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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慕雪低声道：“云璟，对不起……”
　　还未等她说完，顾云璟便竖起手指贴在她唇边上，笑着摇头：“傻瓜，不关你的事。身为臣子，理应为君上分忧，为江山谋稳定，为百姓谋福祉。我还得多谢你，给我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萧慕雪非常感动，无论何时何地，驸马永远都在为她考虑。能够结识顾云璟，是她今生有幸，能够嫁给顾云璟，是她三生有幸。
　　她走回桌旁，端起一碗汤药递到顾云璟嘴唇边上，嘱咐道：“赶快喝吧。”
　　这汤药黑黑的一片，热气不断从碗底渗出，时不时带出一股艰涩难闻的味道。
　　顾云璟从小到大就是个药罐子，喝了无数碗汤药，再苦涩的药，对来说也习以为常了。她仰起脖子，张开嘴唇，从萧慕雪手中接过碗，一饮而尽。
　　公主殿下掏出绣帕，在她残留药渍的嘴唇边上轻轻点了几下，看着碗底的药渣，忍不住问道：“一定很苦吧。”
　　“不苦。”顾云璟用手指蹭了下她的鼻尖，“有雪儿陪在身边，看着我喝药，再苦的药我都能喝出甜味来。”
　　“雪儿，我进宫去了。”
　　“等等。”萧慕雪轻轻叫住她，“夜里起风了，有些凉。”
　　公主让侍女拿了件披风过来，小心翼翼系在顾云璟肩上，“早去早回。”
　　能早去早回当然是好的，只怕早去要晚回喽。顾云璟想了想，说着：“雪儿，若是我没有回来，你便先睡吧，不必等我。”
　　萧慕雪虽然口头上应着，可是只要顾云璟没有归来，她便安不下心来。试问又如何能安稳入睡？
　　她现在可能已经得了一种叫：没有见到顾云璟，就提心吊胆的病。
　　夜风徐徐，精致的马车从侯府驶出，一轮明月浅浅照在车顶上，洒下一片清辉。
　　到了宫门口，顾云璟撩开帘子下车，径直往前走着，步履匆匆。
　　萧湛已经在御书房恭候驸马多时了，他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灯火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闪闪烁烁，有些摇晃也有些凄清。
　　“殿下，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不知何时，顾云璟已经走进了御书房中。
　　萧湛闻言忙转过头来，见了驸马后，俊朗刚毅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欣喜之色，刚才脸上凝聚的惆怅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驸马，快请坐。”萧湛让宫人搬了条椅子出来。待顾云璟坐下后，他才郑重道，“司马群来了密信，说顾元帅身体状况很差。旧伤未愈，新伤又添，石门关外气候严寒，顾元帅的旧疾时常发作，这些伤折磨得他人形憔悴，痛苦不堪。”
　　“为了稳定军心，他没有召军医治疗，而是自己随意包扎疗伤。伤势一拖再拖，所以他的情况很糟糕。”
　　萧湛无奈叹了口气，眉宇间又有着抑制不住的钦佩之情，顾威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
　　“顾元帅让司马群坚守秘密，司马群极其担心他的身体。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来了封密信。”
　　顾云璟心中一凛，巨大的寒意和恐惧意从她心底生出。即使是在面对拥有千军万马的敌人时，她也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从萧湛口中听到父亲顾威的情况时，她真的害怕了。
　　她自幼丧母，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顾云璟不想，也不敢听到关于顾威身体有恙的消息。她慌忙站了起来，眉宇间有着明显的惊慌之色，嘴唇微微发颤，“殿下，信呢？”
　　萧湛将摊在桌上的信缓缓拿了起来，转交到顾云璟手上。
　　一张轻轻的、随风飘散的纸张，在顾云璟手中仿佛重若千斤。她将信摊开来细细读着。
　　虽然刚才萧湛已经给她事先提醒了下，可从司马群的来信中看到，元帅身体情况不佳，近来因疼痛彻夜难免的话时，顾云璟不由得眼眶一红。
　　萧湛道：“顾元帅是朝廷中的肱骨之城，他的身体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军医毕竟水平有限，本王想派朝廷御医秘密前往。驸马以为如何？”
　　顾云璟闭眸，用了好一会后，面色才渐渐恢复平静。她手紧紧捏住信的一角，“军队中除了有顾家军之外，还有很多当年秦摄领导的将士，甚至还有很多他秘密安插的眼线，密切监视着父帅的一举一动。”
