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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娃娃-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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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她不能管,也管不了。宋思涵有预感,如果被程伊芙知道她从中捣鬼,她们刚刚建立起的友谊立刻会面临破裂,而“吉娃娃”的处境不会因为她的多管闲事改变多少。
而且她身上还有任务……
宋中道把宝压在了她身上,但交给她的任务难度不算很高,毕竟她才只有十岁。这项任务的内容有两条:一,和程伊芙成为好朋友;二,保持下去。
宋思涵心里酸酸的,还有点苦苦的,像是喝下了隔夜的冷茶。但在这个年纪,她还不会分析这种酸苦味来自哪一种情绪。她虽然聪明,虽然提早窥视到了成人世界的一角,可仍是父母呵护下长大的涉世未深的孩子。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个扮成小狗的小女孩产生了同情。这个女孩也是为了保住父母的工作才会这么做吧。
于是宋思涵自然地想到了自己。
答应帮助爸爸的时候,她的身体里涌现出了巨大的力量,她很骄傲自己能帮助爸爸,很自信可以完成这项任务。但是进入赛恩斯小学后,面对全新的环境,陌生的同学,她也有过感到不安的时刻。她没有说出来,默默压在了心底。现在看到“吉娃娃”,那些压在心底的情绪突然膨胀,塞满她的心脏,让她闷闷的很不舒服。
不想让程伊芙等人发现自己的低落,她别开头主动和常沁搭话:“你家里有小狗吗?”
常沁撇撇嘴:“我外公养了一只大狗,站起来比我还高呢,它总喜欢舔我,特别讨厌。”
宋思涵笑着说:“它喜欢你才会舔你。”
常沁嫌弃得直摇头:“我宁愿它讨厌我,离我远远的最好了。”
程伊芙忽然问:“宋思涵,你喜欢狗吗?”
宋思涵说:“我觉得小狗很可爱。但是我家太小了,我爸妈不许我养。”
程伊芙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指着“吉娃娃”问:“那你喜欢吉娃娃吗?”
宋思涵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安安静静跪在地上的小女孩,一时猜不出程伊芙的心思,点了点头:“喜欢。”
程伊芙拿起一块饼干说:“吉娃娃,宋思涵喜欢你,你要不要舔一下她?”
这个要求让宋思涵立刻愣住了,她看着程伊芙脸上灿烂的笑,感到一股冷意陡然袭来,后背僵了一僵。
“吉娃娃”惊讶地抬头,睁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宋思涵。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深黑色的大眼睛,宋思涵更加回不过神,她第一次在“吉娃娃”眼睛里看到情绪。那双眼睛,黑得宋思涵心里发沉,大得宋思涵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照进了那里面,什么都藏不住。
极短暂的对视,“吉娃娃”垂下目光,慢慢爬了过来。
宋思涵心里慌乱起来,她很想躲,不知道能躲到哪去。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身边这几个女生的不同,她没有富贵的家庭,她更承受不起这样的“待遇”。
程伊芙脸上的笑容,灿烂中有一丝可爱的狡黠,偏偏十分天真。常沁和娄静娴都看好戏似的盯着她看。
宋思涵急的呼吸都乱了,硬着头皮开口说:“不要吧,我不好意思……”
程伊芙没有因为她的拒绝生气,但也丝毫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安抚她说:“你看,吉娃娃也喜欢你呀,你不让她舔一下,她会难过的。”
宋思涵心底蓦地滋生出一股怒意,余光瞥见“吉娃娃”已经爬到她身边,直起身向她凑了过来。
“吉娃娃”年龄小,大概还在上一年级,身高原本就矮,还是跪姿,碰不到宋思涵的脸颊,正要站起来,程伊芙以命令的口吻说:“不能站起来哦,你现在是吉娃娃。”
于是“吉娃娃”重新跪稳了,仰头看着宋思涵。这次宋思涵又看不清里面的神色了。
程伊芙半是怂恿半是撒娇:“宋思涵,不要这么害羞啦,只是舔一下,别让吉娃娃伤心咯!”
