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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晋雅被看得别扭，缩缩身子问，“怎么啦？”
　　“护工回家过年了吧？”钟瑜晓不知怎的猜的很准，“你要一个人照看阿姨，对吗？”
　　前天，刘晋雅迫于存款告急要在医院守着，不想钟瑜晓察觉出来，编了一套感天动地的孝女说辞，表示好不容易放假了，她要好好在医院陪妈妈说话，寸步不离。
　　这话是半真半假，她知道自己身体不是铁打的，也渴望有个人分担压力，但是她知道自己一说，钟瑜晓马上会不惜代价地请另外一个人来，甚至亲自上阵来照顾妈妈。
　　刘晋雅不愿意那样，说了通假话。
　　钟瑜晓那时听得镇定点头，现在却来拆穿她了。
　　“你……”刘晋雅看钟瑜晓什么都明白的表情，不再撒谎，闷闷地抱怨，“干嘛不继续装傻。”
　　“因为我想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说。”钟瑜晓拿出手机给她看屏幕，“我联系到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工王阿姨，这是她的照片和简历，你觉得合适的话，今晚我让她到B医院跟你见一面。”
　　刘晋雅看着手机上的人，慈眉善目，看着就很老实能干，简历有一大堆看起来很厉害的经验。
　　“很贵吧。”她光看着格外正规的简历，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护工。
　　“没关系的。”钟瑜晓说，“你不想阿姨快点好起来吗？”
　　刘晋雅迟疑了，“可是我……”
　　“我来出吧，现在最重要的是阿姨的病情。”钟瑜晓不说她们之间的关系，揪着她最在乎的关键劝说，“你不是说阿姨恢复的情况很乐观吗？换一种更好的照顾方式，说不定会促进康复的速度。”
　　想到妈妈可以恢复，刘晋雅心动了，抬眼对上钟瑜晓殷切的目光又想到得亏欠更多，略微迟疑，“到底要多少钱，你直接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数。不管有多少，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钟瑜晓沉默片刻才说，“没多少，不用在意。”
　　“是对于你来说没多少吧？”刘晋雅叹口气，“我是不是还不起？”
　　绕来绕去总是说钱的事情，钟瑜晓想到这几天帮着买根葱都要被刘晋雅记账，不由烦躁起来，“现在阿姨情况紧急，你为什么要纠结钱的问题？你就算不还，我都不会介意的。”
　　话说得轻而易举，像是钱是最后考虑的东西。
　　偏偏半个月来，刘晋雅心心念念的就是钱，透支健康也想着要赚。
　　“我介意。”她苦笑，“数目多大，你说个数，不然我心里没底。”
　　钟瑜晓皱眉，“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质问，刘晋雅一愣，恍惚间想起前夫徐荣元，在热恋和新婚时期同样这么气急败坏地说过“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到了离婚关头，冷着脸表示“除了你自己的房子，一分钱别想要”。
　　人的感情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喜欢的时候恨不得把全世界给你，分开的时候守着庞大的家产，用一套小房子打发，还轻蔑地说“当是给你的青春补偿费了”。
　　刘晋雅的心境再不如当初，即使知道钟瑜晓和徐荣元不一样，想到感情变淡之后或许会出现的纠纷便怕了，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分清楚一点，将来才不会这么尴尬啊。”
　　“我不清楚，你自己跟王阿姨商量去。”钟瑜晓面色一沉，倏然站起身，往桌面上拍了一张名片便往外走。
　　助理办公室的门不经摔，砰砰两下，整个财务部的人都听到了。
　　刘晋雅吓愣了半分钟，回过神来才叹口气，拿起名片用办公室座机打给了王阿姨。王阿姨不是单纯的护工，常年研究重伤病人的恢复，说话得体，性情温厚，一听便和她请的那位大姐太不一样。
　　她问了价格，王阿姨不知是不是看钟瑜晓的面子，避而不答，说是春节期间看一看妈妈的情况再说。
　　刘晋雅太想妈妈醒来了，思忖会儿仍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答应下来，约好大年初一在B医院见。
　　这天晚上，钟瑜晓给她发了条信息：“我回父母家，你随意。”
