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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唐恍-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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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给你糖。”郎怀试了试,觉着已经不烫,才给她喂药,道:“今日和四夷馆少卿唐大人去了一处小酒坊,甜酒酿得极好,风味独特。我知你定喜欢,但是尚在病中,不能饮酒,因而没给你带。等你好了,我休沐时候,带你去尝尝。”
  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一碗药很快喝完了。郎怀起身去取了蜂蜜丸子,倒了两颗给她。
  明达只怕她立时要走,下意识拉住郎怀袖口,触手却是一片潮湿。她着急道:“怀哥哥?你淋雨了?”
  郎怀笑道:“无妨,淋了些,却不打紧。”明达怎么会信?丸子也忘了吃,抬手便摸到郎怀胳膊,果然,冰凉潮湿。她一时情急,从床上跳下,双手抬起,但还未来得及触碰到郎怀,已经被她抓住了双手。
  那双手冰凉,让她浑身打了个机灵,不由得乱猜起来,哆哆嗦嗦问道:“怀哥哥,是七哥出事了么?”
  郎怀暗骂自己愚钝,忙解释道:“七哥无事,只是圈禁。”
  “那你到底怎么了?”明达松口气,这才觉得手脚发软,强自撑着。
  郎怀心下一痛,低下头,沉声道:“今日,唐少卿说,你我二人赐婚,是迟早的事。”她用力撑着明达,自然能感受到她所有的变化。
  “我以前只想,自己是武将,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良配。战场上死生难料,纵然是主将不必冲锋陷阵,也难防冷箭伤人。陛下那般爱你疼你,不会把你许配给我的。”郎怀说得四平八稳,明达却羞红了脸。
  毕竟这是郎怀头一次当着她的面,这般认真提及此事。哪怕房里的光被郎怀挡住,她不禁靠到那人怀里,借着那人冰凉的衣衫,才让自己从羞涩中留一丝清醒。
  “可如今唐少卿都这么认为,只怕此事已然不可逆转。”郎怀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冰凉,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轻轻抱住女孩儿的腰身,能觉察到她衣衫单薄,感受到凝脂一般的肌肤。
  “兕子,”郎怀强迫自己开口,却一字一字,扎进明达的心:“七哥偷偷带你出来,我头回见着你,便好生羡慕七哥,有你这么个可爱的妹妹。打仗的时候,听着有些同僚说起家人,若是说到自个儿妹子,我也会想起你来。”
  “回来后,果真见到你,刁蛮任性,不讲理的很,在我眼里心里,更是欣喜。”郎怀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稳,续道:“就跟亲妹妹一下子长大了一样样。”
  明达本是满心欢喜,听到这里愕然,张口便道:“你从来只当我,是妹子?”
  只听得郎怀轻笑一声,道:“自然啊,我的小拖油瓶长大了,也无非是变成了大拖油瓶。”郎怀说罢,又叹口气:“只是陛下,唉……”
  “兕子,你可有心上人?若是有,我便去跟陛下说,断断不能耽搁了你。”郎怀腮帮子耿着,话语间轻松无比:“若没有,我也去回绝了。这满城风言风语,将来你可怎么嫁人呐?”
  明达只觉得浑身冰凉,原来当真只是自己单相思,这人根本没对自己有丝毫男女之情。霎那间,心中一片凄楚,口中却道:“爹爹怕是旁的人待我不好吧。”
  郎怀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可不是么?我也只怕将来你的夫婿待你不好,欺负了你。”
  “怀哥哥,爹爹若是下了圣旨,你就答应吧。”明达挣脱出来,往后退了半步,道:“让我占了你妻子的头衔,我才好逍遥快活。旁的人管我只怕都会烦死了,你不会拘着我,是不是?”
