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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蹲在谭一璇跟前，仰头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相信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见谭一璇哀哀戚戚凝望她，满脸的不舍和恳求，不由无奈加了一句：“我发誓。”


第103章　
　　夜深了；　宾客散尽，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落座在大厅里。
　　王洒洒走到二楼走廊，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一楼大厅。
　　王妈妈正和李阿姨她们聊天。
　　王洒洒走到王妈妈身边时；　两人聊得正欢。
　　“新娘子下来了？不去陪小谭呀？”李阿姨看了王洒洒一眼，打趣道。
　　王洒洒掀唇笑了笑；　没说什么。
　　李阿姨看她笑得勉强，倒是愣了一下。
　　不过今天是王洒洒和谭一璇结婚的日子，有什么事情，她也不好多问。
　　只好按耐住疑惑，和王洒洒她们道别。
　　一听三人要走；　王妈妈连忙叫王洒洒送他们离开。
　　王洒洒没有拒绝；　微笑应了。
　　她送李阿姨他们走到门口；　更准备回客厅，忽然就被陆颠叫住了。
　　陆颠看着她，欲言又止：“王洒洒；　你到底怎么了？”
　　本来乍然听到自己青梅竹马和谭一璇结婚，陆颠十分不可思议。
　　精神恍惚了一个晚上；　回想起两人之间的互动，勉强认清两人相爱的现实。
　　可是现在王洒洒脸上的表情，却实在不像一个新婚的人啊。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陆颠沉默一阵，到底没忍住重复问了一遍。
　　王洒洒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住了，半晌，她笑容缓缓收敛，嘴角微微抿起：“陆颠；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陆颠被她说得愣住，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嘴角抽搐：“你羡慕我？你没事吧？”
　　王洒洒不管陆颠脸上什么表情，背靠在大门上，仰头望着头顶黑沉沉的夜色，喃喃道：“有时候，能够像你这样单纯，无忧无虑，倒是挺不错的。”
　　单纯？意思是说他蠢？
　　“喂！你说谁蠢呢？”陆颠瞪着她。
　　王洒洒失笑摇头，转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道：“没事，我就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喂！王洒洒！你说清楚！说谁蠢呢！”
　　陆颠声音太大，被李阿姨听到了，耳朵登时遭殃。
　　王洒洒听着门外传来的惨叫，嘴角略微上扬了一分。
　　大厅内宾客已经走完，只有佣人在收拾杯盘。
　　王洒洒找到正指挥佣人干活的王妈妈，抱住她的肩膀撒娇：“妈，别忙活了，明天再弄吧。”
　　王妈妈闻言，微笑侧头看向她：“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跟我撒娇啊？”
　　“妈……”
　　“怎么了？”
　　“我很幸福……”
　　王洒洒注视着王妈妈还有王爸爸忙碌的身影，喃喃说道。
　　“就算生命在这一刻终止，我也心甘情愿。”
　　“说什么傻话？”王妈妈听言，登时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伸出手指重重点在王洒洒白皙的额头上，怒道，“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呢？你呀，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妈昨天还和你奶奶上庙里给你求了护身符呢……”
　　王妈妈说着，连忙转身去了卧室，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将护身符戴在王洒洒的身上，看她好端端带着，才放心一点。
　　不过刚才女儿说的那一番胡话，还是让她心神不宁，她不由嗔怪瞪她一眼，道：“你记住好了，以后不能说这种话，知道吗？”
　　王洒洒低头，手指抚摸着悬挂在脖颈上的护身符，眼眶渐渐泛红。
　　她抿唇一笑，“爸爸还有妈妈，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王妈妈轻叹一声，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将她往前一推：“去吧，别让小谭那孩子等太久。”
