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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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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纵赶到于事无补,只是在他的吩咐之下,把四辆车子赶到了路边,免得影响其他人进出,车子刚挪到路边树下,侯思止也闻讯赶来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一箭双雕
    侯思止赶到定鼎门,一见现场情形,心中便暗自惊慌,恼恨之余再去寻那撞了自家车马的惊牛主人,那个闯了祸的“百姓”早已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几辆装满锦绣的车子上,溜之乎也了。
    侯思止无奈,只好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笑脸,走上前去对唐纵拱了拱手,道:“啊!唐少府,实不相瞒,这些织锦乃是本官上个月纳九夫人时,同僚好友们馈赠的礼物,数量太多,超出了朝廷规定的藏锦数量。
    本官监察百官,为国执法,岂能知法犯法,蓄藏织锦呢?正想着要把这些织锦发卖了,只是我那夫人不知从哪儿听说,洛阳织锦不及扬州价高,妇道人家贪图小利,就想着把织锦转运到扬州发售。
    嗨!就这么着,夫人辗转找到了一位绸缎商人,许了他些好处,请他代为运至扬州出售。谁想竟给你唐少府惹下偌大的麻烦,惭愧、惭愧啊。唐少府,还请看在本官的薄面上高抬贵手,呵呵……”
    唐纵听了,脸颊顿时抽搐了几下。
    这些织锦要运到扬州发售?你他娘的要运到杭州发售你不走水路走旱路,还用几辆牛车运去,这要猴年马月才能到啊?你搭得起这人工钱么?再者说,你一辆车里塞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一个个闷得香汗津津的,莫非你侯御史还兼做人口贩子不成?
    好吧,就算这两个理由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可是你说扬州织锦比洛阳织锦价格还高,这么说还有天理么?难道那丝绸织锦的产地,反倒比外地卖的价格更高?这番话连鬼都唬弄不过去呀!
    “唐少府……”
    侯思止见唐纵神色犹疑,笑上的笑意渐渐凝结成一抹冷肃的寒霜,冷冷地道:“唐兄,莫非不肯卖小弟这个面子么?”
    话到此处,侯思止又带上了一身的痞赖之气,仿佛他又回到了长安市上,成了一个蛮横好斗的泼皮。唐纵看到他毒蛇般阴冷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冷噤,迟疑道:“这个……,既然是托人寄卖,店主是谁,可有‘市籍’?”
    侯思止一听,满面寒霜登时又变做和煦的春风,微笑道:“唐少府,你尽管放心,兄弟做事断然不会叫朋友为难的,这市籍与店主么,回头小弟一定亲手把他们送到你唐少府面前,如何?”
    侯思止是有名的酷吏,气场强大,往他面前一站,唐纵马上矮了三分,听他并不让自己为难,一应手续会随后补齐,唐纵把牙一咬,正想顺水推舟,放了侯家车队出城,就听马蹄急骤,由远而近,随即希聿聿一声长嘶,一条彪形大汉从马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嗔目大喝道:“何人偷运大宗锦缎离城?徐子枫,上前答话!”
    方才藏鸡的那个什长急忙上前一步,行军礼道:“卑职徐子枫,见过监门校尉。盗运锦缎的就是这几辆车子,如今人赃并获,请校尉处置!”
    唐纵一见有金吾卫军官赶来,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对侯思止道:“侯御史,非是唐某不肯通融,只是……你也看到了,这位金吾卫的监门校尉已然看到一切,他若不肯的话,唐某……”
    侯思止眉头一挑,眉宇间顿时涌出一片煞气,不屑地冷笑道:“不过区区一监门校尉而已,唐少府何必担心。只要身在洛阳,不论文武,不管军民,谁不受我御史台监察?本官去会会他!”
    侯思止把袍袖一甩,大模大样的向那位身材魁伟的军官迎去,略一拱手,倨傲地道:“本官左台御史侯思止,不敢请教,这位监门校尉高姓大名啊?”
    “哦?御史台的人?”
    那军官浓眉一扬,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向他抱拳道:“某乃金吾卫监门校尉楚狂歌,见过侯御史。”
    侯思止并没有把楚狂歌放在眼里,论权势,两人天壤之别,今日他若卖了自己这份交情,对这个监门校尉是大有好处的事,他不信此人会放弃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侯思止把方才对唐纵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矜持地道:“唐少府已经答应了,楚校尉也与本官行个方便如何?今日事了,本官在‘金钗醉’摆酒谢过两位,今后大家多多往来,都是朋友!”
