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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吃不下。
　　有些事情，不去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一样，听起来有点像自欺欺人，但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即使重要的东西已经失而复得了，即使又再次沉浸在甜蜜的热恋期，即使明天无限美好，但因为对面邻居的八卦，陈静还是陷入了对往事的无限惆怅中，情绪不受控地变得低落。
　　陈静把泡面倒掉，然后打开冰箱挑选了一些食材，开始动手做菜。
　　陈静做菜的方式是千篇一律的，就是把所有食材用刀切碎，放到一个锅里，调味，煮。
　　尽管已经用煮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了，但在等待锅里的东西变熟的那十分钟里，陈静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记忆就像脱线的毛衣，被顽皮的小猫一挠，毛线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散开，最终乱成一团。
　　那天天气很好，但陈静从起床开始就心情不好，每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每个月都如此。女人本就情绪化，特别还是那样的日子，于是一点小事就成了吵架的导火线。陈静人如其名，文静且冷静，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戳中人的要害，字字珠玑，针针见血，钟璇哪里是对手，何况她对待陈静总是柔声细语，款款情深，说话声音大一点都怕把人震碎，哪里肯真的跟她吵。
　　说是吵架，其实从头到尾也就是陈静单方面冲钟璇发脾气，钟璇知道对方是受姨妈影响，心疼她身体不好，工作压力又大，任她冷嘲热讽，心里也没有不高兴，只一心一意在厨房里替她准备营养早餐，还特地煮了一些红糖姜水，用保温杯装好，让她可以带回公司。
　　发泄过后，又饱餐餍足，陈静神清气爽地去上班。一旦投入工作，反而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也有可能是因为钟璇的红糖姜水发挥作用，反正半天下来，心情不再那么烦躁了。午休的时候，助理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敲门进来，用艳羡的表情看着她说：“陈经理，又有人送花给你了。”
　　陈静见惯不怪，笑笑道：“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好了。”总好过扔掉浪费。
　　助理不是第一次替陈静处理追求者送的礼物了，但仍是谨慎地把卡片递过去，让陈静过目。
　　大家都知道陈经理是有主了的，只是她低调不公开，大家都不知道那位神秘男朋友的身份。
　　“陈经理你先看一下卡片吧，万一是你男朋友送的呢。”
　　没想到还真被助理说中了，卡片上写着七个字：宝贝别生我的气。落款是爱你的小璇子。
　　看着卡片上的字，陈静就算心里真的有气这时也消气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又是这种花花公子泡妞的常见手法，真俗。
　　但……胜在肯花心思。
　　助理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蒙对了，自动自觉地退了出去。
　　陈静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钟璇的号码，好吧，原谅你了，虽然你好像没有做错什么。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把陈静吓了一跳。屏幕上跳动着钟璇的名字，两人再如胶似漆，陈静也没替钟璇取过昵称，“老公”绝对不可能，除非她去变性。“猪”太普遍，在街上喊一声，十个里面有九个回头。“小璇子”……笑傲江湖看多了吧，反正完全叫不出口。
　　于是便一直连名带姓地叫她，就连手机通讯录上也这么规规矩矩地标注。
　　电话接通后，陈静抢先开口嗔怪道：“笨蛋，浪费这种钱……”
　　“陈……静？”一把并不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语调急切地道，“你是陈静吧？我是钟璇的同事杨莉，钟璇刚才被一辆小车撞了，现在在抢救……我刚才打她妈妈的电话打不通，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一趟人民医院？”
　　那一刻晴天霹雳。
