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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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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死!”
    此言一出,众皆骇然,卢仲伽惊怒地喝道:“杨帆!你太狂妄了,你敢跟卢氏作对?”
    杨帆缓缓转身,双眉微微一扬,冷笑道:“谁说我要同卢氏作对?卢老太公,当此案张扬于天下的时候,就算是你,或许已是目前卢氏家族辈份最长者了吧,也一定会被家族抛弃,你信不信?”
    杨帆慢慢上前两步,面向卢仲伽站定,身形屹立如山,刚才还飞扬不可一世的卢老太公却在佝偻着身子不断地发抖。
    杨帆慢慢地道:“因为,不抛弃你,你的整个家族,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没错,皇帝不可能同所有的世家为敌,可是要铲除一个世家,却易如反掌!而且我可以保证,如果皇帝有一个充份的理由,有一个可以堵住悠悠众人之口的借口,她是绝对会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的。卢家,将不复存在!”
    卢仲伽身子一颤,嘴唇嚅动了两下,突然有些疯狂地嘶吼起来:“你不能这么做!你……你不要忘了,你跟我们世家高门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卢家遭劫,你也休想落得好下场。”
    杨帆轻轻拍了拍老头儿的肩膀,拍得老头儿身子颤了几颤,杨帆似笑非笑地道:“卢老太公,你还真是老糊涂了,刚刚我还是外人呢,我还被你爷孙二人喊打喊杀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我跟你们关系匪浅了?”
    卢仲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杨帆微微俯下身子,盯着卢仲伽的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我是你们的人,你信吗?你知道来俊臣、周兴、丘神绩那班酷吏在位时,整治过多少豪门世家、权臣勋戚、乃至皇室宗亲?要是反咬一口皇帝就信,你说他们还能风光那么久吗?”
    “我……我们……”
    杨帆笑了笑,轻轻点头道:“没错!你有证据,就算没有物证也有人证。不过……”
    杨帆的双眼慢慢地眯了起来,目光像两柄狭锋的刀,从他目中刺出来:“你真的有证据吗?你觉得到时候谁会站出来替你证明?博陵崔、清河崔、陇西李、赵郡李、荥阳郑还是太原王?你以为他们生怕皇帝不知道世家们正联起手来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么?哈哈,哈哈哈……”
    杨帆大笑起来,笑得就像方才的卢宾之一样肆无忌惮,意气恣狂。
    可他有资格笑,因为现在一言可决人生死的人是他。
    只要他想,他现在就能毁掉一个千年世家!
    证据?
    哪有甚么证据!
    卢氏要是敢攀咬其他世家,马上就得被所有世家抛弃,就算他有的是证据,都不可能存在了。就算他真有证据,不愿把矛盾激化到你死我活的皇帝和众世家也会很有默契地一起无视它、毁灭它,到时候不光皇帝想杀光卢氏,就是其他世家也会落井下石,叫卢家永不超生。
    皇帝杀不光卢氏,改朝换代也灭不了卢氏,可要是其他世家均视卢氏如寇仇,卢氏就真的要被连根拔起了。这个道理,卢仲伽一直就很明白,他只是想吓住杨帆而已,可是这个少年,貌似真的没把卢氏这个可以轻易把人辗成齑粉的大世家放在眼里。
    卢仲伽脸色苍白,又退三步,腰杆儿彻底佝偻起来,求援的目光只能投向李慕白。
    李慕白暗自一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复又一想,还说什么当初、今日的,前倨后恭、种种突变,也不过就是今时今日,刹那之间的变化而已。
    李慕白只能苦笑一声,木屐踢踏,走到杨帆面前,低声道:“小郎君,得饶人处且饶人,先前老夫所言,现在定然做得了数,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拼个两败俱伤呢!”
    李老太公的岁数、身份、名望、地位,就算上朝见驾也不用参拜,皇帝还得赐他个座位,可他现在对杨帆说话已经近乎低声下气地央求了,杨帆却依旧不为所动。
    杨帆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平心静气地道:“晚辈也还是先前那句话,我要一个交待!”
    方才听李老太公低声下气说出那番话来,独孤宇恨不得都要替杨帆点头了。如今一听他这么说,独孤宇急的不行,刚要开口劝他,忽然瞥见小妹由那船娘扶着,若有若无地摇了摇头,独孤宇心中一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嗵嗵嗵!”
