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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钗黛-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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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再说。”
    黛玉满心不解,牵着宝钗去了正堂,那里却已经摆出一桌筵席,上面都是时令鲜果、羊肉等物,桌边早有丫鬟候着,有个衣服华丽的婆子在旁站着,要让钗黛二人坐下。
    黛玉连连推辞道:“贸然进来,已是打扰,怎敢再受酒饭?”
    那婆子笑道:“这是我们太太的吩咐,我们做下人的,只好听从罢了,姑娘只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就留下来坐一坐又怎地?”
    黛玉给她说得心软,就顺着坐下,那婆子又指使丫鬟们流水般前来布菜,添到黛玉碗中的全是她素日爱吃之物。黛玉越发不解了,转头问宝钗道:“你可知道父亲把这里卖给谁了?怎么这样客气?”
    宝钗只是抿嘴笑,莺儿也一路只是笑,黛玉见她两个笑容,越发追问道:“到底怎么了?这处到底卖给谁了?”
    莺儿便道:“姑娘就告诉二奶奶罢。”
    宝钗才笑对黛玉道:“这里是我买下来的。”

☆、第175章

凤姐启程的时候天果然飘起了雪。却还不是再北边撒盐似的那种大雪,而是薄薄的,落地即化成水的小雪。
    凤姐戴着镣铐,一脚高一脚低地跟在押解的公差后面走着,天又冷,路又难走,她又戴不惯镣铐,一路慢吞吞捱出了城,远远地就看见平儿穿着一身棉布衣裳站在路口。她随身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一个四十许的健壮婆子,另外还有王五带两个男仆,主仆五人,雇了两辆大车,一车放行李,一车坐人,又有家里自养的五匹大骡子,王五并那两个男仆骑了三匹,还牵着两匹,额外却还有一乘暖轿。
    凤姐看见那轿子,就知道是给自己雇的了,只拿眼看公差。那两个公差早受过嘱咐,因此出城时并不狠催凤姐,待见这里果然有人在等,又见那两匹骡子分明是给自己备的,早笑迷了眼,却还拿腔作势地道:“送行要快,时间须耽误不得。”
    平儿就对王五使个眼色,王五上来赔笑说话,顺带着袖了几块碎银出来,又说些一路同行的话,那两人收了钱,方过来将凤姐身上的镣铐开了,平儿先扶着她进车里将那旧衣换过,拿一件狐裘将凤姐裹住,又在她怀里递了个暖炉,要打发她去坐轿的时候,凤姐偏偏道:“我不爱坐轿子,一晃一晃的,招人头疼,我就和你一道坐车罢。”
    平儿道:“这车不比从前咱们家的车,颠得很,篷子也不暖和,不如轿子好,横竖也雇下来了,姑娘还是去那头罢。”
    凤姐就把眼一瞪,道:“你莫非见我被流放,所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说的话都不听了么?”
    平儿见她作态,只好暂且应下,预备再劝,谁知凤姐不知哪一道脾气发作,迫着平儿把轿夫打发回去,执意要她与自己同座——凤姐昨日看着还有几分声气低微,今日又趾高气扬起来,嫌弃车里太挤,强把那丫鬟和婆子一道打发到车厢外头,和车夫坐在一处。
    平儿只得吩咐王五到下个驿站再多雇一辆车,自己坐在里头,她想凤姐遭逢此难,心情抑郁在所难免,自己只能倍加体谅,不可再多添她的烦恼,因此比之从前,倒要更低眉顺眼,且时时处处以凤姐为先。陪凤姐说了会子话,见她把脚斜搭在凳上,便替凤姐换了鞋子,松了衣裳,让她靠着车壁坐着,再脱袜子时,凤姐却把脚一收道:“我睡一会子,你捏了脚,我就睡不着了。”怕平儿执拗,忙忙地把眼睛一闭,向后一倒,假装睡了。
    平儿道:“姑娘要睡,我把铺盖垫上,姑娘好生躺着睡一觉岂不是好?何必这么个模样,一会若是车颠了,别把头磕着。”
    凤姐闭着眼道:“那你快铺。”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笑道:“这车这么小,你铺了铺盖,你要坐哪里?”