她语气娇软,但宋思涵知道一旦她对人撒娇,就是最后通牒。如果自己继续拒绝,程伊芙一定会生气,可能还会红眼圈。
宋思涵僵硬着弯下腰,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毯,莫名不敢呼吸。她很忐忑,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好像刚刚上了一堂体育课。
忽然间,一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碰到了她的脸颊,接触的地方只有很小一块,却飞快染红了她整张脸。
轻轻一触,完成了命令,“吉娃娃”俯身跪着移向程伊芙,吃掉象征奖励的饼干。
常沁哈哈笑道:“宋思涵你的脸怎么红了!”
宋思涵用手背擦了擦脸颊,装作害羞地垂下头。刚才被“吉娃娃”舔到时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现在还没有恢复,她的嘴唇发干,心头越来越凉。她深刻地明白了,在这几个人的眼里,她和地上的“吉娃娃”没有不同——都是可以随意开玩笑而不必在意心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评论和营养液!明天见~
感谢 冒泡泡、Bluewind、涂涂、逆旅歧路多艰、巷说、一支半节、ddd1234ddd、是十方啊、来自唐朝的仙儿 的地…雷!
☆、过去完成时(3)
宋中道说:“涵涵,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和那个姓程的小姑娘做好朋友,保持住你们的友谊。其他的事有爸爸,你不用管啦。爸爸了解过了,赛恩斯小学教育设施都是最先进的,还有好多有意思的课外活动,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玩儿,珍惜这个机会,珍惜爸爸的钱。”
“您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宋思涵高高仰起头,一脸自信地笑着。
宋中道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宋思涵脑袋里突然有个问题:“我是要真正和她做朋友吗?还是装着哄哄她?”
闻言,宋中道有几分纠结,女儿聪明他骄傲,女儿太聪明了,他又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不太正确。犹豫了下,他说:“这个你自己决定,要是你觉得她人不错,愿意和她当朋友,就真着来;要是她脾气坏,对你不好,你表面上热乎点就得了。”
宋思涵心里有数了,进入新班级后,就开始了对程伊芙的观察。
程伊芙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性格也很开朗,偶尔有点小脾气也是非常可爱的。宋思涵从上幼儿园,到三年级结束转校,见过的女生里面没有一个比程伊芙像公主。
很快她就发现,她愿意和程伊芙当朋友。就连程伊芙身边经常围着的几个女生,虽然脾气大了点,她也不觉得讨厌。
慢慢地,和新同学有了话题可以说,再接着,和程伊芙的来往逐渐密切起来,不知不觉中,她开始真正地把程伊芙、常沁等等几个女生当成了朋友,她们对待她也很亲密,把她当作了好朋友。
她以为她们把她当作朋友。
的确是朋友,但不是她以为的那一种。
从程家离开的时候,宋思涵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她本来就是带着任务去接近程伊芙的,那么程伊芙不把她当朋友,这有什么不对呢?而且,有一条线在她和她们见面以前就清清楚楚地划在那里了,公主会和其他公主做朋友,有谁见过公主和侍女做朋友的?至少程伊芙不会是这样的公主,而她宋思涵也不稀罕做一位幸运的侍女。
其实那天,除了命令“吉娃娃”舔她一下,程伊芙没有再给“吉娃娃”下过分的指令,也没有再捉弄她。但是那个晚上,宋思涵躺在怎么都捂不热的被窝里睡着以后,做了一晚上记不清具体内容的噩梦,只有那种凉冰冰的、黑幽幽的印象留在了她心上。
没过多久,赛恩斯小学的寒假开始了。假期里宋思涵接到邀请,又去过一次程家,不过那一次没有什么“吉娃娃”的花样,让宋思涵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自从想通以后,宋思涵发现自己面对程伊芙时心情比过去更加轻松了。
相反的是,一想起“吉娃娃”,她的心头就像有一块石头压着,变得很沉重。她有点害怕见到“吉娃娃”。
宋思涵第二次见到那个小孩子,是在四年级下半学期开学一个月后。
班里十二个女生,除程伊芙外,剩下的十一个里面有六个都去过程伊芙家,不过只有常沁、娄静娴和宋思涵三个人有这个荣幸和“吉娃娃”玩。
上个学期,娄静娴向别人炫耀时说漏了嘴,让宋思涵知道了“吉娃娃”的存在。寒假里程伊芙邀请女同学们到家里玩,当着其他人的面,娄静娴没心没肺又一次说走嘴,程伊芙当时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过后就不理娄静娴了。
幸好娄静娴只是提起了“吉娃娃”,没有说出“吉娃娃”是人,否则还不知道程伊芙会怎么样。
想一想,宋思涵都觉得后怕。娄静娴家里也开公司,很有钱,程伊芙对她的疏远是暂时性的,算是个小小的惩罚。倘若那时说走嘴的人是她宋思涵,结果又会不一样了。
针对娄静娴的惩罚还没有结束,所以这一次来程伊芙家里和“吉娃娃”玩的只有常沁和宋思涵两个人。
同样地,等程伊芙的妈妈上楼后,又过了两三分钟,“吉娃娃”才出现。
在她们几个中间,常沁对“吉娃娃”的热情最高涨,她央求着程伊芙,命令“吉娃娃”做拜拜、转圈、翻滚、汪汪叫一系列动作,过足瘾头,才笑着放下玻璃杯,揉揉肚子说:“果汁喝多了,我要去洗手间。”
一楼有个客用小洗手间,常沁认得路,但她站起来之后又改变了主意,回身拉着程伊芙的胳膊说:“你爸爸在国外给你买的新裙子呢?我想看,带我去看吧?”
