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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曳收回目光，看向茶几上的咖啡杯，浓郁咖啡香在客厅里蔓延，淡淡的白烟升起，挡住对面人的神色，她端过杯子，用勺子搅动咖啡，开口道：“不聊剧本。”
　　陆晟抬眸，对上殷曳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有无数的片段在眼前轻擦而过，陆晟抿抿唇，放缓了语气道：“你说。”
　　殷曳想了会道：“我只想和你聊聊你的事情。”
　　陆晟一愣，显然没想到殷曳会突然扯到她身上，她下意识看眼自己，继而扯嘴角道：“聊我？”
　　殷曳点头：“聊你，聊聊之前如云那件事，放不下的人到底是如云，还是你。”
　　陆晟表情僵住，面上隐去淡笑，眼神逐渐冷漠：“你想说什么？”
　　殷曳也没再拐弯抹角，直言道：“陆晟，我给如云打电话，她说想改剧本……”
　　“这不是很好吗？”陆晟盯着殷曳：“说明她自己知道该如何选择。”
　　殷曳面色也冷下来，声音没了温度，凉飕飕的：“可因为什么呢？”
　　“陆晟，如云是什么样性格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她却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要改剧本，你觉得因为什么？”
　　“因为你，陆晟，是因为你。”
　　“她怕你不高兴，怕你担心，怕你接受不了。”
　　“受伤害的人是她，愿意走出来的人是她，她自己都能坦然面对的事情，却因为你，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顾忌，她要假装待在囚笼里，待在你以为安全的地方，只是因为你觉得她会再受伤，你对她没信心到连让她尝试拨开伤口的勇气都没有。”
　　“陆晟，这就是你对她的爱。”
　　陆晟张张口。
　　如云是什么样的性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在看到剧本的刹那确实气愤，她气愤殷曳擅自写了如云的事情，但更气愤，如云接下这个剧本，并且——没有和她说。
　　殷曳说的对，她确实承受不了。
　　她看到剧本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个下午，她和殷曳听到消息闻风赶过去，却只见到有个小小的身影从二楼翩然落下，那么的决绝，她单薄身体犹如濒死的蝴蝶，毫无生机。
　　沉重的落地声就在她耳边，陆如云娇小的身体几乎是擦着她鼻尖落下，她站在原地，身体僵硬了好一会才慢慢低头。
　　漫天的血色，艳红艳红的，那个总是怯生生喊她姑姑的女孩，此刻就趴在地上，脸上被玻璃碎屑扎的面目全非。
　　那样的画面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她时隔多年，只是一个剧本，就能轻易的回想起来。
　　殷曳看到陆晟的神色微动，她也沉默下来，没再开口。
　　“你说得对。”
　　半响后，陆晟开口道：“我是承受不起。”
　　“我差点失去她。”
　　“好几次。”
　　陆晟首次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坦言道：“殷曳，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殷曳抿唇，怎么会忘了，那场争吵是她分手后失眠了好几年的原因，更是让她走向编剧的决定因素。
　　她见陆晟还盯着自己看，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道：“不记——”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晟打断了，她浅声道：“因为如云自杀了。”
　　殷曳的话就如同被吞进了深渊里，顷刻看不见踪影，她的声音含在嗓子口，有些刺痛。
　　当初如云的事情爆发后，引起了不少记者的注意，陆晟担心如云受到二次伤害，再加上陆家不愿意这件事被外人知晓，所以全力压下来，但是殷曳却觉得应该积极面对，伤口终日见不到光，并不会痊愈，反而会溃烂，而且最重要的，如云的母亲并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她犯了如此严重的错，带给如云这么沉痛的伤，却因为陆家的脸面而能逃脱，她觉得不公平。
　　所以一场争吵在所难免。
