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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
　　“策划人是丰伟泽请的。”钟瑜晓皱眉，“他现在笑得这么高兴；　你还不明白吗？”
　　刘晋雅想到丰伟泽毫不犹豫给的“八万”，什么都明白了，咬咬牙去给周先生打电话。
　　一片难言的安静之后，主持人反应最快，举起话筒迅速插入一个问题圆场，“鲁先生，请问您从这套画作里面取得了什么样的灵感呢？”
　　鲁骏雄笑了，硬生生用夸赞的话去损颜梓楠，“最重要的灵感是‘放下过去，突破自我’，以前颜梓楠小姐在范秋阳老师手下学习，作画风格很相似，可能在《桑田》创作期间为范秋阳老师提供了一点个人看法，因而产生了误会，觉得《桑田》是自己的作品。”
　　众人哗然。
　　《桑田》的名气比范秋阳还要大，杂志报纸刊登过，绘画读物收录，小学美术书选用，甚至在城市中心广场和美术馆有对应景点，浸入了L市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不管老少，L市人都或多或少地看到过《桑田》，在场观众起初对范秋阳的印象模糊，听到《桑田》马上想起来了。
　　三岁小孩都知道，《桑田》是范秋阳老师的代表作品。
　　现在，鲁骏雄居然说台上那位年轻漂亮的画家，对范秋阳做过纠缠、强抢作品的丑事。
　　颜梓楠感到恶意的目光越来越多，无措地低头，指头不由自主地揪着裙子，让下摆折出点褶皱。
　　鲁骏雄站在台上，最是清楚颜梓楠的呼吸越发急促了，接着睁眼说瞎话：“事实上，创作是一件非常私人非常独立的事情，每个作品的背后都倾注了艺术家个人的看法，《桑田》如此，这套《幽夜》也是如此。我恭喜颜梓楠小姐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风格，会像这套画里面的女王一样，光芒万丈地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说着，鲁骏雄自己先鼓起掌来，观众们面面相觑，也举起手给了一点稀稀拉拉的掌声。
　　“谢谢鲁先生。”主持人是电视台请来的，不懂其中内情，硬着头皮按流程走，“下面请青年画家颜梓楠小姐发言。”
　　鲁骏雄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砸场子的坏话似的，笑容满面地把话筒直接递给颜梓楠。
　　颜梓楠面无表情地拿了，瞪着的眼睛死死盯着鲁骏雄。
　　鲁骏雄背着观众翻个白眼，气定神闲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该是说话的时候，颜梓楠一言不发地握着话筒，眼神没有往镜头上瞟，茫然地在台下观众的脸上扫来扫去。
　　这是BGM也没法掩饰的尴尬。
　　刘晋雅正好跟周先生打完电话，转头看到僵持的局面，心下一揪，快步下楼，
　　周先生说：“承认以前的事情，顺势宣传，以后用作品说话。”
　　刘晋雅必须传达给颜梓楠。
　　她思考着怎么用最自然的办法上台，快步奔走的途中看到装饰的紫玫瑰，有了主意，不顾服务员惊诧的眼神冲上前拿下，甩了甩水，解下栏杆上的绸带绑好。
　　刘晋雅忙活的时候，主持人正想办法让颜梓楠开口，“看来颜梓楠小姐有点紧张呢，不如先跟我们分享一下您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有了创作这套作品的灵感的？”
　　颜梓楠有了点反应，转头看向丰伟泽，两秒后迅速别开了眼，表情嫌恶。
　　众目睽睽之下，表露这样的情绪很是不妥。
　　刘晋雅更着急了，加快脚步往旁边跑，即使在暗处，行色匆匆的样子也惹来了不少注意。快到台子旁的时候，她停下来缓口气，无意间回头一望，见到入口处有人走进来。
　　中间的是钟瑜晓的爸妈。
　　她懵了，望向二楼等待的钟瑜晓，想起在曾经听过的“我家不喜欢被媒体拍”。
　　钟瑜晓一直注视着她，回了个微笑，点点头挥挥手。
　　意思是去吧。
　　刘晋雅会意，纠结片刻还是实在放不下台子上的颜梓楠，深吸一口气，挑了不容易被拍到的角度低头跑上去。
　　她踏上去的时候，清楚地听见下头的议论声更大了——无缘无故的，怎么有个人跑上去了呢？
