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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本演绎-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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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3/3
☆、满载(6)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两者达成其一; 我亦心满意足。”
——“你呢?”
等了片刻; 以为星琪没听明白,老人又问:“你想让夏小友年纪轻轻埋骨地下; 还是放她一条生路。”
风声与蛙鸣喧嚣,星琪背靠树干; 从稀疏的林木间仍能看到远处粼粼的湖面反光。
她忽然很想笑。
“是测试吗?”
老人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我以前是小偷; 唔,现在也是。总涉案金额,大概够我关一辈子的。”顿了顿; 星琪补充道,“如果被抓到。”
“证据确凿,的确是。”
“所以你很好奇; 我到底是想捞一笔彻底跑路,还是被侦探策反将功折罪; 对吗?”
老人仔细地端详了她一阵; “你怎么想,不重要。”
星琪笑起来,“你真不害臊啊。”
“你说什么?”
老人站在原地; 夜色彻底拉开帷幕; 看不出表情。
星琪从他的语气听出潜台词: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想好了重新说。
她满不在乎地耸肩:“我说,你真不要脸。”
这老头输不起,棋下得比他体味更臭; 眼看要输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先去吃饭”。
说不在乎她的记忆,话里话外提醒过去他们见过,又把她带来这里,故意给她看那座囚禁过她的湖心岛。好像生怕她想不起来,他就是当时和博士站在一旁,指使大夫在她脑袋上动刀子的老家伙。
她从公社保险库偷走又放进藏宝洞的陶瓷玉器书画,俱是易碎品。
老人恐怕心肝脾肺兵荒马乱,面上却要装作风淡云轻。
说两种后果择其一,其实仍在试探她是不是真的能狠下心让人送死,甚至恨不得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逼问她怎么破解陷阱——当然,他肯定清楚,以死威胁她,反而最不奏效。
风吹走云朵,看出老人两颊下垂的皱纹不受控制地抖动,星琪挑了挑眉,颇感意外,“以前没人这么说你?”
“没有。没人敢对我这么说话。”
“噫。”星琪作势干呕,“老而不死是为贼,可能大家怕被老贼伺机报复。”
就冲他做的那些事,骂一句兀那老贼并不过分。
“放肆!”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老人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发出嗬嗬的气喘声。
“噢哟,老太公。”星琪扶着膝盖慢吞吞站起来,“你会数数吗?不用太好,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做得来吧?劳烦你自己算算末代皇帝退位多少年了好不好?”
她才不给老家伙插嘴的机会,直道:“算了,估计你也算不明白,告诉你,足足一百十来年了。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吧?现在还搞封建王朝那一套——侯爷?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抬举你还是埋汰你?”
百家姓有侯姓,小侯爷就姓侯,应是老人的直系亲属。
但把“侯爷”说得像“本王”一般高高在上,那就是老头真把自己当天潢贵胄。
“不管怎样,我尊重你一把年纪,叫你一声侯先生。”星琪无视他那乒乓顿挫的拐杖,侧耳倾听,潜伏暗处的保镖一动不动,她重将注意力转回老人,“侯先生,要我说呢,心眼小就小,没必要非装自己多宽宏大量。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到时候想要的东西拿不回来,反而气坏了身体,没人替你受罪。”
老人大概没见过如此“大逆不道”的小辈,又被星琪堵得插不上话,拐杖磕得一声比一声急。
没人出来“护驾”,应该还没到老人的承受极限。
于是星琪纯当他传达的意思是“你继续”。
她换了口气,续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生病了该吃药吃药,该休息休息。闲着没事多去老年活动中心走动走动,看看别人的老年生活多么充实阳光,再对比一下自己,跟你孙子辈的年轻人耍心机丢不丢人,害不害臊。”
看老人兜在宽松衣衫的身形略微摇晃,星琪点点头,对自己这波超常发挥的嘴炮技能十分满意。
“你想知道我记忆有没有完全恢复,现在有答案了吧。是的,我想起来了。那年春天我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博士长什么样我没看清,但你老人家,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以为带我来这里,我就会吓得直哆嗦,跟那会儿一样任你们摆布?”
