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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有个镇定从容的声音为她引路；　“上车吧。”
　　得知妈妈受伤入院性命垂危之后；　刘晋雅就一直处于震惊的状态；　只知道自己要去B医院，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看到熟悉的人如同找到了救命的浮木；　一点没犹豫地上了车，“我要去B医院。”
　　钟瑜晓不多问，启动车子往前开。
　　脑子里盘旋的“去B医院”解决了；　刘晋雅放下心来，定神之后开始想着妈妈的状况如何；　浑身发抖；　连路口正常的等待红灯都坐立不安。
　　“别急；　”钟瑜晓安慰，“现在不堵车，20分钟肯定能到，”
　　刘晋雅用力点头，借此让自己安心一些。
　　钟瑜晓想尽办法尽快赶往B医院；　车子一路飞驰，提前五分钟在B医院门口停下。刘晋雅看到B医院的招牌，急匆匆下车，一路狂奔到了电话里头所说的住院部。
　　“你好，”她气都没喘匀就开始说，“我……我是……”
　　护士很聪明，一下子猜出来了，“你是刚才打过电话的刘晋雅吧？”
　　“对！我……我妈……”刘晋雅点头，吃力地问。
　　护士安慰，“你别急，我带你去看她。”
　　刘晋雅猛地点头，“谢谢！”
　　在护士的带路下，她终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妈妈。
　　刘晋雅甚至有些辨不出来。
　　全身大大小小的管子，纱布缠绕，只有一张脸露在外头，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泛着不健康的黑红色，肿胀变形看不出长相，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滩烂肉了。
　　刘晋雅捂住嘴巴，望见手上的胎记才敢相信这是半个月前还好好的妈妈。
　　“怎么会这样呢……”她鼻子犯酸差点哭出来，抽了抽气发现病房太丨安静，默默跟着护士退了出去。
　　一望走廊白色冰冷的灯光，刘晋雅冷静下来，想着最重要的事情是治好妈妈，去办手续缴费询问，慢慢地拼凑出了妈妈伤到这份上是由爸爸殴打导致。
　　她开始一阵阵后怕。
　　要是爸爸下手再重点，要是爸爸没有良知，根本不留下字条就跑，要是妈妈治疗状况不好……
　　刘晋雅一想到自己差点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失去妈妈便浑身发抖。之前她担心过爸爸会再动手，考虑过打电话关心，一想到妈妈懦弱的样子又放弃了，还讥讽地想，或许妈妈觉得打是亲骂是爱。
　　在她漠不关心的日子里，妈妈遭受了残忍的对待。
　　刘晋雅悔恨，捏着交完费的收据，坐在椅子上没有力气动弹。
　　新年快到了，刘晋雅以为她最悲惨的一年就要过去，未来的生活光明而美好。
　　现实在年末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刘晋雅浑身发软，心里堵着一口郁气，沉甸甸压得难受。她想要用哭泣把这悲伤的情绪宣泄出来，眨眼许久，除了酸涩的干疼以外一无所获，仿佛眼泪已经流干。
　　她觉得自己真是奇怪。
　　在办公室被孙会计冷嘲热讽，鼻子一酸落下几滴泪，在电影院看俊男美女演一场凄美的爱情，为着虚幻的美好破碎而心痛，听说特别悲惨的新闻，眼睛发涩，眨眨眼哭出来。
　　可是，轮到人生重大的事情，比如离婚，比如赶出家门，比如妈妈躺在医院不省人事，刘晋雅反而哭不出来了，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医院，不知将来何去何从。
　　治疗费方面，她的积蓄不知能撑多久，即使治好了，妈妈醒来的可能性很小，有可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就算好转，很长一段时间仍需要人贴身照顾，她要上班不能帮忙，必须请一个护工。
　　刘晋雅工作不到半年，已经掉入了一个吃钱的无底洞里。
　　她看着手里交出去的一笔钱烦愁，没有心思去悲伤和哭泣，麻木地拿着手机搜索起弄钱的渠道——卖房子？贷款？借钱？
　　愁得没边，刘晋雅专注盯着手机，根本没注意到某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到有人专门在空空的两排椅子之中挑了她的身边坐下才抬起头。