　　除夕夜，刘晋雅呆在病房里，收到了钟瑜晓群发的一条春节祝福短信，怅然回了个“新年快乐”，继续看着护士用心在病房里贴的福字发愣。
　　“妹子。”隔壁床的姐姐让陪护的爸爸妈妈给她分糖果，“吃点吧。”
　　刘晋雅道了谢，听到了意料之中的问话。
　　“你一个人啊？”
　　刘晋雅指了下病床上的妈妈，“还有妈妈啊。”
　　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太明显，姐姐和叔叔阿姨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微笑，“对嘛，大过年要开开心心的，你坐过来一点，我们一起看春晚。”
　　刘晋雅笑说不用，趁着给妈妈翻身的时间没到，歪头靠墙闭眼休息。
　　隔壁床的人好，却抑不住过节的喜气，时不时发出高兴的笑声。
　　刘晋雅当然睡不着，又不愿意睁眼看别人团圆徒增伤感，闭着眼睛想自己的事情。闹钟响起，她起来照顾妈妈，劳累一番之后扶着腰坐回位置上，正好透过医院敞亮的窗外看到外头的天空有烟花噌的上天，绽放光华。
　　“新年快乐。”隔壁床的姐姐睡了，陪护的母亲没睡，看她睁开眼便说了句。
　　刘晋雅和气回应，恍惚间看了看时间。
　　正好0点啊。
　　她看着床上的妈妈，无声说一句新年快乐，捻了下被角之后便直勾勾看窗外的烟花，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停了，周遭都安静下来。
　　看着黑暗的天空，刘晋雅不听使唤地回忆着方才烟花绚烂的画面，给自己想了一出热闹的庆祝盛典。
　　看累了，她闭上眼睛，复又靠回椅子，听着医院里轻悄的声响养神。
　　直到病房门打开。
　　刘晋雅猛地睁开眼，转头望去。
　　昏暗之中，钟瑜晓的眼睛映着细碎的光，尤为漂亮。
　　怎么可能呢？
　　刘晋雅以为自己在做梦，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钟瑜晓走到眼前。
　　“新年快乐。”钟瑜晓用气音与她说。
　　刘晋雅张张嘴，硬是说不出整话来，即使知道自己傻兮兮也不住点头微笑。
　　搬了张凳子，钟瑜晓在她身边坐下，不计较下午的争执，伸手抚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刘晋雅犹豫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不想钟瑜晓松手，用力回握。
　　她们四目相对。
　　“你怎么进来的？”刘晋雅感到手心要闷出汗了，急急抽回，用手机打字问。
　　钟瑜晓也打字回复，“自有办法。”
　　刘晋雅咬唇，惊觉重点不该是这个，换了另一个问题，“不在家陪爸妈吗？”
　　“他们去旅游，凌晨的飞机。”
　　“这么狠心抛下你？”
　　“我提议让他们去的。”
　　刘晋雅抿唇偷笑，纠结着下一句说些什么好，指尖刚在屏幕上徘徊了会儿，便见钟瑜晓靠近。她僵住身子，想往后退又被墙挡住，有些无措。
　　旁边忽的响起一声痛呼。
　　她愣了，钟瑜晓也是，齐齐看向床上的妈妈。
　　妈妈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刘晋雅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忍下惊叫。
　　妈妈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好起来啦


第51章　1。1。10。31
　　“妈妈？”刘晋雅看清了妈妈的眼睛是睁开的；　第一时间上去唤着。
　　妈妈吃力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喊声；　手指动了动。
　　刘晋雅马上握紧了；　激动得哭出来；　“呜……你哪里不舒服，听得到我说话吗？”
　　性格使然；　钟瑜晓没这么情绪化，冷静地按铃呼叫；　在她忍不住摇晃妈妈的时候出手制止；　“你别急；　先让医生看看情况再说。”
　　刘晋雅才意识到自己太急了，擦擦眼泪；　盯着妈妈的脸不放；　生怕下一刻那双眼睛又闭上了。
　　护士很快来了，让挨得太近的刘晋雅退开一些，开始检查妈妈的状况。
　　生怕给别人惹麻烦耽误了妈妈的治疗；　刘晋雅躲到一边，探头踮脚想从缝隙中窥见现在如何。所幸妈妈的痛呼声没有持续太久；　眼珠子在转；　看起来意识清醒；　方才乱动的手已经能微微抬起指头了。
　　即使不大懂，她也能看出这是好事，默默地擦着眼泪。
　　钟瑜晓递来一张纸巾。
