但林先阵前英勇就义,阵亡将士死战不降,亦为功勋。一功一过不可相抵,罪应罚,功应赏。暂罢林先前锋营将军,降为前锋营校尉。此战功劳我会请陛下旨意,另行封赏。”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各人松口气的呼吸声。明达又道:“安抚一事岑经略与各位将军商议定夺便好,前锋营事务暂由杨副将定夺,今后如何待大将军参悟后定夺。”她对诸人宽慰道:“大将军和林先袍泽情深,亲眼见他惨死难免心生动荡。不妥之处,明达身为大将军内子,理应替大将军和诸位告罪,还请诸位见谅。大伙同心协力,疏勒定有克复的一日。”她按军礼冲诸人行礼,岑商忙虚扶,道:“人之常情,属下们理会得。还请姑娘劝大将军节哀,当此时局,不该感情用事。”
  又分说几句,岑商才和人离去。陶钧又道:“隆尔逊那里,小的只能按之前计议的办。但……”他犹豫片刻,道:“如今还是得防备土蕃趁此机会和碎叶联系,还有增兵一事不能耽搁。”
  说话间,二人进了帐。陶钧点了烛火,明达点头道:“请于羌庭昌河西三营增兵,襄营不动。调军令我来写,用印发出就是。另固山营骑兵让副将领兵,时刻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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