程伊芙被她拉了起来,说:“裙子在我的房间里面……”
别墅一共三层,程伊芙的房间在二楼,常沁笑嘻嘻拉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程伊芙只好回头对宋思涵说:“你留下陪吉娃娃玩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二楼,“吉娃娃”也是从二楼下来的。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宋思涵并没多想。程家的别墅外观大致是方括号形状,主楼两边连着杂物房和佣人房,也许内部是相通的。
宋思涵站在原地,微笑看着她们走上了楼梯,才又坐下。
程伊芙和常沁都在的时候她不需要多说话,只要时不时附和一两句就好。她们两个一离开,小客厅安静得一丝声音也无,在这样的安静中,宋思涵后背上的汗毛慢慢竖了起来,她感到了紧张和无所适从,垂眸盯着高档真皮沙发上漂亮的皮纹。
她知道“吉娃娃”正低头跪在茶几旁边,不远不近,程伊芙走了也没有变化过姿势。
片刻后宋思涵朝楼梯上望了眼,没有看到她们的身影,犹犹豫豫地把目光放在了“吉娃娃”的头顶,小声地说:“你休息一下吧。”
“吉娃娃”摇了摇头,乌黑的短发一晃,从耳朵边掉下一绺,发尾就耷拉在耳廓上,看得宋思涵替她痒。
又望了眼楼梯,宋思涵继续小声说:“她们过一会儿才能下来,你可以站起来走走。”跪了这么久,即使是跪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膝盖也一定很不舒服吧?
见“吉娃娃”还是没有反应,宋思涵心里很矛盾。她有点担心“吉娃娃”会把她说的话报告给程伊芙,不过,反正她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也无所谓再多说几句。
“要不你坐到我旁边,我挡着你,她们下来了我提醒你?”宋思涵提议道。
跪在地上的小孩子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宋思涵。
她的眼仁乌沉沉的,上次宋思涵匆促间看到的时候,暗忖她的性格应该有些沉闷。这次她没有立刻低下头,宋思涵得以认真仔细地观察,便觉得她的眼睛其实只是大了些而已,眼神呆呆的,懵懵懂懂,和别的小孩子一样,看不出什么特别。
她还是摇头,没有说话,又把头垂了下去。
宋思涵就不再劝,默默地看着,越看越觉得她像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动物。宋思涵一面谴责自己有这样不尊重人的想法,一面又忍不住地偷偷心疼这个乖顺可爱像小动物的小孩。
直到程伊芙和常沁从二楼下来,“吉娃娃”也没有对宋思涵说过一个字。她很小心,不愿轻信别人,这一点宋思涵心里是很认同的。
轻信别人是非常不好的习惯,不仅会对自己造成伤害,还可能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宋中道就曾经讲过几个工作上的例子,教育宋思涵学会谨慎。
宋思涵以为,第三次见到“吉娃娃”将是一、两个月后在程伊芙的家里。她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赛恩斯小学。
由于学费高昂,招生标准严格,赛恩斯小学的学生大部分家(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里有钱,少部分没钱但有关系,宋思涵勉强算后一种,不过在后一种里面她也排在底层。好在她品学兼优,听话又聪明,老师们对她的印象都不错,有些跑腿的杂活不方便支使那些有背景的娇贵学生,支使起她十分顺手。
赛恩斯小学在市区圈了一块很大的地,校园内绿树成荫,四季花香不绝。三栋外观漂亮的教学楼环抱塑胶操场,每栋教学楼只容纳两个年级的学生,配备阅览室、活动室、琴房等等,楼前各有一片活动区,因此不在一栋楼的学生除了周一早晨的升旗仪式通常不会碰面。