　　台子上的人同样惊讶，唯有颜梓楠回过神松了口气，上前两步想走向刘晋雅。
　　刘晋雅轻轻摇头，示意颜梓楠不要上前，把花束送上去，压了麦克风摸到开关关上，低声简短地把周华翰说过的话给交代了，“用谢谢送花开头，承认跟范秋阳的过节，宣传珈艺画苑，你用作品说话，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颜梓楠抿抿唇，“好。”
　　完成了任务，刘晋雅转身下台，还记得捂脸低头，高跟鞋小碎步蹬得特别溜。
　　不知是谁带头鼓掌，大家反应过来了，给面子地拍手。
　　到了黑暗中，她顾不得跟旁边人解释，按住了冲动的尹忻畅，屏住呼吸看捧着花的颜梓楠。
　　颜梓楠调整了花束，遮住裙子上被自己扭出的褶皱，重新扬起微笑，打开麦克风发话，“谢谢画迷朋友送的花。”
　　发言开始，掌声结束，颜梓楠斟酌片刻，顺利主持人刚才的问题往下说，“画的创作灵感来源于餐厅。我一到这里，就被有格调的氛围吸引了，脑海中现出一个从黑暗到光明的画面，正合了当时的心境。我之前的确与范秋阳老师有过一点不快，因为心境不成熟和处理不妥给许多人带来了麻烦，这是我一直深感抱歉的。经过这些事情，我成长了，用更平和的心态去参与艺术工作，得到珈艺画苑的肯定，成为一名签约画家，今后会努力创造出更多的作品，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话很长，后头是标准的套话，很多人听着出神了，结尾还是给面子地鼓掌——范秋阳和颜梓楠的恩怨，《桑田》背后的故事，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感兴趣，想着快点结束访谈，好好地玩游戏赢得奖金和优惠券。
　　主持人有经验了，没给鲁骏雄插口的机会，上前直接把颜梓楠手里的话筒拿回来，微笑地介绍，“谢谢各位的发言。下面开始进入游戏阶段，请丰先生替我们宣读规则。”
　　人家已经翻篇了，鲁骏雄不好自讨没趣地上去继续扯颜梓楠的“丑闻”，挺郁闷地站在旁边。
　　算是应付过去，刘晋雅松一口气，给周先生发了条信息报平安。
　　尹忻畅犹有些愤愤不平，“就应该狠狠地骂回去，说范秋阳是个盗用作品的贱人！”
　　“嘘。”刘晋雅怕别人听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叮嘱，“无凭无据，你没办法让范秋阳得到惩罚，反而会给颜梓楠带来麻烦。”
　　尹忻畅乖乖闭上嘴，不甘心地撕着手里的演讲稿，动作挺明显。
　　刘晋雅注意到一旁工作人员探看的目光，轻咳，“那个稿子是我写的……”
　　“哦！”尹忻畅傻笑，“不好意思啊。”
　　她们说两句话的功夫，台上的抽奖活动开始，颜梓楠和鲁骏雄被请下来“休息一下”。出于绅士风度和面子好看，鲁骏雄让颜梓楠先行，在后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看。
　　尹忻畅连忙迎上去，死死瞪着鲁骏雄，生怕那个奸诈小人出手推颜梓楠一把。
　　颜梓楠个子高，穿着中跟的鞋子下台阶不算困难，到了刘晋雅跟前说了声，“谢谢。”
　　反正得了闲，鲁骏雄也跟着走上来，笑眯眯说，“这位就是颜梓楠小姐的画迷吧。”
　　刘晋雅讨厌对方的油腻嘴脸，撇撇嘴昂头答，“是，怎么了？”
　　鲁骏雄道破了本质，“朋友兼画迷。”
　　尹忻畅沉不住气，一下子急眼反问，“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鲁骏雄善于伪装情绪，端着笑容把颜梓楠打量了一遍，话里有话，“颜小姐初入画坛，马上能收获献花捧场的粉丝，实在是让人羡慕。”
　　尹忻畅还想再回骂，刘晋雅拉了拉，示意停下来。
　　鲁骏雄瞧不上颜梓楠，就是觉得所有画迷的人是托，出于关系和面子的考虑说喜欢，尹忻畅怎么争怎么辩，也改不了新人画家根基不稳粉丝极少，没有得到专业人士肯定的现状。激动情绪下，尹忻畅要是说错话还会落人话柄，无视挑衅，让时间证明一切才是最好的方法。
　　有人提醒，尹忻畅消停了，刘晋雅没有多说的心思，颜梓楠不冷不热说了句，“谢谢。”
　　颜梓楠想走，鲁骏雄又拦下了，“等一下嘉宾需要上台抽一个得奖观众，您请稍等。”
　　“……”颜梓楠叹气，停下了步子。
　　她们没法走远，窘迫地站在鲁骏雄旁边。
