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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言看女儿不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想问她是不是还没能忘记某个人，可是又……说不出口。
　　徐宁很快就换了新的话题，说起学校里一个新的老师，英语带着很重的口音，听得她很累，后来班上的同学就忍不住和这个老师说了，然后老师说她可是和伊丽莎白女王一样的标准口音……
　　少女想说的话很多很多，几乎是没有止境的，最开始乔言认真的听着，而后渐渐困了，毕竟手术之后，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没那么好。
　　等到母亲睡着，徐宁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出去，而后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徐宁换下裙子，只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床前枕边的衣服上。
　　她像着了魔一般的走过去，衣服上的温度早已经散去了，她用指尖一点一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近乎贪恋，如此反复。
　　楼下传来车子停下的声音，想想应该是姐姐回来了。她犹豫一二，而后抱着衣服下楼，想让姐姐还给她。
　　徐冉刚回来，穿着一件银色的小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英气的美，肩上还落了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
　　结婚已经有三年，但她一直是被岁月和时光眷顾的人，除了眼角多了几分细纹。
　　整个人的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温柔，时光越绵长，她的美越温润动人。
　　喻星河踮起脚尖，将她肩上的叶子拿了下来，带着几分娇气的嗔她：“比我们之前约定的时间要晚了，今晚你穿……那件吊带？”
　　女人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亲你一下，就不算我的错了。”
　　喻星河笑着看着她，带着一点淡淡的骄傲和她这个年纪的女孩的娇软：“就这么简单？”
　　“嗯……那再亲你一下。”
　　直到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声音响起，徐冉才松开了手，看向来人：“宁宁，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徐宁点了点头，走了下来：“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喻星河已经到厨房里给徐冉准备热汤，徐冉看了妹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里抱着的外套上，有几分了然：“让我帮你还给她？”
　　徐宁抿唇笑了笑：“嗯，今天在省大里恰好碰上的，回来的时候下雨有点降温，她就把外套给我了。”
　　徐冉注视着妹妹秀气的脸颊，半晌才说：“宁宁……”
　　徐宁打断她，仰起头对她笑：“姐姐，麻烦你了。我要准备去睡觉了。”
　　少女已经踏上楼梯几步，似乎不想再听她说话，可徐冉还是叫住她。
　　即使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多么的残忍。
　　可她不能再看着妹妹陷在这段无望的感情里了。
　　“她要结婚了。”徐冉轻声说。
　　所以，还是早点忘记她吧。
　　少女清瘦的背影僵了僵，而后她很好的压住了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那她的婚礼，你替我祝她幸福。”
　　徐冉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少女已经咚咚咚的踩在了楼梯上，上楼去了。
　　窗外的风雨越来越大，秋雨下了整整一夜，门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的叶子全都落了。
　　徐宁一脚踩在了金黄色的叶片上，拖着行李箱上了车。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她到达机场时已经十分疲惫。
　　外面在下雨，她的伞方才不小心丢了，现在她出不去，只能站在机场里看着外面的落雨，心里想着某个人。
　　她要结婚了。
　　徐宁低下头，笑了笑，要说她心里没有期望，那都是假的。她还来不及长大，她喜欢的人要嫁人了。
　　这样也好。
　　这样……她就不用再抱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期望了。