　　刘晋雅接过，低头擦了擦，转眼看到钟瑜晓也是皱眉盯着病床上的妈妈的紧张模样；　顿时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还有人正陪伴着。
　　妈妈的身体情况没有大碍，体力撑不住又睡过去了，医生看过之后找刘晋雅谈话，“情况很好，外伤愈合之后做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或许能恢复。”
　　刘晋雅原先紧张地死命揪着纸巾，听到这话终于松口气。
　　“没事吧？”她自己不知道疼，钟瑜晓却留了心，伸手打量手心掐出来的指甲印。
　　刘晋雅心头一暖，摇头，“没事。”
　　医生看到刘晋雅愣神的样子，想起她之前在病房里激动地摇晃妈妈，多交代了一句，“我理解你们情绪激动，想要跟病人沟通，但病人的语言能力和肢体动作都没有恢复完全，你们不能太着急，要给病人足够的休息时间。”
　　刘晋雅抿唇点头。
　　回到病房，她看着又睡过去的妈妈跟之前毫无差别，害怕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没事的。”钟瑜晓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哄着她，“阿姨已经醒了，将来会越来越好。”
　　刘晋雅幽幽叹气，“希望如此。”
　　这段时间的打击太多，她已经不敢想太美好的未来，盯着床上的妈妈呆呆坐回原处。
　　钟瑜晓自是拉着椅子陪她。
　　“你回去休息吧。”刘晋雅听到旁边的声响，反应过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钟瑜晓不说帮忙，扯了另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理由，“L市的习俗是除夕守夜，我一个人在家肯定熬不住，不如在这里跟你一起。”
　　“唉。”刘晋雅不知怎么劝了，扯过小毯子往钟瑜晓腿上盖了盖，妥协道，“好吧。”
　　钟瑜晓将椅子挪近了点，让她们俩更好地缩在小小一张毯子下边，用手机聊天。
　　除夕夜陪护病人本来是难挨的，有了钟瑜晓的陪伴和妈妈苏醒的喜讯，刘晋雅的精神头很足，期待着妈妈下一次再睁开眼时好好说说话，觉得妈妈就算只能眨眼和挪动手指头也是一种回应。
　　钟瑜晓说着要守夜，跟她尬聊到到后头失去兴致，一直打哈欠，被她看个正着时会低头用纸巾捂脸，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伪装出一个完全不像的喷嚏，“阿嚏。”
　　刘晋雅觉着可爱，不拆穿钟瑜晓幼稚的戏码了，收起手机不继续聊天。
　　下一次，她再听到钟瑜晓哈欠没再扭头。
　　钟瑜晓小心地松了口气。
　　刘晋雅憋着笑，光听着钟瑜晓在一边的声响都能撑整个晚上。
　　四点之后，刘晋雅刚刚帮着妈妈翻个身还算精神，钟瑜晓真的是困了，闭眼睛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要往前倒。
　　刘晋雅看得发慌，连忙扶了一把。
　　“唔？”钟瑜晓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病房和关切的她，轻咳了下，“我不困。”
　　刘晋雅无奈，“嗯，凳子不够稳。”
　　钟瑜晓一本正经点头附和。
　　“这不舒服，你还是……”刘晋雅想要再劝劝。
　　“不了。”钟瑜晓说，“回去也睡不着。”
　　对上强势而执拗的人，刘晋雅从来没什么胜算，坐近了点拍拍肩膀，“你靠着休息一会儿吧。”
　　钟瑜晓倒是不推拒了。
　　肩膀上多了个脑袋，刘晋雅不敢妄动，绷着身子目视前方。
　　不一会儿，钟瑜晓直起身，扭了扭脖子面无表情说，“休息够了。”
　　“嗯。”刘晋雅看看时间，“五点了，你已经陪了一个晚上，不如……”
　　钟瑜晓斜了她一眼，“你让王阿姨八点来吧？我等你一起走。”
　　“嗯……”刘晋雅原是想等着妈妈第二次醒来的，听钟瑜晓这么说，只好改变计划，把这个黏人的宝宝哄回去再说。
　　或许妈妈听见了她们小声的对话，七点多的时候竟然再次醒来了，目光对上她再也挪不开。
　　“妈妈？”刘晋雅上前，握着妈妈的手柔声说，“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妈妈眨了眨眼，喊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单音节。
　　即使听不懂，刘晋雅还是高兴地笑了，慢慢说着安慰的话，“你不用着急，医生说了，过一段时间你就能好。”
　　妈妈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什么。