    楼梯发出整齐的轰鸣,好象一记记战鼓,重重地敲在众人的心坎上。三个全身披甲的禁军一前两后手按刀柄,杀气腾腾地走上楼来。几十斤重的盔甲,再加上他们魁梧的身材,并不用刻意跺脚,那脚步声就很惊人了。
    三人踏上楼来,双目威严地一扫,就定在盘膝而坐的杨帆身上。
    中间一人抱拳说道:“末将奉命赶到,听候钦差吩咐!”
    这人全身甲胄,盔顶红缨如血,胸前圆护烁烁,肩头虎吞的护肩因为抱拳的动作,仿佛猛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张了一下血盆大口。皮制涂黑漆仿佛玄铁的护颊挡住了他的面孔,只露出一双英气勃勃的眼睛。
    杨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睛一垂,忍不住又抬起来。
    他知道这是马桥,只是没想到一向吊儿浪当的马桥严肃起来,居然是这般的杀气腾腾,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垂下眼帘,轻轻摆了摆手。
    马桥三人向旁边一撤,军靴同时落地,“嚓”地一声响,便跟桩子似的矗在了那儿。
    杨帆“兵临城下”,只要一个交待!


第五百八十一章 酒色财气
    芙蓉楼里人满为患,却没有半点声音,只有风从一排窗子吹进来,又从另一排窗子飞出去,带得衣带与发丝飞扬。
    杨帆盘膝于席,状若入定,八风不动,镇定自若。
    在他察觉独孤氏对他的邀请不是那么单纯之后,杨帆就开始做准备了,他找到了隐宗。
    在杨帆看来,这个准备足够了,独孤氏纵然别有打算,也不大可能是想对他动武,顶多是与他结交别有目的,以防万一的话,有隐宗的暗中支援就足够了。他携带的烟花,也只是用来作为与隐宗通讯的工具。
    可是当他发现有人在后面跟踪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可能有危险了,不过这时候他戒备的目标依旧是独孤宇。
    曲池岸边卖甑糕的小贩就是隐宗派来的人,杨帆买甑糕时,本来是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们,让他们提高警惕的,但是话到嘴边,却福至心灵般让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他改口了。
    他想到的问题是:山东世家的根基并不在长安,可是显宗和隐宗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分别选择了长安和西域作为他们的立足之地。而不管是关中还是陇西,都是关陇集团的固有势力范围。
    关陇集团百足之虫,如今虽然势微,可既没有死、也没有僵,卧榻之旁,有这样一条过江龙酣睡,他们真的一无所知么?或者是知道了却隐忍下来?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显宗或隐宗,并不仅仅是七宗五姓的一个外围组织,很可能关陇集团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至少他们之间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是世家大族面对来自武则天的皇权压力时达成的一种妥协。
    如果是这样,身为关陇集团重要成员之一的独孤世家,如果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想对自己不利的话,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隐宗,还会不会可靠?如果在他杨帆和关陇集团这两个盟友之间必须做一个取舍,隐宗会选择谁?
    于是,杨帆留了个心眼儿,他不能确定隐宗的态度,便不敢借重隐宗的势力,他把此时还不知内情的隐宗当成了一个传话筒。杨帆买甑糕时,对那个隐宗耳目交待了三句话:
    “这件事,你们扛不动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速去通知马桥,让他带兵来!”
    “见我烟花,便即行动,挡者,杀无赦!”
    亏得杨帆多了这一重心计,隐宗虽然从未想过对他不利,可是如果他们发现在芙蓉楼上的是李老太公和卢老太公,还有一位独孤世家的家主,他们还有没有勇气跳出来保护杨帆,真的很难说。
    他们的根就是世家,他们的宗主见了这两个老家伙,也得乖乖地站着扮孝子贤孙,他们还能做什么?
    如今马桥赶到,主动已经掌握在杨帆手里,杨帆当然不急。他是一个人,对方动辄就是一个家族,他是一个热血满腔的汉子,对方是一生在名利场中打滚的冷血政客,说到投鼠忌器,谁该小心?
