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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清平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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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看到夏侯沛的动作,她骤然睁大了眼睛。
    白绢被置于灯火上。
    灯火点燃了白绢,瞬息间,火势熊熊。
    “殿下!”秦氏失声叫道。
    灰烬落在了地上,夏侯沛拍了拍手,淡淡道:“孤与秦公总有见面的时候,手书虽好,不及秦公一言。”
    秦氏艰难地将目光从那点灰烬中移开,落到夏侯沛的面上,她艰涩道:“殿下信赖,大父必不辜负。”
    “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你家中惯着你,秦公疼爱你,你要惜福。你我既已结盟,望以诚相待。”夏侯沛说道。
    秦氏算是彻底地服了,她也没有辩解,郑重道:“是。”
    给了棒子,就该给甜枣了。夏侯沛也不介意示好:“你若想见晋王妃,随时告于我,我可代为安排。”她是不好与晋王妃接触,可公主、长公主、诸王妃,哪一个不能将晋王妃从府里请出来?
    “不了。”秦氏的脸上仍旧是红的,是谎言被戳穿后的羞愧,发觉自己回答太过坚决,她缓下声,诚心诚意:“手书的事,是我自作聪明了,殿下宽宏,我不会再矫言蒙蔽了。”
    夏侯沛却只是点点头。
    “只是我与王妃,还是不见的好。”秦氏继续道。
    夏侯沛仍旧点点头,有些人,的确是见了不如不见。见了,也只相顾无言。
    有人天生擅长权术交锋,有人则只适合谈论风月。
    有人生来注重使命,有人则以为情、爱重于性命。
    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信仰不同罢了。
    夏侯沛没办法任性。对她来说,皇位与皇后是放在一起的,只有得到了皇位,她才有可能与皇后在一起。亲近皇后的机会,就是她得到皇位之后的奖励。
    从酒肆出来,邓众上前,在夏侯沛耳旁低声禀道:“陛下下诏,弱东宫率卫。三千东宫卫,裁剪不足一千。”
    羽林军有三万,拱卫太极宫,东宫却连一千的甲士都剩不下了。
    没过几日,皇帝下诏,夏侯沛与秦氏的婚姻便定下了。与此同时,□□也开始营建。
    古人成年的标准,并非二十加冠,而是成家。
    二十加冠并不执行的那么严格,譬如太子,十一岁加的冠,譬如夏侯衷,十三岁便加冠了,而夏侯沛也在去年时便有了字。
    但是成家就不同,意味着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人们便也把她当做成人来待。
    这一年的冬日,十一郎大婚;来年,仲春,夏侯沛十五岁之际,她也与秦氏成婚。
    婚礼十分隆重,太子代父主婚。
    新建的□□修得大气肃穆,与宴者皆身份贵重。
    晋王妃站在一群公主与王妃中观礼。她看着新郎从马上下来,看着新妇下了轿。新妇嫁衣鲜艳,团扇遮面,缓步走到秦王身边,因看不到面前景物,差点被门槛绊倒,秦王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
    边上观礼的却一阵起哄。耳畔是溧阳公主地欢声笑语,晋王妃却一直盯着那新妇。
    少年时亲密无隙的人,时隔多年再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你慌什么?”夏侯沛低声道了句。
    秦氏抿唇,顺着夏侯沛的搀扶站稳了:“多谢。”
    夏侯沛见她一下轿就魂不守舍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就看到晋王妃站在人群中。
    真是楚楚可怜。夏侯沛低声道:“你真不见她?她快哭了。”
    这话一出,夏侯沛马上就感觉到被她搀着的芊芊玉手颤了一下。夏侯沛笑了笑,见秦氏站稳了,松了手,示意一旁的婢女上前来扶着。
    新人就要走入堂中,夏侯沛又看了晋王妃一眼,见她紧抿了唇,眼睛一刻都不离的看着秦氏,她眼睛是干涩的,夏侯沛却莫名的觉得,她三嫂已是满面泪痕。
    婚礼再是隆重热闹,都只是宾客们的起哄罢了。
    夏侯沛含着浅浅的笑,心不在焉。
    毕竟是皇子,宾客也不敢劝得太狠,倒是汉王拉着夏侯沛,不喝满了三大碗,不让她走。夏侯沛也笑着干了,显得十分高兴。
    有汉王开这个头,众人便大胆了许多,夏侯沛是来者不拒,给足了面子,人人都以为今日大婚,她心中欢喜,便愈发起哄起来,酒杯换成了酒碗,一碗接一碗地灌。
    到最后,幸好有太子拦着众人,才让夏侯沛脱身去了后院。
    =================================================
    喧闹与冷清仿佛只有一墙之隔,穿过那道门,进了内院,喧嚣都隔在了身后。
    离开了宴席,夏侯沛便没了笑意。邓众跟在她身后,实在猜不出她究竟高不高兴,只得试着道:“十二郎,可要臣去厨下熬一碗醒酒汤来。”
    夏侯沛道:“不必,我醒着呢。”
    看她这神色言辞,也不像是醉了。邓众闭了嘴。
    到了新房外,夏侯沛停住了步子。
    温暖的烛光映在窗纸上,摇曳生辉。这院子里,满满的都是喜气,处处都在彰显今日与众不同的喜庆今日。
    她突然不想进去了。
    “邓众。”
    邓众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十二郎?”