    楚狂歌微笑道:“侯御史这个面子,楚某愿意给!”
    侯思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楚狂歌话风一转,又道:“不过,国法,某不敢犯;军法,某亦不敢犯!楚某任洛阳监门校尉,缉查九门,不敢循私,如今侯御史这几车锦缎有蓄藏、走私之嫌疑,是否清白,楚某不敢断言,还是交付有司查个清楚的好。这样,与侯御史的清誉、与楚某的职责都有个交待。”
    侯思止双眼微微眯起,眼缝里泛起针芒一般的光芒,森然道:“交付有司?哪个衙门敢来审我?”
    此事的严重性侯思止并非不清楚,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小心了。
    如果现在依旧是御史台一手遮天、嚣张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不要说蓄藏几车锦缎,就算再跋扈的事他也不怕,可现在不成,朝里正有人等着抓他的小辫子。
    然而,多年来的嚣张和身为上官的尊严,让他无法在楚狂歌面前露出乞饶的神态,即便是色厉内茬,他也隐藏的深深的,不让楚狂歌看出他内心的软弱。
    他冷厉地盯着楚狂歌,希望楚狂歌能像唐纵一样屈服,但是楚狂歌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看向他的肩后。
    侯思止大怒,他受不了这种藐视,但他马上就发现楚狂歌并不是想表现得对他不屑一顾,而是真的在看什么。
    侯思止霍然回头,他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杨帆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正伫立在堆满锦缎的牛车旁边,身旁还有一骑,马上坐着的那人依稀便是那日在推事院里锁拿王弘义的那个班头儿。
    侯思止的目芒攸地缩如针尖,此时,他终于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了,杨帆一副恰好出城路过这里的样子,但侯思止如何还不明白,自己已经落入杨帆的陷阱,此事想要善了已绝不可能。
    杨帆“很偶然”地经过定鼎门,“很偶然”地看到了路旁停着几辆锦缎堆积的牛车,又“很偶然”地看到了唐纵,于是上前攀谈了几句。
    今日之杨帆,权威远在侯思止之上,他不像周兴、来俊臣一般令人畏惧,但是谁都清楚,三法司中,今以刑部权势最炽,刑部之中,自然是这位刑部司郎中力压群雄,只要杨帆愿意,他马上就可以像周兴、来俊臣一般威风。
    所以,唐纵不敢有所隐瞒,他讪讪然地说明了经过,杨帆立即把脸一板,教训道:“那么车子还停在这里干什么?我等为国执法,岂能官官相护,败坏了朝廷纲纪?前些天朝廷刚刚下令,重申蓄锦之罪,如今便有人明知故犯,唐少府,你若网开一面,小心这法网恢恢,最终要落在你的头上!”
    唐纵满头大汗,唯唯称命,柳絮飞来,挂在他的眉毛上微微有些痒意,他也不敢去拂。这时,楚狂歌已兴奋地迎上来,大呼道:“二郎,这是要出城去么?”
    杨帆扭头看见楚狂歌,不由一怔,他确实不知道今天是楚狂歌当值。同御史台这番争斗的凶险不问可知,他今天的确想要拉人下水,但那人却不是自己的这位好兄弟,否则的话,他何须安排差役“撞破”侯思止的秘密,只消嘱咐楚狂歌守在这里,这几辆牛车就休想蒙混过关。
    “楚兄,今日是你当值?”杨帆连忙扳鞍下马,向楚狂歌打着招呼,一双眼神却落在尾随过来的侯思止脸上。
    侯思止咬牙切齿地道:“杨帆,你好!”
    杨帆笑了笑,满不在乎地道:“侯御史,杨某一直都很好,不过足下看来就不大好了!”
    ……政事堂里,李昭德高坐上首,满脸怒气。
    户部、兵部、工部三位尚书坐在旁边,仿佛供案上的三清道君,一脸缥缈莫测的神情。
    堂前站着杨帆、唐纵、楚狂歌和面色如土的侯思止。
    今天李昭德召见户兵工三部尚书,商讨的还是同一件事:钱!
