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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吉看了看她的神色，问：“你还记得？”
　　宋思涵点头微笑说：“看见一只可能不记得了，四只肯定能想起来。”
　　“以前一直收着，上一套租的房子也没有合适它们的地方，搬到这里看到搁板大小正好就摆出来了。”程吉说，“厨房太小了，等我把茶几擦干净，我们在客厅包。”
　　“我帮你。”宋思涵站起来。
　　“不用，你是客人，我总不能什么都让你做。”
　　宋思涵听话坐下，看着她撤走茶几上的花瓶和摆件，又看她清洁茶几，身体随着她的移动也微微倾斜，有点坐立不安似的，保持着随时能起身干活的状态，弄得程吉觉得不让她帮忙反而是折磨她。等到茶几放上砧板，饺子皮和饺子馅拿出来，两人洗了手，宋思涵终于心安理得地坐稳当了。
　　四盒饺子馅，白菜猪肉、荠菜猪肉、鲅鱼、虾仁，一盒能包二十个饺子，饺子皮数量也正好。
　　程吉坐在她旁边先看着她包。有真人教学，不用网上找教程了。宋思涵手很灵活，但包饺子速度不快，看得出来不是擅长厨艺的人，包出的饺子形状规规矩矩，有点呆模呆样。程吉看她包几个，自己也上手。
　　她们神色严肃，态度认真，把包饺子当一件严肃的工作对待，电视播了什么也没人关心，气氛如同民间包饺子大赛。程吉虽然没经验，学起来很快，到后面速度和宋思涵差不多，形状也相似，摆在一起都分不出是谁包的。
　　不过程吉完全照着宋思涵学，而宋思涵大概是怕她吃不饱，饺子里的馅包得比较多，到最后眼看着皮多馅少，宋思涵叫了停，思考了一下：“剩下的包成小馄饨吧。”
　　程吉勤学好问：“怎么包？”
　　宋思涵：“就是放一点点馅，随便捏起来……形状不重要，我们的目标是皮和馅同时用完。”
　　她示范了几个，程吉确实看出来了形状不重要，每一个长得都不一样。看来宋思涵没包过什么小馄饨，程吉不再多问，领会精神自由发挥。
　　过程有点粗糙，结果还是喜人的。宋思涵制定的目标完成了，所有材料都用完，至少能保证程吉过年这两三天不会饿着。
　　程吉家里没有速冻饺子盒，为了避免包好的饺子粘在一起，得先用盘子摆好放在冷冻室里冻一会儿再装袋。厨房虽小，冰箱这个硬件却没偷工减料，容量两百多升还是三门的，中间一层软冷冻，对不怎么做饭的程吉来说无用且费电。
　　她开冰箱门之前，宋思涵还担心这些盘子平铺放不下，说：“软冷冻也可以。一会儿装袋了也能放两袋，先吃这层的就行。”
　　程吉打开下层冷冻室，里面三个抽屉，只有第一层放了点东西。宋思涵一下没话了。
　　第一层抽屉里有两盒速冻小披萨，一袋速冻包子，一袋速冻汤圆。她把这些原本平放的东西竖起来靠边，腾出地方，接过宋思涵手里的盘子放进去。一个递，一个放，三层位置正好放下全部饺子和小馄饨，程吉关上冰箱门，才发现宋思涵的低落。
　　“怎么了？”程吉问。
　　宋思涵看了厨房一圈，问：“你平时不自己做饭？”
　　“我不喜欢做饭，而且很多时候在外面吃。”程吉说，“家里有燕麦片、点心、饼干、牛奶、速食汤，我有时候也会买些吐司、土豆泥放在冰箱里。”
　　宋思涵沉默了半晌，几次张口欲言，眼角都耷拉下来，闷闷地说：“你都没有肉吃，难怪瘦成这样。”
　　程吉：“……我可以叫外卖。我吃得起肉。”
　　“大过年的谁给你送外卖？”宋思涵还是一副心里难受的样子。
　　程吉向旁两步，抬手打开厨房吊柜的门，展示自己充足的储备：“你看，我真的能吃饱，吃的是有营养的东西。”吊柜里整齐地摆着几盒国产大牌的自热米饭，口味有咖喱鸡肉、黑椒牛肉、卤汁焖肉；几盒包装精美的进口拉面，口味有豚骨、叉烧、海鲜；正经牌子的速食汤、粥、冻干面。燕麦和点心都是挺贵的品牌，说出去真不算委屈自己。
　　宋思涵跟过去一看，表情更难过了。
　　程吉不自觉心虚，低声解释道：“这些都是真材实料，又方便，五分钟就能吃到。”
　　宋思涵叹气说：“我知道，那个豚骨拉面我吃过，很好吃，但是你只吃这些不行。”
　　程吉道：“没有只吃这些，平时在外面都吃得很好，只是在家里简便点。”
　　宋思涵点了点头，又看一眼时间，问：“你家附近有超市或者熟食店吗？我陪你再买点，过了今天很多店都关了。”
　　程吉无可奈何，认真地对她说：“宋思涵，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些，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挨饿的。而且我还有饺子。”