　　从天堂到地狱，原来只是一线之差。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陈静还挺乐观的，一直在心里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钟璇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并且心地善良，阳光开朗，上天没道理让她英年早逝。
　　结果证明她还是盲目乐观了，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满脸遗憾地告诉他们，伤者脑部受到严重重创，暂时醒不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陈静只能继续安慰自己，医生说了暂时而已，说不定明天她就醒过来了。
　　然后一天复一天，每一天陈静都强迫自己满怀希望，但每一天都是失望。
　　最悲观的时候，陈静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我对你不够珍惜，所以你不再理我了？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回来，好吗？
　　那天中午收到的玫瑰被陈静用花瓶养了起来，尽管每天都往花瓣上喷水，但花儿还是一天比一天凋零，花至荼蘼，花瓣落了一地，最终全部枯萎。

　　☆、第一百零三章

　　“把我撞了之后醉驾逃逸？”钟璇蹙起眉头，支着下巴看坐在对面的人，“最后都没有抓到肇事司机吗？”
　　“抓到了，但那人是顶包的，罚了钱，判了刑，这事就算结了，真正要害你的人仍旧逍遥法外。”梁凉耸耸肩，用小叉子将最后一小块芝士蛋糕送进嘴里。
　　“你等等，我接个电话。”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钟璇掏出手机看了看，眼底浮现起一丝暖意。
　　梁凉定睛再看的时候，钟璇已经把脸转向玻璃窗那边，嘴角微微勾起，褪去了一身淡漠冷毅的气息，平添了几分柔和。
　　“你在做菜？”钟璇惊奇地咦了一声，接着又问，“都做了些什么？”声音分明充满笑意。
　　“我做菜你觉得很奇怪吗？”陈静也听出了钟璇在笑，不明显，但就是听出来了，还能想象到对方微微勾起嘴角的模样。
　　钟璇笑意更深了：“不奇怪，就是有点惊讶，你以前不是说吃不下自己做的东西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陈静还真说过，不过现在钟璇失忆了，她说没说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谁料钟璇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马上便道：“你别欺负我失忆，你就是说过，我都想起来了。其实吧，你做的菜还是有点卖相的，就是火候和调味没掌握好，也不能说是失败品。”
　　这段记忆就像电视剧放到一半突然插播进来的广告，出现得有点突兀，却又理所当然。
　　那是钟璇当上幼儿武术辅导中心的教练所过的第一个生日，钟璇对自己的事一向不太上心，根本没想起是自己生日，正常上下班，只是傍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糊味，第一反应就是什么电器烧了，顺着糊味一直走到厨房，就看到了穿着粉红色围裙的陈静正挥舞着铲子和锅里的大白菜搏斗。
　　亲自下厨为恋人洗手作羹汤什么的，果然惊吓大过惊喜。
　　幸好还有两个菜没来得及下锅，钟璇在旁边指导了一下，做出来的成品立刻多了一层光环。
　　那天晚上，钟璇把陈静做的那些菜一点不剩的吃了，陈静就光吃后面做出来的那两个。
　　真是让人终身难忘的生日礼物。
　　虽然感动之余，有点伤胃。
　　“怎么突然想起来了？你这是作弊。”陈静顿了顿，不确定地问，“你想起的是哪次？”
　　钟璇这回乐得止不住声音，笑了能有一分钟：“原来还不止一次。”
　　“我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不过你真的不用想起其他那几次了。”电话那头传来几下金属碰击声，是陈静掀开锅盖用铲子翻了翻里面的菜。
　　“唷，生气了砸锅呢？”钟璇调侃道。
　　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几秒钟，才又听到陈静带笑的声音：“是啊，我生气了。”
　　“唉，你这小气鬼。”钟璇知道陈静没真生气，但她乐意哄她，便笑着哄道，“我回去后给你做顿好吃的，别气了，嗯？”
　　“不行，还得再气一会儿。”那边又传来了几下铁铲刮铁锅的声音，听得钟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静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把锅里的菜都铲到了盘子里，额头都出了一层汗。
　　“总算气完了。”陈静长舒了口气。难怪那么多女性不愿意放弃工作呆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炒菜真是门技术活。
　　“你都煮了什么啊，声势那么浩大。”钟璇端起拿铁喝了一口，然后直皱眉头。这种装逼的饮料果然不适合她。
　　“就做了一道普罗旺斯杂烩菜。”陈静拿了筷子，端着她的杂烩菜到客厅。