　　一开始只是小争议，后来慢慢扩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殷曳永远记得陆晟指着她鼻子骂她自私的样子，那么的恼恨，仿佛认识她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所以她退缩了，在陆晟提出分手的时候，她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时至今日，她都以为当年分手是因为吵架的缘故，因为她们观点不和，她不知道，原来如云当初做了傻事。
　　难怪她当初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难怪她当时会骂她自私，说她没想过如云的感受，说如云接受不了二次伤害。
　　她当时的据理力争现在回想，就像个傻子，那时的她和刚刚有什么不同？
　　难怪她死活不同意如云再接触以前的事情。
　　殷曳苦笑一声，摇摇头站起身，声音略微沙哑道：“我先走了。”
　　“剧本我会改的。”
　　陆晟也跟着站起来，瞥到她表情，双手紧握起。
　　殷曳踩着高跟鞋走到门口，拉开门径直走出去，陆晟跟在她身后，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殷曳轻而易举听到陆晟很低的声音：“对不起。”
　　“殷曳，我知道你对如云好，但是对不起。”
　　殷曳步伐顿住，她不知道陆晟的这句对不起，是因为晚了那么多年的分手原因，还是说给现在关心如云的自己。
　　她没吭声，站在电梯旁，手指伸在按键上。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升，殷曳盯着面前的数字，对还站在身后的人开口道：“陆晟。”
　　陆晟抬眸，看向她后脑勺：“嗯？”
　　殷曳声音清晰传来：“如果当初没有如云的事情，我们还会分手吗？”
　　陆晟红唇微启，电梯叮的一声响了，殷曳头也不回的上了电梯，对还没说话的她道：“再见。”
　　电梯缓缓合上，缝隙越来越小，陆晟藏在舌尖下的声音缓缓溢出来，她抿直唇：“再见。”


第161章　
　　客房的门轻轻合上，陆晟背部抵在上面，她神色恍惚，刚刚殷曳的问题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还没理清头绪就听到门铃又响起，她顿了下，还以为又是殷曳，迅速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陆如云和秦蓁蓁。
　　“姑姑。”
　　陆如云携着秦蓁蓁站在门口，对她浅笑。
　　陆晟心头瞬间涌上复杂的感受，她掩去眼底的情绪，装作如常道：“你们怎么来了？”
　　秦蓁蓁和陆如云对看眼，笑了笑：“想姑姑了，就来了。”
　　她声音夹杂些许少女的甜腻，有几分可爱，陆晟原本对陆如云还有些动气，面对巧笑倩兮的秦蓁蓁，听着她甜甜的叫唤，登时绷不住脸了，她往后走一步，说道：“进来吧。”
　　秦蓁蓁笑容加深：“谢谢姑姑。”
　　陆晟闻言也忍不住弯起眉眼，三人一同进了房间，陆如云看向茶几，上面放着两杯咖啡，还冒着烟，她眼里藏着光，垂下眼睑。
　　秦蓁蓁进屋后就跟在陆晟身边，嘘长问短，一会酒店不好，各种不方便，一会她刚回来，难得这几天有空，明着暗着都想让陆晟回公寓。
　　陆晟对她这点小心思看的透彻，但笑不语。
　　三人坐在沙发上，扯了好一会别的话题，陆如云看着面前的咖啡杯道：“姑姑，有人来过吗？”
　　陆晟顺着她目光看向茶几，顿了下笑道：“一个老朋友。”
　　她说着端起没动过的咖啡杯，放在不远处的流里台上，转头对陆如云道：“喝点什么？”
　　陆如云抿唇，和她相似的侧颜神色淡淡的。
　　“都可以。”
　　陆晟给两人倒了茶水，端过去递给她们，陆如云接过后浅浅抿了口，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对陆晟道：“我去下卫生间。”
　　“那边。”陆晟指着一个方向，喝了口茶。
　　等着陆如云进卫生间的时候，秦蓁蓁才坐在陆晟的身边，小声道：“姑姑，你真的不回去吗？”
　　陆晟歪头看着她，秦蓁蓁俏颜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明眸清亮，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看着就让人心情颇好。
　　“不回去了。”
　　“回去岂不是打扰你们。”
　　陆晟半逗趣半揶揄，秦蓁蓁俏颜飞上淡淡红霜，声音稍低道：“当然不打扰。”
　　一声轻笑从身侧传来，陆晟拍着她肩膀道：“好了，我不过去是这几天开会很忙，等我有空再过去看你们，再说你们又要忙拍戏又要忙婚礼的事情，别总惦记我了。”
　　秦蓁蓁闻言敛起赧羞的姿态，端正神色，咬着唇角道：“姑姑。”
　　陆晟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口茶水：“嗯？”