那天宋思涵趁大课间,拿着英语老师让她代送的一份装订好的材料,从三四年级所在的幼苗楼走到一二年级所在的萌芽楼。经过萌芽楼前的花坛时,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后脑勺,黑亮的短发在阳光下富有光泽。
这片活动区填满了一二年级的小萝卜头,有的三五成群做游戏,有的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个小孩独自坐在花坛边,背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宋思涵没有犹豫多久,朝她走了过去。
程家难道有钱到了把佣人的孩子也送进赛恩斯小学的地步?如果正好是同年级的小孩,倒还容易理解,充当古代伴读的角色,但是一个小豆丁进来能帮什么忙?程伊芙也从来没提过小豆丁。
宋思涵怀疑自己认错了人,但是她不知道小豆丁的名字,也不能叫“吉娃娃”,只能绕到前面去看看脸。
刚走到小豆丁的背后,一个站在不远处踢毽子的小姑娘突然朝这边招手,喊道:“程吉!来一起玩啊!我们人不够了!”
小豆丁站起来走了过去。
招呼程吉的那个小姑娘疑惑地瞧了瞧宋思涵,眼里写满了“奇怪的人”四个字。宋思涵有点尴尬,双手抱着材料掉头上楼。
在她背后,程吉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过来,目光在快步走远的宋思涵身上停了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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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进行时(1)
昏昏沉沉一个长梦,将宋思涵密密实实地压在床上,一整晚也不曾醒过。
闹钟响起的时候,好像有一只枯瘦的手攥紧了她的大脑,硬生生把她拽出了回忆的泥沼。她双手捂着头,皱眉忍耐那种虚幻的扯裂般的疼痛。
好半晌,才坐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
十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才十岁,现在还差一个月她就二十八了。徒然地在心中感慨了下时光飞逝,宋思涵拿起床头的黑色弹力发圈一边扎头发一边走出房间。
这套位于市中心的精装修公寓是她大学毕业回京州工作那年,宋中道给她的。九十平方两室两厅,布局紧凑,一个人住或者两个人住都合适。
主卧门口正对三米多长的过道,左手边是卫生间,连着往前是厨房,右手边是次卧。卫生间和次卧的门都开在过道,主卧和次卧两道门挨得尤其近。宋思涵驻足发了会儿怔,伸手打开了次卧房门。
厚实的深灰色落地遮光窗帘隔绝了光线,显得房间昏暗寂寥。
木地板上几个纸箱整齐挨墙摆成一排,从纸箱与床尾之间的空隙走过,宋思涵来到窗边“唰啦”一下拉开了窗帘。
早晨的光霎时扑了进来,宋思涵看见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眯了眯眼睛。
打开窗户通风,转头看着面积不大还摆着纸箱却莫名有些空旷的房间,她胸口有些发闷,用力呼吸了几下,不再待在这里,转身走去了客厅。
昨晚忘记合上窗帘,客厅亮亮堂堂。
宋思涵更喜欢待在光线明亮的地方,她绕过茶几坐在沙发上,终于感觉到了几分舒适。过分安静的房子带给她的失落感,被温暖的阳光渐渐驱散。
九月八日,节气:白露。
宋思涵回到单身的第一个周六早晨。
八点半,管明明打来了电话,约定半小时后来搬行李。宋思涵听着对方公事公办的语调,想说的话全都卡在喉咙口,闷声答应了。
挂断电话才感觉胃里空荡,饿到有点灼烧感。想起昨晚加班,没有胃口,外卖只吃下一半,现在又不知不觉在客厅干坐了十几分钟,全然一副失意者模样,宋思涵皱了皱眉,心情愈加烦躁。
上周日,一次普通的争吵过后,管明明就坐在她现在坐着的这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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