　　钟瑜晓扬起微笑，没有开口，眸光里的关切胜过千言万语。
　　刘晋雅放下手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应，“你怎么找到我的？”
　　“看清了你走的方向。”钟瑜晓轻声答着，“一层一层找过来，不难。”
　　“抱歉，我忘了通知你。”刘晋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好听些。
　　钟瑜晓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来。
　　“谢谢。”刘晋雅接下，没急着喝，捏着圆滑的瓶身发呆。她呆了没多久感觉椅子动了动，下意识望过去，寻见钟瑜晓起身一阵紧张，“你要走了？”
　　钟瑜晓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饮水机，“我给你倒杯热的。”
　　“不用。”刘晋雅想起中途离席的年会，担忧问，“你不参加年会没关系吗？”
　　“没事的。”钟瑜晓坐了回来。
　　刘晋雅一下子安心了，“那就好，我走的太急，没跟他们说一声……”
　　“你的领导在这呢。”钟瑜晓指了指自己，“别怕。”
　　别怕。
　　简简单单两个字，伴着温柔的声音传来。
　　有人关心，刘晋雅强撑绷紧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了，鼻子犯酸，眼睛被泪水模糊。
　　知道妈妈受伤之后，她没给自己一点哭的机会，要尽快赶来医院，要去看一看妈妈，要找医生了解情况，要结清欠下的治疗费，要想想未来的花销如何解决……
　　一个接一个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
　　刘晋雅明白为什么她面对巨变可以一滴眼泪都不掉了——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剔透的人，二十几年以来平庸无能，偏偏遇到的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劫难，撑过去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难以分出心力去悲伤。
　　直到听到钟瑜晓关切的话，她才知道自己多害怕，多么想有一个人可以依赖。
　　悲伤的情绪涌上来，她暂且抛下了找钱的烦恼，缓一口气，想为这悲惨的人生痛痛快快哭一场。
　　“呜……”第一滴眼泪落下来开始，刘晋雅忍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哭出声。
　　钟瑜晓没有意外，从包里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刘晋雅含糊不清道了谢，吸着鼻子想抹脸的，看到素净的手帕不忍心用，一边递回去一边说话，哭得声音一抽一抽，“谢谢，不用了……我……我带了纸巾……”
　　她打开包包抽搭着翻纸巾，无奈包里头太乱，翻来覆去愣是没找着小小一包东西。
　　“唉。”钟瑜晓叹口气，直接按着她的肩膀扳过来，拿了手帕帮忙擦眼泪。
　　刘晋雅瞅着被“污染”的手帕上现出了化妆品的印记，为自己造成的麻烦感到抱歉，同时意识到花掉的妆容肯定丑得不行，扭过身去捂脸，“别看……”
　　她动作太急，膝盖上放好的收费单一下子飘落在地上。
　　钟瑜晓帮着捡起来。
　　顾得了脸蛋顾不了账单，刘晋雅索性拿着包跑去洗手间，想办法把妆给卸了。她洗了好几把脸，脸颊微微冻僵才从卫生间出来，一拐弯看到钟瑜晓等着，毫不意外，伸手去讨丢失的单子。
　　钟瑜晓把收费单给她递回来，指了指额角，“这有纸巾屑。”
　　刘晋雅抬手，按着钟瑜晓说的大致方位找起来，摸了半天没摸着。她想翻出镜子来照，一低头，沾在发丝上纸屑掉了下来。
　　钟瑜晓眼疾手快，摊开掌心接住了，“不用了，这呢。”
　　刘晋雅垂眸，盯的不是小小的纸屑，而是向她伸来的手。
　　手指纤长，微微动着像是在勾手，看起来很温暖。
　　刘晋雅呆呆地捏起细小的纸屑，指尖无意间在软滑的掌心划过，有种若即若离的触感。她知道这样会痒，小声说“对不起”，咬唇想收回却被握住了。
　　一个使劲，钟瑜晓把她拉近了，低声说，“表演开始之前，你说我不必什么？”
　　刘晋雅想着钟瑜晓的手果然暖暖的，轻轻回握，无力地说了真心话，“我想不起来，我累了。”