    “孤今天,好不好看?”夏侯沛问道。她一面说,一面走到庭院中坐下了。
    邓众让她问的满头雾水,亦步亦趋地跟着,硬着头皮道:“十二郎不管何时都清俊不凡。”
    夏侯沛道:“那今日是不是格外好看?”
    邓众觉得十二郎大约是高兴傻了,问的话也有点傻,他继续硬着头皮道:“是。今日大喜,十二郎气色也格外好。”
    夏侯沛笑了一下,她抬头望天。夜色格外清冽,明月高悬,云烟缕缕。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日子,适合定终身。
    夏侯沛从腰间摘下佩囊,递给他,道:“送去,给皇后。”
    佩囊精致,绣有花边,上面还用金缕绣了桃花。
    邓众双手接了过来,他转身走出这新人居住的小院,身后隐约传来夏侯沛的低吟浅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67章
    
    人前她要装得欢喜,还要装得像,笑得真心实意,到了人后,夏侯沛便不打算勉强自己了。
    邓众已走远了,今日她大喜,宫门下钥会晚一些,想来还来得及来回。
    夏侯沛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摆,回身走入新房。
    房中宫人都被遣下去了。夏侯沛看看四周,合卺酒放在案上,一对红烛燃得正旺,秦氏一袭嫁衣,跪坐于床榻。
    夏侯沛走了过去,掀开了那冠前的珠串,秦氏抬眼看她,她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柔声道:“郎君回来了?”
    夏侯沛嗯了一声,坐到了她身边,没有去取合卺酒的意思,也没有要做别的事情的意思。秦氏便有一些无措,几次交道下来,她觉得秦王难猜喜怒,她在笑,你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高兴,她不笑,你也不知她是否不满意。
    秦氏等了一会儿,低声道:“郎君可要,就寝?”说到就寝二字,她话中有一丝不明显的颤意。
    夏侯沛正在想着她的那个佩囊,有些焦躁,听到秦氏来同她说话,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漫漫长夜,总得有事做有话说。夏侯沛回忆了一下:“适才看到三嫂,气色仍是不好,可是上回小产没调理好?”
    秦氏面容僵了一下,半晌,方道:“我不知,一直没有……”
    夏侯沛皱了皱眉,沉下声,显出略微的惊讶来:“她小产,你竟没去探望?”不等她回答,夏侯沛便叹道,“我去了,十分悲凉。”
    此言一出,使得秦氏坐立难安。她想过,当初一得到消息,便知她定然不好。六月的胎儿,早已成形,落下了,对母体损伤是极大的。女子怀子本就艰险,她那境况,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了。
    她担心的要命,夜不能寐,坐不能安,也因此,想得更远。红颜早逝,不在少数,晋王不恤妻族早已不是秘密。她只想着这婚是圣人赐的,晋王再不满,也不致于薄待王妃,有太子照料,婢女服侍,她会好起来的。终于让自己不去百般想象周氏的惨状。
    现在,却被夏侯沛说破了。
    已过去一年多了,她都没有恢复吗?秦氏仓惶地看向夏侯沛,期望她说得仔细一些。夏侯沛却不说了,她站起身,解腰带。
    秦氏压下酸楚,也随着站起,趋步到夏侯沛身旁,柔下声来,道:“妾来侍奉郎君宽衣。”说着,便搭上了腰带便,欲解。
    夏侯沛十分惊奇地转头看着她,秦氏手上的动作顿住,心中漫过一阵寒意,她胆怯,面上仍保持着寻常的颜色,笑了笑,问:“郎君为何这般看我?”
    “你不是在想着晋王妃吗?”
