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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清平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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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善便打足了精神陪着这两位。
    广陵王谈吐风雅,稳重老沉,到崇文馆,寻到几篇越主成括的诗赋,便令侍从好生收起来。魏善便道:“郡王也看越主之作?”
    “我喜读诗赋,越主为国君,他之高作,想来有不同凡响之处。”夏侯沛笑道。
    “郡王好读书,令人敬佩。”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抓紧了岁月,多读些书,方不致用时恨少。”夏侯沛从书柜中取出一本画了兰草封壳的书,递与魏善道:“兴许与你有用处。”
    魏善双手接过,一看,是一本谱牒之作,正是他所需。忙不迭地谢过,也没推辞扭捏,收下了。只是这书,是要还的,崇文馆中书册皆有记录,一本都缺不得。魏善与崔琦虽也为贵胄之子,但也轻易进不来这里。
    崔琦早就自去晃荡了,待他们要散,方跟了过来,半道儿还遇上了真正好读书的夏侯康,夏侯康与夏侯沛说了一会儿,听闻她是来寻诗赋看的,很是高兴,约了要共享心得。
    直到夜幕初降,魏善辞别二人,先回家去,夏侯沛与崔琦都言不涉、政,也没说什么含蓄的双关语。
    魏善满脑子凌乱地回了家,难道广陵王寻他,真没什么要指示的?还是单为了给他那本书来示好?
    他是万万不敢相信十二殿下之举是心血来潮的。只是父亲不在家,他也没个人商量,几位兄长倒是在,可惜事涉皇子,不好擅与他们说。
    直到第二日,有人来暗告与他,昨日苏充等人在园中妄议他阿爹,魏善方反应过来,广陵王,事先为他解了围。
    魏氏当权,身为魏氏儿郎中颇有出息且受重视的一个,魏善身边也有巴结的人,昨日他不在,但很快便有人将当时之况十分隐晦含蓄地转述给他了。
    魏善便明白了夏侯沛的用意。苏充虽然存了贬低之意,但却全然没有露于言辞,他若去了,父亲受辱,他为人子,若是不问,少不得便要被人攻讦不孝;可若要与苏充争辩,又有哪里不对,毕竟他并未直言,争辩定是争不过来的,况且,有一些涉及朝政的事,本就不好在口上说。
    广陵王大约是听到了,干脆便叫走了他,他就可当做不知,免了这尴尬。
    做了好事,而不宣之于口,只等他无意间发觉,又能算到他定能自己知道,令人如沐春风般温煦熨帖之间便受了她的好处。这手段,比起七岁的太子,比起七岁的广平王,真是,高了不知多少,不说七岁,便是如今,这两位也未必能如此机变。
    魏善深以为,待阿爹归来,必得将此事说一说。
    另一头,夏侯沛与崔琦可没他这上下纠结。
    于夏侯沛,这事不过让她碰上了,她顺手一为;于崔琦,他与他爹一个德行——凡事,心中有数即可,实不必事事都去沾手。
    二人辞别了魏善,往宫门口去,一面走,一面说话。
    与外家人言谈,夏侯沛倒是轻松:“两位老人家近日可好?天凉了,可别忘添衣。”
    听她称祖父母为老人家,很是亲近,崔琦也很高兴:“祖父母皆好,只是挂念皇后殿下与十二殿下。”
    “一家人,不要客气。表兄便称我十二郎。”
    崔琦一笑:“也好。”
    “阿娘与我都好,只是挂念外祖父母。”亲人间相互关切,是在所难免的。夏侯沛对外祖家颇有亲切感,一则,因皇后影响,二来,那一家非常关心她与皇后,三者,不拖后腿且能为助力的外家,有什么不亲近的理由?
    宫门就在眼前,二人就要分道扬镳,二人说了一路,各自投契。到了宫门外,一个回宫,一个归家,倒也得宜。
    回到含章殿,用过晚饭,她又想起一件事来,前几日在一本异闻录里写了胭脂的做法,她反复研读,觉得可行,便打算做出来赠与皇后。
    既是要赠,自得先保密,才有惊喜。夏侯沛便安慰自己,若是还居长秋,如何瞒得住阿娘?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反倒更怅然若失了,若非搬到此处后便一直觉得不得劲,她哪会穷极无聊到寻异闻录来看。
    夏侯沛正惆怅,便听得宫人轻声唤道:“十二殿下,您在何处?”
    夏侯沛:“……”她是蹲在书柜后寻那本异闻录,书柜不高,奈何她更不高,一蹲下,便看不到了!