　　刘晋雅凑过去，“妈妈你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妈妈才调整好状态再次开口，“对……对不起。”
　　刘晋雅愣住了。
　　为了能让她听清，妈妈甚至再说了一次，断断续续地，“对……不起……小……小雅。”
　　妈妈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给她道歉？
　　刘晋雅鼻子发酸，眼前被泪水模糊，害怕滴在妈妈的身上急急直起身擦了下。
　　看着她哭，妈妈着急，竟然抬起手来。
　　“妈？”刘晋雅没想到妈妈昏迷了差不多能这么快做出动作，上前握着，瞧妈妈眼眸含泪还要说话，擦把脸凑上前，“你说……爸爸？”
　　妈妈点头。
　　刘晋雅的感动劲忽而消退了不少，冷下脸。
　　她差点把爸爸欠债逃跑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忽的被一旁静静戴着的钟瑜晓扯了扯指头。
　　“他不在。”刘晋雅看了一眼妈妈憔悴的脸色，忍下了，换另一个更委婉的说法。
　　妈妈皱眉，吞口口水，说出了醒来后最清晰的一句话，“我要离婚。”
　　——
　　之前联系好的王阿姨准时到达医院，凭着经验看了下妈妈，点头说，“病人意志力坚强，这对于治疗很有好处，你不用太担心，一般这样的病人最后都能痊愈的。”
　　坚强？要是没听到妈妈的离婚宣言，刘晋雅肯定没法将这个词跟软弱的妈妈扯上关系，如今一听心情复杂。
　　钟瑜晓不解，“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感觉妈妈变了很多。”刘晋雅抿抿唇，“身体上，精神上……都不像以前的她了。”
　　“不好吗？她愿意跟你爸爸离婚了。”钟瑜晓一直安静在旁边观察着，约莫能猜出点妈妈的变化在哪里。
　　刘晋雅点头，“好，但也让我想到妈妈是不是一直听着身边的声音，知道爸爸离她而去，知道……”
　　说到这里，她难堪地闭上嘴。
　　前不久，刘晋雅就站在妈妈的床边，跟要翻倍工资的护工说着话。
　　她最希望的是妈妈专心养身体，一想到可能经济上的拮据情况被听了去，便觉得自己没有给妈妈一个无忧无虑令人安心的养伤环境，实属无能。
　　“别多想了。”钟瑜晓不能全部读出这些想法，看到她眉头紧蹙缩手缩脚正与工作上做不好的内疚表情相合，耐心劝说，“现在想的应该是以后的事情，阿姨在渐渐好起来，你高兴一点，她看着也开心啊。”
　　刘晋雅觉着有理，连忙扯出个笑脸，“我这样好吗？”
　　钟瑜晓很实诚，“太假了。”
　　“噢。”刘晋雅不服气地争辩，“我一个晚上没睡，精神不好当然笑得勉强了。”
　　“是吗。我也一个晚上没睡。”
　　“啊？”刘晋雅呆呆抬头，正好对上钟瑜晓勾起唇角的粲然笑颜——明明面色是憔悴的，眼眸却盛了晶亮的光彩，满满是温柔笑意。
　　她自愧不如，低头说，“我没法笑得这么漂亮自然。”
　　钟瑜晓瞧她老低着头，不客气地伸手摸了摸，“能的，你爱着妈妈，看着她好起来自然会笑。”
　　刘晋雅顺着这话想象了一下，发现真是这么回事。
　　但她细细琢磨，感到一丝微妙的气息。
　　钟瑜晓看着她，不管多累也开开心心在笑呢。
　　这是隐隐约约的表白吗？
　　钟瑜晓的感情，刘晋雅是在强吻的惊吓情况下知晓的，每次想到都有一点害怕。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渐渐地淡忘当时的惊惧，再听钟瑜晓委婉诉说，内心有所触动，轻轻痒痒像是羽毛拂过去一般。
　　这种悸动很磨人，她紧张地别开眼，小声说，“你一个晚上没睡，累了吧？我们跟王阿姨说一声就回家休息好不好？”
　　钟瑜晓没回应。
　　刘晋雅以为钟瑜晓不情愿，忍下羞怯抬起头。
　　钟瑜晓侧过身子，正对着医院的墙捂嘴打哈欠，因为昨晚靠在她肩头而翘起的头发随着动作一动一动，完全坏了早上精心洗漱整理过的气质形象。
　　“噗哧。”刘晋雅霎时也不记得疲累了，笑出声来。
　　钟宝宝不高兴了，“不许笑。”
　　刘晋雅心里偷着乐，面上是板起脸听了话，“哦。”
　　钟瑜晓轻哼一声，转身要带头进病房。
　　“等等。”刘晋雅上前，帮着把翘起来的头发卷进去压一压。
　　个子不够，她抬手辛苦，钟瑜晓歪了头配合，不经意卖了个浑然天成的萌。
　　刘晋雅看得心软，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真乖。”
　　“什么？”钟瑜晓皱眉。
　　刘晋雅秒怂，“没什么，我们去跟妈妈和王阿姨道别吧。”
　　“嗯。”
　　妈妈正在顺着王阿姨的指示活动手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