    秦氏顿时无措,不知何时置手足。她现在是秦王的妻子,如此行为,确是不当,谁都不会愿意明媒正娶的妻子想着别的人的。秦氏张了张口,极力装作若无其事:“我……”
    “你想吧,没事,你想见她,也可以下帖子邀她,别做的过了让人知道就好。”夏侯沛很和气地说道。趁一开始说明白了,也免得将来多费口舌。
    秦氏是彻底震惊了。
    “你心不在此,我也无意勉强,你只需治理府邸,做好交际,便可以了,至于周氏,那是晋王妃,别做过了就是。”夏侯沛不紧不慢地说道。
    见秦氏越发惊疑不定,夏侯沛笑了笑,淡淡,她就算说着平易近人的话,整个人的气质都是疏远的:“我不至于强人所难。你嫁与我,将秦氏带到我门下,便足够我回报你周氏的事了。至于其他,”夏侯沛扫了那宽大的床榻一眼,道,“就不必提了。”
    说完了,就秦氏仍旧无喜色。夏侯沛道:“你在想什么?”
    秦氏压下震惊,整理了一下措辞,道:“殿下的子嗣呢?虽有庶妾,圣人,总还是喜欢嫡孙的,皇后殿下那里……”
    听到她提到皇后,夏侯沛面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呼吸却放得又缓又柔。
    “皇后殿下那里,也要有交代。”
    “我有数。”夏侯沛便趁今日将话都说明白了,“在外走动,你需知道,你是秦王妃,代表的是我,至于府内,必须要干干净净的,不能今日我在府中见了谁,明日外面就传得纷纷扬扬……具体,你问邓众与阿郑就是。”王妃是一点都不好做的,她们二人要同进同出,互为依仗,在外言辞要妥贴,哪一家要交好,她要有数,哪一家避着,也得明白,不能得罪人,也不能失掉威严;府中不能四处漏风,奸细满地,中馈亦要明白妥贴。
    “要让周氏从晋王府那摊泥潭里脱出来一点都不难。”夏侯沛唇畔有浅浅的笑影,看着却让人浑身发寒,“重点在于,她是作为犯妇活着,还是彻底与晋王划清界限,清清白白地活着。”
    她与晋王你死我活之势早就形成了,从皇后与魏贵人到她与晋王,早就是水火不容,只是如今有太子,让太子下台是更重要的事,才一直压着。而晋王妃是妇人,要赦一个妇人死罪,有何难?难的是之后的生活安置。
    话已至此,秦氏自是明白了,这些道理,她早就明白,只是这时听夏侯沛说来,更为振聋发聩。她不止是帮秦王,更是帮周氏,帮自己,能将周氏从晋王府弄出来的,的的确确,只有她才能做到。她唯有将这个秦王妃做好,才是正道。
    看到秦氏郑重地点头,夏侯沛满意了,她指了指床,道:“卸下钗环,去睡吧。”
    二人的相处模式,就此定下。
    隔日,王携王妃入宫拜见父母。
    皇帝早早便到了长秋宫,喝了儿子儿媳奉上的茶,观二人形容般配,龙心大悦,连称:“佳儿佳妇!”
    夏侯沛一笑而已,轮到皇后时,她便紧张极了,极为注意地观察着皇后的气色,神态。
    皇后温和地笑着,她仍似往常,气度平和,喝了茶,只说了一个“好”,没有多说,也无冷淡。
    再正常不过。
    夏侯沛心提得老高,不禁去看皇后的腰间,那里,没有她的佩囊。
    皇帝勉力了她们几句,便要往前头去,顺道他还带走了夏侯沛,留秦氏与皇后一处。
    夏侯沛弄明白皇后是否打开佩囊看了呢。跟在皇帝身后,频频回头。
    皇帝见此,一笑:“这般舍不得娘子?真是新婚燕尔。”
    夏侯沛:“……”我舍不得的是我娘。
    皇帝也没扣她太久,先是拿出了几本奏疏来与她讨论。夏侯沛政治敏感度极高,说起话来,言必有物,更妙的是,她总能与皇帝不谋而合。令皇帝觉得与她商量,很是顺心。
    说完了政事,又说起夏侯沛自己的事:“那些僚属,你用的可还顺手?”