　　“若是朝廷御医前往，很可能就会被他们认出身份来，这就和父帅一直苦苦坚持、抱病不说的初衷相违背了。”
　　萧湛声音急促：“可元帅的身体，要早些治疗才好。”
　　顾云璟道：“殿下不必担心，臣自有安排。”
　　萧湛知道顾云璟的本领，她谋略无双，凡事都比自己想得周到。既然驸马爷坚持她自己的主张，萧湛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这件事情算是得到了解决。那么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把五十万担粮草用最快的速度安全运到前线。
　　萧湛把他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在一旁静静聆听着顾云璟的宝贵意见。
　　平复好悲痛情绪后，顾云璟在心中琢磨着这件事。
　　她问道：“此事负责粮草押送的共有几个人？”
　　萧湛答道：“三个。分别是韩俊，陶策，罗动。”
　　顾云璟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边境那边缺粮，近段时间石门关外大雪纷飞。我们的队伍到了石门关一带，肯定会因为积雪过厚而减缓行驶速度，这样一来送达前方物资的最佳时间就会被耽搁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先走陆路，等快到石门关那边，就改走水路。”
　　萧湛道：“这个时节，沧河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块。五万大军外加三十万担粮草的重量一起压在上面，我觉得河面会坍塌。”
　　顾云璟正声道：“自然会塌。河面塌了之后，下面便是湍急的水流。刚好这段又是顺流的路程，船行的速度未必会输于马匹前行的速度。”
　　萧湛恍然大悟：“粮草过重，马匹的前行速度一定很慢，采用水路是最好的行军办法。驸马的意思是大军踩在水面上，待水面坍塌之后，再借助湍急的水势，用船行驶拉载这些粮草对吗？”
　　顾云璟思衬了下，又道：“殿下，这次押着这么多粮草，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据我所知，这个罗动曾经是秦摄将军手下的得力战将，也正是因为秦摄他才能晋升得如此之快。”
　　当着萧湛的面，顾云璟毫不避讳地说着：“秦摄和我父帅一直不合，父帅夺了他的元帅之位，他更是怀恨在心。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他是绝对不希望朝廷的军队能打胜仗。因为这样一来的话，顾家积累的声望就越来越高，安王殿下你的后台就越来越硬，而昭王他们就更难扳倒你了。”
　　萧湛听了后，惊骇道：“他们为了扳倒我，难道就故意要让朝廷吃败战，受西凉人□□吗？”
　　顾云璟点点头：“绝对有这个可能。昭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为了夺得皇位，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别说是让朝廷吃败战，只要他能登上皇位，
　　就算让他割地赔款他都愿意！”
　　萧湛：“………”
　　“所以殿下，我们不得不防。”
　　安王说道：“既然罗动和秦摄关系非凡，那本王就撤了他押运粮草的职位。”
　　顾云璟眼角中闪过一抹笑意：“不，殿下所言差矣。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如果秦摄他们真想要有什么动作的话，我们可以通过罗动牵出他们。”
　　“殿下刚开始当政，碍于种种因素，没有料理昭王，如果这次他们真的生出了异样的心思，而且又证据确凿，那我们料理昭王就有好借口了。也就不怕外面那些文武大臣说，殿下为了夺位杀兄。”
　　顾云璟这番言论，又让萧湛深受教诲。他知道驸马的意思，可是却想不出什么布局之道，于是又得向顾云景请教。
　　“本王愚钝，不能摸透一二，还望驸马明示。”
　　顾云璟附在萧湛耳边，同他说出了所有的计划。安王殿下听后，拍着手掌大呼：“妙，妙！驸马真乃奇才也！”


第136章　醋味（捉虫）
　　已近三更时分，顾云璟才回到家中。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萧慕雪果然还是没有睡下；　正在认认真真读着兵书。上面的文字就如同磁铁一般；　深深吸引住她的目光。就连驸马进门时的脚步声；　她也没有察觉到。
　　顾云璟解了披风；　脚步声放得更轻，小心翼翼地站在萧慕雪背后；　她不忍心打扰公主的好兴致，所以只能选择耐心等待。