　　宋思涵犹豫片刻，勉强同意。
　　程吉想问她，你觉不觉得你的关心过线了？但是宋思涵全程表情没有丝毫自然，好像她忧心程吉的吃饭问题是理所应当，是她的责任一样。就在一个月前，宋思涵说“我陪你去吧”，那时程吉已经告诉过宋思涵，她对她没有责任，不必多余做什么。
　　那次宋思涵还是来了，带着一句对不起。
　　可能在宋思涵那里，有一个比“尊重程吉”级别更高的行为准则是“照顾程吉”。
　　程吉早就不需要被照顾了。可是现在她说不出口，她已经不再想保持距离。当她重新对宋思涵心动，她自诩的坚固心脏就被咬了一个缺口，贪念源源不断地涌入，腐蚀了她拒绝的话。
　　她心里也有点胆怯，不知道宋思涵会不会喜欢她。当初宋思涵喜欢的是一个“腼腆羞涩”的程吉，姑且不论这个印象的正误，宋思涵喜欢过的，和现在的自己绝对不相同。程吉的眼光几乎没有变，就不知道宋思涵的眼光变了多少，她对宋思涵还有没有吸引力。
　　宋思涵走之前，两人把饺子们平均分装，那些形状各异的小馄饨们单装了一袋。程吉送她下楼，上车前宋思涵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吃饭。天色将晚，宋思涵开车缓缓离开程吉家楼下。程吉目送了一会儿，上楼回去。
　　家里好像比宋思涵在的时候冷了一点。她坐在两个人坐过的沙发，脊背靠着她很喜欢的装饰挂毯，觉得稍微暖和些，抬头看着并排四只小白猫玩偶。摆出来的时候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宋思涵会来到她家里，看见这些。
　　假如她提前知道，也绝不会认为是一件好事。每一次宋思涵意外地出现，都让她先惊后喜。
　　程吉冷得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心头摇摆不定。
　　过去和宋思涵在一起时，宋思涵对她那样好，她仍没有找到归属感。而她们分开以后，她时刻警醒不敢松懈，终于占据一席之地，确信她所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属。这间她租的房子是她现在的归属，这里让她觉得亲切和温暖，是她劳累时能够安心休息的私人空间。
　　新的宋思涵来了，她单方面喜欢的人来过又离开了，她坐在最熟悉的沙发上，明明房间里的温度和刚才一样她却觉得少了什么，恍恍惚惚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想过刚才的生活，想要来自宋思涵的温暖。
　　依据重遇以来宋思涵说过的话，她变了很多，还会发光了，温柔、慢热、柔软，宋思涵为她高兴。不论这其中又有几重误解，宋思涵对现在的她印象大约不错。
　　这次她准备好了，心里没有疑问，没有必须抛开依赖才能做成的事。
　　这次她能抓住光。
　　她们还有可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评论和营养液！快了快了，还有一章这卷就结束了。明天见~
感谢　柚子　的火箭炮！
感谢　glgirl、奕君~奕君~奕君、无良用品、一支半节、品茗、起名麻烦、迟迟、天蝎座的猫、冒泡泡　的地雷！

　　☆、现在进行时（27）

　　年初二；　京州开始下雪；　程吉每日出门；　觉得雪天不方便；　想等雪停的时候再约宋思涵。
　　年初四的早晨，雪停了。中午出了太阳；　她站在商场门口发消息问宋思涵今天下午有没有空，一起出门走走。过了半个小时；　才接到宋思涵的电话：“刚才在聚会；　下午四点之后我有空；　你想去哪里？”
　　程吉提了电影院、植物园、滑雪场几个选项，问宋思涵的意见。宋思涵一个也没选：“别出来了；　外面这么冷；　在你家里见吧——行吗？”前面几句语气很有做主的气势，最后那句“行吗”突然变成小心征询。
　　程吉有点意外，但在哪见都是见面；　同意道：“可以。”
　　宋思涵声音又恢复了信心：“你晚上不要做饭了，我带家里阿姨做的饭菜过去；　一起吃吧。”
　　难怪要在家里见面；　还是怕她吃不上饭……程吉无语地答应了。下午她提前回了家；　接近五点的时候，宋思涵发消息说已经到楼下了，她坐不住，在玄关徘徊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就打开了门。宋思涵脖子上戴着橙色的围巾；　一见她就笑了，手里提着大号的便当包，问：“饿了吧？”
