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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如冰微怔，忽然明白什么，轻声叹息，“也许你说的对，只是追逐名利之心，人皆有之，谁都逃不开。”
　　
　　“你也是这样么？”
　　
　　柳如冰想摇头，却忽然想起那个紫衣轻扬的女子。
　　
　　***
　　
　　“云千玦放弃天下之主的位置，实在可惜。”
　　“各人有各人的追求。你追求的，不一定就是他人喜欢的。”
　　“哦？那你的追求是什么？”
　　“我……，一叶扁舟，逍遥自在，便是最好。”
　　“呵呵，这样么……”
　　“……，来年四月，召开武林盟主大会，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猜猜。”
　　……
　　“权。”
　　“对，就是权，我已经有了打算。只是，我不便出面，只能你去做。”
　　“好。”
　　
　　***
　　
　　“姐姐？”萧青岚叫回了柳如冰的思绪，她回神，笑着点头，“我也是吧。”
　　
　　“是么？”萧青岚低头，手却紧紧攥着剑柄，那样恍惚犹豫的神情，怎么能让她相信。
　　
　　沉默片刻，柳如冰站了起来，轻拍萧青岚的肩膀，笑道：“夜寒露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青岚却摇头，闷闷道：“我再呆一会。”
　　
　　“那好，我先走了。别太执着，注意身体。这次不能出人头地，便等下一次的武林盟主大会，总会有机会的。”
　　
　　“嗯。”
　　
　　柳如冰走后，萧青岚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长剑再次出鞘。
　　
　　朦胧月色中，剑身倒映出她的如水清眸，寂如幽潭，“我一定会，一战成名——”
　　
　　***
　　
　　夜色沉寂，林间小屋窗中透出昏黄的烛光，倒映出一个女子的侧影。
　　
　　烛光下，洛忆阑正站在书桌前，神情专注，提笔作画，画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在一片桃花林下，手持长剑舞剑。当她终于画好最后一笔，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波动。
　　
　　指尖轻触画面上少女的脸，洛忆阑的冰冷眼神柔和了起来，轻喃道：“你现在还好吗？”
　　
　　沉默良久，洛忆阑慢慢低下头，轻吻画上的少女，记忆中出现最后一晚时的情景，缱绻缠绵的吻，懵懂迷离的人。
　　
　　那一次，不懂如何更近一步的亲近，只知道想更近的拥有彼此，却不知该如何去做。
　　
　　如今，明白了一切，却又庆幸。如果那一次，懵懂交付了彼此，萧青岚就毁在了她手里。
　　
　　抬头，转身走向窗边，推开窗户，只见窗外月光清浅，树上的枝桠上已经长出嫩绿新芽。
　　
　　心念一动，洛忆阑取剑，跃窗，施展轻功，转瞬就是百米。
　　
　　长剑出鞘，月色下光芒闪动，闭上眼，仿佛萧青岚就在她身边，扶着她的手，告诉她如何出剑。
　　
　　一剑起帘，难忘前尘，如澜涌现。你我曾相携翩跹，执手无言，如凝缱绻。
　　
　　一剑幻灭，如梦前情，只得成烟。韶光如逝水东渐，你我早已，倾负流年。
　　
　　“这本册子，你可以看看。情爱之事，无非如此。”洛幽依的话忽然出现在洛忆阑脑海里，蓦然睁眸，眉眼冰冷，长剑转向，狠狠劈到一棵树上，震得树枝猛烈晃动，发出哗哗响声。
　　
　　“我可保你安然，但这些你还是要明白。这样，才能知道如何应付他。”
　　
　　洛忆阑狠狠将剑拔了出来，再次对着眼前的树乱劈一气，一时之间，碎枝木屑横飞。不知砍了多久，她终于累了，狠狠将剑从树上拔了出来，向来时的路上走去。
　　
　　一年多的时间，在洛幽依的训练下，她学会了杀人，有了那次，再往后，杀人对她而言，越来越轻而易举，谈笑间便取人性命。她也学会了演戏，面对不同的人，如何表现不同的情绪。更学会了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
　　
　　洛幽依告诉她教主连元安的喜好，告诉她幽冥教的内部权利争斗，她要做的就是接近连元安，挑拨连元安与他的亲信关系，让他最终孤掌难鸣，直到洛幽依将教中大权尽揽在手。
　　