    他希望户部再挤出一点钱,兵部和工部能再省一点钱,至少把西域这场兵事撑过去再说。如今刚刚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要撑到秋收,今年的秋赋收上来了,就能缓解财政的紧张。
    可是哪个衙门都有自己的难处,三个衙门各诉苦楚,都力争能对自己有利一些,李昭德居中调和,正忙得焦头烂额,杨帆就来了,带着金吾卫和洛阳府的人证,还押来了御史台的侯思止,请李大宰相处治。
    李昭德的脸色很难看,他倒不是处置不了侯思止,而是一旦这么做,就把他的势力推到了前台,直接与御史台交锋了。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要让杨帆做马前卒的,他在幕后推动,成功他则一统朝堂,再无一方势力能与之抗衡,失败呢?
    杨帆不傻、太平公主也不傻,李昭德为了铲除御史台,连政事堂的三位宰相都可以牺牲,一旦需要出卖太平公主和杨帆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不会眨。
    你能寄望一个政客跟你讲义气、讲感情么?在他眼中,只有利与害。
    如果杨帆按部就班地把这件事层层上报,最后毫无疑问,这件差使依旧会着落在他的身上,御史台的疯狂报复也将直接由他来承担。
    李昭德想拿杨帆当枪使,可惜这杆枪是有独立意志的,现在杨帆反将了他一军,他除了从幕后走到台前与杨帆并肩作战,再无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 狡兔死?造狡兔!
    李昭德威严森冷的声音在政事堂中洪亮地响着:“月初,朝廷刚刚下令,民间严禁蓄锦,违者杀无赦!你侯思止便犯下如此大罪……”
    李昭德没法退,也不能退,他是文官集团打击酷吏的精神领袖,事到临头,有进无退。而且,民间禁止蓄锦的政令也是出自他手,这是他缓解经济的一个重要手段,今日放过侯思止,这道政令就名存实亡了。
    锦缎是硬通货,本身又是一种商品,不从法律上严加约束的话,通货紧缩的局面就无法缓解。古代没有纸币流行,发生通货紧缩的情况远比通货膨胀频繁,通货紧缩的总体伤害比通货膨胀更严重,若不加控制,他这个“首席执笔”将承担最大的责任。
    所以,李昭德明知被杨帆将了一军,也只能被杨帆牵着鼻子走。堂堂宰相,竟被这后生小子所算计,这令李昭德非常恼火,这火气不能冲着杨帆发,他就只能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侯思止身上了。
    “侯思止,你身为御史台侍御史,执法犯法,罪加一等,此番落到本相手中,断无轻饶之理。来人啊!把他给我拉下去,与午门外用杖,活活打死,以为百官警戒!”
    堂上众人听了尽皆一惊,户部尚书忍不住劝道:“李相,侯思止乃朝廷命官,虽然犯法,应交付有司惩办,得了圣人旨意才好处死,如今这般……”
    李昭德正满腔怒火,听他规劝,不禁乖张地道:“圣人恩宠,昭德敢不为国效力?此獠所作所为,百死莫赎,正该午门处死,以警效尤。便是先报与圣人,侯思止也难逃一死。只要昭德一心为国谋划,但有所请,圣人无有不依,先报后报又有何妨?
    今国家形势危在旦夕,缓释自救刻不容缓,安能因一侍御史而使天下崩沮,不可收拾?侯思之不过御史台区区一五品官,然我大周五品以下官员他都可以当堂杖死,昭德当朝宰相,就不能杖杀他这个小小的侍御史么?”
    户、工、兵三部尚书见他负气刚强,言语乖张,心中凛凛,俱都不敢再言。李昭德把书案一拍,喝道:“堂前武士,将侯思之拿下,立即押至午门杖死!”
    侯思止吓呆了,这等跋扈的作风,周兴在刑部的时候,刑部有;来俊臣在御史台的时候,御史台有;丘神绩赴地方公干的时候,丘神绩有;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之政事堂上,李昭德也有。
    直到两个武士上前扣住他的手臂,侯思止才清醒过来,惊骇地叫道:“李昭德,你敢!我侯思止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敢先斩后奏,败坏国法么?”
    李昭德一脸戾气地挥手道:“拉出去,杖杀!”
    堂前武士只是奉命而行,管你合法不合法,拉了人就走。这宫中武士个个一身武功,六七十斤重的石锁扔着跟玩儿似的,侯思止当年在长安市上也算是一把西瓜刀从巷头杀到巷尾的悍勇泼皮,如今被两个武士拿住手臂,竟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侯思止凄厉地大叫:“我侍御史可以杖杀五品以下官员,那是朝廷法纪所定,你政事堂宰相有什么权利杖杀本官!李昭德,你独断专行,一手遮天,一定不得好死……”骂声渐远,他终究是被拖出去了。
    三位尚书如坐针毡,赶紧起身,对李昭德拱手道:“李相所虑者天下也,下官只把眼光放在自己一个衙门,目光未免短浅,下官这就回去,按照李相指示,开源节源,务必保证我西征大军无后顾之忧,下官告辞!”