    她要吃肉,快快长高!
    可长高哪儿是说长就长的事儿呢?一七岁半的小儿,再长也高不到哪儿去。
    等到中秋过后,夏侯沛没长高,太子还朝了。
    太子还朝当日之景,夏侯沛并未亲见,但隔日,她在宫道上遇见自太极殿出来的太子。
    她停下步子,冲太子弯身施礼:“请大兄安。”
    太子见是她,一面说:“十二郎。”一面走上两步,在她面前停下步子,看了看还不及他胸口高的小小少年,道:“快免礼吧。”
    夏侯沛直身,仰头看看太子,只见他穿着月白的袍子,依旧是容貌俊美,长身玉立,只是离开了不足半年,那眉宇间的气质却像一下子长大了十来岁,不识愁滋味的温润面庞叫北方粗砾的风吹得稳重而坚默。
    “大兄将往何处?”
    夏侯冀看看她,仍同三两岁时那般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正要往长秋宫去拜见母后,小十二可要同去?”
    夏侯沛自是要去的,她那袖袋中藏着做坏了几次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胭脂,正想送去给皇后呢。当下忙不迭答应。
    夏侯冀一笑,与她并肩而行。
    一路上走,便免不了说话。
    夏侯冀照常问了夏侯沛功课,夏侯沛答了,反过来问:“大兄见过突厥人,可如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
    夏侯冀停下步子。
    夏侯沛不解,转头看他,只见夏侯冀有些迷茫地道:“突厥偏居塞外,塞外贫瘠,天况恶劣,与中原不同,故而,风土人情也不相同,既不相同,看起来自会有些别扭,倒谈不上凶神恶煞。”
    夏侯沛不解地眨了下眼,大兄在突厥手上吃了个大亏,可看来并不对突厥人恨之入骨。
    夏侯冀见她看着不明所以的样子,便温柔地笑了笑,道:“不说这个,长大你就明白了,小十二累不累,要不要阿兄抱?”
    这下夏侯沛有反应了,马上道:“不要!”总是要人抱,会长不高的!
    夏侯冀莞尔失笑。他这一笑,发自内心,夏侯沛看了,觉得这才像她那阿兄。方才的夏侯冀也是在笑,笑起来却并不那么快乐,让夏侯沛想到北方愁云惨淡的天空,略显阴郁。
    到了长秋宫,夏侯冀先前派了人来说过,故而,宫中都皆有准备,皇后正坐在正殿等着他。
    夏侯冀是尊礼之人,出了远门归来,拜见皇后时,十分郑重地行了顿首大礼。
    待夏侯沛也拜见过,便是各自坐下,不论平日里夏侯沛在这里是如何,这回,必定坐在夏侯冀下首。
    皇后见夏侯冀眉宇间有些郁郁,便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来问他问他。
    夏侯冀语调轻缓地说着,与皇后一问一答,知道突厥这一仗必让他不快,皇后一字未提战事,说得皆是边陲的风土人情,与一路上的见闻。这倒让夏侯冀放松下来。
    他为东宫,自不是空闲之人,说了片刻,便奉上礼物,退下了。
    他所敬上的皆是些皮毛与野味,还有一方极为珍贵的美玉,当是从边陲带回来的。
    夏侯沛也看见了,待皇后示意宫人收起来,她蹭到皇后身旁,高兴地从袖袋里取出她的礼物来:“阿娘,儿也有礼物赠予阿娘。”
    一面说一面双手呈上。
    她的礼物用一只十分精巧的木盒装了起来,看着便雅致非常。
    皇后一笑,接了过来,亲打开了看,便看到里头一只青花瓷纹饰的陶制小盒,小盒形状是圆的,四周光滑圆润。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所盛之物,色彩嫣柔,色泽稠密润滑。靠近些,还有淡淡的香气,并不浓郁,清浅得很,闻着十分舒服。
    夏侯沛对皇后了解,她不必看皇后神色,只感受皇后呼吸的频率深浅,便知道她是不是喜欢。
    在盒子打开后,皇后的呼吸便稍稍地加深,轻缓下来,连同她向来冷静的气息都温和起来。
    夏侯沛本是忐忑的,阿娘出身世家,今又在皇宫,用的皆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她只怕手艺不够,将她的心意都显得不足起来。
    而眼下,得到了皇后的反应,夏侯沛安下心来,笑了:“儿照着方子,亲手所制,盼阿娘喜欢。”
    这样成色上佳的胭脂,不输内造,定是废了不少力气与心力才制成的。皇后将盒子盖了回去,未曾交予宫人,亲拿在手里,柔声道:“色泽、香味皆合我意。”
    夏侯沛眼睛一亮,笑意欣然:“阿娘喜欢就好。”
    
    第26章
    
    亲手做的胭脂受到了皇后喜欢,夏侯沛便觉得甜滋滋的。
    皇后见她坐在自己身旁,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脸色那小酒窝甚为可爱,顿时觉得她很是乖巧。胭脂盒子一直拿在手里,圆润的盒身并不硌手,她笑问:“废了不少功夫吧?”