　　“什么什么？”钟璇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大片薰衣草田。
　　“没听说过吗？普罗旺斯杂烩菜，等一下我拍张照片给你欣赏欣赏。”陈静说完之后立刻就后悔了，那道菜本来的确和名字那么美，但出自她的手，就稍逊风骚了。
　　钟璇不容她反悔，立刻说道：“好啊，等一下你把照片发过来，我还真没听过这菜名。对了，你趁热吃吧，我挂电话啦？”
　　“等等，”陈静喊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钟璇等了一下，忍不住问：“怎么了？”
　　陈静似乎在电话里笑了笑：“还记得回来时给我带麦兜兜吗？”
　　“记得，你就是要提醒我这事啊？”话题跳跃性还真大。
　　“对啊，就这事儿。”陈静又笑了笑，“我想麦兜兜了嘛。”
　　钟璇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乐得笑出了声音，然后满腔思念便从心底深处倾注而出：“麦兜兜也想你。”
　　挂了电话之后，钟璇一抬头就看到梁凉意味深长的笑脸。
　　“是你男朋友吗？”梁凉朝前靠了靠，用叉子敲了敲钟璇的咖啡杯，憋着笑问，“他叫你麦兜兜啊？那你叫他什么？”
　　钟璇心情好，不介意梁凉拿她取乐。刚才喝了苦咖啡，苦到现在，钟璇有点受不了，打开购物袋，翻出一排巧克力。
　　“你不是吃过早餐了吗？刚才又吃了松饼，现在还吃巧克力？”梁凉歪着脑袋看了钟璇一眼，露出羡慕的表情，“不过你这么瘦，多吃点也没什么，真好，都吃不胖。”
　　“那杯咖啡苦死了，我吃巧克力是想漱漱口。”钟璇把巧克力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梁凉，“免得你说我独食，这一块给你。”
　　“哇，好感动，还没吃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了。”梁凉笑着把巧克力接了过来，撕了外面的包装纸，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然后满足地眯起双眼，“就爱这种味道。”
　　“你爱吃刚才怎么不买？”钟璇学不来她那么优雅斯文，两三口就吃完了，之前觉得满嘴苦涩，现在觉得满嘴甜腻，都受不了，只得招来服务生，向他要了一杯白开水。
　　梁凉就吃那么一口，然后仔细地将巧克力重新包好：“我在减肥啊，这个是减肥期间严禁触碰的。”
　　“刚才不还是碰了。”钟璇指了指原本装着芝士蛋糕的白瓷碟，“还有蛋糕，怎么没有一起禁？”
　　“哎，你真烦，我知道要禁，但我就是馋啊，只好有选择的禁。”梁凉把巧克力放进自己包包里，“还不是你诱惑我的。”
　　这时钟璇的手机响了，是短信音乐，她连忙点开来看，是一张照片，小图也挺清楚，但钟璇还是放大了看，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看什么呢？”梁凉好奇探头过来。
　　钟璇便大大方方地把手机翻过来，让她看个够。
　　“你男朋友发来的？他家养宠物？”梁凉问。
　　“你怎么知道她家养有宠物？”陈静明明发的是普罗旺斯杂烩菜的照片，没拍到小贵宾犬的身影。
　　“一看那盘东西就知道是用来喂猪的啊，是巴马香猪吗？名叫麦兜兜？”梁凉捂着嘴笑了起来。
　　“不跟你废话。”钟璇把手机收好，言归正传，“你是不是知道指使人撞我的那个幕后真凶是谁？是不是桥梓禾的爸爸？”
　　“我本来也怀疑想杀你的人是他，但后来才发现不是。不过正因为不是，我才又发现到另外的线索……对了，这件案子已经告破了的，你想知道来龙去脉的话，可以上网查新闻。”梁凉边说边拿起手机上网查询，然后把搜索到的新闻递给她看。
　　钟璇往屏幕扫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有关器官贩卖案的事，并没有涉及什么教唆杀人。
　　“看到了吗，这里这里，写着通讯员梁凉。”梁凉得意洋洋地指给她看。
　　“……这是重点吗？”钟璇把她的手推开，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我只想知道和我有关的事。你就说说那人为什么想杀我吧，是不是我无意中撞破了他的好事，知道了什么秘密或者掌握了什么证据，所以他才想杀我灭口？”
　　“你的推理非常符合逻辑，思维谨密，不过……”梁凉顿了顿，露出遗憾的表情，“现实总是存在无数可能性，而且常常事与愿违，往你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钟璇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能不能少说废话？”
　　“哎呀，我就做个铺垫嘛，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梁凉看着钟璇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连忙道，“好吧好吧，我直接说了。其实撞破别人好事的人是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人也是我，不过当时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不能马上揭穿他们的惊天阴谋。”