    李昭德没想到杖杀一个侯思止,还有这般敲山震虎的作用,心中更形倨傲,他冷哼一声,道:“本相还有公务待办,不能远送了。”
    三个尚书点头哈腰地道:“李相留步,李相留步!”
    等到三个尚书离开,李昭德把楚狂歌和唐纵也轰出政事堂,独留下杨帆一人,脸色便是一沉,寒声道:“杨郎中,你当真好算计!”
    杨帆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李相何出此言?”
    李昭德冷笑一声,乜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杨帆又作恍然之状道:“哦!李相是说下官把侯思止交予李相处置么?李相这可是冤枉下官了,对于这班酷吏,下官恨不得把他们从朝堂上扫荡一空,奈何下官职微言轻,许多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今者,侯思止蓄藏锦缎,论罪当诛,李相果断诛杀侯思止,有朝廷法令为恃,便是圣人也无话可说。可是如果不是行此雷霆手段,而是按部就班,难保御史台不想办法救援,万一圣人动了怜悯之心,御史台这员得力干将就又能苟全了。
    要杀侯思止,满朝上下除了李相还有何人能做到?如今朝廷中三位宰相,两个流放、一个贬官,只换得一个王弘义锒铛入狱,而且还没有必死之罪,百官难免沮丧,李相打杀了侯思止,百官才得以扬眉吐气呀。”
    这几句话李昭德听着舒坦,虽然明知他脱不了利用自己之嫌,但是事已至此,也不能撕破脸皮,只好冷哼一声道:“以后在本相面前少要搬弄心机,否则,不要以为有太平公主照应着你,本相就奈何你不得!”
    杨帆连忙欠身道:“下官不敢!”
    李昭德拂袖道:“退下!”
    杨帆道:“是!今日侯思止杖杀于午门前,还需提防御史台狗急跳墙,李相须格外小心。”
    李昭德冷冷地道:“笑话,老夫为官一生,在宦场中摸爬滚打的时候,你还没有出世呢,用不着你这后生小子提点么?”
    “是是是,李相既有主张便好!”
    杨帆目的已达,对李昭德的冷淡便不以为忤。论官职两人有天壤之别。论岁数,李昭德做他爷爷都嫌小了,便由得他发发脾气又如何?
    杨帆笑吟吟地拱手道:“下官告辞!”
    杨帆倒退三步,一转身便向外行去,李昭德盯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骂道:“小子好生奸猾!”
    ※※※※※※※※※※※※※※※※※※※※※※※※※侯思止的尸体被拖回御史台,一具烂尸血染层衣,惨不忍睹。
    侯思止受了这么大的罪,说起来还得怪唐太宗李世民。
    以前的杖刑没有这么多规矩,板子打到哪是哪,为此常有不该处死的罪犯因为杖刑不当而一命呜呼。等到唐太宗的时候,有一回李世民在太医院看到一副“明堂针炙图”,得知人体胸背部有许多重要穴位,而臀部的穴位就少得多,便规定以后杖刑只打“八月十五”。
    因此,这打屁股是从李世民开始的。
    打屁股本来是为了让人受罚又不致于送命,可是李昭德对侯思止的处置是杖死,光靠打屁股要把人活活打死那得费多大功夫?
    所以侯思止这具遗体被打得实在是没法看了,这还是施杖的侍卫后来实在打得太累了,想投机取巧,把杖往上挪了挪,全拍在他的腰间,把他的肾脏都拍得稀烂,这才结果了他的性命。
    当初悍然割下胜州都督王安仁父子的人头,又将盛筵款待他的毛刺史喝斥下阶,割下人头,用枪挑着人头招摇回京的侯思止那是何等威风?如今只落得头尾还是完整的,整个腰臀部位成了一团烂肉,根本没法看了。
    围在他尸体四周的御史们见此惨状不禁起了兔死狐悲之感,饶是这班酷吏杀人不眨眼,此时也不禁垂下泪来。
    自杨帆横空出世,大周的御史台出了多少个第一呀,第一次有人以无罪之身太太平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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