　　程吉也笑起来，咕哝道：“谁说过年没有外卖？”
　　“你说什么？”宋思涵解开围巾脱掉外套。
　　“没什么，你看餐桌摆得下吗？”
　　客厅这张小餐桌简约得像是敷衍了事，宋思涵打开便当包取出保鲜盒，红烧带鱼、宫保鸡丁、虾酱空心菜、冬瓜丸子汤，三菜一汤加米饭，摆得满满当当。宋思涵看了看，语气勉强：“可以吧。”
　　程吉看到全都有肉的菜式，默默去拿碗筷。分好米饭，两人面对面坐着，因为桌子小又靠墙，手脚都有点拘束。几道菜和汤味道都很好，量都不少，程吉埋头吃得非常努力，和宋思涵两个人把所有饭菜都吃光了，吃完不由自主往椅背上一靠，舒了口气，感觉几年都没吃这么饱过。
　　宋思涵的姿势和她一模一样，两人对看着，扑哧都笑了出来。宋思涵说：“没事，过年就要吃得饱饱的。”
　　“你带这么多菜出来，不影响家里吗？”
　　“不影响。”宋思涵说，“阿姨约好今天来做晚饭，我爸妈今晚都不在家吃，只有我。你这几天都吃什么？”
　　“早上燕麦片，中午在商场吃盒饭，晚上煮饺子。”
　　宋思涵点头：“还不错。”
　　程吉稍歇了歇就起身收拾：“你坐一会儿吧，我把保鲜盒洗干净，等晾干你带回去。”
　　“我来洗吧。”宋思涵要跟到厨房。
　　程吉转身用眼神止住她：“要是不想坐着可以在房子里走一走，其他房间你随意进，厨房就不要进了。”
　　洗完出来，程吉没在客厅看见宋加*一*一*零*八*一*七*九*五*一思涵，卧室门半开着，她走了过去。
　　卧室打开门，一边是卡在三面墙之间的双人床，另一边还有些空间，摆着一米多宽的衣柜，旁边卡着一个矮柜，矮柜上方的墙面上挂着程吉自己拍的照片。宋思涵就站在矮柜前看那些照片。
　　听到程吉进来，宋思涵看了她一眼，指着其中一张海天相接的照片问：“是南亚市吗？”
　　“对。”她们一起去的那次。
　　宋思涵嘴角微动，笑了一下，又指了一张照片：“这是京州吧，冬天的雪，是今年的吗？”
　　“去年的。今年没有拍。”
　　“没时间吗？”宋思涵问她。
　　程吉沉吟片刻，说：“我给你拍一张吧？”
　　“我？”宋思涵睁大眼睛，接着笑道，“我还没做过模特……好，在哪拍，要出门吗？”
　　“就在这里，背景是这些照片。”程吉从矮柜里拿出一台数码相机，看着站在旁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宋思涵。
　　宋思涵：“站在哪个位置？摆什么姿势？会不会挡住照片？”
　　程吉笑道：“我只是业余的，你想怎么站就怎么站，什么都不用管。”
　　宋思涵花了一分钟才放松下来，倚着矮柜面对镜头，问：“要微笑还是不做表情？”
　　程吉已经把相机放在眼前，又拿下来说：“你现在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表情，不用刻意。”
　　宋思涵凝目想了想，再度看向镜头，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程吉隔着镜头看见这个笑，呼吸便顿住了，手指一动拍下照片，做出低头检查的模样。
　　“怎么样？”宋思涵靠近来看。程吉的呼吸顿时更乱，心跳失控，她定了定神才说：“很好看。”
　　“是你拍得好。”宋思涵笑道。
　　宋思涵又待了些时候，把每个房间——拢共就没几个——都夸了一遍，带着便当包里干净的空保鲜盒离开了。程吉仍是送她到楼下，再返回屋里。
　　再过两天，春节假期结束。
　　程吉一早去公司，出地铁站就看见了米娉，她们在同一列地铁但不在同一节车厢。
　　自二月一日程吉把话说通透，二人几乎没有交流。今天恰巧遇见，便一起走。沉默了一阵，米娉先开口：“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程吉“嗯”了一声。这两天虽然没和宋思涵见面，但每天互相发消息。
　　米娉顿了顿，又说：“昨天晚上我把黑白接回家了。今天晚上去看看它吗？”
　　因为二人放假前不再交流，米娉那时还气着，就没有把黑白放在她家养，寄养在一位京州本地的养猫朋友家里。
　　“好。”说实话这些天她心里一直想着宋思涵，快要把黑白忘了。不过这么久没见，听米娉提起来，她还是有几分想的。
　　米娉顿了顿，问：“还在生气吗？”
　　“没有。”程吉看了她一眼，“那天说完我就不再生气了。”