　　刘晋雅以为会沉默下去的时候，不远处有个人走过来，给颜梓楠递上张名片，“颜小姐你好，我是康杨广告设计有限公司的编辑。”
　　颜梓楠疑惑地接过，“请问有事吗？”
　　“很抱歉突然打扰您，是这样的，我们准备征用一批画家的优秀作品设计笔记本，看到您这套《幽夜》觉得十分合适。如果您有兴趣合作的话，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颜梓楠仍不大回得过神，尹忻畅怕机会溜走了，着急抢答，“有兴趣，我这就给您留电话……”
　　刘晋雅眼见着尹忻畅拿出餐厅宣传单写下了一个“1”，一副打算留私人电话的样子，清清嗓子，“我这里有便利贴，我帮忙写吧。”
　　用宣传单给电话比较失礼，尹忻畅尴尬一笑，“好的。”
　　刘晋雅把珈艺画苑的联系方式写上，双手递过去，那位编辑接过，看到娟秀好看的字弯了弯嘴角，“现在我有点事情要离开，之后挑个时间再详谈吧。”
　　“好的。”颜梓楠礼貌说，“再见。”
　　刘晋雅找了个服务员过来送，回头对上鲁骏雄晦暗不明的面色，“颜梓楠的确很幸运哦。”
　　鲁骏雄没理她，借着指挥其他工作人员的理由走远。
　　“看吧，你是用作品说话的。”刘晋雅安慰颜梓楠，“不要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有空就跟周先生或者画廊的推广人员打声招呼，说一说这件事情，对方没打电话也可以联系试试。”
　　颜梓楠细细端详手上的名片，郑重点头。
　　一系列事情算是解决了，刘晋雅终于放松一点，轻声问，“我回去找晓晓了，你们在这没问题吧？”
　　尹忻畅撇撇嘴，“不用啦，晓晓来了。”
　　刘晋雅顺着尹忻畅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了前来的钟瑜晓，激动地说起另外一件事情，“叔叔阿姨在那边，你看到了吗？”
　　“刚才打过招呼了。”钟瑜晓拍拍她的背帮忙顺气，“乖，别紧张。”
　　“哦……”刘晋雅望过去，看到钟瑜晓爸妈正安心吃着上桌的点心，稍稍平静。
　　钟瑜晓抬手在她眼前晃悠了一下，“晋雅，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刘晋雅回神，生怕钟瑜晓发脾气不高兴了，无视看戏的别人，讨好地伸手圈住腰搂一下，“嗯嗯，你最重要。”
　　“我不是说这个。”钟瑜晓面无表情。
　　“那是什么？”
　　“等抽奖结束，我们该找丰伟泽算账了。”
　　——
　　开业庆典五点钟开始，有一段自由用餐的时间，中途大家吃累了才举办表演和抽奖活动。
　　她们吃饱了，丰伟泽同样也是，在台上累死累活端着老板架子主持大局之后，把重量级投资人送去包厢，便直接回了办公室里去稍做休息，为一会儿活动结束不醉不归的酒局做准备。
　　“丰老板。”钟瑜晓不管助理的阻拦，直接冲到办公室开门。
　　丰伟泽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转头看到钟瑜晓带头的娘子军气势汹汹，顿时理解一脸菜色的助理怎么拦不住了，没有为难地挥挥手，“小王，你先出去吧。”
　　助理小王灰溜溜地跑了，还记得带上门。
　　“几位大小姐怎么有空来看我啦？”丰伟泽蹦起来，搓搓手油嘴滑舌地同她们开玩笑。
　　钟瑜晓依然面无表情，指着沙发说，“回去坐着。”
　　丰伟泽还真的怂怂地坐回去了，“你们也坐。”
　　钟瑜晓不客气，安排刘晋雅、尹忻畅和颜梓楠在空沙发上找位置，自己拉了另外一张椅子到沙发对面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哪怕是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刘晋雅仍然感到了钟瑜晓身上的气势与压力，悄悄瞥一眼旁边，发现颜梓楠和尹忻畅也是乖巧端坐如小学生听课。
　　丰伟泽正对着钟瑜晓，心里一咯噔，喝了口水想起这是自己的办公室，不甘示弱地往后靠，翘起二郎腿瞎抖，“钟总，你有何贵干啊？”
　　钟瑜晓勾出一个笑，慢条斯理地问，“鲁骏雄说的话，你知情吧。”
　　不是问句。
　　丰伟泽是个直肠子，没空跟她们绕弯子，不但承认了，而且早已经准备好了对峙的东西，从茶几下头的抽屉里摸出一份河童，“对啊，怎么了？当初颜梓楠跟我签了合同，说是要全面配合我的宣传工作的。”
