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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钗黛-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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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拍着她的手,又赶紧收回去,小声道:“对不起。”
    凤姐回头看她一眼,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平儿的手修剪得很整齐,一丝指甲也没留,她整个人显然是精心打理过,衣裳头发,都一丝不乱,然而身上却还穿着一件当丫鬟时的旧青布衣裳,凤姐蹙了眉头,道:“平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了。”
    平儿不解地看她,凤姐便道:“你…已经是良民,不再是我的奴才,不必再守着从前的那些规矩了。”她说这话,未必没有怀柔的意思,毕竟如今平儿有钱有人,而她只是一介罪人,她的将来还要指望平儿,谁知平儿听她说了这话,那两眼又开始泛出热泪,扯着她的手道:“凤儿,你嫌弃我了么?”

☆、第177章

王家事变那天,平儿正在王府,后院的婆子丫鬟听见前面的动静,大多吓得手足无措,而平儿却及时地买通把守的兵丁,从角门逃出去,再徐徐打听,以待后计。入贾府时,面对贾政和贾家众人,平儿举止不徐不疾,言辞不卑不亢。得知王子腾自尽的消息时,贾府、薛家的人都慌作一团,在大理寺监狱门*头接耳,继而急奔回家报信,唯有平儿立在当场,平静地算计着此事的利弊。王仁跟着她闯进宅院,要对她行那非礼之事时,全不知要怎么应对,平儿镇定以对,先以言语稳住王仁,再设法叫人传信给几个心腹下人,叫他们赶过来救了自己。甚至凤姐的判决下来时,她也只是一心在盘算着要再去打点哪个衙门,再花多少钱,才能叫凤姐过得更舒坦些——这段日子以来,平儿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面对了许多随手就能碾死她的人物,遭遇了无数次挫折,然而无论是何种困境,她总能坦然面对,绝无半点惊惶犹疑,只因她知道,如今的她已是凤姐最后的一点依靠,她若不强,凤姐就更没下场了。可是平儿面对其他人时可以镇定自若,一旦遇见凤姐,她却似乎立刻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小小的陪房丫头,卑微、低贱,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凤姐的心思,从她的脸色上窥看她的喜好,并且因着凤姐才遭过这许多事情,平儿既恐她因境遇差别心生失落,便越发地放低自己的身份,凤姐稍有风吹草动,平儿就如临大敌,唯恐有一点不如了凤姐的意,伤了她那颗敏感多疑的小姐心。
    可是凤姐不但没有因现在平儿比自己有钱有势而失落,反而含笑告诉平儿,她早已不是凤姐的奴才。平儿在心里揣摩着凤姐的这股反常,越想越觉得不安,不自觉地就伸手扯住了凤姐的袖子,又道:“凤儿,姑娘,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要嫌弃我。”
    凤姐看着平儿,在狱中数月,她固然形容憔悴,平儿却更是支骨嶙峋,形销影立。凤姐自己是惯在官面上牵线搭桥的,深知官场龌蹉,也知道若依平儿所说,她除了银钱,还要付出多少努力,禁受多少险阻,然而这些背地里的心酸,平儿一个字也没提起,她只是选出自己需要知道的事,一条一条地,讲给自己听。凤姐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平儿的头顶,又顺着头顶向后一摸,摸过平儿那一头平滑的秀发。平儿昨日还有几分富贵打扮,今日却全然一副小丫鬟模样,头上正经八百地梳起了一条大辫子,用一根不起眼的青布头绳扎住,坠在脑后。