　　米娉道：“这几天我在家里冷静了很多，那天我说话很过分，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程吉语气轻松。
　　米娉没忍住问：“你真的不介意吗？当时你话说得特别重。”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对你道歉吗？”程吉笑了下，说道，“因为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一样。明白了这一点，就容易放平心态。”
　　米娉眼神落寞，直到走进公司之前，才说了句：“我们没缘分。我认清了。”
　　程吉朝她大大方方笑了一下，好像真的与她没有任何隔阂。米娉叹了口气，迈进公司的刹那重整表情，笑着对先来的员工打招呼。
　　节后刚上班，员工们松松散散，情绪还没有从假期模式转换过来，领导们一边以身作则积极工作，一边还要调动员工们的工作热情。程吉一个小公司的小经理就忙得不行，想也知道宋思涵多么忙，所以连着几天没有打扰对方。
　　上班第三天，十三号晚上，程吉点开与宋思涵的聊天记录，这几天她们也没有断联系，虽然一天只发两三条，内容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她看着中午聊天的内容。宋思涵问她吃了什么，她回复牛油果沙拉和海鲜意面，宋思涵说太素了，她从点评网找了一张别人晒出的海鲜意面图，两只大虾非常醒目，发过去，宋思涵回了一个“赞”的表情。
　　程吉点输入框，打了一行字：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手指停顿片刻，又加了一句：在“尘世温暖”见一面吧？
　　然后把第一个问号改成逗号，把全句看了一遍，点下发送。
　　她双手拿着手机，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屏幕。忽然上方“华跃电器宋思涵”七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很快手机微震，底部多出一条消息——
　　【有时间】
　　以上短暂的过程重复一遍，宋思涵又发来三个字——
　　【明天见】
　　程吉把两条消息仔细看进眼里，放下手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明天见。
　　睡觉之前，程吉搭配好明天要穿的衣服。第二天到公司，米娉上下打量了她几遍，什么话也没说。程吉上午在办公室做完了工作，下午就到“尘世温暖”活动现场，看着也等着。
　　时间过得很慢，商场里不知道天色明暗，隔了一会儿看时间，还没到五点，隔了再看，还没到。好容易等到五点，又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会加班吗？路上堵吗？程吉变得不像自己，毛毛躁躁，忐忑不安。
　　五点五十，终于等到宋思涵的消息，到地下停车场了。程吉望着电梯的方向，她想见的人出现了，戴着橙色的围巾。今天是情人节。
　　程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朝着宋思涵走出了几步，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无论如何，见到宋思涵她就是开心的。
　　宋思涵走到她面前之后的第一句话是：“饿吗？”
　　“……不饿。你呢？”
　　“我也不饿。先逛一会儿，有什么想买的吗？”
　　“走走吧。”程吉和她一起乘手扶梯上楼。她不进店，宋思涵也没有半途转弯，两个人慢慢地走着。
　　程吉转头看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猜出了什么。宋思涵接到她的视线，说道：“活动还有四天结束，这次的效果也很好。以后华跃的产品再做全面推广，我们一定还有合作机会。”
　　程吉点了点头，收回视线。这场景，和她先前只想对宋思涵谈公事的时候真像啊。
　　宋思涵还在夸：“像你这样当着领导还事必躬亲的太少见啦。不过你以前就特别勤奋，一直没变，你又认真负责，做什么都能成功。”
　　“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