  郎怀一愣,可这也不正是她想要的么?若不能光明正大得到她,不如用名义拘住,给她向往的自由,省得自己嫉妒发狂、担忧害怕。
  “自然不会拘住你,”郎怀应道:“我猜你便会这般天马行空,你若不想嫁人后被拘束,我便不抗旨意,将来随着你心,总不能委屈了你。”
  这时候璃儿敲了敲门,进来后,点了灯道:“都尉,喝些姜汤暖暖身。”她看到明达时,也不由得羞红脸,取了外衣给她披着,却不好说什么。
  郎怀强自镇定,笑道:“不喝了,昨日爽约了尚姐姐,今日得早些回去。”
  “兕子,我应了你,”郎怀转过身,不去看她,恍惚间断眉处都是剧痛:“放心吧,定不食言。”
  她走出永安殿,才跌跌撞撞起来。明达却一瞬间惨白了脸,跌坐到地上。
  “姑娘!这是怎么了?”璃儿只道是郎怀无礼,便骂了出来,明达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胡说什么,怀哥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是我一时脚软。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能议论的么?”她动作虽快,手下却软绵绵没什么力道。
  跟了明达也有十年,什么时候见她这样无措过?璃儿只忍了疼,见她扶起后,取过药膏,涂抹均匀了,才放心。
  
    
    第33章  怎敌他,东迁事忘?(四)

  恍惚间,郎怀才发觉自己已经回了自己的小院。身边有人在说些什么,她不得不凝神去听。
  哦,原来是竹君。
  “爷!您这是怎么了?”竹君自在小院外看到郎怀,就发觉她十分不对劲,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去问她,却总不见回答。她心里焦急,偏偏不是兰君那等心思缜密的人,只好跟着她寸步不离,心下暗骂陶钧今日怎么没跟着爷。
  “无事。”郎怀终于应了声,身上冰凉得紧,她下意识道:“有热水么?拿身衣服来罢。”
  她肯答话,竹君谢天谢地,这才放了一半的心,答道:“水有的是!爷去沐浴,我去取衣服。您还出门么?”
  “不出了。”郎怀点点头,木楞楞走到平日沐浴的地方。韦氏怕她身份走漏,这间屋子是特制的,凿开了水池,用陶管接着外面火房,是常备着热水。另一根陶管接着冷水,只需打开机括,冷热相融,便可沐浴。
  她也没脱衣服,跨进水池打开机括,慢慢水蔓延上来,这才略有暖意。心神激荡下,牵动旧伤,不由喉头一甜,呕出血来,很快在水面弥散。
  竹君进来时,就看到她脸色惨白惨白,眼眸带着水光,唇角却是红的。待走近一看,丢开手里的东西跳进水里喊道:“爷!你可是伤着哪里?”
  “噤声。”郎怀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竹君,哑着嗓子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兰君、陶钧也不可!切记!”
  “可……”竹君只想问她到底怎么了,郎怀闭上眼,叹道:“什么都别问了,出去吧。”
  竹君没奈何,知道郎怀固执起来,是谁也没办法的。只暗自盘算,得让陶钧给郎怀把脉看看,不然怎生也放不下心呐。
  等竹君离开,郎怀才往后一躺,整个人彻底衰败下来。麻木除去冠带、脱掉衣衫,郎怀淡淡笑了声,把自己淹进水里。
  如今是什么时候,虽不是边关,但稍有异动,牵连族人,自己岂能由着脾气任性?明达,是要娶的;沐公府,是要保的;李遇是要护的;李迅,如今是她必须要去扶的。
  郎怀不是什么圣人,也想纵横一世,江湖安老。可惜她生在此间,遇到了这些事,就怎么也不肯潇洒离开了。
  重新露出头,郎怀脸上挂着释然。她怎么有资格去感情用事?将来,自己能给她最大的自由,能一辈子护着她,就足够了。
  想通此节,郎怀这才发觉水烫得疼人,赶忙加了冷水,洗个神清气爽,再换上干净衣服。等再出门,又是那个精神奕奕的少年骑都尉。
  “爷?”见她犹如变脸,竹君不由惊讶,郎怀笑道:“让你担忧了,我无妨。我去尚姑娘那里瞧瞧,不必备饭了。”耽搁了两日,郎怀到底有点着急,看了看雨,提了把竹伞,便转身走进一片烟雾中。
  两厢离的近,伞面的绸缎未湿多少,郎怀已然站在门口。韦氏拨给尚子轩的只是粗使丫头,都认得郎怀,赶忙进去通告。
  进了屋,郎怀才好生行礼告罪:“小弟有事耽搁了时间,心下惶恐,请姐姐不要怪罪。”
  尚子轩看看时间,道:“有什么好怪罪,说的这般见外。一年不见,倒是长高不少。时间不早,在我这儿用饭吧,边吃边说。”
  郎怀自然无不依从,跟着进了侧屋,坐下喝茶。她见尚子轩气色有些差,道:“可是有什么不顺?我见姐姐气色不佳。”
  尚子轩笑道:“离开十几年再回来,有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又客气了几句,她主动道:“阿怀,如今管了郎氏所有的账目,这些日子来,却给我发觉了一件事。”
  郎怀侧目,示意自己认真在听。她只当是有些地方的掌柜做了假账被看了出来,却听尚子轩道:“假账什么的,我也不想去管。立了规矩,给了时限,若还做那等肮脏事,有的是法子整治。”
  “只有一事,我却实在不好置喙。”尚子轩有些无奈,当初看出些许时,她也没想到顺藤摸瓜,会摸到郎氏自己头上来。可此事实在牵扯太大,她不能隐瞒。
  “我不跟你绕弯子,证据都备下了,没什么虚假。”尚子轩见郎怀正了神色,便直言道:“滇南的商行大掌柜来时和淮王过从甚密,账目上很是有问题。整个滇南商行几乎一半的利润,都被他以折损手段,给了淮王。这个来时,做生意当真是块好材料。但他是郎忭书童出身,这般行为,却也是受命于郎忭。”
  郎怀皱了眉,问:“此事有几年?母亲知道么?父亲呢?”
