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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唐恍-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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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怀吻了她的额头,道:“如若可以,当真不愿你离开我半分的。”
  二人腻歪片刻,到底时辰不能耽搁,郎怀送她从侧门拐上回廊,眼见身影再也瞧不见,才回身去往延年殿。
  固城公主和亲土蕃,她和塔坨荼二人同行几个月,都看不透他。如今此人前来,估计是挟着当年郎怀私自回京的消息,来要他们的底牌。
  若能用,则收归己方。若不能,郎怀眸中寒光一闪,待跨进门槛,又是满面春光。
  可不是?都二月间了。
  
    
    第97章  酒暖春深(五)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郎怀还未开口,塔坨荼已然站起,迎上来满脸笑意道:“汤浴养人,沐公这风采是愈盛了。”
  郎怀心里暗自佩服这人的口舌之利,面上则陪着笑脸,共坐在樟木嵌宝塌上,命陶钧上茶。
  “大人来得这般早,看来春闱顺利,恭喜大人了。”郎怀亲自斟茶,茶盏是明皇赐给明达的莲瓣折枝纹秘色盏,茶是江南进贡的雪峰茶,汤色浅碧,和茶盏映衬,更添风情。
  塔坨荼府上的秘色瓷也是明皇赏赐,是一只浅口莲瓣盘,他恨不得高高挂起供着,哪里舍得这般用?好在他为官多年,很沉得住气,端起来泯了一口,才放下茶盏,道:“沐公若再不回来,我只怕要追到华清宫了。”
  “大人这是哪里话?按辈分,您是我的长辈,着人来唤一声,我去您府上便是。”塔坨荼不切入主题,郎怀自然安心品茶。比耐心?郎怀曾经为了伏击率领百余人躲在雪山,躲了整整半个月,又哪里会因此心浮气躁?
  又说了些互相恭维的话,塔坨荼见郎怀应付地滴水不漏,不由收拢了以往将她示为年轻一辈翘楚的心——她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在朝中分一杯羹。
  心知套不出话来,塔坨荼只得用最笨、亦是最管用的法子,道:“今日前来,的确有一事,希望沐公指点迷津。”
  郎怀斟茶、端盏,神色如旧,道:“大人请说,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她承诺,塔坨荼略稳心神,想了片刻,道:“陛下对淮王的意思,和对太子殿下的意思,如今已然明了。陛下圣心仁慈,却忘了人心易变。淮王怎肯甘心罢手?何况裴氏虽末路,上官家依旧,梁氏也还如日中天。”
  果真是老手,将这些看得一清二楚。郎怀等着他往下说,眼角瞧见陶钧比划了个手势,是郎恒尚子旖他们出考场回来了。
  “也不瞒沐公,今次科举,太子殿下和淮王都在考前递了条子。”塔坨荼最为难的便是此事,摇头叹道:“太子殿下所递上的,大都出身寒门,人数也不过五六人。淮王殿下的,却均是一方士族,家里背景很有些分量,居然有十七八个。”
  “我便是想问问沐公,若您是我该如何抉择?”塔坨荼直接将麻烦抛给郎怀,听哪边儿的话,便是归附哪一方,将来夺嫡拉至台面,就由不得他墙头草,两面逢源。
  而他所犹豫的,便是李迁在此事中展现出来的实力。那些考生出生士族,虽大都是庶子,但亦很得族中宠爱。若是不照办,不仅得罪李迁,亦是得罪了那遍布天下的十几个士族。
  似乎很是得不偿失。
  郎怀微笑,道:“敢问大人,如今之天下,除了王谢二家,还有哪几家?”
  塔坨荼思索片刻,道:“陇西裴氏,关中韦氏、郎氏,还有三代不得入朝为官的江南江氏。其余的徐氏萧氏都已经式微,不可再论。”
  可惜裴氏算是毁在你手,塔坨荼暗自叹气,谁能想到几百年的大族,如今一蹶不振,会是个不到弱冠之人所为?
  郎怀道:“既如此,那些小门小户,您有何畏惧?韦氏是我母族,虽说舅伯带人去了北庭,但长安城中的族人,不怕大人知道,是家母为尊的。”
  她又看了眼南方,道:“江氏如今的家主,可是江皇后的胞弟。虽说上辈有家训,江氏自江皇后三代内不得入仕。但江南举子,十有七八出自江家,或为学生,或为亲戚。大人可是忘了这点?”