　　钟璇微微眯起双眼，盯着梁凉：“既然都是你，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凉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和钟璇的眼神对接，小声说道：“我不一直暗中盯着桥梓禾他爸吗，那天我收到线人的电话，说他在银行提款了，而且数目不少，重点是他拿了钱之后并不是约客户谈生意，而是去了一个小公园。我马上就猜是不是要进行交易了，就急急忙忙赶去那个小公园，还真让我在一个凉亭里发现他和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见面。”
　　“你居然还有线人呢，嗯，那然后呢？”钟璇听了半天没听到自己登场，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距离太远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就想悄悄走过去偷听，谁知道……被他们发现了……”梁凉抬起头满脸歉意地看向钟璇，“当时形势紧迫，我心里又急又怕，不知道怎么就急中生智，想起了《红楼梦》……”
　　钟璇冲她竖起大拇指：“你真行，怎么就没想起《三十六计》？然后呢？你装肺痨？晕倒？”
　　“我装作找人……”梁凉小心翼翼地看向钟璇，“我那时候没办法啊，如果被他们知道我追查他们的话，我一定会血溅当场的。”
　　钟璇瞬间悟了，盯着她问：“你说找人？”
　　“嗯……就假装惊讶地说了一句刚才明明看到钟老师往亭子那边走的，我还想悄悄跟在她后面吓唬她一下，怎么走近了就不见了……我没有故意要说你，但当时谁都知道我跟你关系最好，就只能说你了……”
　　“这种鬼话也有人信？！”钟璇炸毛了。
　　梁凉叹了口气：“反正是我对不起你……当天下午你就出事了，我心里难受啊，但又没有证据马上报案抓人，只能忍辱负重，继续潜伏，争取早日破案，以告慰你在天之灵……”
　　“滚！”钟璇真是百感交集啊，原来这件案子根本没她什么事，连个路人甲都不是，却莫名其妙地被炮灰……差点被炮灰了，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那个两个男的智商也忒低了吧，脑子什么构造啊，那么瞎的话也能信，难怪最后会落网。
　　梁凉的眼圈微微泛红，她认真地看着钟璇，深深地躬了躬身子，把脸贴到了桌子上：“对不起啊钟老师，真的，对不起。”
　　钟璇：“……”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人家为的是公义和真相，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牺牲她一个，拯救千万人，听起来就很划算。
　　“行了，别再用脸擦桌子了，服务生该过来了。”钟璇叹了口气，“我被车撞的那事算是明白了，那你偷我钱包不让我上高铁又是怎么回事？”
　　梁凉把头抬了起来，咬着食指小声道：“这事……其实和车祸那事也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哦，一点点关联。”

　　☆、第一百零四章

　　陈静正痛苦地吃着普罗旺斯杂烩菜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还没到万莉和林医生平时的下班时间，而且她们都有钥匙，没必要敲门。
　　难道又是对面邻居？
　　陈静在猫眼里往外看了看，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显然是有人用手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东西挡住了猫眼。
　　小贵宾犬也听到了敲门声，从阳台一路狂奔过来，使劲地在门缝里嗅着，弓起身子，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谁？”陈静立刻心生警惕。
　　没有人应答，只有连续不断的敲门声。
　　小贵宾犬冲着大门吠了几声，陈静弯腰抚摸了它一下，它立刻舔了舔陈静的手，发出了“呜呜呜”类似撒娇的声音。
　　“再不出声我就打电话叫保安了。”陈静猛地想起了万莉早上提醒过她的话，这几天艾斯克兔斯基想找她，一定要万分注意。
　　难道门外的那个人就是艾斯克兔斯基？
　　陈静一说要通知保安，敲门声立刻就停了，过了几秒钟，堵住猫眼的那块黑影也移走了。
　　陈静再次透过猫眼往外看，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瘦高个，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还垂着头，无法看清楚他的五官。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