　　秦振死后，连元安和教中众人一度怀疑是洛幽依下手，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只得就此作罢。那些人又怎么能想到，会是她这个不能见光的暗子杀了秦振。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洛幽依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带她入幽冥教，接近连元安。
　　
　　不知不觉，洛忆阑已走到小屋附近，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屋里竟然有人。
　　
　　心中蓦然一紧，那张画……
　　
　　急跑几步，到了窗前，翻身进去，动静惊动了来人，只见她回头，后退一步，眼神似有不解。
　　
　　洛忆阑星眸冰冷，冷声质问，“纪无心，你进我的屋里做什么！”
　　
　　纪无心再次后退一步，低声道：“我敲门了，但是没有回应，就贸然进来了，抱歉。”
　　
　　声音仍是微冷，脸上冰冷却已不见，只剩下忐忑不安，看着这样的纪无心，洛忆阑的冰冷神情略微缓和，“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明天我要离开这里，奉右使之命去武林盟主大会，所以，这段时间只有你自己在这里。”
　　
　　“武林盟主大会？”洛忆阑的星眸滑过戾色，转瞬不见，冷冷点头，“我知道了。”
　　
　　视线瞥到那张画，心中涌起难言的苦涩，面无表情将画拾起，靠近烛火，火苗倏然窜上画纸，手忽的一松，画缓缓落地，片刻便成黑灰。
　　
　　纪无心愕然，颈间忽然一凉，冰冷话语有如毒蛇吐信，钻进她的耳里，“这幅画中的人，只有你看到了，如果哪天我听到什么流言风声，我会先杀了你。”
　　
　　三尺青锋，近在眼前，纪无心默然半响，面无表情道：“我不会说出去。”
　　
　　洛忆阑紧盯纪无心半响，见到只有平静，再无其他，终是撤剑，“你走吧。”
　　
　　“是。”纪无心低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那样的背影，竟是有些寂寥……
　　
　　洛忆阑慢慢蹲了下来，捻起纸灰，心头泛出苦涩，她不能让洛幽依发现萧青岚，这是第一次画，也是最后一次了。
　　
　　一个月后，武林盟主大会传来消息，韦氏山庄韦易在洛幽依的暗中扶持下，得到盟主之位，幽冥教一人化名韦平，跟在韦易身边。
　　
　　萧青岚在武林盟主大会九连胜，名号传遍天下，让洛忆阑怅然许久。
　　
　　名扬天下也好，默默无闻也好，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们，只会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前尘梦

　　秋夜如寂；寒风呼啸，遥远东方；启明星高挂天幕。
　　
　　此时正是黎明前的最黑暗的一刻；幽冥谷万籁俱寂，片刻；忽然火光大亮；杀声四起。
　　
　　杀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归于沉寂；空气中却多了些许血腥味。
　　
　　紫云殿；殿门大开；殿内纷乱，时不时便见一队幽冥黑衣押着几个人出来。
　　
　　不知过去多久，里面走出一个女子，眉黛如烟，星眸如夜，倾城容颜，却是神情冰冷，她扫视已等候在外的人，目若冷刀，声若寒冰，问道：“右……”话语微顿，蓦然改口，“教主在哪里？”
　　
　　有机灵之人上前回话，“回洛姑娘，教主请您去华清殿。”
　　
　　洛忆阑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离去。
　　
　　沿着蜿蜒曲折长廊行走，洛忆阑的神情愈发冰冷，行至无人转角时，她停下脚步，抬手，只见双手一道红色痕迹，那是用麻绳捆沉睡不醒的连元安时勒出的痕迹。
　　
　　许久，她讥讽一笑，“灭元散，果然是好东西。”
　　
　　***
　　
　　“洛忆阑，再过几天，我就要安排你与他‘意外’邂逅。为了让你安心，我提前交待你些事情。”
　　“属下洗耳恭听。”
　　“连元安的亲信之中，有我的心腹之人，我让他用了半年的时间，在连元安的饮食里下了灭元散，此药无色无味，每天只需要一点点，不会让人察觉到。半年过后，便会失去男人正常功能。如今他正四处求医，却苦无良药，呵呵。你这时出现在他身边，他不会对你造成威胁。即使有，会有人及时出现救你，如此，可有安心？”
　　“是。”
　　“你只需要和他周旋半年，让他一心顾你，无心教中事情，让身边亲信众叛亲离就好。”
　　“还要让他把教中大权交给右使。”
　　“对，要做得不动声色。我相信，这一年半的各种场景训练，你已经驾轻就熟才是。”
　　“属下定不会辜负右使。”