  尚子轩摇摇头:“夫人只当他挥霍,不愿落薄待庶子的名声,便睁只眼闭只眼。老爷回来后一直在修养,不怎么管事,也是不知的。他这般行为,自来时当上滇南掌柜,也有三年了。”
  三年前李迁大肆收买官员,郎怀虽在安西,也十分纳闷他是哪来的钱财。却原来,是家门不幸,出了内贼。
  接过丫头递上的筷子,郎怀淡然对那个丫头道:“去我院子,叫陶钧过来。”说罢,转过头,和尚子轩道:“姐姐不必说,用饭吧。”
  尚子轩从母食素,因而没有荤腥。郎怀用饭,不过是借着时间思索对策,再加上方从情伤走出,又哪里真有胃口?只用了小半碗米,便停了箸。
  陶钧在外叫了声,郎怀清了清嗓,道:“进来。”
  “爷,尚姑娘。”陶钧跑得有些急,只能屏住呼吸,问:“爷,有什么吩咐?”
  趁着这会儿功夫,郎怀已经思虑妥当。她看着陶钧,低声道:“跟乔叔说,调十个家将,要口风紧的。带着他们,去给我把郎忭抓回来,送到祠堂。”
  陶钧抬起头,这么针对二公子,好像不是很妥当。但他看到郎怀淡然的双目中隐含的那层怒色,不敢多问,应了声,赶紧去了。
  郎怀转身,理了衣衫,给尚子轩作了揖,诚恳道:“姐姐这般坦诚,救郎家于水火,大恩不言谢。郎怀感念于心,定不或忘。此事姐姐便撒手吧,我自会处理。”
  尚子轩心下赞她果决,也回礼,道:“来时此时就在西市,已经被我抓了,待会儿给你送到老爷那里。只是阿怀,郎忭那里,你得手下有分寸。”
  “我理会的。”郎怀说罢,拿起已经整理好的书册账本,道:“尚姐姐,这些恐怕是不能再还给你的。我去父亲那里了,告辞。”
  过了会儿,尚衍抱着账本进来。他是外男,不便在后院多待,只说完事情,领了活计,便退了出去。
  郎士新已然老了许多,半靠在软塌上,听郎怀慢慢说完。
  那些账本书册,他摇摇头,道:“不看了,你既已有了决断,放手去做。”
  “儿只怕姨娘那里……”郎怀叹口气,道:“若是旁的事情,儿理会都不想理会。但事涉那把椅子,二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了,郎氏如今的隆盛,都是因为陛下。”
  “他想了不该想的事,你这个做兄长的,便放手去做吧。”郎士新闭上眼睛,疲惫道:“这些年疏于管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住。”
  “今后,让恒儿跟着你娘吧。”郎士新想着裴氏,虽说钟情一生,但却多溺爱,不由这般说起。
  “父亲,母亲是不喜的。”郎怀抬眼,看着郎士新道:“三弟倒是根苗子,不如让尚姐姐平日里多加照拂,好生培养。”
  “是我老糊涂了。”郎士新点点头,道:“这些事,我去和她说,你不必管。但恒儿,你多费心。”
  郎怀站起身,道:“父亲放心,自家弟弟,无论如何,也不会交由外人。”
  郎忭正在平康坊里逍遥快活,真是肆意,却被几个健壮男子不由分说架走。他强横骂了两句,见这般人没什么反应,赶忙讨饶。直到看见其中一个挺面熟,才想起这是自己家将。公子少爷的架子便端了起来:“你们这是要翻天?还不把我放下!耽搁本公子办事,看我着人不打断你们的腿!”