    平儿道:“我就去外头和她们说话。”
    凤姐就把眼一眯,下巴一扬,道:“不许你出去。”
    平儿眨眨眼道:“那我陪姑娘睡。”说这话时候分明两眼含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凤姐久不见她这副俏皮的模样,看得呆了一呆,立刻又闭上眼,道:“我是真困了,要睡,你莫多想。”
    平儿笑道:“我也知道姑娘是真困了,要睡,没有多想。”口虽如此,那眼睛里却满是戏谑,凤姐恨得啐她一口,道:“快去!”
    平儿就叫外头停车,开门出去,从后面的车里拿东西进来,将整个车上都铺得软软和和,打发凤姐睡下,自己和衣躺在一边。
    凤姐见许多东西都是家中用惯了的,难免感伤,又见平儿并不更衣,牵她的袖子道:“你怎么还穿着衣裳?不热么?”
    平儿笑道:“一路有什么事,他们难免要来问我,若你想吃什么用什么了,只怕也要我去做,脱了衣裳,不多时就要穿上,来来去去麻烦。”
    凤姐听了才作罢。她起先说睡只是托词,这会子却当真困倦了,只是终于能与平儿一路,又有些舍不得就这样睡过去了,便扯着平儿的手道:“你这些时候怎么样?钱都够么?”
    平儿敛了笑,慢慢道:“就那样罢。钱不多不多,也够姑娘过了,姑娘别担心。”
    凤姐道:“你钱够花,打点又顺利,做什么不早点来看我?你不知我在牢里多苦。”
    平儿握住她的手道:“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了你,以后不会了。”
    凤姐忽然侧过身,看着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一直不见你,还以为你背弃了我,要自己带钱跑了呢。那时候我就想,你若真跑了,我一定把事情都推到你头上!”
    平儿道:“推到我头上,你就没事了么?若是这么样,你怎地不早说?”
    凤姐一怔,立刻白她一眼,道:“你以为那些人是傻子?你一个家生奴才,做得下这许多事情?再说各处送礼办事的人证都在,还有许多我给出去的官凭,我倒是把事情都推到你头上,也要人家肯信才行!”又道:“你不必这么忙着表忠心,我知道你的心,你肯替我这样打点,已经很好了。”
    后面这句话却说得客气,平儿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就伸手拍她道:“快睡罢。”
    凤姐两眼已是睁不开了,只还挂念别的事,还问道:“你说我哥哥替我打点的流放的事?算他还有点良心,他花了多少钱你都给他,我不要欠他的。”
    平儿嗯了一声,拍着她的手道:“我都给他。”
    凤姐又道:“怎地除了你,再没有别人来送我了?我母亲她们都知道我是今日走么?”
    平儿道:“她们才从牢里放出去,家里事情多,大约赶不及吧。”
    凤姐恼道:“她们出去都好有几个月了,再多的事也该落定了罢?怎么连这点空都没有?”
    平儿见她着恼,忙安慰道:“她们知道我陪着你,都打发人送了东西来,我替你收着,等到了地方给你看。”
    凤姐却又睁了眼道:“她们送的什么?”
    平儿讷讷道:“左不过是些成药、补品,还有路上的衣食之物,我和她们说,送些东西表表心意就是。”
    凤姐听了方才作罢,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平儿以为她睡着了,正想偷偷起身出去,却听凤姐又道:“平儿,他们都骗我,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平儿吓了一跳,好一会才道:“我总是一心一意对姑娘好的。”
    凤姐道:“你不要叫我姑娘,我不是什么姑娘了,你和从前那样,叫我凤儿。”
    平儿半晌没作声,凤姐就又微恼道:“怎么,你嫌我是罪人,不乐意和我亲近?”
    平儿忙道:“不是…我,我只是想,若这么叫你,怕别人知道了咱们两的事。”
    凤姐冷笑道:“一个称呼罢了,能说明什么?再说咱们两的事本来我家里就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可瞒的。”
    平儿讪讪道:“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爷就是后来才知的。”
    凤姐猛然睁眼,微笑道:“哦,大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平儿转过眼不去看她,缓缓道:“你入狱后不久,大爷才知道,还托我照顾你呢。”
    凤姐道:“你先编的还像那么回事,现在越说越不像了,他和我们都不关在一处,从哪里知道咱们的事?他那性子,不管你要钱就不错了,还想得到我?”