　　王洒洒不由顺着王妈妈的力道往前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着王妈妈还有不远处的王爸爸，轻声道：“爸妈，对不起。还有……再见。”
　　王妈妈登时愣了一下，皱眉看向王洒洒的背影，想到谭一璇，到底没有追上去。
　　王爸爸忙完一阵，踱步走到王妈妈身边，拥住自家老婆看着王洒洒越走越远，“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老公，你说洒洒那孩子，会不会做傻事？”王妈妈手掌按在自己胸口，不无担忧道。
　　另一边，王洒洒回到卧室，反手便将门锁上。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们。
　　谭一璇坐在床上，一身洁白婚纱，露出纤细的锁骨和手臂。
　　卧室内空调开得很足，可是谭一璇开着窗户。
　　冷风一股脑儿灌进来，吹得王洒洒打了一个寒颤。
　　她慌忙去关窗户，转身靠在窗户上，不赞同地看着谭一璇：“你还嫌不够冷啊？”
　　她说着，连忙拿起一旁的外套替谭一璇披上。
　　谭一璇手指握住王洒洒的手腕，睫毛轻轻颤抖，轻声呢喃道：“洒洒，你回来了，是否证明，你准备跟我回去呢？”
　　王洒洒动作顿了一下，既然点头，也没摇头。
　　她转身靠着谭一璇坐下，与她一样，仰头望着窗外的夜色。
　　“谭一璇，其实我依然无法在你和父母之间作出选择……”
　　谭一璇面色怔了一下，眼中思绪万千，她眨了一下眼睛，将满心苦涩和复杂咽下去，缓缓道：“洒洒，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王洒洒民乐抿唇，双手枕到脑后，朝着身后柔软的大床躺了下去。
　　她目光直直透过玻璃窗，望向窗外那一轮被墨云遮住的黯淡月色，柔声道：“情感上我不知道如何抉择，但是我知道该怎么选。”王洒洒侧过身来，抓住谭一璇纤细的手指。
　　谭一璇顺着王洒洒的力道躺下来，躺在她的身边，眼眸如水凝望她，欣喜道：“所以……你选择我，对吗？”
　　王洒洒轻笑一声，伸出手指一寸寸描摹着谭一璇的五官。
　　饱满的额头，挺俏的鼻尖，形状姣好的嘴唇。
　　“谭一璇。”王洒洒轻声道。
　　谭一璇柔柔望着她，满脸柔情蜜意，“嗯？”
　　两人的头发都仿佛黑色绸缎般铺在床上，白色裙子纠缠着，紧紧挨在一起。
　　她们呼吸相闻，彼此缠绵对视。
　　“洒洒，其实你不用特意来陪我的。”谭一璇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王洒洒的脸颊。
　　她说这话时，声音已经十分虚弱，惨白的面孔没有丝毫血色。
　　王洒洒握住谭一璇冰凉的手指，紧紧握在手心，小弧度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已经和他们道过别了。”
　　王洒洒顿了一下，更靠近谭一璇一点，握住她的双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谭一璇，我准备好了。”
　　谭一璇愣愣望着她，“洒洒……”
　　王洒洒仰着脖子，露出最脆弱的部分，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谭一璇沉默片刻，俯下身下，双手松松握住她的脖子，冰凉的唇瓣落在她的脸颊上，那力度，好像窗外的雪花落在她脸上似的。
　　王洒洒闭着眼睛，嘴角勾起，打趣道：“你不会是没有力气了吧？”
　　谭一璇骤然翻身，坐在床上，居高临下俯视着王洒洒。
　　她手指掐住王洒洒的脖子，缓缓用力。
　　王洒洒雪白的脸上才稍稍浮现出一小片红晕了，就感觉脸上滴答落下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睛，看着谭一璇，伸手一抹。
　　那滴东西，是谭一璇的眼泪。
　　谭一璇坐在那儿，双手从她脖子移开，落在王洒洒的脸颊上。
　　她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眼尾绯红，眼泪一滴一滴从她眼眶中溢满出来，砸到王洒洒的脸上，砸到她的心里。
　　“洒洒……”谭一璇捧住她的脸颊，泪如雨下，“我办不到……”
　　“要我亲手杀了你，我办不到……”
　　王洒洒张了张嘴，默默望着她：“谭一璇……”
　　“洒洒，是我太自私了。”谭一璇眼眶泛红，泪眼婆娑望着她，“如果非得杀了你才能得到圆满，那我宁愿自己就这样死在你的世界。”
　　她俯身下来，缓缓靠在王洒洒的肩膀上，冰凉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在王洒洒的肌肤上。
　　“我不回去了，也不杀你。”她慢慢道，“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葬在你的院子里。”
　　“只要能这样时时看着你就好。我什么也不求了，只盼你平平安安，顺遂一生。”
　　“小黑告诉我，等我死了，你迟早会忘记我。”谭一璇抚摸着王洒洒的肩膀，轻声道，“我不求你一辈子记住我。”
　　“就算……你就你要和陆颠或者其他男人女人结婚，也不要马上就结婚好吗”
