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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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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些家中有女子被刘光业带去的土兵奸污的,家中有财物被他们掳夺的、房屋被他们焚毁的、因为拒绝交出与他们亲如一家的流人或者抵抗掳夺奸淫而被杀死亲人的,却是两眼赤红,恨不得立刻扑上城头,把刘光业活活咬死。
    总算各部头人一见这般情形,晓得变故是因杨帆而起,急忙约束着部下,才没有发生人如蚁附、前赴后继,只为一个爷们的壮观景象。
    杨帆也清楚此时此刻不能按部就班地打官腔,得特事特办,具体的事情得等城下谢蛮的情绪安定下来再说,因此马上提高声音又道:“刘光业在蛮州的所作所为,朝廷已经知道了。此人秉天子旨意而来,悖天子旨意行事,罪大恶极,理当诛杀!”
    刘光业被反绑双手,嘴里塞了两个核桃,撑得根本合不拢嘴也说不了话,只能用无限怨毒的目光瞪着杨帆。
    杨帆转身看向刘光业,戟指喝道:“刘光业,以你所作所为,立杀、决杀、不可留!本钦差奉天子令谕,斩杀罪臣刘光业,动手!”
    刘光业的瞳孔蓦地放大,他口不能言,眼中却分明问出了他最想说的一句话:“你敢?你真的敢!”
    回答他的是一口雪亮的钢刀,钢刀一挥,一腔子热血便“噗”地一声喷上半空,一颗人头摔到城下的泥地上。
    一个大胆的谢蛮勇士跑到城下拾起那颗人头,又一溜烟儿跑到一个火堆前,很多人围过去看,片刻功夫就辨明了刘光业的正身。
    刘光业去各家寨子里作威作福、烧杀掠夺时都是亲自带队,但凡见过他的人,又有谁能忘得了这个大仇人。
    城头,左右挟着刘光业无头死尸的士兵被他腔子里喷出来的血糊了一头一脸。杨帆稍一摆手,二人便用力一推,无头死尸栽下城墙,“嗵”地一声沉重落地。
    城头上,宋楚梦呆若木鸡。
    杨帆刚上城头时,因为有他解围了,宋楚梦还由衷地感到欣喜,现在真是被吓呆了。
    他倒不是心疼刘光业,如果能杀,他也早把刘光业干掉了。只是,一位朝廷大员、一方天子钦差,杨帆说干掉就干掉了,居然一点都不犹豫,这可真把宋楚梦吓着了。如果他知道杨帆在姚州还干掉了一位钦差,乃是一位杀钦差专业户,只怕更要吓得魂不附体了。
    不错,圣旨上的确是授予杨帆临机专断之权,可是自古以来,享有这种特权的钦差并不少,然而除非皇帝事先就已经授意他要去干掉谁,奉旨钦差很少会擅自诛杀大臣。
    皇帝授予你这种特权,其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你今天依此特权斩了大臣,那没问题,改天朝堂上变了风向,这也未必就不能成为别人攻讦你专权滥权的依据。可是杨帆……他真的毫不犹豫。
    宋楚梦还在发愣,宋万游畏畏缩缩地凑到他的面前,低声道:“叔父,咱们的人……也被押上城墙了。”
    “呃?”
    宋楚梦如梦初醒,扭头一看,就见每两名禁军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土兵,又把近一百名宋氏土兵推到了城墙上,密密匝匝地站满了整整一面城墙,仿佛那面城墙陡然间又加高了一层……
    一时间,城下上万的谢蛮勇士也不禁摒住了呼吸……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二章 各有所
    “砰!”
    “砰!”
    “砰!”
    每一颗人头落地,都像是一记沉闷的鼓声,而所有听着这“鼓声”的人都一声不吭,连呼吸声都尽量放轻了。
    偶尔会有一颗人头落地时恰巧砸在一块石头上,“砰”的一声就变成“噗嗤”一声,仿佛摔烂了一个西瓜,让城上城下的人眼角的肌肉都古怪地抽搐几下。
    没有人想得到杨帆会有这样的办法来结束这场战乱,一颗接一颗的人头摔落,把城下谢蛮心中的怒火、悲愤渐渐湮灭,胸臆中涌起的,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仇人授首,仇人头落,曾被他们祸害过的谢蛮族人一个个泪如雨下。
    宋楚梦和宋万游叔侄俩站在城头像在打摆子,身子抖个不停。
    每一刀挥起,都像是砍在他们的脖子上,砍得他们心惊肉跳。
    杨帆若无其事地站在他们旁边,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反应。
    他在突厥戏弄过吐蕃人的大相,让吐蕃王相从此撕破了那块遮羞布,整天只顾寻找对方的罩门,想要狠狠咬上一口。
    这一次王孝杰兵发安西四镇,能一举击溃吐蕃和突厥联军,吐蕃没有派出屡败王孝杰的军神论钦陵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而不让论钦陵挂帅,就是因为吐蕃王对他的猜忌,不想让他再掌兵权,这其中有谁能想得到几年前杨帆在吐蕃城里做的那一场小小游戏?