　　可是，还是想听她说话，哪怕就一句。
　　于是她站在空荡冷清的机场外，看着绵绵雨水倾斜而下，拨通了一个记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号码。
　　冷清的女声响起来：“您好。”
　　徐宁没有说话。
　　“您好？”
　　她还是没有说话，呼吸却乱了乱，在电话里发出一点点气流声。
　　可女人竟然猜到了：“是……徐宁吗？”
　　“……秦姐姐，是我。我想和你说一声，你的衣服，我让我姐姐还你了。谢谢你。”
　　“嗯……她和我说了。你现在已经到学校了吗？”
　　徐宁仰起头，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和毫无停止之势的大雨：“没啊，下雨了，没有伞。”
　　“那边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吧，打得到车吗？或者在附近住一晚，或者……”
　　她的话还没说完，徐宁轻声打断她：“谢谢你……我长大了，会自己解决的，不用这么关心我的。”
　　因为她的关心，会让她产生错觉。
　　电话里，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雨越下越大的时候，她终于轻声开口：“祝你幸福啊。”
　　她挂断了电话，没有撑伞，走进了晚秋的风雨里。


第104章　
　　三年后。
　　秦济楚拖着箱子；　从那栋原本属于她的房子里走出来；　面无表情的将手机里的电话卡拿了出来；　扔进了下水道里。
　　她走进路边最近的一家营业厅；　选了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手机号；　换了号码。
　　在等着办理手机号的间隙；　她在网上订好了机票，准备飞去气候宜人的海岛度假。
　　谁都找不到她的那种。
　　她其实早过了任性的年纪；　一直以来对家里的决定和安排也大多是听从的。
　　因为她对很多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比如结婚，她虽然有些排斥；　但单身或者结婚，对她来说，不算是多么大的事情。
　　所以她妥协了；　当然是有条件的妥协，她甚至和她的结婚对象说好；　两人形婚，各取所需。
　　在过去的两年里，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她和她法律上的伴侣分居，到了年底和重要的日子一同去应付双方的家人，可是渐渐的，事情却变了。
　　那个男人说他爱上了她；　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秦济楚的态度近乎冷漠，和他说如果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他们可以离婚。
　　这句话就这么刺激到了那个男人；　他借着酒醉，甚至要对她进行婚内强/奸。
　　秦济楚站在路边，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些，一向冷而淡然的脸颊上勾起一点嘲讽的笑，如果不是她学过拳击和跆拳道，昨天……
　　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声音清冷：“机场。”
　　这个海岛其实还是徐冉给她推荐的，说是蜜月时来过，海滩很干净，没多少人，晨曦和夕阳都非常的美，很适合二人世界。
　　秦济楚自然而然的将她最后一句话忽略不计，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来到了海岛之上。
　　小岛在大洋中央，近乎与世隔绝，时间的每一分秒似乎都会过得很慢。
　　秦济楚抱着画板，坐在酒店公寓的窗台上画画。
　　她住的房间正对着大海，夜晚能听见海水拍打沙滩的声音，而她像年少时一样，坐在窗边，看着大海，从日出到日落一一记录，偶尔走在沙滩上的人也会进入她的画面之中，或是一对甜蜜的情侣，或是携手而行的老年人。
　　有时，她也会到沙滩上晒太阳，或者是和那家卖椰子的店老板聊天。
　　老板讲着蹩脚的英语，也是个单身女人，但是和秦济楚非常聊得来，甚至每次她过来，不仅要送她一颗圆椰子，还要送她一杯新鲜的椰子汁。
　　大概是本地人对人都十分热情吧。
　　秦济楚稍微有些不适应，因为她性格冷清，读书的时候朋友并不多。工作之后更不用说，同事都知道她有关系在，所以升迁速度堪比坐火箭，和她走的太亲近显得像是在巴结她，所以都是礼貌而疏远的。
　　徐冉算是她唯一的好友了，只是她们的性情都是淡的，有点古人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一起喝茶或者聊天，从没有过亲近和热情的举动。
　　没想到，她在这小岛上散心，也能感受到这种热情的招待，在不适应之外，和老板倒是经常聊天，也基本上每天都会买个椰子。后来听她说着本地的风俗人情、趣事逸闻还有一些有意思的旅客，也算是有那么一点朋友的感觉了。
　　“hi，qin！”