　　萧慕雪的目光定定落在兵书上；　顾云璟的目光则毫不转移地落在她的脸庞上。
　　公主认真起来的样子迷人极了。
　　漏斗声尽；　烛火昏黄。过了很久后，萧慕雪若有顿悟；　她把目光从兵书上移开，觉得有些口渴，便准备倒一壶茶来喝。这才发觉驸马已经站在她身后。
　　萧慕雪问道：“云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雪儿难得好兴致，我怎么忍心打扰你呢？”顾云璟探过头来；　指着桌上的兵书问道；　“你怎么突然研究起兵法来了？”
　　萧慕雪并没有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她让顾云璟坐下；　然后纤细的双手在她后颈上捏了又捏。她力道拿捏的恰好，既不会让人觉得疼痛，也能消除疲乏感。
　　顾云璟眯着眼睛，舒服的小哼了几声；　她一边享受着，一边诧异问道：“雪儿，你揉捏的手法怎么如此娴熟？”
　　顾云璟并不知道，萧慕雪为了学习医道的知识，私下同上官澜请教了很多。光这拿捏的手法，就学了数月有余。学好之后，她又怕第一次展示身手，拿捏不好力度，害顾云景疼痛。因此她在玉瑶身上试了好多次，等丫鬟说可以之后，她方才敢在顾云璟身上显露身手。
　　萧慕雪并不准备将其中艰辛说给顾云璟听，她只淡淡一笑，随意说着：“我看你每天身体很疲惫，于是就从师父那里学了几下，好能为你消除疲惫感。”
　　顾云璟将手从脖颈上反绕过去，握了握萧慕雪的手，欣慰道：“雪儿，有心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末了她又问道：”你看兵书也是为了帮我分忧解难，对吗？”
　　萧慕雪很实诚回答着：“我是有这个打算。安王哥哥每天召你进宫商讨国事，陶策他们每日时不时向你请教军事。”
　　“你只是一个人啊，每天不仅要东奔西跑，还要给他们解答各种疑惑，多劳累啊，所以我想着我如果能学一点，便能减轻你身上的不少担子。”
　　说着说着，萧慕雪眸光略有暗淡，心中升起了一股小小的挫败感。她前世对各种商业之道熟稔有余，然而现在看兵书却并不那么顺利。
　　“不过兵法实在太深奥，我钻研了许久，也只是略得皮毛而已，很多地方还不懂。等得空了，你要多指点指点我才行。”萧慕雪又轻叹一声，“兵者诡道也，此话果然不假。”
　　顾云璟声音极其温柔，听上去如同涓涓流水划过人心头一样。
　　“好，只要雪儿想学，我就一定倾囊相授。光看兵法还不够，要把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道全部同你说一遍才好。”
　　萧慕雪用手指轻轻点了两下顾云璟的后脑勺，羡慕道：“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怎么长的，怎么能记住这么多天文地理、星宿布阵、五行八卦的知识。”
　　顾云璟打趣道：“那是，不然我怎么配得上公主殿下呢？身体瘦弱，总要有才华来弥补这个缺点。”
　　妻妻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相互逗得可乐了。
　　萧慕雪终于把话题拉到正规方向上来，“方才安王哥哥急着召见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顾云璟微微睁开了眼睛，惬意的脸上忽然变得有些沉重，“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一件是关于运送粮草的路线，另外一件……”
　　她声音忽滞，“另外一件则是关于父亲的。塞外风雪交加，他身上本就有许多旧伤，这下全部复发了，情况很不乐观。”
　　顿时，萧慕雪目光一沉。于公而言，顾威是萧国的肱骨之臣，肩上挑着半壁江山。于私而言，他是顾云璟的父亲，是自己的公公。
　　所以无论是于公于私，顾威在她心目中都占有一定的分量。忙问道：“侯爷…父亲情况这么严重吗”
　　“嗯。当初他本来在家中养伤，是因为母后的劝说，所以才率军奔赴边塞的。边塞苦寒，军队条件又差，所以他的身体情况只会更坏。”
　　本来按照正常的逻辑，萧慕雪肯定是主张让侯爷回府疗伤的，可是忽然间这句话就像卡在她喉咙里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
　　镇远侯维系着边塞稳定，在两军对战如此白热化的情况下，顾威一旦离开边塞，那么萧国军队就会大败。
　　这个问题当真是棘手，萧慕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只能问驸马：“云璟，现在该如何是好？”
　　“后天便是大军出发之时，我想随军队一同前往边塞。”顾云璟想了许久，还是小心翼翼地出了这番话。
　　萧慕雪当即否定，否定的态度很坚决。