    平儿心里一跳,强笑道:“毕竟兄妹天性,大爷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凤姐哼道:“平儿,你莫骗我。”
    平儿微笑道:“我没有骗你,大爷真的念着你的。”
    凤姐翻过身来,半趴在平儿身上,盯着她道:“念着我,还是我的钱?”
    平儿笑不出了。

☆、第176章

凤姐惯常画着两弯柳叶吊梢眉,久在牢中,没处梳妆,眉形散开,眉旁渐渐长出细碎的眉毛,渐渐的温柔细致的柳叶不见,眉弯处的威风倒显出来,她本是不怒而威的长相,配上这眉毛,越发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盯着平儿,嘴角含笑,手指在平儿的颈窝上逐渐用力,未经修剪的指甲戳得平儿颈窝生疼,伸手握住凤姐的手指,轻轻喊了一声:“凤儿。”
    凤姐哼了一声,收回手指,侧坐着看她,平儿坐起身,从背后搂住凤姐,一手替她梳了梳头发,一手揽住她肩,道:“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自己生气。你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受了这等委屈,若不报复,你自己心里难过,若是报复——他毕竟是你亲哥哥,老爷走了,他就是家里的老爷,于理,于法,你都不该和他作对。”
    凤姐眯着眼道:“所以你就骗我?”
    平儿一怔,没想到她第一说的却不是王仁,而是自己,顿了顿,道:“我…只是不想你难过。”凤姐这脾气,受了这样大的气,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她已是罪人之身,若再不规规矩矩地认罪伏法,只怕前途堪忧,再说她本是受了挫折抑郁低落之时,若再添愤恚之气,于身体大不相宜。
    凤姐冷笑一声,道:“这次是打着不想我难过的名头,下回是什么?不想我生气,于是外头人干的坏事也可以不说,不想我伤心,于是家里的事也可以不说?你这样骗我,一回生,二回熟,到后来怕连自己也不知自己哪句真哪句假了吧?”
    平儿见她把话说得重,忙爬过去,与她面对面看着,低声道:“我并没有这样的心,我只是想以后再告诉你,等到…到了地方以后…”她只管说,凤姐也只管盯着她冷笑,平儿话就说不下去了,老老实实地跪在凤姐身前,低头道:“我错了,我不该骗姑娘,随姑娘要打要骂,都无怨言。”
    谁知她这样一说,凤姐反而又生气起来:“你叫我什么?”
    平儿立刻道:“凤儿。”跪近一步道:“凤儿,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无论是从做奴才的心,还是从做…那个的心,都不该骗你,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你…你别生气。”
    凤姐气得都笑了:“做奴才的心…我早将你放了良,你也不是我的家生子了,哪里来的做奴才的心?”
    平儿不知她是故意试探,还是真的将自己平等以待,略等了一会,才道:“无论你有没有我的身契,我这人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话虽不免有模棱两可的嫌疑,心却甚是诚恳,说完慢慢靠近凤姐,俯身下去,趴在她腿上,脸转了过来,两眼直直盯着凤姐:“我的一心只是你,只要你高兴,无论做什么都行,你不喜欢我骗你,以后我就不骗你,你要去哪,我就去哪,天涯海角的,我都一直陪着你。”
    凤姐听她说得情意绵绵,那一腔怒火不觉就消去了大半,又见平儿趴在自己腿上,露出如幼犬般脆弱无辜的神情,那剩下的一点怒气也早飞去九霄云外——平儿虽素日就是个温柔和顺的性子,却甚少有当真服软示弱的时候,因此真示弱起来,倒不知不觉就惹出凤姐一腔怜惜,那手也不知不觉就抚上了平儿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你…”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平儿两眼发红,眼泪顺着脸颊流出来,落在凤姐手上,泪水虽然冰凉,凤姐却觉得好像被火星溅到一般,急忙收回了手,瞪她道:“坐牢的人是我,被流放的也是我,我还没哭,你怎么倒先哭起来了?”