    芙蓉楼上一直静默着,盘膝静坐的杨帆忽然笑了笑,说道:“现在,我还控制得住局面。可是我调动这么多兵马,瞒不了人,等一会儿长安令如临大敌地率兵赶到时,那就谁也无力回天了!”
    这句话就像沸油锅里滴进一滴冷水,平静的场面终于骚动起来。
    卢仲伽不能不让步了。他狂、他傲、他目无馀子、他视人命如草芥,可他放不下的是家族、是荣耀、是权力、是千秋万代的传承,而这一切,今天一个不慎,都可能交待在他手里。碰上杨帆这个不计后果的后生,他也没辄了。
    他恨不得把杨帆碎尸万段,可是理智告诉他,只能让步,因为杨帆赌得起,他赌不起!卢仲伽又向李慕白望了一眼,他拉不下老脸,无法低下高贵的头颅,只能求助于李慕白。毕竟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哪怕彼此不和,这些事还是可以相托的。
    李慕白叹了口气,旧调重弹地对杨帆道:“卢宾之名门子弟,虽然少年狂傲,可他这么多年来未曾向人低头也是实情,如今让他向你敬酒陪罪,于他而言也是一个教训。小郎君少年老成,何必与他针锋相对呢?”
    李慕白又道:“再者,我就替卢家做了这个主,许你良田千顷作为赔偿,地方任你选,水田旱田,尽由得你决定。或者,两淮通世盐场的一成干股给你,如何?”
    独孤宇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良田千顷,只凭这个,立刻就能成为一方豪绅,就算子孙很能败家,这笔钱也足以保得杨家数代富贵。两淮通世盐场,那是两淮地区最大的三家盐场之一,没想到这家盐场竟然是卢家的!
    一成干股?那就是源源不断、花不尽的雪花银呐,只要卢家不倒,只要杨家不出现嗜赌如命,把股份都输出去的败家子,那么卢家传承多少年,杨家就能依附于这棵参天大树富贵多少年。”
    独孤宇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可即便他是独孤世家家主,这笔财富于他而言也是一笔惊人的财富。这,只是道歉的一个诚意?千年名门世家,千年底蕴积累,果然非同凡响,关陇贵族只是隋唐崛起之时获得造势之功应运而起的一些军事豪门,与之一比,简直就是一群叫花子。
    杨帆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向窗外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道:“这般阵仗,只怕兵马刚一行动时就有人报到了洛阳府。柳徇天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长安是这些世家高门活动最密集的地方,因为这里既不是武则天眼皮子底下,处处受到限制,又是武周陪都,具备政治中心的条件。而且,这是大唐故都,他们集中于此,也有着表白政治倾向的目的。
    可是,同样因为这些原因,武则天对长安的重视丝毫不亚于洛阳,甚至因为长安不能时时在她掌控之下,她对这里的关注尤胜于洛阳,所以,她在洛阳岂能不安插亲信,监视这些世家异动?
    长安令柳徇天就是武则天安插在洛阳的一个心腹耳目,如果等他赶到,通过他那嗅觉灵敏的鼻子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那时……卢仲伽的心终于慌了,他焦灼地向李慕白又投以求助的一眼,李慕白把牙一咬,道:“罢了!此次剑南、黔中、岭南,乱事纷芸,不日皇帝必有举动,到时大批官位空缺!只要今日之事揭过不提,你可自亲朋友好友中选三个人报上来,有才名的可许他一个文官,无才名的保他一个武职,至少都是九品官。如何?”
    土地,是立家立业之根本;盐场的干股,是享用不尽的摇钱树;这还不算,又许他三个官位。大唐的官不好做,更不好升,多少人穷其一生,也难以入仕,入仕之后更难以升个一官半职。
    就以那张柬之来说,他出身襄阳张,名门世家,又是进士出身,一身才学,可六十岁了还在县衙里做个从九品的小小县尉,如今只要杨帆提出人来,哪怕根本没资格做官的,也能帮他弄个官做,在场所有的人都想替他点头了。
    其实,李慕白提第一个条件的时候,换个人就要忙不迭点头了,可杨帆就是不表态,逼得卢家层层加码,最终的条件竟如此丰厚,独孤兄妹简直要对他钓鱼的本事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可……杨帆坐在那里,居然依旧不为所动。所有的人都吃惊了,他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卢宾之怒不可遏地道:“杨帆!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你在外面有百万雄兵,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先把你诛杀当场!”