风一阵阵送来老人的体味,星琪捂住鼻子。
说实话,那味道勉勉强强能忍受,但她就是故意给老人难堪。
星琪迎着老人上前,才走出两步,暗处听到两三下细微声响,后颈仿佛停了两只蜜蜂,徘徊在释放针刺的边缘。
她停下来,朝山间的湖泊抬了抬下巴,“你也挺怕兔子急了把你拽进去感受一下?”
“你大可一试。”老人找回了些地头蛇的气势,姿态倨傲。
星琪往后一瞥,心下了然。
二人的距离不算太远,如果她真有歹心,保镖肉身冲出来十有八|九来不及拦阻。
所以……
她举高双手,目光自上而下全然笼罩老人,“气枪?射钉枪?麻醉枪?”
说到最后一个,老人捏紧拐杖龙头。
“好,我知道了,麻醉枪。”星琪指着老人两三米远的地方,“既然这样,我就不动了,劳烦侯先生往那边站站。”
不用老人问为什么,她主动解释:“你太臭了,我受不了。”
虚伪至极的人,呼吸是臭的。
侯先生怒不可遏,“你、你、你——”
愤怒导致语言组织能力迅速弱化,以至于“你”之后竟无以为继。
后脑突突地跳,但不是因为疼痛,某种难以言喻——或许是复仇的快意正无限恣纵。
星琪漠然看着地上打摆的影子,毫无内疚,更无不忍,似乎就算老人被气得心脏病急发就地倒下也无所谓。
她才不在乎后果。
再说,他这把年纪出门带四五个保镖,至少有一两个懂急救。
轮不到她关心老人脆弱的心脑血管。
老人好容易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星琪打断他:“我讨厌不好的事情,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弄脏自己的手,特别是你这种。”
“黄毛丫头,口气不小。”老人怒极反笑,高高举起拐杖,林间随即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星琪冷冷地注视着他:“你要没彻底老糊涂,博士没那么贪心,应该知道别耍花招,给我票让我去国外——对你,对博士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否则,有什么办法既不泄露你们的秘密,又能继续为所欲为?”
老人伪装的慈祥亲和此时消失殆尽,右手急促地摩挲龙头。
世间三件事藏不住,贫穷、咳嗽和爱。
他掌控欲太强,但又没有足够的心智支撑欲望,志在千里的老骥眼下扶着拐杖,抖索得行将就木。
“哦……”星琪扬起唇角,似笑非笑,“上次被你们动过刀子,给我留下失忆症。所以你想,如果最后还是没办法问出怎么避开陷阱取出东西,那就再把我关起来,适当调|教,没准儿我会把你当成救命恩人,对你唯命是从。”
两个持枪的保镖为老人补足底气,他不置一词,任凭山风吹,自岿然不动。
不用回头,星琪察觉到另有两个保镖手持电棍一左一右包抄而来。
她从老人眼中看出轻蔑:年轻人,出外浪荡一阵就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神通广大,太嫩。
轻敌一贯是失败之母。
“说老实话,侯先生。”星琪十指交叉,掌心向外伸展,关节发出几声脆响,“别拉我兜圈子,让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和博士还有机会。”
“现在嘛……”她摸了把耳垂,注意力放在宅院方向传来的脚步声上,有一会儿没再言语。
老人从牙缝中挤出单字:“我在听。”
“你想知道?”星琪弯弯眼,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容,话锋突转,“其实你根本不想买博山炉。”
她站在上风口,风将话语带去第三者接近的方向。她看到任怀成的身影在小道转弯处一晃而过,他停下了。
任怀成来,刘卓应该在附近。
老人没她那么好的耳力和眼力,以为四周都是他自己的人,遂也不打遮掩,“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是,我知道。我还知道另外一尊博山炉不在你手上,所以就算我带来的是真品,你也不好摆上台面,毕竟真的只有一尊。万一让人知道你买了另一尊,无论是真是假,风言风语你吃不消。”
星琪一点点抬高音量,“不过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你想要,但不想付钱。你真正想要的是被我偷走的东西,因为那些都是你给自己留的陪葬品,对吧,侯、爷?”