    吐蕃之行,杨帆没有惊天动地的作为,可是那一场变戏法般的游戏,其影响之深远、影响之巨大,却不只关乎一城一地之得失,甚至关乎到几个国家的国运,古往今来,多少人有这般本领?
    善战者无赫赫战场。
    他在薛延陀,也曾把突厥联军戏弄于股掌之上,不但成功地挑起了突厥内部帝后两族之间的纷争,而且十万南征大军仓惶奔突,来而复返,损兵折将,足足丢下近半数的勇士,以致突厥迄今尚未完全恢复元气。
    在朝中他又做了多少事?多少风波背后有他的身影?多少权臣或升或迁,都有他暗中的作用?那些,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掀天之波!眼下只不过杀了一个御史、百十个土兵,虽可唬得城下城下上万谢蛮面无人色,于他而言,却不过是见了一道浅浅溪流,实在谈不上什么壮观。
    杨帆负手站在那儿,还与宋楚梦谈笑风生。
    不过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声音却隐隐透着些责备和严厉:“使君与明公并不曾与刘光业同流合污,可以说,对他在蛮州的种种所为,两位也是心怀不满与反对,可惜……不曾付诸行动,反而借兵与他,纵使他犯下如此恶行!”
    杨帆的语气低沉了些,说道:“如此,你们虽未为恶,却难免纵恶之嫌。两位,你们是一方大族首长,当保百姓平安,如今却未能履行自己的职责,愧对了百姓的奉养啊!”
    “噗!”
    前面又是一声快刀过颈的响声,宋楚梦和宋万游叔侄齐齐打了个哆嗦,连忙称是。
    城头喊话声起:“杨钦差有言,今杨钦差上承圣意,下念黎庶,诛杀一众奸恶,还你等公道。各位乡亲激于忿念,啸聚于城下,今奸恶已除,你等当速速退去,勿再生事端。若峙而不退,难逃叛乱之名,到时朝廷大军一到,立刻齑粉!
    各峒、各溪、各寨首领各自约束本部,立即返回山寨,钦差不会派一兵一卒追赶。今日围城之举,亦可由我家钦差替你们禀明皇帝,以祈宽宥!明日,我家钦差将亲赴山寨,与你等磋议善后事宜,我家钦差将匹马单枪,独自前去,以示诚意!”
    是夜,两峒三溪一十九寨苗蛮,潮水般退却!
    火把如火龙,继而散作满天繁星,隐入重山密林,终至不见。
    一场大乱,弥于无形。
    ※※※※※※※※※※※※※※※※※※※※※※※※※宋家老祖宗坐在一张藤木椅上,默默地望着檐下串成了线的雨水。
    这一场雨,把暑气一扫而空,有了一种清凉之意。
    老人年纪大了,所以宋万游很体贴地给老人家膝上搭了一条毯子。
    廊下开着一丛金花茶,叶片深绿,如皮革般厚实,狭圆的叶片被雨水淋得油亮油亮的,锯齿状的叶片边缘微微泛着一抹白。一朵朵金花耀眼夺目,晶莹油润,仿佛涂了一层蜡,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杯状的、壶状的、碗状的花朵娇艳多姿,秀丽雅致,就像站在廊角亭柱下的两位黄衫侍婢一般美丽动人。
    宋楚梦和宋万游分别站在老人家左右。
    宋楚梦叹息道:“孙儿作梦都盼着那刘光业早些离开我蛮州,却没想到,最后会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来解决。不过,好在一切有杨帆担待。”
    宋万游也笑了,欣然地看看灰蒙蒙的天空,那天空下被雨水洗得澄碧一片的花圃园林,惬意地道:“这场雨下得好啊,把一切血腥都洗得干干净净,还了咱蛮州一个清平世界。”
    老人双眼半睁不睁的,看着眼前雨帘下摇曳的金花茶似乎正神游物外,两个晚辈沾沾自喜的话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的耳朵,老人忽然轻轻哼了一声,宋楚梦和宋万游连忙欠了欠身子,闭上了嘴巴。
    老人沉默有顷,方缓缓地道:“谁说一切都结束了?”