　　驸马身体羸弱，最近又一直在忙碌着，连最根本的休息都得不到保证。塞外严寒，如果她贸然去边塞，这副瘦弱的身体怎么熬得下去？
　　顾云璟看着面色冰冷的萧慕雪，语气中带着十分恳求，“雪儿，你听我说，我必须去。如果我不去的话，父亲是不会好好休息的。安王殿下根基不稳，朝廷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帮忙处理，我去的时间不会太长。”
　　“不许！”萧慕雪毅然说道，“要去照顾父亲，也是我去。”
　　顾云璟不赞同，坚决的不赞同。公主千金之躯，从小享受着荣华富贵，怎么能屈尊亲自去那种苦寒的塞外之地？
　　然而她的反对无效，无论她怎么说破嘴皮子，公主都坚持着自己的主意。
　　顾云璟无奈，她又细细想了下，这是思虑得更加周到。
　　“刚才我也一时冲动了，按照目前的形势来说，我不能离开都城。库银之事还未解决，昭王之流还未料理，我如果去了边塞，安王殿下肯定会面临很多艰难困险。现在看来，只能让师父去了。”
　　长夜将尽，顾云璟抱着萧慕雪，随意眯了下眼，天光已破晓，这时还没有到余良去吕家钱庄提钱的时间点。
　　一早顾云璟便找到上官澜，说了此事，上官澜和顾威也有些交情，听到这个情况后，他也没有多加拒绝，点头同意了。
　　不过当他想到顾云璟的身体情况时，犹豫了下，毕竟他这个病殃子徒弟，还要靠着他每天熬制各种珍贵药材来续命呢。
　　上官澜皱眉道：“我如果走了，你该怎么办？”
　　顾云璟一顿，知道师父说的是她的身体情况。
　　上官澜摆手，不耐烦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叫兮若过来吧。”
　　上官兮若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在萧慕雪的耳畔中，公主殿下忽然有些不安。
　　因为她当初去过忘忧谷，见到了上官兮若本人，极其美貌温柔的女子。
　　也知道她和顾云璟有着非凡的情分，简直可以用青梅竹马来形容。而且最可怕的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上官兮若对顾云璟有着一份异样的心思，她当时并不喜欢顾云璟，所以也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可如今已和顾云璟已经有了妻妻之实，二人情深意重，公主是不允许任何人从她身旁抢走顾云璟的。
　　萧慕雪的面部表情早已被驸马爷收入眼底。顾云璟已经成熟许多，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在忘忧谷养伤求学的少年郎了。
　　如今因为和萧慕雪的过多接触，她渐渐明白感情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大概也能察觉到小师妹一直对她的异样心意。她本来想等所有事情忙完后再去忘忧谷，单独和小师妹说清楚。
　　可如今依照师父的意思，怕是等不到那一天，她就要和小师妹提前见面了。
　　顾云璟知晓其中缘由，有些尴尬对上官澜道：“师父，我身体不要紧。不用劳烦小师妹了，从忘忧谷到都城千里迢迢的，一直奔波总归是不好的。”
　　上官澜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倒是想不麻烦她。可看这情况行吗？如果每天不用汤药续命，你觉得你能撑的下去吗？除了我之外，兮若是最懂医道的人，也只有她照顾你，我才放心。”
　　这话在萧慕雪听来有些酸溜溜的，仿佛上官兮若是顾云景最亲密之人。
　　上官澜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顾云璟如此抗拒上官兮若过来的原因，拍了拍自家徒弟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放心，兮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不会无端拆散你姻缘的。这不是实在没法么？否则我怎么会舍得让宝贝女儿过来。”
　　顾云璟知道师父这是在为她好，可她如今已经有了萧慕雪，就不能再和小师妹有过多亲密的联系了。
　　她略一思衬，心道：这样也好，省得一拖再拖。当面和小师妹把话说清楚，绝了对方对自己的心思，好教她早点觅个如意郎君，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于是她点头：“好，那就依师父吧。”
　　萧慕雪并不知顾云璟心中所想，还以为她的驸马爷一直很惦记上官兮若，因此脸色又甩了下来。


第137章　技穷
　　顾云璟和萧慕雪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