  这些人都是跟着郎士新郎乔上过战场杀过人,又哪里把这个娇滴滴跟大姑娘似的二公子放在眼里?根本没人搭理他,只管塞进马车,两个人跟着坐进去,快马加鞭赶回沐公府。
  郎士新已经叫来了裴氏,也命丫头请了韦氏。他披上外衣,在韦氏搀扶下,一齐去了祠堂。
  “家门不幸,出了这等货色,是士新不孝。”上了香,郎士新起身,告祝一番,才转身续道:“忭儿的事,怀儿处置,任何人不得置喙。裴氏教养不力,今日起禁足半年。恒儿的住处重新拾掇,搬到尚姑娘旁边的跨院。旖儿那孩子很好,恒儿跟着,好好读书。”
  “老爷!”裴氏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忙跪下求情:“忭儿犯了什么错,您这是要他的命么?”
  郎士新脸色苍白,道:“我要他的命?此次若非怀儿查了出来,他这是要我沐公府、要我郎氏所有人的命!郎乔,带她回房!”
  郎乔应了声,挥挥手,两个健壮妇人过去,费劲带走了裴氏。
  这时候,郎忭也被带了回来。他一见郎士新那般脸色,只道是自己流连花坊,又惹了父亲生气。可郎士新根本不理会他的求情,一贯宠爱他的母亲也不在场,只韦氏坐在一旁,看也不看他。
  郎士新盯着郎忭看了很久,实在想不到,为何都是自己的儿子,这个偏偏就是个孽障?等郎怀缓缓走进祠堂,郎士新才站起来,走到跪着的郎忭身边,道:“你和来时做的那些事,不必犟嘴抵赖了。”他说罢,看也不看,转身离开。
  韦氏看了眼郎怀,也跟着走了。
  什么都没办法形容郎忭此时的内心——畏惧?害怕?不甘?他自己也分不清。郎忭只知道,自己对郎怀这个大了自己仅仅几天的嫡长子,是怨恨的。
  父亲那般爱娘,却因为这个人,不能让自己当世子!论样貌,自己可是长安城公认的美男子!却在郎怀被封飞骑尉后,成了笑柄、跌落凡间。他不甘心,怎么郎怀就没死在那里?因而一次买欢中,他结识了“礼贤下士”的李迁,对他的际遇同情不已。李迁折节下交,自然轻易收服了郎忭。
  等郎怀回来,少年骑都尉的风头,在长安经久不息,更何况如今明皇摆出要将最心爱的小女儿许配的心思。郎忭看在眼里,心中更嫉恨。
  “你虽是我的弟弟,其实也没差几天。”不知何时,郎怀站在了他的身前。天色已经暗了,陶钧打着琉璃灯,映射着郎怀的脸,看不出喜怒来。
  “我知道,你都恨我些什么。”郎怀退后两步,看着郎忭。当真是少有的美男子啊,双眉入鬓,眼波含情,一双丹凤眼,生得和裴氏一模一样。
  “但你不该因着恨我,去做这等祸乱之事。”郎怀神色一变,道:“想要世子的位置?那就凭借真本事堂堂正正来夺!你若有那等骨血,有那等能力,便让给你,又能怎地?难道我还非得借着这世子的名头才能建功立业?”她说得清淡,眉目间却是震怒的样子。
  “捆住了,好好打。”郎怀吩咐完,眼睛都不眨,也不顾郎忭还没骂出声就被塞住,开始还含糊着说些什么,只挨了十来下,就变成呜咽。
  这件事,只隐瞒是不成的。郎忭做的太损阴德,李迁只需顺手一告,郎府包庇之罪便是做得踏实。她越想越气,看家将打得慢慢轻了,劈手夺过来,狠狠在郎忭腚上打去。
  “这是你仗着家世祸害的刘家人的!这是你欺瞒父亲,害死的平康坊严姑娘的!……”郎怀打一下,骂一句,却句句惊心。
  直打了二十多板,打的麻棍都裂了,郎怀才丢了手,道:“请大夫给好生裹伤,明个大早送去大理寺。”
  “世子……”郎乔没想到郎怀会将郎忭送官,道:“这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郎怀苦笑:“咱们这里这么大的阵仗,你当李迁不知么?只怕明日,我就得去赴约。”
  事涉皇位,郎乔不敢再说。只亲自陪着大夫给已经被打晕的郎忭裹好伤,那时候才看到,郎怀虽然下手重,却不曾拿出军中惩罚人的手段来——到底存了善心的。
  第二日天色方明,大理寺衙门的门才打开,郎乔便去投了案,将根本走不来路的郎忭送进去。一并出府的,是一身紫袍齐整的郎怀。
  她只能借着金吾卫拱卫大明宫的职务之便,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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