  说到这儿,郎怀拿手指了指自己,笑道:“至于郎氏,自然是我做主了。”
  塔坨荼顿觉心安,道:“得沐公这般答复,我是心安了。半月后春闱揭晓,说起来您家里幼弟十三岁得中举人,也算了得。若他能过春闱……”
  话未说罢,郎怀已然打断他,道:“此事怀有不情之请。”
  塔坨荼以为郎怀是为郎恒走关系,谋一个名额,和颜悦色道:“沐公放心,此等小事,我自会……”
  “不,大人误会。”郎怀打断他道:“舍弟年幼,虽说考中举人,但我做兄长的,并不希望他能再中会试。我请大人帮我两件事,一是无论舍弟答得如何,不要录他。二是此届考生中,还有个名叫尚子旖的,年十二。无论如何,哪怕末名,也请大人录了。”
  塔坨荼心中一阵疑惑,但想起郎恒是那个已然殉情自杀的裴氏所出,自以为明白内情,点头应下。至于那个尚子旖和郎怀什么关系,他不想知道太多。
  亲送塔坨荼离开,郎怀长舒口气,从正门出去,往沐公府走。
  今日韦氏早早去进香,也是有为家里两个考生求个顺心如意的意思,可惜注定有一个要失望。郎怀摇摇头,由陶钧引着去了大厅,还未走近,就听到尚子旖和郎恒松懈下来的大笑声。
  郎怀想着,看来考得还真不错。继而又摇摇头,因为无论如何都注定了,郎恒此次是中不得的。她举步入内,除了韦氏明达,其余的都来了。尚子轩一身胡服,却是为了接他二人方便才穿,她很少男装打扮,这么一来倒把郎怀比下去——端得俊俏郎君呢。
  “老远就听着你们俩小崽子吵闹,”郎怀在主位坐定,领了郎恒尚子旖的礼,和颜悦色:“都坐着吧!礼数有就行,我又不是七老八十。”
  众人哄笑起来,分位重新坐定,尚子旖到底沉稳些,从兴奋劲里出来,老老实实喝茶。郎恒就有些难耐,对郎怀道:“大哥,我觉得我考的很好!旁的人做不出诗,我没费多少工夫就成了!”
  “能做出来是好事,”郎怀笑道:“比我这个大哥强得多。但做出来算不算好?我看不出,但自有人能看得透。”
  郎恒细细品着自家兄长的话,不由好生惭愧。郎怀摇摇头道:“你能做出来,就已经有底子。将来孝期结束,多去大江南北走走,长长见识,害怕做不好么?”
  受她鼓励,郎恒脸色好了些,站起来执礼道:“多谢大哥教诲。”
  气氛又热闹起来,大伙说说笑笑许久,郎怀看了看天色,道:“母亲和兕子也快回来,小陶去吩咐准备开席,摆在大厅上。记得去请奶奶来,她老人家最喜欢热闹。”
  说罢,尚子轩带着弟弟去换衣服,郎怀道:“恒儿,来,我有话和你说。”
  郎恒应了一声,跟着她进了内书房。
  门关了,郎怀也不拘礼,和他一起盘腿坐在塌上,倒了热茶,一人一碗。
  “方才礼部尚书塔坨荼来过,已经走了。”郎怀弯着腰,丝毫不在意形象,靠着软垫,续道:“我拜托了他一件事,便是无论你考的如何,都不得录入三甲。”
  郎恒大惊,今日考场开门,他本志得意满,未曾想归家后被郎怀说教两句。兄长说得在理,郎恒自然受教,但难免是略有不快的。
  可现下郎怀的话,却让这个孩子慌了神。若说郎怀请塔坨荼录他三甲,郎恒或许会愤怒,但还会存着欣喜——自家兄长为他考虑,有什么不好呢?
  可郎怀说的却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得录入三甲。
  难道真的父母去后,二哥因罪被杀,自己没了庇佑,大哥要除了自己?
  他一向心地善良,又成日和尚子旖在一处,总听尚子旖说自家兄长如何打败土蕃,如何治理疏勒城,为人又如何古道热肠。在他心里,对郎怀是充满孺慕的。
  “不该这样啊。”郎恒低声呢喃,他脑子里一直有个念头,灵光一闪般,怎么都抓不到。他抬头去看,郎怀清亮的眼神看着他,他陡然明悟——若郎怀真容不下他,又何必告诉他呢?