　　“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属下想问一个问题，但怕右使怪罪。”
　　“问吧，我不怪你。”
　　“敢问右使，连元安身边的那个右使心腹之人是谁？”
　　“呵呵，你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属下怕到时会误伤他。”
　　“原因很简单，只有这样，你才能以最真实的情绪面对他，这样才不会被连元安察觉到。”
　　“属下明白了。”
　　
　　***
　　
　　一见倾心，但为君故。美人在侧，春宵苦短。
　　
　　洛忆阑冷冷一笑，怎么可能，不过是白日说梦。洛幽依如她所承诺，做到了让连元安得不到自己，她损失的只是一些实在无法避开的身体触碰。
　　
　　日子如履薄冰，计划在一点点实现。每日逢场做戏，快让她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直至昨夜，她被洛幽依忽然告知，今夜举事，她便在连元安的酒中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轻而易举让他中招。
　　
　　她惊讶洛幽依会如此之快举事，才短短四个月，完全不是曾经说好的半年。好在计划成功，时间便不重要。
　　
　　杀局虽短暂，准备的时间，又岂是一年半载就可以做到……
　　
　　这一刻，洛忆阑才真真切切觉到洛幽依的可怕，那样的心计与智谋，她此生都望尘莫及。只是，她有些不解，洛幽依完全可以不必如此费心费力，只要像初见那样逼迫她，为了复仇，她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洛忆阑……”
　　
　　忽然而来的声音打断洛忆阑的思绪，她抬头看去，却见是纪无心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来到她面前，眸光一冷，“有什么事情？”
　　
　　纪无心低头，“教主见你久久不至，吩咐我来寻你。”
　　
　　洛忆阑冷笑，拂袖而去，她没有看到纪无心在她身后复杂难言的目光，或者说，她是不想看到。
　　
　　华清殿中，洛幽依手握三尺染血青锋，唇角微勾，凤眸睥睨众人，高傲而张扬。
　　
　　大殿正中，众人跪了下来，齐声高呼，“恭喜教主，大业得成。贺喜教主，千秋万代。”
　　
　　洛幽依抬手示意，神情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都起来吧。”
　　
　　声音柔媚，没有半分杀意，让人难以想象，就是这个女子在一个时辰前，以雷霆万钧之势，调动幽冥三军，将教主连元安软禁，将他的一应家属和亲信尽数血洗。
　　
　　“谢教主——”
　　
　　门外高呼声响起，“殿外洛忆阑、纪无心、叶霖求见。”
　　
　　“传！”
　　
　　洛忆阑缓步走进大殿，在见到叶霖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深得连元安信任，谁又能想到他竟然是洛幽依心腹之人。当初，她差点对叶霖动了杀机，却被连元安所喜，只以为自己是在乎他，其实她只是觉得，叶霖挡了路而已。
　　
　　叶霖此时也是如释重负，最初见到洛忆阑时，他记得她面无表情，神情冰冷，却在见到连元安时，那冰冷就消失无踪，化作缱绻柔情，真真让他汗颜三尺。
　　
　　按照洛幽依的安排，他当着洛忆阑的面，假意劝连元安不要沉迷美色，那时，他看到了洛忆阑眼中一瞬而过的杀机。那样的杀机，让他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可怕，不愧是洛幽依亲自教导出来的暗子。
　　
　　三人进殿，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教主。”
　　
　　洛幽依抬手，“都起来吧。”
　　
　　“谢教主。”
　　
　　洛幽依来到教主宝座，宽袖一拂，转身坐定，目光凛凛，“纪无心，叶霖听令。”
　　
　　两人俱是向外侧站一步，拱手抱拳，齐声道：“属下听令。”
　　
　　洛幽依扫视众人，红唇轻启，声音响彻大殿，“第一道命令，任命叶霖为幽冥左使，纪无心为幽冥右使。”
　　
　　叶霖面现喜色，纪无心却是面无表情，齐声道：“谢教主，属下定当尽心尽职。”
　　
　　洛幽依挥手，再次扫视众人，凤眸闪过凛意，“第二道命令，从今日起，幽冥教设圣使，仅次居于本教主之下。”
　　
　　洛忆阑冰冷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出现波动，她知道洛幽依在兑现承诺，手悄然攥紧，她的复仇之路，终于近了。
　　