    凤姐忍不住揽着她的肩头,让她转身背对自己,亲手将她的辫子放开,平儿见她动作,渐渐收了泪,盯着凤姐,满眼企盼,看她神情,好像自己才是她唯一的倚仗一般。凤姐有些暴躁,心里极想要温柔一些,说出口的话却依旧伤人:“你…不是一直想着要与我平起平坐么,现下如你的愿了,不,现下比你想的更好,我如今是个罪人了,一路还要指望你。”
    平儿浑身一震,抬眼看凤姐。平儿与凤姐相知多年,熟知凤姐的一切,先怀柔,再激将,正是凤姐笼络人时惯用的手段,没想到她才出来,竟就对自己用上了心计。平儿方才只想着凤姐才出狱,又受了这样苦,心里一定不好受,自己万不能惹她伤心,然而此时再看,凤姐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些事上了。
    平儿觉得心底生出一股悲凉,好似有什么东西攫住了她,她觉得自己全身僵直,整个人都木呆呆的,心里分明想要大声质询凤姐,问凤姐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生分的话,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心还要这样试探,她想问凤姐是否真的在意自己,否则为什么要这样伤自己的心?然而心里千回百转,嘴巴却自作主张地开了口:“什么指望不指望的,你和我之间还用说这个么?你再说,就分明是瞧不起我。”
    凤姐看见平儿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别过脸去,笑道:“既如此,咱们也说不上谁指望谁,只是一道儿过日子罢。你也再不要提那些主仆分野的话了,说出来多伤感情。”
    平儿木然嗯了一声,凤姐就把平儿给她准备的一盒首饰打开,看见里面还有自己从前用的几样首饰,不由一怔,伸手拿起一顶五彩金凤冠,以手把玩,平儿道:“我…我见外头有人在卖家里的东西,就选了几样买了。”
    凤姐强笑道:“这金凤冠我毕竟一辈子也没戴上,日后大约也戴不上了,就卖了罢。”她从前名利心炽,虽然贾琏当时官品不够,却也收了许多逾制的东西在身边,其中她最喜欢的一件,就是这顶五彩金凤冠。
    平儿轻声道:“留着毕竟是个念想,再说这东西虽然看着贵重,其实也没什么人买。”
    凤姐苦笑道:“是啊,戴得起的人家,谁要我这罪人收过的东西。”
    平儿听她反复提起她自己的身份,心中酸楚,想要伸手抱抱她,安慰她一番,然而所想毕竟只是所想,她到底只是换成盘坐的姿势,看着凤姐轻轻道:“你若喜欢,就收着罢。”
    凤姐摇头笑道:“我不喜欢了,拿去熔了吧。”说完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看平儿,平儿却早点头道:“好。”
    凤姐便不再提,拿梳子替平儿粗粗挽了个发髻,前后一看,笑道:“我盘的不好,你先将就些儿,等到了住的地方,叫她们给你弄。”
    平儿不解她的意思,并不开口。凤姐便从那一盒首饰里选出一支点翠盘凤钗,插在平儿头上,打量一眼,含笑道:“我就说这个和你配。”又拿镜子叫平儿看,平儿见那发髻盘得东倒西歪,凤钗也摇摇欲坠,只得违心道:“不错。”
    凤姐一笑,放下镜子,又从车凳下面拖出一副极大的粗棉被褥,柔了声气,指着对平儿道:“这东西也不该是你用的,我用什么,你就用什么。”
    平儿垂了眼道:“等到了地方再去买罢,匆忙之下,未必买得到好的。”
    凤姐道:“那我先和你用这一床,你不要和她们一起。”
    平儿疑心凤姐又是怀柔手段,心内烦闷,敷衍地应了一声,道:“你方才不是累了?先睡一会罢,我们要早些离开京城,到晚上才打尖,你若有什么想吃的,叫人买来在车上用就是。”
    凤姐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无碍的。”
    平儿听见,就出去和那两个男仆之一说了几句,那人骑着骡子先往前去了。
    平儿再进来时,凤姐已经除了外衣,穿一身夹袄盘坐在被褥上,看见平儿,便把她手里的手炉递过去,笑道:“你若不想歇,就拿着这个坐会子,我有被子,不冷的。”说着倒下去,整个人包在被子里,她实在是累了,倒下不一会,便睡了过去,还发出了极轻微的鼾声。

☆、第178章