  郎恒渐渐理清思路,端正坐姿,等着郎怀的解释。
  茶碗的热气散了,郎恒冷静下来没用多少工夫。郎怀点头,而后道:“不枉爹爹看重你。”
  “如今淮王意在储君,这你定是知晓的。”郎怀低声给他解释:“我郎氏一向不偏不倚,跟的是陛下的心思。陛下的心思在东宫,这点从未变过,所以爹在世之时,和两边都不交好,便是和东宫交好。”
  “而后淮王势大,压制东宫。我郎氏首当其冲,是被争取的对象。太子殿下不过下些请帖,爹替我都挡了回去。淮王则文的不成,便常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如今不怕你知道,他当时动心思,想抢了先机,让陛下将固城公主指婚于我的。”
  “啊?”郎恒看着她,疑惑道:“可全长安都知道大哥和嫂子青梅竹马,虽未指婚,却也没什么分别。”
  郎怀面上一红,啐道:“你懂什么?”她被这小孩子说红了脸,顿了顿才道:“这几年我们和淮王府上暗地里交手数次,虽说没吃多少亏,但也不能说全胜。”
  “淮王此人,虚伪善瞒,做事不择手段,断不是明君。”郎怀低声道:“如今郎氏是站在台面上,站在太子殿下之前,看似春风得意,实则到处冷箭。”
  “你若中举,陛下定会留你入翰林。”郎恒打断他,若有所悟道:“他们抓不到大哥的把柄,若是给我罗织些许罪名,却容易得紧。与其如此,不若别中。”
  郎恒说罢,又犯了迷糊,问道:“那我是不是再也……”
  郎怀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待淮王去了,你若有本事考中状元,我沐公府一文一武何等风光?”
  郎恒去了疑惑,懊恼道:“早知如此,就跟大哥你们去华清宫了!”
  老夫人方才坐定,换过衣衫的韦氏就来了。稍待片刻,明达也一身藕色,俏生生进来。席间无非是几个小辈轮番讲着笑话逗老夫人开心,又讨得老人家零碎的赏赐。
  末了,郎怀明达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回去,一而再再而三保证,尽快给老人家个重孙,才哄了老夫人安歇。
  如今沐公府里的正房空置,郎怀那小跨院拆了后,修了个园子,改得面目全非,以免勾起明达伤心事。方才席间明达贪嘴多吃了两口栗子糕,郎怀便陪着她散步消食,慢慢往回廊处走。
  “我看恒儿还是有些伤心的,你该早些告诉他的。”郎怀牵着她的手,明达自然而然拢了她的胳膊,“白白用功,是我我也生气。”
  “若是因此就不用功,我又如何栽培?”郎怀简单答过,又道:“那位师傅怎么说的?”
  “包你满意!”明达笑道:“纯钧的剑鞘是按着我那短剑剑鞘做的,短剑又跟着纯钧的制式,能有甚区别?至于你丢了的藏泉,师傅说如今你亲自上阵的机会不多,便轻用了二成钢。拿了师傅家珍藏的二十载红木做身,改日你得登门拜访。”
  郎怀心情激荡,习武之人对兵器的热衷,让她不由加快脚步。明达知她心意,默不作声跟了上来。待回倒延年殿,果真看见案上摆着的纯钧剑和红木枪。
  她抽出纯钧,比划了下,掂量掂量剑鞘,还剑入鞘,很是满意。而后看着案上的黑色长布兜,解开兜口,抽出里面的杀器来。
  虎口吞刃,精钢混金,寒光凌厉。郎怀赞了一声:“好!”而后过肩抖起,分量的确比藏泉轻盈许多,约莫三十斤不到。她虚点几下,脚下微动,人已经到了殿外。
  明达笑着追出去,但见庭中郎怀随风而动,招式大开大合,一动一静间均是往要害招呼,不由想着若自己对上她,只怕走不过十招。
  恍惚间这人已经收招,略有些气喘,站在自己身边,眸子里一股烈火灼烧,带着期待问道:“叫什么名?”