    两人又欠了欠身子,不敢多话。
    老人叹息似的道:“这场风雨,才刚刚起来,才刚起来啊……”
    宋楚梦和宋万游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不解,却不敢追问。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记住,朝廷让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谁坐朝廷,咱们就听谁的!这样,不管谁做了朝廷,都放心咱宋家,也不会因为前事而怪罪咱宋家。你们以前做的很好,以后还要如此,这是我宋家基业可保万世的根本!”
    宋楚梦和宋万游一齐欠身道:“是!谨遵老祖宗训示!”
    风雨飘摇如烟,将整个苗寨都笼罩在雾一般的山雨之中。
    一幢幢苗楼依山而建,鳞次栉比,杨帆所在的苗楼就建在山坡上,典型的苗楼风格,两层的木质小楼,二楼分为三间,中间是外探的竹栏杆,敞开式的,坐在里面,可以将楼外风景一览无余。
    山下是一块块不规整的山田,一道银亮的小河穿行其间,不见其首,不见其尾,首尾都隐没在雨雾里。又有一条小路从一座座苗楼中蜿蜒绕过,一直探到山下的小河旁,又穿过小河蔓延到对面的青山之中,仿佛一条土黄色的长蛇。
    楼檐下挂的有风铃,风铃不多,一共只有七只,但是有风,所以七只风铃奏响的声音便此起彼伏,交织出一首节奏永不重复的乐曲。
    雨打在屋檐下,由稀而密,由密而稀,时而叮叮当当,时而淅淅沥沥,仿佛那清脆的风铃声的和音,于是那清脆之中便带了几分柔和,让这大自然的妙手奏起的美妙乐章更显迷人。
    杨帆面前坐着一个中年人,这是一个中年汉人,在他手边放着一个褡裢,看装束看模样,就像一个行脚商人,只是一个行脚商人出现在大山重重的苗寨,这就透着些古怪了。
    杨帆一边欣赏雨中苗寨的目光,一边听他说话,等他说完之后,杨帆收回目光,回首望去:“这么说,都安排好了?”
    行脚商人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笑容,回答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杨帆微微一笑,道:“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行脚商人微笑道:“杨郎中早该放心的,你要做的,只是因其势、借其势,掘一条河渠,渠成,水自到!而这水,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行脚商人也向楼外的雨幕望了一眼,轻轻伸出一只手去,让那清凉的雨水淋到他的手上,再从指缝间流下,悠悠地道:“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芥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谁,也小觑它不得!”
    杨帆知道他这番话说的是龙,也知道他这番话其实指的是谁。
    杨帆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半壁江山可定!”
    行脚商人收回手来,看向杨帆:“听说郎中此行结束还要去长安的,那咱们就长安见吧。事情紧急,我还得马上赶回去。”
    “好!”
    杨帆站起身来,行脚商人微笑着起身,对杨帆道:“杨郎中这条渠掘的甚好,几位老人家都很欣赏。到了长安后,或许会有贵人想见见足下!”
    杨帆拱手道:“荣幸之至!”
    行脚商人举步向门口走,杨帆突然问道:“足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还一直不曾通报过你的名姓。”
    那人“啊”了一声,道:“是了是了,在下莽撞!”
    他回过身来,向杨帆郑重一揖,道:“在下姓林,名子雄,见过杨郎中!”
    杨帆眉头一挑,道:“真名?”
    林子雄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道:“在下并不是什么大人物,这名字……自然是真名字!”