平儿捧着凤姐递来的手炉,不及回神,就看见凤姐已经沉沉睡去。这辆车本是她为两个下人和自己准备的,内中甚是简陋,与凤姐从前所乘不可并论,然而凤姐睡着时的神色,却好像这车是金饰牙毂的朱轮车一般。平儿小小地揭起帘子,向外一看,她们已经离京有些路程。凤姐早上出来得早,连如今路上也只得一些赶路的行商。官道两旁的茶水摊、点心摊倒是已经支起来,帮摊的小孩儿们在路边麻利地跑来跑去,乞丐们也都出来,被小孩子和摊主们左右驱赶着挪到边上。
    押送凤姐的两个公差骑着骡子,说说笑笑,甚是热闹,王五在旁凑趣,两个男仆自在一处说话。
    这样平静的早晨,看着不像是凤姐的流放途中,倒像是举家去郊外踏青一般。
    平儿微微一笑,把那点心事权且放下,觉得这会子车里有些热了,便把手炉放下,走到凤姐身旁,在她脖颈一探,那里已经出了一层白茸茸的薄汗,平儿把被子挪到凤姐肩头,免得捂出太多汗倒不好。然而这一挪凤姐那一截蝤蛴般修长白皙的脖颈就露出来,衣衫实在松散,连那一股白玉般光滑细腻的香肩,也半遮半掩地现在平儿眼前。
    平儿忙拿外衣将凤姐裸露在外的部分盖住,手指与凤姐的肌肤相接,不由自主地就向内一勾,温柔细腻的触感自指腹上传来,好像水波一般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地荡上去,荡得平儿两眼发热,两颊绯红——她已有许久不曾同凤姐亲近,忙时还未想起这一桩,一旦闲下来,就觉得心内似有百爪相挠,又像是有百火相煎,心里头明明地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欲念。
    平儿出神地望着凤姐,手指轻轻摩过凤姐的脸颊,这脸已不如从前嫩滑,有几处甚至还颇有几分世事沧桑所留下的粗粝,再细看时,凤姐额上已经生出一条小小的褶皱,鬓边也忽然多了几根白发。
    平儿蹙了眉头,伸手替凤姐将头发丝都捋到脑后,又慢慢侧倒下去,从后面抱住她,头却半支起,借着枕头的倚靠抬在凤姐之上,脸一转,嘴唇就扫过凤姐的发丝,平儿轻轻吻上凤姐的头发,手臂不觉用力,将凤姐搂得紧了些,混杂着汗味、香气和腐朽气的味道从凤姐的发梢传来,撩得平儿又心疼,又心痒。
    而她迷醉之时,却忽然听早已熟睡的凤姐在前说了一声:“头发脏呢。”
    平儿一吓,差点把凤姐推出去。
    凤姐还迷迷糊糊地,把身子一转,依旧闭着眼,面对着平儿道:“我自打进去,就一直没洗过头,昨日找那看管的要了点水擦了擦头发,也不大管用,等到了驿站,你替我洗一洗罢。”
    平儿道:“好。”又道:“…你没睡?”
    凤姐就半带嗔怪地道:“我近日睡得不大实,你又是摩肩膀,又是捏脸的,叫我怎么睡得着?”
    平儿讷讷道:“这车里不知怎地,有些热,我怕你热着,所以替你拨一拨被子。”
    凤姐这会子清醒些了,却还闭着眼笑道:“原来刚才我脸上也盖了被子。”
    平儿脸一红,把身子一转,平躺过去道:“你不喜欢,我不弄就是。”
    谁知凤姐却睁开了眼,伸手搂住她笑道:“谁说我不喜欢?”她久困的人,虽稍睡不过数息,那困倦的意思却也消退不少,手压在平儿身上,隔着衣裳碰见那处柔软,便觉呼吸一滞,不知不觉地就把手伸进平儿衣襟里去,如从前那般捉弄把玩,连脸上也渐露出轻浮神色,笑嘻嘻凑到平儿耳边道:“许久未见,思念得紧。”
    平儿忙捏住她手,红着脸道:“外头还有人呢。”
    凤姐将被子一张,把平儿大半身子裹进去,那手慢慢地向下去解平儿的棉裤,一面笑道:“我们两个好好儿地在休息,外头人管得着什么?”
    平儿呼吸一顿之后,便即紧促起来,从前凤姐床笫之间虽算不得拘束,却也绝非放得开的人,多是平儿主动,凤姐有所回应,然而今日凤姐却一反常态,那手指在外头揉捏打转,虽不及平儿远甚,却也已撩得平儿心虚脾燥。
    平儿迫着自己抵开凤姐的手,掀起一角被子坐起,忙忙地整好衣裳道:“我还有事,先去外头说一声,叫二丫进来陪你。”直推开车门,叫那小丫头进来,自己坐在车辕上去了。凤姐衣衫不整,不好追出去,只能在车里喊一声:“平儿!”恨得一脚把被子踢开一半,那小丫头看着粗苯得很,干活却麻利,忙就替她把被子盖好,道:“天冷,奶奶别冻着。”
    凤姐正是热火攻心时候,哪里听得进这等言语?又一把掀开被子,愤愤道:“我不冷。”叫那小丫头替她穿衣,那二丫忙将手搓热,拿起衣裳服侍凤姐,凤姐却看着她不动——这二丫脸上手上都冻得通红,凤姐见着这手脸,才想起早晨外头的天气,她没坐过车辕,然而想想也知道那上头该有多清凉。
    二丫见凤姐不动,愣愣道:“奶奶不穿?”