    做胭脂时的生疏与人小力气不足的不便利的确是让夏侯沛遇到不少难,但能见皇后展颜,这一切便值了,哪怕遇到难题时觉得受挫,眼下回想起来,都是甜的。
    夏侯沛心情雀跃:“一开始,是有些难的,不是花瓣捣得不够碎,便是火候没控好——好歹是做出来了,能让阿娘展颜,儿之所为,才算值得。”
    她从小嘴就甜。皇后是知道的,可眼下,仍是忍不住在眼中盛满了笑意,道了声:“贫嘴。”
    夏侯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皇后仍是眼中带笑,不知怎么的便更不好意思起来,连脸都有些发烫的趋势。
    她不自然地转开眼,但脑海中不依不饶地出现皇后眉眼含笑的模样,这是少有的美景,夏侯沛不知怎么,只觉得脸上的烫传到了耳朵,传到了胸口,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天色不早,在此留了晚饭再回去。”皇后说道。
    夏侯沛忙应下,小心翼翼地转回眼,看向皇后,心中不知怎么,竟有些紧张。
    这紧张来得莫名其妙,夏侯沛忙又转开眼,没话找话,缓解那来得奇怪的紧张:“听闻魏贵人在四处给三郎相看王妃?”
    “她看上几家,几家也都有意,便迟疑这王妃之位,究竟许给哪家。”皇后道。
    这么一说,那种奇怪的紧张果然就缓解不少,夏侯沛自然了一点,笑道:“也不知阿爹怎么想的。二嫂之父可不曾居高位。”
    皇后浅浅勾唇,没有说话。
    但夏侯衷年已十七,婚姻大事,的确不好耽搁了。
    在近年关之时,忽然传出消息来,皇帝看中一女,欲聘其为广平王妃。
    广平王正妃定下,自是得先说与皇后,不论皇子生母是谁,皇后为中宫,他们都是皇后之子。皇后一听那女子出自何门,便微一勾唇,道:“圣人慧眼如炬,此女与三郎甚是般配。”
    皇帝大为得意:“我观其父,便知其女贤淑。既然皇后也说好,便定下吧,三郎也不小了,该有个淑女为配。”
    皇后便道:“可说与魏贵人?”
    “你是皇后,子女之事,我自先来说与你。”皇帝说罢,又自得地笑,“想来魏贵人知道,也只有欢喜的。”
    皇后看着他,也笑,温柔道:“不说儿媳品行皆佳,单圣人用心,便足以使魏贵人高兴。”
    自己的良苦用心有人懂,皇帝自是欣然,他看看皇后,又觉得她是真好,知礼守礼,又有本事,自她入主长秋,后宫井然有序,从不曾让他烦忧过。有这些优点在前,诸如皇后太过守礼而显冷清,诸如皇后出身过高而显骄傲,便不大重要了。妻者,承祭祀也,贤良便够,其他不足,自有妃妾弥补。
    皇帝心下颇悦,又想着正旦在即,早些将三郎终生定下,也好来个双喜临门,便辞了皇后,往魏贵人那里去了。
    却说魏贵人隐约听闻皇帝有了儿媳人选,便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夏侯衷年岁到了,她相看过,自不免与皇帝交流,以免出现她在这边许了一家,皇帝在那头又有旁的人选。
    “转眼间三郎便到了娶妇的年岁,妾记得他小时候粉雕玉琢,贪玩爱笑,连阿姐,都喜见他,不曾想岁月如梭,他这便大了。”魏贵人如是说。
    皇帝一听便想起了从前夏侯衷小时候的模样,慈父心肠顿生,当即便允了:“我必为三郎择一佳妇,不令他委屈。”
    魏贵人这才放心下来。
    这会儿佳妇人选已有,魏贵人自急于知道,但她也知,皇帝必会先去说与皇后,转而又担忧皇后从中使坏。搅了三郎好姻缘。
    这般七上八下之下,好不容易等来皇帝,她忙迎了出去。
    皇帝笑意洒然,见了她,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女郎温柔贤惠,相貌昳丽,更难得的是还通诗文,必能与三郎琴瑟相和。”
    魏贵人欢喜不已,顿了顿,她又想一件要紧事,问:“这般,方配得上我们三郎,只是不知这是哪家女郎?”女郎之父任何职也是重中之重。
    皇帝得意道:“诗书传家之门,其父今任崇文馆学士。”
    魏贵人大喜。
    乱世出英豪,朝中居高位诸公有不少除了擅于论政,还是文采斐然之士,故而身上便兼了崇文馆学士之职,留下脍炙人口的诗篇佳句。譬如丞相高宣成,尚书左仆射秦勃,支度尚书管鸿儒,大鸿胪魏会,护军将军蔡渊等身上都挂了崇文馆学士一衔。
    这些人,任取其一,皆是三郎大助力。魏贵人喜不自胜,忙道:“谢圣人苦心。”
    皇帝捋须,欣然笑道:“你也觉得好,那我一回去,便向女家通个气,而后便令拟诏吧。”
    魏贵人应允不暇,而后问了一句:“不知究竟是哪一家?”