  明达从未见过她这般神采飞扬,心中柔情肆意,伸手给她擦擦额间细密的汗滴,笑道:“我觉着叫沥心很好。”
  郎怀眼睛愈发明亮,赞道:“沥心?好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梳理:
塔坨荼心里其实还是认为太子更占优势。
郎恒是真的好孩子,心思澄澈。但他有他的人生,如今才算开始。
科举的博弈拉开序幕,究竟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咱们往下走吧。
话说最近一直脑补杨教授(狐妖)和邹同学(道士)的各种小故事,看来三七番外再开指日可待。神经如我,脑抽如我,没有不可能。
    
    第98章  酒暖春深(六)

  仲春时节,李进却满头大汗。跟着他的七八个侍卫均是胡服薄靴,不住拉着衣领以求凉快。李进也不进屋,就在外面的台阶上坐下,伸直了腿,接过王妃给他递上的茶碗,一气喝下三碗才算作罢。
  “你们不必跟着我,都去歇着吧。”李进对侍卫们吩咐罢,才对自家妻子道:“如今府里凄凉,委屈你了。”
  王妃萧氏是李进母亲娘家的外甥女,和李进算得上青梅竹马,性最爽利。她拢了衣裙和李进一起坐在台阶上,道:“夫君这是什么话?难得打球打的痛快,现在应喝上两壶好酒庆祝。”
  李进丢开球杆,把她搂在怀里,长叹道:“喝酒误事,待将来安定了,是要好好喝两壶的。我不在这一年,辛苦你了。”
  萧氏半分扭捏俱无,安心靠在他肩头,低声道:“陛下没怎么为难咱们。管着咱们的御林军也总是给方便的。未央居那边时常送些宫中时鲜的东西,除了没自由出不了门,倒也没甚区别。”
  “殿下,我知晓你回来肯定不甘于平庸。”萧氏和他一起看着庭中飞来飞去的燕子,道:“我也不懂如今究竟该如何。只是劝殿下一句,您选错了一次,得陛下宽宏,咱们还有好日子可盼。若再选错一次,又该如何是好?”
  李进沉默,半晌无语。这一年多岭南剿匪,端得辛苦无比。他一心想要回来,如今真的回来了,又是一团乱麻。
  萧氏的话他如何不知厉害?但自己根基最浅,还是莫轻举妄动才是正理。
  二人相互依偎,李进只觉得当初留恋花丛,真是浅薄得紧。他不由想起七弟李遇,他失却自己最心爱的人,只怕痛不欲生。而如郎怀明达那般,又何其幸运?
  珍惜眼前人,李进脑子里冒出这五个字来,不由紧了紧臂弯,忽而觉得什么储位前程,哪里及得上身边人平安要紧?
  正思量着,府里的内监小跑着过来,笑道:“殿下,淮王殿下着人刻了牌匾送来,您看是现在就挂上还是?”
  李进微微皱眉,有些不满于被扰,但还是松开双手,对萧氏道:“你且去歇歇,我去瞧瞧。”末了,他又道:“放宽心,如今经了这么一遭,我有分寸的。”
  萧氏看得出他眼中的自信和宽慰,才放了心,回内院打理如今郡王府的事物。李进则略整衣衫,由那小内监引路,往大门处去。
  李迁当然没有亲自前来,着了府里大管家,不光送了牌匾,还有二十个丫鬟。
  “劳四哥费心,我这当弟弟的,总得要四哥帮衬。”李进心知这里面定有李迁的耳目,也不拒绝,由着他安排,又看了匾牌,讶异道:“四哥手书的?”
  大管家应道:“是,殿下说您如今重回长安,只怕这牌匾用不了几日便会有新的,他这点微末伎俩,请您莫介怀!”
  “怎么会!”李进喊道:“快,给本王好生挂起来!”
  请了管家过府,在外书房里坐下,李进道:“你也看得到,本王这儿是啥也缺乏,等休整舒坦能住人了,我会亲自去四哥府上道谢。他的心意我铭记在心,大家一同长大,难为他一直还挂念我。”
  大管家面带喜色,又说了淮王殿下送了什么什么,才告辞离开。
  李进寒着脸,心道便是自己不想趟这趟浑水,别人也由不得他!
  半月后春闱放榜,郎怀和明达陪着郎恒尚子旖一起去看,倒是好生热闹。
  郎恒早知道自己中不了,倒是坦然,全当出来玩耍透气。而尚子旖则难免患得患失,和尚子轩一路低声说些什么,好生紧张。
  他们来得算早,国子监外却也围满了人。郎怀牢牢将明达护在自己身边,难免哭笑不得:“咱们这是作何?着人问礼部要一份在家等着不就行了?”
  明达被挤的也烦闷,但她从未经历过这般场景,只觉得新奇,便道:“来看看嘛。”
  “恒儿呢?”郎怀干脆张臂把她拥在胸前,抬眼再看,郎恒仗着自己年纪小身量未成早已钻到最前一排,那兴头仿佛他自己要中一般。
  反而尚子旖,虽也是个孩子,却还知道和尚子轩等在人群外,不往里挤。
  “恒儿到底经历少。”郎怀叹口气,道:“等孝期完了,让他多出去走走才是正理。”
  说话间,国子监的大门终于打开,几个小吏拿着榜单浆糊出来。又有侍卫隔开人群,那几个人已经着手涂抹浆糊,贴上了榜单。
  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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