　　王洒洒听着她这一番言不由衷的话，既感动又觉得好笑，苦中作乐道，“那我什么时候结婚才好？”
　　谭一璇没想到王洒洒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黑眸登时一沉，握住王洒洒肩膀的手也紧了紧。
　　她声音不变，语调还是柔柔的，“一年？还是两年？”
　　都不行。
　　“十年吧……就算你要忘记我，也请你等十年之后再……”
　　王洒洒哭笑不得打断她，“我十八岁，再过十年，可就二十八岁了。”
　　“你太贪心了吧，谭一璇？”
　　谭一璇稍稍起身，扶住她的肩膀，深深望着她，“只要他爱你，就不会惧怕等待十年。”
　　“洒洒，我知道我很贪心。可是我一想到你要嫁给别人，我这里就好痛……”她说着，握住王洒洒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王洒洒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再看满眼恳求之色的谭一璇，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她起身，扶着谭一璇靠着枕头，两人肩碰着肩，拥抱在一起。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马上就到十二点了。”
　　王洒洒拿出手表，时针指向十一点整。
　　王洒洒眼睫微垂，定定望着谭一璇。
　　“还有一个小时，对吗”
　　谭一璇红着眼睛，点点头。一双被泪水洗涤干净的双眼，黑白分明。
　　王洒洒刚想说些什么，背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咯住。她面上一怔，伸手去掏，拿出一只白色小药瓶来。
　　王洒洒登时看过去，微微眯起眼睛，“这个是什么？”
　　谭一璇睫毛迅速颤抖，仿佛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王洒洒缓缓抬起下巴，皱眉看过去，边侧头打量着白色药瓶：“替我准备的？”
　　谭一璇抿唇不语，不敢看她。
　　王洒洒看着白色药瓶上的名字，慢慢道：“你算计好了？”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快死了，我绝对不会苟活。所以给我准备了这个？”王洒洒把白色药瓶放在床头柜上，转头看向谭一璇。
　　谭一璇微微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王洒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脸上表情莫名：“如果你一早就准备好了，干嘛不直接告诉我？”
　　“哦……”她恍然大悟一锤手心，“我知道了，如果由你动手，以后我想起来，难免会怪罪你。”
　　“可是我自己自杀就没关系了。”
　　“你真是服了你了，这种时候还在算计我！”
　　“洒洒……”谭一璇眼神慌乱，不敢和她对视，“我……”
　　王洒洒长叹一声，拉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红着眼眶道：“你有没有常识？安眠药吃不死人的。”
　　“你若想我自杀，应该给我准备点其他东西。”
　　谭一璇：“……”
　　谭一璇沉默了许久，才气若游丝道：“洒洒，快十二点了。”
　　王洒洒愣了片刻，敛眸点点头。
　　她伸出手来，手指点在谭一璇的眼睛前，鼻子忽然一红，哽咽道：“我多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谭一璇，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不要打断我，好不好？”
　　谭一璇迷茫望着她，确实乖巧点点头。
　　王洒洒睁着一双泪眼看她：“你信任我吗？”
　　谭一璇毫不犹豫点头。
　　王洒洒垂眸微笑，牵住她的手，轻声呢喃：“谭一璇，你并没有死。”
　　她不顾谭一璇越发迷茫的神色，一口气快速说完，“我也是刚刚想起来。你其实是s市首富的孙女，因为车祸陷入昏迷。而我是你的第二任精神引导师。”
　　“精神世界诡谲，谁也不知道我们会碰到什么。记忆会被替换，就连面貌也许也会变得不同。”
　　“我的治疗方案，就是将你的精神力引导到我的精神世界。”
　　谭一璇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怔怔凝望着她：“你是说，我们都不会死，是吗？”
　　“很会抓重点嘛！”王洒洒赞许道，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肯定她的猜测，“对，我们都不用死了。”
　　谭一璇忽然紧紧抓住王洒洒的胳膊，死死盯着她，“那……那回去之后，我会忘记你吗？”
　　王洒洒神情微愣，然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傻瓜，怎么会呢。难道你没有自信记住我？”