　　秦济楚刚刚踏上沙滩，就看见椰子店的老板在对她挥手，她的皮肤比小麦色稍黑一些，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牙齿非常白，整个人身上似乎有燃烧不尽的活力，不管什么时候，都十分热情，和这海岛上的太阳一样。
　　秦济楚笑着和她挥了挥手，走了过去，坐在店外的遮阳蓬下，点了一份新鲜的椰子汁，一边喝，一边听着jones说话，大多时候她都是笑着听着，很少说话。
　　不多久来了一拨客人，看起来都是学生，很年轻，大概是结伴过来玩的，小店瞬间就忙了起来。
　　秦济楚咬着吸管，喝着清甜的椰子汁，享受这一刻的寂静，目光却落到海天相接处，神色中却多了几分惆怅。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在这里待下去，这里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也没有家。
　　即使她是天性冷情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心里对纯净而赤忱的情意没有渴望。
　　可那么珍贵的情意，这么多年来……她只是远远的感受到一次，即使想触碰，也不得不收回手。
　　她收回眺望的目光，一杯椰子汁已经见了底，老板还在忙着削椰子皮，她准备打个照顾就走了。
　　只是那一群学生站在一起，几乎是堵在了小店里，她准备直接回去了，直到她听见用中文说话的声音：“完了，我们那个包现在不在我这里了。”
　　她身边迅速有个女孩说：“别着急，赵汀，我陪你回去找。”
　　“可今天大家的零钱都在我这里，现在椰子也快削好了。”
　　“……别急，我们和老板商量一下。”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清润的女声响起：“借过一下。”
　　秦济楚从包里拿出现金，和jones说，这些人是我的朋友，我请客了。
　　这群学生里还有些蓝眼睛的外国人，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女人是谁的朋友。
　　只有戴着帽子的女孩，在听见她说话的那瞬间，手脚都僵住了，反应过来时甚至想逃走。直到赵汀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摇了摇，她才如梦初醒。
　　她抬起头，看向刚刚付完款的女人，笑容温秀：“秦姐姐。”
　　秦济楚看向她，一时之间也有些失神：“徐宁，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距离上次再见到她，已经有三年了吧。
　　她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一时之间有点收不回来。
　　清静秀美的女孩比以前多了几分温柔的女人味。小吊带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右耳上打了一个黑色的耳钉，栗色的短发披在肩头，热裤很短，一双腿笔直而细长。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是沉默，还是赵汀最先打破僵局，笑着说：“秦老师，你在这里度假啊？”
　　秦济楚恍然间回神，她认识赵汀的父亲，认出她来，笑着说：“是啊，你们也是吗？”
　　“嗯！我想旅游，刚好宁宁和她的同学想到这里玩，我也就跟着一起啦。”
　　秦济楚微微点头，含笑说：“有空吗？我请你们吃个饭吧，在这里也能遇到，挺有缘的。”
　　一直沉默的女孩缓缓开口：“不了，我们要回去找包。谢谢你，帮我们付款了椰子汁。”
　　她说完，就拉着赵汀匆匆离去了，即使这样的行为有些不礼貌。
　　蓝眼睛的男孩子笑着对她说了不少声thank　you，而后迎着日光，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孩子。
　　秦济楚的目光落在这群人身上，直到jones一把拍在了她的肩上，问她怎么认识那些人的，她回答说因为听见对方说的是中文，再也不加解释，而后离开。
　　晚饭是在一家海鲜小餐馆解决的。
　　秦济楚点了一份生蚝，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一直在喝水，边喝水边想着那个雨天的电话。
　　她还没说完话，少女就将电话挂断了，再打过去也没人接了，第二天电话甚至已经注销了。
　　这么干干净净的姿态，带着一点少年意气，让秦济楚……无话可说。
　　她喝了五杯水，才吃了一只生蚝，而后付款买单，走了出去。
　　海滩之上，漫步的人不多，夜色沉沉，海风习习。
　　她提着鞋子，在细软的沙滩上散步。
　　海浪拍打着沙滩，也拍打着她的脚踝，有点痒，晚风将她的鬓发吹的凌乱，和她的心一样，有点乱。
　　不远处，有一群人在唱歌，围成了一个圆圈。
　　秦济楚站定，看着这群人，忽而有些歆羡。一晃她已经到了三十岁的末尾，但实际上还是个孤家寡人。那还不如像这些年轻人一样疯狂，总算是活过。
　　像她这样，算什么呢？