　　刘晋雅皱眉，靠近去看丰伟泽用手指叩着的条约。
　　“喂！”尹忻畅炸了，“我这么相信，你居然在合同上写乱七八糟的东西！”
　　丰伟泽反驳：“什么乱七八糟，宣传工作而已。签的时候我也给你们说明白了，好好看，不同意的地方再商量，你们看了吗？”
　　尹忻畅气急，颜梓楠倒是心平气和地答，“看了，我没想到你的宣传手段是这样的。”
　　“这是最快最好的办法。”丰伟泽难得成功一回，尾巴要翘上天去了，“你看我的餐厅以前根本没人来，现在热热闹闹的，为什么？因为不断打广告宣传啊。这次舞台上的事情一出，肯定有人会讨论，琢磨你跟范秋阳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都是些白痴，想半天得不到什么结果，反而记住了我的餐厅和你的名字，知名度不就出来了吗！”
　　颜梓楠默然。
　　“什么屁话！你想臭名远扬，干什么要梓楠陪着你！”尹忻畅不爽了。
　　丰伟泽啧一声，“小尹，什么叫臭名啊？我用了一个争议画家的画而已，餐厅的食物变了吗？服务变了吗？没有嘛。你们要是实在不满意，等我找到替代品，把画换掉就是了。”
　　“你……你就是让梓楠挨骂，自己占便宜嘛！”尹忻畅身为牵线搭桥、与两边人都相熟的人，既是对颜梓楠感到愧疚，又对从小做朋友的丰伟泽变得不留情面、唯利是图而痛心，“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朋友了！”
　　提起朋友，丰伟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见了，直起身子反驳，“我怎么不是朋友了？你去外面问问，八万的画作加广告费，完全是人情价！”
　　尹忻畅呆住，“你不是因为欣赏梓楠的才华吗……”
　　“我那是给你面子！”丰伟泽冷哼，“你呢，给过我好脸么，不肯来吃饭捧场，借个钱扭扭捏捏。我说过这次生意失败就要自己还债了，你关心过么，整天买包买鞋，假装上班，当一个乱花钱的败家女，怎么懂我创业多辛苦！”
　　做错事的人倒反指责起人来了，尹忻畅没从丰伟泽嘴里听过重话，一着急一跺脚，直接哭了。
　　刘晋雅默默递纸巾，给颜梓楠抢了先，叹口气示意自家钟宝宝控场。
　　“别吵了。”钟瑜晓不想看见两个好友闹到这步田地，开口的声音没工作上那么强硬，“丰伟泽，你不能这么说小尹。”
　　丰伟泽骂上瘾了，“要你管！不就在自己老爹手下打工吗，装什么成功人士！”
　　钟瑜晓敛笑板脸。
　　一关于钟瑜晓，刘晋雅的胆子便大了，看不得自家的人受委屈，瞧出来钟瑜晓沉默至今是顾念了友情，咬咬唇出头劝，“丰伟泽，她们是你的朋友，你别这么凶地骂人啊。”
　　对着温柔的人，丰伟泽自有一套温柔的怼法，笑了，“她们是我的朋友，你是什么？被我朋友养着的女人吗？”
　　恋情被形容得这么不堪，刘晋雅气急，愤怒驳斥，“你怎么能这么说！餐厅能走到今天，全靠你一个人吗？没有世叔投资，没有梓楠的画，没有那么多人帮忙宣传，靠你的宏图大志，餐厅早就倒闭了！”
　　她说的是实话，却戳中了丰伟泽的痛处：是啊，一个半死不活的餐厅怎么买得起八万的画作和铺天盖地的营销广告？世叔不是为了在谈的项目，根本不会自掏腰包，外头坐着的客人，除了贪便宜尝鲜的，大部分是亲戚好友……
　　“你闭嘴！”丰伟泽好不容易有了点成就感，被她这么□□裸地戳破了，愤怒至极，想要动手了。
　　刘晋雅没料想对方会来这一手，吓得缩身子，尹忻畅尖叫，颜梓楠和钟瑜晓冲上去拦人。
　　门口砰的被撞开。
　　乱成一团的画面静止了，他们愣愣回头，看到了外头站着的长辈们。
　　钟爸爸带头走进来，冷峻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刘晋雅身上。
　　刘晋雅更怕了——完了，她冲动一顿骂导致了丰伟泽发狂，怎么瞧怎么像个搞事精，岳父大人对她的印象会不会差？
　　“爸。”钟瑜晓定定神。
　　钟爸爸制止，“别说了，我都听到了。”
　　刘晋雅觉着不能坐以待毙，踉跄地站起来，弱弱地喊一声，“叔叔好……”
　　“没受伤吧？”钟爸爸却没责怪她，关心地问了一句。
　　刘晋雅摇头，想要解释，“我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