    “秦川周氏。”
    魏贵人一听,周氏?并非名流著姓啊。再接着一想崇文馆学士,姓周,她嘴边还未收回的笑意顿时僵住,简直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可是周允德?”
    皇帝一笑:“正是。”他前两日看到一篇文采出众的诗,大为惊叹,召了作者来看,便看到了这周允德。崇文馆学士大多身兼二职乃至数职,唯有这周允德,是一心一意做学问的人,只有崇文馆学士这一职。皇帝欣赏其为人与文采,想其父如此,其女必也不差,便起了做亲家的念头。
    魏贵人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给她儿子找了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岳家,心头不由发颤,道:“周氏,门第恐有些低了。”
    皇帝不以为意道:“丞相何妨,庶民又何妨?三郎是我子,已尊贵至极,何须岳家添光彩?”
    皇子若是安安分分的,自是无需岳家添彩,可目下的形势,夏侯衷他志存高远,正需要岳家相助啊。魏贵人着了慌,忙道:“皇家自无需旁人添彩,可总不能太低,太低了,显得不好看。”毕竟是郡王,好歹也配个二品高官之家吧?
    自然,只是轮到夏侯衷了她才这么想,当初夏侯恕娶妻时,她到说了一句“般配”。
    皇帝皱了皱眉:“娶妻娶贤,儿媳贤惠比什么都强。周氏家风井然,周允德为人清正,其女差不到哪儿去,这事已定下了,你说与三郎,令他莫四处乱晃,待过了正旦,便过六礼!”
    如此斩钉截铁,已不容人反驳。
    魏贵人心下发苦,也不敢再说不。
    皇帝一回去便召了周允德来。
    魏贵人不想要个没权没势的亲家,周允德更不想要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女婿,他一学问人,有学问人的骨气,只想女儿嫁得门当户对,不受委屈,从没想过要去攀附皇室。
    周允德忙推辞。
    皇帝不解:“可是我儿不好?不堪与令嫒为配?”
    周允德岂敢怀疑皇子不好?忙道:“三殿下少年才俊,岂有不好?乃是小女无才,配不上皇室。”
    皇帝摆摆手:“朕信得过卿家家教,不需多言,此事便定下了。”
    他这么说了,周允德还能说什么?心怀惴惴地答应了,一点女儿要出嫁的欢喜都没有。
    如此,两边都定下了,皇帝令中书舍人持笔写了诏书,颁下去,此事便定下了,再无更改余地。
    夏侯沛知晓这一桩两边都心不甘情不愿的姻缘,哪怕她自认不是不厚道的人,也忍不住笑。
    阿爹究竟是不知道三郎之心,只认定周氏家教,还是知道三郎之心,刻意打醒?
    这还真说不准。
    她乐不可支地与皇后说起这事,只是说着说着,不免怜惜周氏女,可想而知她婚后必是过不轻松的。
    “周氏女可怜,受了无妄之灾。”夏侯沛道。
    皇后看她一眼,语气平稳如静水:“命定如此,怨天尤人不若自己去拼上一拼。”
    夏侯沛一愣。
    皇后趁机教育她:“人生漫长,谁可一帆风顺?与其怨命运不公,不如早作打算,谋定而后动,方有一线生机。”
    她说的在理,事情已定下无可更改了,自是,早作打算为好,可,人非草木,哪有说怎么就怎么的呢?
    夏侯沛便道:“话虽如此,可果真身在其中,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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