　　“不想了。”钟瑜晓叹气，哄小孩似的摇摇手，“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来看好吗？”
　　“好。”
　　来的时候，她凭着一股冲劲直接跑上了五楼，回去时脚步没了力气，慢腾腾挪去找电梯。不巧，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个医疗器械过来，占了电梯的大半部分。刘晋雅一直往后退，挤在角落里，没站稳就遇上了电梯下落，一瞬有点慌乱，揪着钟瑜晓的衣袖不放。
　　钟瑜晓拍拍她的手，“没事。”
　　刘晋雅想点头，一低下来，脑袋挨上了钟瑜晓肩膀。
　　正巧医护人员推着器械出去，电梯里只剩下她们俩，没了会花掉的妆容，没了乱飞的收费单，没了来来往往的其他人，却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没哭尽兴的刘晋雅忍不住啜泣起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1楼。
　　她感到钟瑜晓动了动，没法靠着，擦眼泪小声说，“对不起，我……”
　　话音未落，钟瑜晓转身抱住了她，轻轻拍着肩膀安慰。
　　“没关系。”


第45章　1。1。10。31
　　钟瑜晓不是第一次被刘晋雅当抱枕蹭眼泪了；　感觉差不多；　刘晋雅把比她矮半个头的柔软身体往怀里钻；　哭起来习惯揪着大衣上的排扣；　偶尔抬手扯衣袖擦眼泪，打湿的指头微微颤抖。
　　不同的是；　她上次闻到的是两个人身上叠加的酒味，迷醉刺鼻；　这次只有医院的消毒水气息充斥鼻尖；　低头嗅一嗅才能闻到刘晋雅卸妆后匆忙擦上的面霜淡淡清香。
　　这个时间的医院还是有人走动的；　电梯停在一楼不久就来了人，他们一进来看到两个人抱在一块哭；　却也见怪不怪；　礼貌地装作没看到。有个面善的老伯看不得小姑娘哭，杵着拐杖走近了，操着一口有本市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吃力劝；　“别哭啦，好好治病；　今后日子长着呢！”
　　刘晋雅从悲伤的小世界里出来；　呆呆看着老伯；　吸鼻子委屈说，“我不是，我没有……”
　　“谢谢伯伯。”钟瑜晓看刘晋雅要喘不过气，一边偷笑一边帮着答。
　　老伯满意笑了，电梯到了就杵着拐杖慢悠悠往外走；　左脚使不上多少劲，在空中绷直僵着。
　　刘晋雅看得出了神，呢喃道，“要是我妈妈也能起来走路就好了。”
　　钟瑜晓觉着怀里的人心思定了不少，轻声问，“阿姨怎么了？”
　　“她被我爸打伤了。”刘晋雅揪紧了纸巾，“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钟瑜晓愕然，“被打了？”
　　“我劝过她，她不听，还为我爸说好话，结果呢？我爸下了狠手，她被丢在医院里，差点连命都没了。”刘晋雅说到后头，已经不是单纯的伤心难过，咬牙切齿为母亲的软弱生着气，“对了，我要报警把他抓回来，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老婆打成这样呢！”
　　只听了寥寥几句，钟瑜晓不清楚其中的状况，没多言，从袋子里拿出纸巾给刘晋雅替换。
　　刘晋雅道声谢，闷闷低头畅快擤鼻涕，声音大了才后知后觉瞧向她，瞪圆了眼睛离远一步，顶着哭红的脸弱弱说，“对…对不起，我一激动，忘了你也在了……”
　　已经被擦了一身眼泪，钟瑜晓根本不介意，拿了纸巾再递给一张，“没关系，还要纸巾吗？”
　　刘晋雅摇头不接，自己从包包里掏出湿纸巾，认真把手和脸蛋擦了一遍才敢靠近她，身上又多了点薄荷味的清爽香气，脸颊上隐隐的水光衬得皮肤光滑细嫩。
　　钟瑜晓不由自主盯着刘晋雅不大的手提袋瞧——里头有笔记本，镜子，卸妆水，面霜，纸巾，湿巾……怎么能装着这么多东西？
　　刘晋雅注意到她直勾勾的眼神，又把手伸进袋子里抓了什么向她伸来，摊开掌心，“呐。”
　　一颗粉红色包装的糖果。
　　钟瑜晓有些奇怪，“给我的？”
　　“嗯，休息室里面拿的。”刘晋雅并没觉得给小孩子礼物似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努力再翻了翻，“这是荔枝味的，应该还有其他口味……噢，还有薄荷味！你要吃哪一颗？”
　　思忖片刻，钟瑜晓伸手拿了，“薄荷味。”
　　她拆开包装，把透白色的薄荷糖放到嘴里，在舌头抿了抿，满是清凉沁甜的滋味。
　　刘晋雅见她吃得挺有滋味，低头嘀咕，“果然是钟宝宝。”
　　钟瑜晓恰好听见了，品着薄荷糖的甜味，不着痕迹往挪近了点，仍能捉到刘晋雅身上由几丝湿巾留下的淡淡薄荷香。她自是不会把这点小心思说出来，扁扁嘴，在心里说着身边人的坏话。