    开府之后,便有一套自己的属臣。从长史,到郎中令,到舍人,到常侍,到谒者,等等等等,都是隶属于□□的,辅佐秦王,他们身上都有正经品衔,受朝廷俸禄。
    夏侯沛道:“阿爹看中的人,岂有不好的?”诸王僚属,都是皇帝分配的。
    皇帝便很高兴,他看中的人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不贤的,或是人心鬼蜮的,他是不放心弄到儿子身边去的。夏侯沛也试探过,都是有才干的能人,至于忠心,入了□□,便是秦王系,还想怎地?花了两个月功夫,有部分,已能放心用了。
    将一对小新人分开太久,皇帝也不好意思,又提醒了几句,并且说了让她自三日后起上朝观政后,便放夏侯沛走了。
    夏侯沛开开心心地就回去了。
    皇帝见她是真欢喜,不由叹道:“十二郎能与王妃举案齐眉,便不枉我赐婚了。”晋王与晋王妃如今这样,真让他这做父亲的难过。
    赵九康听了,便笑着奉承道:“宅家苦心,十二殿下哪儿能不体会?”
    皇帝闻此,便是一笑。
    夏侯沛回了长秋宫,便看到魏贵人之流也在。
    一帮宫妃,小时候不妨事,眼下她却是要避嫌了。进去见了个礼,只粗粗扫了一眼,便退了出来。
    拐到后院的亭子里,夏侯沛问邓众:“昨夜的佩囊,可是皇后亲手收下的?”她知道她送的东西,阿娘大多不会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妥贴放置,可若有意外呢?
    邓众不防她有此问,却仍是仔细地将昨夜的情形说了一遍:“是殿下亲手接过的。臣到时,殿下还未安置,在与祁姑姑看册子,臣奉上佩囊,殿下亲自起身接过。又问了臣府中情形与十二郎的状况,便令臣退下了。”
    “打开看了吗?”夏侯沛追问道。
    邓众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并未当着臣的面打开。”
    那么之后呢?夏侯沛心中七上八下的,佩囊乃装饰之物,里面大多放晒干后便于长久保存的花草或香料,最早的时候,是用以驱邪亦或驱赶虫蚁。
    阿娘未必会打开来看。夏侯沛不大确定地想着。
    想到皇后不会打开,不会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夏侯沛便是一阵失落,隐隐的,又松了口气。极是矛盾。
    
    第68章
    
    在夏侯沛患得患失地想着皇后是否打开佩囊来看的时候。皇后已经与秦氏联了一回手了。
    魏贵人在皇后手中越挫越勇,每次见了皇后总能在温声细语中带点阴阳怪气。偏偏每次她绵里藏针都能让皇后轻轻巧巧地挡回去。
    这回挡她的是秦氏。
    秦氏特别讨厌魏贵人,不单是因为她知道魏贵人总是折腾周氏,还因为魏贵人言语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她以为自己很婉转了,其实在秦氏这般自小就被父母培养着辨识人心的世家女眼中,根本是粗俗直白。
    而魏贵人眼红皇后有了一个好儿媳,人品家世皆要比她的儿媳好,更是不痛快,以为皇帝偏心,她不敢去与皇帝闹,自然就来寻皇后的不是。
    秦氏想着早晨郎君时时注意着皇后,皇后杯中缺了茶都是他执壶亲斟,若是让他知道皇后被埋汰了,而她无动于衷,回去定要生气的。
    于是,听着魏贵人明褒实贬地夸了她几句,她就说,不及贵人年轻时候,红妆十里,万人空巷。
    一句话就把魏贵人噎住了。
    魏贵人,是当初魏后嫁与皇帝时的陪媵。所谓的红妆十里、万人空巷的盛况,都不是她的。
    殿中诸人皆笑,魏贵人的心血淋淋的,她正要借魏后来斥秦氏不敬,便听皇后道:“阿魏长者,休与孩儿见识,她那时还未出世,知道什么呢?”
    一句长者将魏贵人血淋淋的心又戳碎成一片片的,这殿中,的确是她年岁最长。看着殿上娇花朵朵,魏贵人深深吸了口气。她少年时也生得貌美娇艳,被提做贵人,固然因那时魏后刚逝,皇帝悲痛不已,眷念情分,也有她自己体贴解语,明媚可人。
    可现在,十几年过去,再不愿承认,也确实老了,有什么比红颜易逝更令人怅然心碎?
    魏贵人冷声道:“皇后殿下亦年老,可要体贴青春正好的妹妹们啊。”皇后,也没比她小几岁。
    但凡女子说到年龄问题,都是不能淡定的。何况魏贵人还暗示到皇帝在后宫的归属问题。
    她这话说出来,殿中瞬间便安静了。
    “贵人这话说的不对。母后与国同寅,千秋万代,怎么会老?”
    声音是从殿外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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