　　她低着头，自嘲般的笑了笑，摇了摇，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走的慢，于是在经过这群人的时候，她听见这群人起哄，清清楚楚的听见这群年轻人在叫着‘ning’。
　　原来是他们，白日里的那一群年轻人。
　　秦济楚又站定，刚好看见盘腿坐在地上的男生站起来，手上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站在了女孩前。他的情意热烈而纯粹，于是旁人也开始起哄，让她答应他。
　　男生说的是英语，但很明显是中国人，他的话被海风清晰的传到她的耳边。
　　他说，从高中开始他就喜欢她，整整七年了。
　　女孩一直没有动，其实这种起哄的方式往往会让人难堪，甚至迫于压力，不得不答应。
　　秦济楚不由的蹙了蹙眉。
　　于是她听见女孩轻柔的声音，她在夜风中轻轻笑了一声，而后开口。
　　她说，她爱一个人早就已经超过七年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热闹的起哄声给打断，显然是众人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两人在国内的时候就相互暗恋，于是更加激动。
　　徐宁嘴唇动了动，在想能以一种怎么的方式表达委婉却又意思明显的方式拒绝男孩，又不至于让大家一起玩的氛围冷淡下来，但她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身前有淡淡阴影投射下来。
　　像是某种预感般，她抬起头，刚好撞进秦济楚那双澄明的眼睛里。
　　她说：“跟我一起走走。”


第105章　
　　她就真的这么抛开了她的同伴；　和那个捧着玫瑰的男孩；　跟着她走了。
　　徐宁低着头；　在沙滩上；　和秦济楚隔了几步的距离；　踩着她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心想，自己果然对她还是毫无抵抗力。
　　见女孩总是在她身后几步；　秦济楚不得不停下来等她：“是我让你尴尬了吗？还是……不想和我一起说话。”
　　徐宁嘴唇动了动，忙垂下眸子，掩住沉沉的情意：“……没有；　还是要谢谢你，否则刚才我说什么，其实都会有些尴尬。”
　　她的回答其实有些敷衍；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但是没再说出来。
　　一别多年；　在异国他乡再见，她们能说的话题并不多，甚至有很多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开。
　　秦济楚忽然笑了笑：“和我走在一起，让你觉得很拘谨吗？”
　　徐宁回之以笑：“不会。”
　　怎么会呢。
　　这么多年来忘不掉的人，一直刻在心房上的人，能和她走在一起本来就像是在做梦。
　　她只要听着她踩在沙滩上的声音；　心里就只有酸涩的满足。
　　月光落下来，清辉明朗，映着女人冷清的侧脸更加白泽如玉；　看起来像是天上的神仙，整个人沾着点仙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似乎一点也没变，时光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徐宁收回自己的目光，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逾矩，克制而理性。
　　秦济楚问她：“晚饭吃了吗？”
　　“嗯，烧烤。”
　　她不由的蹙了眉：“你肠胃不好，不能吃烧烤。”
　　“我知道，我就吃了一点，没事的。”
　　那家以海鲜闻名的餐厅还在营业之中，秦济楚转过头，朝她笑了一下：“我饿了，陪我吃个饭吧。”
　　她说的不是请她吃饭，而是陪她吃饭。
　　徐宁知道，自己根本没法拒绝。
　　也……不舍得拒绝。
　　餐厅里有些稀朗，她们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秦济楚将菜单递给她：“你点吧。”
　　“不用了，你点就好。”
　　两人都坚持让对方点餐，秦济楚笑了笑：“还记不记得我有次带你出去吃饭，最后我们以什么形式点餐的？”
　　徐宁微怔了片刻，而后想起来，抿唇笑了。
　　因为这家店的老板是泰裔华人，所以桌上有筷筒，里面放满了竹筷。她们的方式有点幼稚，猜里面筷子的数量是单数还是双数，谁对了谁点餐。
　　徐宁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变高了，主动来数：“一只、二只、三只……四十二！是双数，我点餐！”
　　秦济楚笑着递过菜单：“好，尽情点。”
　　她们之间的距离仿佛被无声无息间拉近了。
　　时光一晃，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不同的是，当时她们在华城的一家私房菜餐厅里，现在她们在海岛上的小饭馆。
　　徐宁点了生蚝和鲜虾，还有一些本地特色的小吃，包括酒精度数很低的果酒，很有当地特色。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