　　你才是宝宝。
　　——
　　好好的年会，刘晋雅去了一趟医院，为妈妈刷掉大笔的治疗费用，跑来跑去安排事情便错过所有表演。车子往外开的时候，她忽的想起压轴节目是抽奖，心下一动。
　　爸爸肯定跑远了，她现在去报警估计没有结果，年会有大笔奖品将近等着她……
　　刘晋雅屈服于急需的医药费和护理费，把报警的事情搁下，拜托钟瑜晓开回去，当然，用的理由不是回去参加抽奖赌一赌运气，而是：“你是财务部的领导，一直不出现不大好。”
　　钟瑜晓瞧了她一眼，“你不化妆参加就好吗？”
　　刘晋雅本不大在意，被钟瑜晓这么一说不好意思了，掏出镜子看一看自己没什么精神的脸，咬咬牙小声辩解，“没事，我有时上班比较急也不化妆，他们应该看习惯了。”
　　“嗯。”钟瑜晓应和，“都漂亮。”
　　刘晋雅吓了一跳，抚着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钟瑜晓居然夸她漂亮？
　　打从办公室强吻那一出之后，她知道钟瑜晓对自己的心意，但是从来没有听到什么动听的夸奖的话。
　　细细想来，钟瑜晓除却强吻的霸道时刻，总是可怜巴巴地追在后头问她可不可以继续做朋友，这样的追求……有点像小学生。
　　刘晋雅越想越觉得跟钟瑜晓乖巧起来的宝宝定位很符合，自认十分有道理，没忍住笑了出来，钟瑜晓以为夸奖初见成效，跟着扬起嘴角得意，如同得到老师夸奖、拿到小红花一样骄傲。
　　各怀着心思，她们俩回到了举办年会的酒店会场，正好赶上幸运抽奖。
　　“报告还有问题吗？”小张主动问。
　　刘晋雅听不明白，一个劲干笑，钟瑜晓点点头，答得头头是道，“三页A栏的数据跟合作商确认过了，没问题。”
　　小张松了口气，主动解释目前的情况，“表演刚结束呢，主持人正在介绍开奖的方法。”
　　“方法？”刘晋雅从包里拿出号牌，“不是让管理层直接抽吗？”
　　“那是实物奖，一等奖是手机，二等奖是平板，三等奖是按摩器，幸运奖是花生油和洗衣液，一共18个名额。”
　　刘晋雅望了一眼人头乌泱泱的会场，沮丧，“以我的运气，八成不行了。”
　　“不拼运气拼手速啊！“小张指了指台子，“快听，开始介绍啦。”
　　手速？
　　刘晋雅疑惑，望向台子上的主持人。
　　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拿着一部手机正在疯狂地摇摆，大屏幕上面的数字不断地增加，十秒之后停下来，男主持人开始说，“就像这样，我的次数是72次，娜娜的次数是53次，次数多的获胜，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参赛，一等奖五千元我就带回家了。”
　　女主持人附和，“规则就是这么简单，大家可以拿出手机自己试验一下，并且按照步骤添加到我们的摇奖战队里，抽完实物奖之后我们正式开始。”
　　刘晋雅满脑子都是五千元，赶紧拿出手机按照屏幕上方的步骤操作，不时活动一下手腕。
　　钟瑜晓看得直皱眉，“这么想要？”
　　“当然了。”刘晋雅嘟囔，“五千元呢，我得上多少天班才赚的回来。”
　　旁边的王会计附和，“就是，领导你当然不稀罕，我们就指着这个来的，多拿一部手机用不过来，多拿五千块钱总有地方花吧。”
　　“有道理。”钟瑜晓轻笑一声，也拿出手机跟着操作。
　　小张叫起来，“王姐！你又招来了一个竞争对手！”
　　王会计哈哈大笑，“各凭本事吧。”
　　别人开开心心在玩，刘晋雅却特别谨慎，琢磨着练起来，不敢掉以轻心又得省着力气，正式游戏是三十秒，要是摇到后头没有力气或者手酸，五千块就没了。
　　她要这笔钱，不是为了买点东西吃几顿好的，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妈妈。目前的存款能撑一段时间，后来就不一定了，她觉得还是攒钱更能安心一些。
　　实物奖是董事长上去直接抽，对应开始前每个人领到的号码牌决定获奖人，方便快捷，开出的大奖是一个行政部的小姑娘，其他的杂七杂八分布各个部门，有人看领奖的女生年轻貌美，小声讨论暗箱操作。
　　兴许是太在乎了，刘晋雅听得心里一咯噔——等会儿摇一摇开奖不会也有暗箱操作吧？
　　“不是内定。”钟瑜晓看她皱眉，竟读出了里头的意思，“她们看不惯而已。”
　　刘晋雅稍微安心，问了句，“你10秒钟摇了多少次？”
　　钟瑜晓耸肩，“没试过，节省力气等一下直接来。”
　　“……”刘晋雅放眼一望，会场周围是“群机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