    凤姐把手伸进袖子,将衣裳套好,自己弯腰走到车门边,把门一推——车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外头大风吹着细雪、卷着寒气扑头盖脸地直劈进来,冻得凤姐一个机灵,整个身子都是一晃。
    平儿忽见她打开车门,以为她有话要说,忙叫车夫把马勒了一勒,回头道:“有什么话快说,这样开着冷。”
    凤姐看她这会工夫已经冻得红了脸,跺脚道:“我有什么话?我不过想叫你进来。”眼光扫过那个婆子,把下巴一扬,道:“你也进来,大家挤一挤坐罢。”
    那婆子早欢天喜地地谢过凤姐,爬进车里去了,凤姐若只叫平儿,平儿定是不会进去的,待见她把这婆子也叫进去,倒不好拒绝了,踟蹰一会,弯着腰进了车里,挨着车门坐着,离凤姐远远地。

☆、第179章

凤姐久未逢甘霖,心内其实思念,欲要再和平儿说什么,然而平儿挨着门坐着,两眼看着脚尖,一动不动,车里又有别人,她就什么都不好说了,只得也自己看着脚尖,一路听那车轮子轱辘向前。
    过午以后,果然有男仆去买了许多吃食,若在贾府,这顿算是晚饭,该是有丰盛的一餐的,然而人在旅途,难免一切从简,只用点心干粮打发,至晚上才去客店打尖。
    凤姐久居狱中,便是干面饼子,也觉如神仙佳肴一般,因此倒不大挑剔,反而是平儿随意吃了一点便止了。凤姐瞧见,往平儿面前的盘子一抓,拿起一块面饼,卷了牛肉,咬一大口,笑道:“我在那里头总看见那些老娘们用面饼子夹肉吃,我还想这东西干干硬硬的,有什么好吃的,谁知现在吃起来,味道倒也不坏。”说话间已经吃完整张饼子,伸手又卷了一份,递到平儿面前。
    平儿摇头道:“我早上用多了,这会子絮的很,吃不下。”
    凤姐就迫她道:“你吃一口,就尝一口。”
    平儿见她盛情,只得小小地咬了一口,剩下的吃不了,有些可惜,刚想收进食盒,却见凤姐自己接过去,将那一大张饼子连牛肉全都吃了——从前凤姐虽不像三春并黛玉那般娇滴滴挑食,却也绝无这等好胃口,便是平儿现在,也决计吃不下这么大两张饼子。
    平儿一则见凤姐吃了自己剩下的东西,颇有几分过意不去,一则也被凤姐这饕餮模样吓到了,便略带嗔怪地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我剩下东西,也值得你这样看中!”后头刚要说‘也不分个尊卑主次’,想起头前凤姐才说些良民之类的话,就打住不提。
    凤姐笑道:“从前都是你吃我剩下的吃得那样欢,今儿我也尝尝你剩下的。”一面说,一面对平儿眨眨眼,平儿脸上一热,低着头道:“这车不比从前家里的车,坐久了颠簸得很,你少吃点。”
    凤姐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平儿方不再提,几人草草用了饭,那婆子把东西收拾过,四人又坐在车中,相对无言。
    那车果然摇摇晃晃,晃得凤姐困意上来,只是车里人多,铺盖伸展不开,没处入睡,因对平儿道:“你让我靠一靠,我眯一会子。”
    平儿便看那婆子道:“你过去,叫姑娘在你腿上歪一歪。”
    那婆子就坐到凤姐身边,凤姐道:“我这会子又不困了。”正襟危坐,绝不肯碰那老婆子一下。
    平儿见她模样,并不言声,只微微垂头,直直坐好,这是她当丫鬟时养出来的功夫,凤姐看她不说话,几次以为她已经坐着睡过去了,叫她时候,又立刻脆生生答应了。然而凤姐若是起头聊天,平儿便立刻没了声音,凤姐百般无奈,又恨车里有两个人阻着,不好和平儿说些体己的软和话,整个人坐在那挪来挪去,两只脚也不住摩挲车壁,直如猕猴附体一般,只差没有抓耳挠腮了。好容易捱到晚上,一下车就叫王五道:“你快去再雇一辆车才好,这车里挤得很。”
    王五一怔,把脸转去看平儿,平儿道:“听她的。”王五才打发一个男仆出去,不久叫来一辆骡车,平儿亲和他讲定价钱,雇了下来,又叫人再去买了许多路上用的东西。凤姐奇道:“怎么在京城的时候不买?”
    平儿道:“京城里东西贵,这里能便宜一多半呢。”
    凤姐满心里不是滋味,当众还不说,平儿打发完这里的事,那头房间也好了,两个公差住二楼上房,凤姐和平儿也是楼上,余下五人都住楼下通铺,凤姐听见自己和平儿住一处,才又高兴起来,兴兴头头吃了饭,要扯着平儿上楼,平儿却又在那里清点货物,打听当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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