    平儿捉住她的手,让她摸着自己的脸,慢慢道:“你受了这样多的罪,我心里…也不好受。”
    凤姐就叹息一声,将她搂得近一点,拍着她的手臂道:“傻姑娘,你还瞒着我什么,都一起说了罢,这回说了,我就再不追究。”
    平儿苦笑道:“终究还是瞒不过你。”等了等,才道:“太太自打从牢里出去,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凤姐抚她的手一顿,转头看她,平儿小声地道:“老爷过身当日,大爷就被放出来了,贾府老爷助了他些银钱,本指望他买个宅子,将太太和几位爷们都接过去住,大爷却拿了钱四处去活动打点,想要重入仕途。太太和几位爷们奶奶先寻到客店,大爷说钱不够用,只肯租外头通铺,叫兄弟们和外头那些匠人一道住,说让几位奶奶回娘家住,让太太住柴房,太太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我当时去接太太他们,看不下去,就出钱替太太买了一座小宅子,让太太和几位姑娘在那里暂住。”
    凤姐挑眉道:“你不是租,是买了宅子,毋怪我哥哥要讹上你了。”
    平儿道:“其实开始他只以为我是靠着你从中落了好处,所以来威胁我,我若不给他钱,就连我也一起告进去。”
    凤姐两眉倒竖,恼道:“你就告诉他,若是他攀咬了你,你就反咬他一口,再把他咬进去!横竖大家都不清白,了不起大家一齐死了干净!”
    平儿苦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和他说的,他才放出来,也不敢做得太过,但是后来…后来他也学乖了,撺掇着太太和我要钱,太太要了几次,也不大好意思,就叫他不要再来,他就再叫哥儿去太太跟前哭,太太心疼孙子,自己省吃俭用补贴给他,我知道了,又给了几次…大爷看见我手上总不匮乏,心越发大了,开始说要纳了我做小妾,我不肯,他就总跟着我,有一回到了家里,门口都是咱们家的人,认得他,就放他进去了,他在里面,看见那里有许多你从前用惯的东西,他又知道我们的关系,就知道我替你收着钱了,他…他当时闹了一场,回去以后,又撺掇着其他几位爷们一起闹,还拼命在太太面前诋毁你,说你早算到这一日,偷偷藏着私房钱,却不肯救济家里,又四处散播谣言,说你素性放浪,被贾琏休弃,都是因为和宝玉有首尾,后来被赶回家,耐不得寂寞,又和我不干不净的…”
    凤姐恨得一拍车板,瞪着眼对平儿道:“他这样了,你还给他钱?”
    平儿叹道:“我自然是再不肯理他了,连太太都不肯信他了,但是他仗着长子身份,霸住了我替太太置的宅子,每回我给太太送的钱都叫他拿走了,他又放话,说我若不给他钱,他就把几位姑娘卖掉…”
    凤姐直直站起,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畜生!”外头听见动静,那婆子在门口道:“平姑娘?”
    平儿忙道:“无事,你们只管往前走。”站起身来,牵着凤姐的手,带着她慢慢坐下,徐徐道:“我只能一面与他周旋,一面派人和太太说,要把她接到城外去住,太太十分意动,可惜放不下孙子,犹豫了些时候,大爷…索性派人看住了太太和几位姑娘,不许她们与外头人来往,打着太太的名头和我要钱,我不知道里头的消息,给了几次,后来…后来知道了,没有给,大爷…大爷就说,若我不给钱,他就断了太太的饮食进项,我…我就只好继续给他,但是后来他要的太多,若真给了他,只怕就没钱替你打点了,所以…我就没给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都要听不见了:“出城的时候,我听那头说,太太病重,我…我对不起你。”
    凤姐的心情早已不可用愤怒来形容,她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两手紧紧握成拳,脸颊抽搐,牙齿上下叩击,发出一阵阵响声。
    平儿见她不好,赶紧凑上去,抱住她,抚着她的背,强笑道:“不过以我之见,大爷做的那些,目的只是为了钱,他知道我离了京,再怎么也没用,只怕也不会再苛待太太…”
    凤姐冷笑道:“他那个人,只怕为了一点子奠仪,都恨不得母亲早点死呢!”
    平儿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她,唤道:“凤儿?”
    凤姐深吸了一口气,道:“原来个中有这么多曲折,所以你开始想瞒着我,也情有可原。”
    平儿低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凤姐摇头道:“我既说过以后不追究,那这事就不再追究了,你不要多心。”想起母亲,虽恨母亲重哥哥轻自己,到底也是母女天性,骨子里的牵挂,难以割舍,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最后却只得一声长叹,颓然坐倒,两手抱膝,明明心里酸涩,眼里却始终挤不出泪来,平儿见她如此,心里也难过得紧,挨着她坐下,拍着她的手,又赶紧收回去,小声道:“对不起。”
    凤姐回头看她一眼,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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