    杨帆悠然道:“我信!可是就算我死在这里,你杀得光我的人?只要我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你就得拿整个卢氏家族陪葬!这个风险,你家太公不敢冒,李太公不敢冒,独孤世家也不敢冒!”
    卢宾之嘶声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住手!”
    卢仲伽一声叱喝,转向杨帆,强捺心中恨意,呵呵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夫现在还真的有些欣赏你了。这样吧,那土地和干股,你也不用任选其一了,三个条件,都许给你。另外,宾之昨日刚刚买下一百名来自新罗和高丽的少女,个个姿容妩媚,小郎君少年英雄,岂能没有红袖相伴呢,如今作为赔礼,也尽数转赠给你,如何?”
    卢仲伽抛须大笑道:“你可别怕养不起,等你有了千顷良田,有了一成盐场干股,便是再多十倍的美人儿,你也养得起的。”
    卢仲伽笑的欢畅,心中实已根极,只是他的城府够深,只听他爽朗的笑声、看他慈祥的面容,可没人猜得出他心中所想。
    土地、财富、官禄、美人……,还有一个千年世家的服软低头,酒色财气都全了。可……杨帆微微一笑,只是微微一笑,道:“卢太公如此种种,足见诚意了……”
    卢仲伽只道他已同意,笑得更加欢畅了,李慕白和独孤宇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是啊,富贵、名利、美人,一个人一生的追求全都有了,而且卢家也不是好惹的,答应了拥有一切,不答应树一强敌,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谁料杨帆话风一转,偏偏就叹息着接了一句:“可是,这实在不是晚辈想要的交待啊!”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章 杀一人不如刨其根
    虽然现在被人逼的不得不低头的人是卢家,可同为七宗五姓世家高门,卢家不得不向一个后生小子低头,他李慕白的脸上就光彩么?所以李太公笑的发苦,问的发涩:“小郎君究竟想要一个什么交待?”
    李慕白今天是为了杨帆来的,林子雄所说的那位可能想见见杨帆的老人家就是李慕白,姜公子背后站着的人是卢太公,沈沐身后站着的人就是李太公了。李慕白器重沈沐,爱屋及乌之下,对这个屡屡在关键时刻产生重大作用的杨帆也就有了好感。
    但他的初衷只是见见这个晚辈,慰勉几句,或者还会给予他一些帮助,让杨帆对沈沐的扶持更大一些。从骨子里来说,像他这种身份地位超然的人,是不可能对杨帆平等相待的,他想给予杨帆的帮助,准确地说是一位老人家青睐之下给予的赏赐。
    可现在呢?不光是他,还包括那个脾气比他更坏,比他还要目中无人的卢老头儿,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人家,不得不向一个后生小子低头。赏赐是不可能了,上赶着送地送钱送女人,还生怕人家不要,这反差实在是……杨帆断然道:“很简单,我要他死!”
    杨帆向卢宾之一指,举座哗然。
    杨帆已经说过这句话,但是当时并没有人当真,人人都只当他是在说狠话。如果有人意图对卢家长房嫡孙不利,被卢家捉拿,逼他自尽,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反过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何况杨帆既未受伤也未死,他的家眷亲朋也没有人受伤,他居然想要卢宾之死?那是范阳卢氏,曾经的天下第一世家,如今也仅仅排名崔氏之下,这样的要求……简直是狂妄之极、无理之至!
    卢仲伽勃然变色,李慕白大惊失色,独孤宇一脸茫然,卢宾之激怒欲狂。唯有独孤宁珂……宁珂望着杨帆,目中满是探询、疑惑与好奇,她见过很多男人,个个都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少年俊彦,可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这么感兴趣。
    这个杨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他既不像是疯子,也不像是白痴,更不像是一个睚眦必报、宁可搭上自己性命也不肯让人半步的狂悖匹夫,可他为什么就能有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
    宁珂那双慧黠的眼睛盯着杨帆,观察着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他眼神的每一次闪烁、他眉梢的每一次挑动、他嘴唇抿起的每一条纹路,她还是不知道杨帆究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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