　　“洛忆阑听令！”
　　
　　强制按下心中的激动，洛忆阑向前踏出一步，拱手道：“属下听令！”
　　
　　望着台下满面期待的洛忆阑，洛幽依感慨万千，她不能不承认，这场局，如果没有洛忆阑，断不会如此完美收宫。
　　
　　“意外”邂逅，让连元安一见钟情，而后欲擒故纵，让其欲罢不能，再到最后收网，让他彻底沉沦，将教中大权尽放于自己之手，一切都做得无懈可击。正是在洛忆阑的推动下，她才能在教中关键位置逐渐安插自己的心腹，而后顺利夺权，登上教主大位。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看到洛忆阑对连元安巧笑嫣然，柔情万千时，会觉得刺眼。明明在演戏，却让她恍惚觉得那是真情流露。正是因为如此，她冒险加快了夺权步伐，在一切都布局妥当时，决然提前执行计划。
　　
　　唇角噙笑，抬手示意，“圣使一职，便由你接任。”
　　
　　洛忆阑正待回话，却听到一人跳出来反对，“教主，我反对。忽然设置圣使一职，会撼动教中原有根基，还望教主三思。”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几人附和。
　　
　　这时的众人已经知道洛忆阑不是洛幽依的表妹，只是洛幽依安排接近连元安的暗子，自然看不上她，反对声音也就大胆起来。
　　
　　洛忆阑冷睨那人，云袖微动，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是隐忍。
　　
　　察觉到洛忆阑的动作，洛幽依神情似笑非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我意已决，无需再劝。”
　　
　　一人站出，“教主，就算设置圣使一职，那人也不该是洛忆阑。她何德何能，能担此大任。”
　　
　　叶霖心中嗤笑，敢说出这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此话一出，将任命洛忆阑的教主又置于何地。果然，洛幽依的脸色冷了下来，却是隐忍不发，而是凤眸微眯，看向洛忆阑，微微点头。
　　
　　洛忆阑明白了洛幽依的心思，袖中匕首赫然出鞘，身形一闪，便到那人面前，寒光一闪，便听众人惊呼。
　　
　　“藐视教主，该当何罪？”冰冷匕首架于那人颈间，洛忆阑星眸冰冷，一眼望去，如幽深寒潭，冰冷刺骨，“如果我不能，教中也无人能担。”
　　
　　“你，你……”那人面色苍白，颤抖着说不出一句，众人更是胆战心惊，他们又何曾见过这样的洛忆阑。
　　
　　洛忆阑冷笑，匕首下压一分，只见血丝渗出，“我告诉你，圣使这个位置，我要定了！如果你想死，我成全你。”
　　
　　看着眼前这一幕，纪无心低头，戴着面具的洛忆阑，只让她觉得疼。
　　
　　洛幽依凤眸闪过不明情绪，抬手示意，“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圣使，回到你的位置。”
　　
　　匕首唰地收起，洛忆阑垂眸，转身对洛幽依抱拳，站回原位，低声应道：“是。”
　　
　　冰冷杀意忽然消失不见，大殿众人俱是心神一松，叶霖却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如此转换自如的气场，这个女人，太可怕。
　　
　　洛幽依暗暗心惊，她发现，洛忆阑的成长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凤眸闪过幽深，看向众人，问道：“连元安此人如何处理，你们可有想法。”虽是询问句，语气却没有半点疑问，似是成竹在胸。
　　
　　叶霖的额上渗出冷汗，教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此话毫无疑问是在试探众人的态度，他侧身踏前一步，“启禀教主，属下以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众人齐齐附和，“左使说的是。”
　　
　　洛幽依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下，看向洛忆阑，却见她低头不语，而纪无心也是不语。纪无心不擅言谈，她理解，洛忆阑的行为却让她不舒服，莫不是日久生情……
　　
　　微微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杀吧。”
　　
　　“等等，连元安，我来杀。”洛忆阑却忽然出声。
　　
　　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