老人终于忍无可忍,挥动拐杖没头没脑打过来,“够了!”
以他的年岁而言,力气够大,“你从我这儿偷走的东西什么时候还给我?”
星琪不闪不躲,“我人已经在这儿了,你还担心什么?”
老头打累了,也被她气糊涂了。
因此让她有机会把话说完——
“这次交易有中间人,还有敬重你的晚辈。你在别人面前挺要面子,你不想让中间人知道你名义上叫他来验货,实际上是为了我。你也不想言传身教晚辈,想要什么尽管去偷,不想付钱干脆明抢。你明白年轻人走上岔路容易,走回正道很难。万一再多一个像我这种不听话的,到时候亡羊补牢都来不及,所以叫我陪你散步,把你丑恶的嘴脸只暴露给我一个人。”
电|棍抵在腰后,保镖一声怒喝让她闭嘴,星琪扼腕叹息。
新开启的嘲讽技能意外好用,没把老头气上担架,她很不甘心。
老人气息粗重,阴沉沉道:“你真不在乎夏家小友?”
星琪指着对准她的黑洞洞的枪口,老人挥手,枪口示威似的晃了晃,警告她别乱说话,随后拿开少许。
“侯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老人稀疏长眉不自觉一皱。
“我帮你算一下。”星琪举起手,“从我们见面,到吃饭,一直到现在,至少过去四个小时。你有收到过别的消息吗?”
老人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确忘了什么,他再次举起拐杖,但手脚的抽搐让他站立不稳,几乎握不住杖头。
“谁在哪儿!”
就在这时,保镖的叱问让任怀成顺理成章地从藏身处露面。
任怀成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微微躬身,看似给予“侯爷”形式上的恭顺,实际上看他的眼神和来时判若两人,“侯爷,时间不早了,我来跟您告个别,家里有孩子,实在不方便久留。”
老人“啊啊”了两声。
和言语失灵相配的是涣散的眼神,他艰难地寻找了好一会儿焦点,最后手一松,拐杖闷声落地,人则无力地靠向扶上前来的护工。
星琪缓缓后退,见她没有对老人不利的迹象,保镖们没拦她。
她一直退到小道的栏杆,方带着笑意说道:“有件事请老先生搞清楚,就算物归原主,也不是还给你。”
老人突地惊醒,“拦、拦住她!”
但已经晚了,哪里还有星琪的影子。
空中留下一串回音:“任总,记得看新闻,你会知道把东西给谁最合适。你肯定也知道让谁送东西最安全。刘小弟,送完东西老地方见——呀——”
刘卓慌慌张张地从草丛里蹿出来,扒着栏杆问:“什么老地方你说清楚啊啊——”
……
龙神洞。
持续不断的爆炸终于停歇,接踵而来的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即便隔着两层岩壁,热度足以使人汗流浃背。
夏珘漫不经心地对照列表给大大小小的盒子贴失主名签,鬓角滑落的汗水悬在眼睫,她抬手用袖子蹭了下,余光瞥见腕表上的时间显示早上六点零七分。
她若有所感地抬头,上方——准确地说是她望着的左上方——隐约传来石子滚落的响动,心跳也在同一时间加快加重。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那人戴着帽子,盖住乱糟糟的短发和一道道分不清是泪或是汗的水痕,却遮不住唇侧明快的笑意。
她又觉得是高温和连日紧绷的神经导致她出现幻觉,因为那人嘴里冒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侦探,睡个觉呗。”
☆、满载(7)
“怕么?”
“怕的。这里又深; 还黑。洞连着洞; 不知道这个洞的尽头是什么; 不知道另一条道路通往何方。唯一的出路只有那么窄窄的一条,要是坏家伙在上面耍花招; 要是下面只错开一厘米,很有可能……万劫不复了。”
星琪望着那枚反光的绿宝石戒指; 压着唇角; 避免它们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上扬,过了会儿,她反问; “你呢?”