　　谭一璇定定凝视她半晌，紧绷的神情慢慢放松，她点头，“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出去之后，我一定来找你。”
　　王洒洒点点头，手指搭在谭一璇的肩膀上，忽然用力将她摁进自己怀中，在她耳畔软声道：“我记得，你还有一个愿望没有实现。”
　　谭一璇神情微愣，还没开口说些什么，窗外的骤然绽放的烟火忽然夺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王洒洒紧紧搂住她，无声流泪。
　　眼泪滴下来，她就伸手将脸颊上的眼泪抹掉。
　　窗外，烟花璀璨夺目，万紫千红，火树银花。
　　砰！
　　一朵烟花绽放，照亮屋内相拥的两人。
　　“对不起，我就骗你最后一次。”
　　再美的烟花也有熄灭的时候，烟花燃成灰烬，窗外恢复成一片漆黑的颜色。
　　“洒洒，你说什么？”谭一璇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摩挲一下王洒洒的脖子。
　　王洒洒柔声道：“谭一璇，我爱你。”
　　“嗯，我也是。”
　　王洒洒搂住她，闭上眼睛，喃喃道：“做了这么久的梦，该醒了。”
　　…………………………………………………………………………………………………
　　“王医生！病人精神稳定，治疗一切顺利！”
　　王洒洒皱眉从床上醒来，疲惫揉了揉眉心。
　　长时间的沉睡让她的身体机能出现一些小小的滞涩，她靠在白色床头上，侧头看向门口。
　　满头白发的院长满脸笑容地走进来，“小王！辛苦你了！这么棘手的病人都被你治好了，不愧是我们精神科的精英大夫！”
　　王洒洒伸手从桌上拿过眼镜戴上，面无表情看着院长：“院长，虚的少提，你到底怎么处理王莎莎？”
　　“如果不是她瞎来一通，任务难度会升级？我只想问一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院长笑容一滞，语重心长道：“……小王啊，王莎莎的手段虽然极端了一些，但是管用就行。反正病人醒过来，会忘记之前经历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人醒了，梦也散了。”
　　“而且……”院长摇摇头，叹息道，“这次莎莎算是踢到铁板了，刚刚才醒过来呢。”
　　王洒洒沉默低头，望着自己的指尖。
　　“我现在，能见一见病人吗？”
　　院长若有所思看着她，倒是没说什么：“你是她的主治医师，自然可以。”
　　王洒洒下床，穿上白大褂，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走出病房。
　　谭一璇的病房距离她不远，只有一墙之隔。
　　王洒洒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便响起熟悉的女声，只不过听起来没有那么清脆，成熟了许多。
　　她现在，是二十八岁的王洒洒。
　　谭一璇，自然也是二十八岁的谭一璇。
　　王洒洒推开门走进去，看到那人坐在病床上，正在喝稀粥。
　　谭一璇视线冷漠，不带丝毫感□□彩地看她一眼，黑眸稍稍闪过一丝迷惑：“你是？”
　　王洒洒顿了顿，推了一下眼睛，朝着她伸出手，咳嗽一声：“我叫王洒洒，你的主治医生。”
　　王洒洒简单给她做了检查，全程谭一璇除了回答她的问题，并没有和她有其他任何交流。
　　她是真的，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王洒洒直起腰来，双手插进口袋，转身离去。
　　王洒洒走到门口，手指握在门把上，忽然道：“谭小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谭一璇淡淡嗯了一声：“你问吧。”
　　“你……喜欢你的未婚夫吗？”
　　王洒洒手心都是汗水，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也不能问。
　　可是她怎么能够甘心，和谭一璇经历那么多，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身后，长久的沉默，谭一璇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王洒洒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也对，她算什么？
　　不过是谭一璇的主治大夫而已，哪里有资格过问她和她爱人的事情呢？
　　“我知道了，再见。”王洒洒微笑道，推开病房门。
　　门外，一个俊秀青年捧着一束鲜花站在那里，他看到王洒洒，和她略略点头算是招呼，就越过她，走进病房内。
　　王洒洒撇了撇嘴，没有回头去看门内那对俊男美女，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谈什么恋爱，浪费时间。
　　还不如工作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