    一幢样式完全相同的苗楼,同样是二楼的围栏处。
    胡大、胡二、胡三、胡四,陪着孙宇轩孙郎中正在喝竹筒酒,孙宇轩喝得脸如猴腚,两眼发直,还不忘向他预定的四个大舅子小舅子介绍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孙某……孙某的妻子前年春上病故后,孙某一直单身……”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三章 我要杀了他
    杨帆并没有在苗寨逗留的太久。
    刘光业死后,蛮州的大患和动乱的可能便宣告解除了。
    谢蛮相对于乌蛮和白蛮乃至岭南道的狸僚来说,性情要温和柔驯的多,杨帆赶到时蛮州大乱才刚起了一个苗头,随即便被他以雷霆手段果断平息,所以这里的乱子比起姚州要小得多。
    接下来,杨帆就该去岭南了。
    杨帆还在姚州的时候,岭南道战乱就已开始。
    从剑南道到黔中道,再到岭南道,由西向东,朝廷的控制力量是逐步加强的,狸僚虽然团结,但是武装力量比起朝廷兵马却弱小的多,杨帆虽还不清楚岭南道目前的情况如何,但他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已尘埃落定。
    “叛乱”很可能已经被平息,狸僚部落的力量是不足以对抗朝廷的,他们很可能已经投降,杨帆就算现在匆匆赶去,大概也只能于满目疮痍、遍地血腥之中,看到万国俊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听到他放肆的大笑。
    但是岭南,杨帆一定要去,那里的战斗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一场关系到遥远的未来的战役,却刚刚拉开序幕……这几天,杨帆与胡元礼、孙宇轩分别会唔了多位谢蛮首领。
    没错,是分别会唔。
    按照杨帆的说法,他们有重要使命在身,马上还要赶赴岭南道巡视,不能在此地耽搁太久,所以安抚谢蛮的事情必须加快步伐,因此从远远近近各处山泽赶来的峒主、溪主、寨主们,以及黔中道的各地官员们,他们必须分别接见。
    杨帆是正使,理所当然地承担了最艰巨的任务,由他本人来接见那些满腔怒气的苗寨首领们,听他们诉苦水、泄愤懑,并进行安抚。胡御史则负责接见各地来请见的官员,这些官员有流官、有土官,但是不管流官还是土官,因为有朝廷委任的官职在身,所以言谈举止还是比较客气的。
    至于孙宇轩,杨帆交给他的任务更简单,虽然刘光业已经死了,从他们已经掌握的刘光业犯下的罪行,足以确定他被处死是罪有应得,但是要上报朝廷的奏章,还是要详细写明刘光业在赶到蛮州后所做下的一切经过的。
    这些事就交给了孙宇轩,由他随时传讯证人,整理口供。
    三天后,一些住在更偏远山区的谢蛮头领还没有赶到,杨帆就决定离开黔中道,赶赴岭南道了。
    杨帆决定把胡元礼留下继续未尽的善后事宜,自己和孙宇轩赶往岭南。
    龙武卫的铁骑候在苗寨下的小河旁,杨帆和孙宇轩作远行装束,在留守的胡元礼以及苗寨头领们的陪同下沿着如蛇的小路漫步向山下走去。
    青山翠绿,流水淙淙,远行的人已整装待发。
    “各位首领,请留步吧!”
    杨帆回身拱手,向众苗寨首领含笑致意,同时交换了一个只能意会的眼神,众苗寨头领心领神会,纷纷还礼致意。
    杨帆又对胡元礼道:“胡兄,黔中道未尽事宜,就劳烦胡兄了。我们此去岭南事了,便与胡兄定在荆州会合吧。”
    胡元礼微笑点头:“杨郎中放心,此间未了事宜,胡某一定处理妥当!”
    杨帆点点头,又向众人抱拳一礼,回首对孙宇轩道:“孙兄,咱们走吧。”
    孙宇轩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双眼睛在相送的人群里扫来扫去,似乎想找什么人,终至黯然一叹,怏怏地点点头,随着杨帆默默转身。
    有侍卫牵来马,杨帆一扳马鞍,纵身上马,矫健的很。孙宇轩却似靴重千斤,他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山坡上的幢幢苗楼,轻叹一声,这才抓紧马鞍,抬起脚来。
    就在这时,一缕歌声在山间响起,声音清脆的就像那山中翠竹制成的竹笛般悠扬,灵动的就似那飞上枝头的百灵般曼妙:
    “初相会来,恶吏手中哥护妹,钢刀你为妹来挡,皮鞭你为妹来抗……”
    孙宇轩差点一脚踏空把鼻子磕到马鞍上去,他惊喜地回过身,循着那袅袅的歌声寻找着她的人,他找到了,那是胡菲姑娘,不会错,刚才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她。
    “初相会来,好比鲤鱼会大江,鲤鱼得会长江水,鱼水恩爱意情长……”
    孙宇轩看到了,一幢苗楼,一片青翠,青青衣衫的胡菲姑娘站在青青树下,仿佛苗山上最美丽最鲜亮的一片叶子,清悦的歌喉正是由她而起。孙宇轩激动地眺望着她的倩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山坡上静了一会儿,胡菲姑娘歌声又起:“采茶要采大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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