“我也怕。”侦探的声音很轻,“我怕不能信任刘卓,怕任怀成和死老头一丘之貉。未知的;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她无意识地转着戒指,“死老头诡计多端; 脾气暴躁。手下带有槍; 射钉槍、气槍,麻醉槍最可怕。”
莫说麻醉剂量,那种环境下; 稍有不察便失去主动; 任对方摆布。
更何况……
星琪终于忍不住笑:“你怕麻醉剂损伤我脆弱的脑壳壳,我不记得你了。”
她故意带了口音,但侦探没笑。相反,她连转戒指的动作都停下来; 神色迥异往常的凝重,“我想过,如果你不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回来,我就不出去了。”
——是选择不出去,而不是出不去。
星琪咂摸了片刻,“现代版古墓……啊呸。”
她挥手赶走头顶飞舞的虫子,顺便把不好的可能性一并驱散,“就算我没回来,你也不能守活寡。”
侦探弹了她一记,眉眼却如星琪所愿地舒展,“但是,你回来了。”
“要知道你会钻牛角尖,我干脆不要去。”星琪哼了声,不满地皱起鼻子,“话说回来,最吓人的还是回来这一路,你晓得坐八百公里幽灵车是什么感受吗?我中途差点儿下车叫出租了。”
“新一代无人驾驶技术陶工做过足够多的路测,事故率为零。”
“不是说车子不安全。”星琪抱起双臂,“夏小珘你是不是忘了我没驾照?”
“啊。”被兴师问罪的侦探没有一丁点抱歉的意思,“那个……有的,和行驶证放在一块儿……行驶证就放在……”
星琪打断她:“……做假证是犯法的!”
“好啦。”侦探伸长手摸摸兔耳朵,“下次不会了。”
说着吓坏了,担心和忧虑投向的却是对方之前所处的环境,此时此刻,彼此感受到的、看到的没有恐惧。
计划实施起来比设想顺利——虽然实际上没有具体计划。
最大的阻力是说服侦探让她独自回到那地方。
回到那年春节她拼命逃离的囚笼。
她不愿成为侦探的弱点和束缚,不想再畏寒惧冷,以至于不经意间被寒冷俘虏神智。
她一路上冷得直打颤,几次咬破舌尖。
当侯老头带她去看湖心岛,丝毫不忌惮星琪想起他是当年的加害者,星琪一度以为她撑不下去。
因为她一时兴起的念头,在路上逐渐形成的计划绝非全无风险。
首先,刘卓就充满不确定性——没猜错的话,他是公社培养的“星”的接班人。
其次,她需要给公社传达她仍失忆的信号,因此她特意找公社的人去联系“处长”——亦即脱手赃物的中间人。
侯老头和博士举凡有半点警惕心,不难猜到她想用博山炉和玉佩引蛇出洞。
而中间人通常为了钱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但她还是决定试试看。
跟侦探的这段时间,星琪最大的收获是,她知道自己并非身无长技,没有可取之处,她拥有着将她和普通人划开界限的技能。
倘若侦探认为她可信赖、可依赖,引以为并肩同行的搭档,那么她也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赌上一把。
她观察了刘卓一阵,清楚地在他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自信与自卑并存,但畏缩卑怯的行事作风盖不住旺盛生命力,更不惮于向有好感的人释放善意。
其实公社绝大部分底层成员打心眼里以为他们兢兢业业在做无名英雄,为改善被遗弃的人的生活添砖加瓦。
只有所谓的领导人坏到骨子里。
所以她带上刘卓。
至于任怀成——
做生意——哪怕是他这种倒买倒卖的二道贩子,也懂得(尽力而为的)公平交易。
买家是他联系的,“星”跟他来了买家地盘。
于情于规矩,“星”十分配合,但买方态度却十足耐人寻味。
任怀成以后还想在道上好好做生意,必然不会任由毫无诚意的买方戏弄,尤其侯老头这种拿他当枪使的无良买家。
一步一步,有惊无险和那老头面对面。
“最初激发我的就是那尊博山炉,我印象以前见过那东西,就是想不太起来。”星琪在记忆里翻拣,那几天每天都像浸在寒潭,痛不欲生,但好在没白受折磨,记忆复苏了十之七八,“后来我知道了,博士给过我预告,观音像之后就是博山炉。老头想要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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