　　秦蓁蓁抬眸，眸光被水晶灯照的发亮；“你不回去，是还在生如云的气吗？”
　　陆晟微怔，几秒后笑道：“当然不是……”
　　秦蓁蓁打断她的话：“是因为剧本吗？”
　　她声音没有刚刚娇嗔的感觉，添了几分安静，陆晟转头看她，两人对视了几秒，陆晟抿唇道：“如云都告诉你了？”
　　秦蓁蓁摇头道：“没有。”
　　“但是我看得出来。”
　　“姑姑，我知道你是关心如云才会生气。”
　　陆晟轻点头：“蓁蓁，如云——有告诉你她的事情吗？”
　　秦蓁蓁嗯了声，清浅道：“有。”
　　陆晟面上有几分惊讶，转瞬即逝，她敛起杂乱的思绪道：“蓁蓁，既然你知道如云的事情，那你想必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
　　“我不是对她生气。”
　　秦蓁蓁垂眸：“那是对殷姨吗？”
　　陆晟听到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她抿直唇，没再说违心的话，大方的点头承认：“她不该擅自写如云的事情。”
　　“擅自？”秦蓁蓁蹙眉，明眸看向陆晟，添了不解：“殷姨没有擅自写如云的事情。”
　　陆晟定定看向她：“剧本我看过，写的就是如云，她根本没有经过我们同意，还不是擅自吗？”
　　秦蓁蓁愣了几秒，迅速反应过来，扬唇道：“姑姑，如云没有告诉你吗？”
　　陆晟诧异看着她：“告诉我什么？”
　　秦蓁蓁轻启唇畔：“她没有和你说剧本的事情吗？”
　　“这个剧本是她让殷姨照着她改的。”
　　陆晟秀眉拢在一起，有些不可置信道：“什么？”
　　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道，当初看到剧本她就直接去找殷曳了，那天的聊天也带着怒火，根本没有好好沟通。
　　秦蓁蓁吐口气，缓缓情绪道：“姑姑，你误会殷姨了，一开始的剧本写得不是如云，只是和如云有几分相似经历的另一个孩子，后来如云看完了剧本，才联系殷姨改成自己的事情。”
　　“所以剧本，不是殷姨擅自写的。”
　　陆晟闻言倏地握起双手，刚刚殷曳离开前的模样在眼前浮现，她冷下脸，抿直唇，秦蓁蓁看着她神色变化浅声道：“姑姑，其实刚开始我和你一样，根本不愿意让如云接触这个剧本。”
　　她说完有些自嘲笑笑：“我当初看完甚至想撕掉。”
　　陆晟垂下眼睑，应下她的话：“那你后来为什么会同意？”
　　秦蓁蓁靠在她身边，清冷的水晶灯打在她身上，添了层柔光，陆晟看向秦蓁蓁，见到她扬唇，声音稍低道：“因为如云想走出来。”
　　“她不想再看到我们担心她的样子。”
　　“她想告诉所有关心她的人，她已经好了，我们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照顾她的情绪。”
　　“姑姑，她想做个正常人。”
　　“我不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秦蓁蓁说完对着陆晟笑了笑，精致的五官霎时如花开般绽放，陆晟一时没了声音，手依旧紧紧握着。
　　脑海里倏地浮现刚刚那人说的话。
　　“受伤害的人是她，愿意走出来的人是她，她自己都能坦然面对的事情，却因为你，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顾忌，她要假装待在囚笼里，待在你以为安全的地方，只是因为你觉得她会再受伤，你对她没信心到连让她尝试拨开伤口的勇气都没有。”
　　“陆晟，这就是你对她的爱。”
　　这就是你对她的爱。
　　让她想做回正常人，都要因为顾忌她而放弃。
　　她只想过自己会担心，会承受不起这个后果，所以不敢让陆如云去尝试，她忘了如云已经早就不是当初身影单薄的孩子，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她身后的人了。
　　陆晟突然觉得，也许自私的人不是殷曳。
　　而是自己。
　　是她裹足不前，才会让如云失去一次次走出来的机会。
　　陆晟沉默良久，时间滴滴答答的走过，卫生间的门终于重新打开，陆如云走了出来，神色如常的坐在秦蓁蓁和陆晟身边，笑道：“在聊什么？”
　　秦蓁蓁扬唇，声音软软的：“没有啊，就和姑姑随便聊聊。”
　　“你陪姑姑一会，我去下卫生间。”
　　陆如云扬唇：“好。”
　　秦蓁蓁笑着起身，走进卫生间里，门轻轻合上，客厅里的两个人端坐着，相似的五官连神色都相差无几，陆如云见陆晟许久不说话，主动开口道：“姑姑。”
　　“对不起，剧本我会让殷姨改的，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陆晟看着服软的陆如云心尖顿时抽痛，拧的她呼吸都泛疼，秦蓁蓁刚刚的话，殷曳的话在她脑海纠缠在一起，她低头，没吭声。
　　陆如云坐在距离她不远的位置，见她没说话，往她身边移了点，坐在陆晟身边，学着秦蓁蓁撒娇时的语气喊道：“姑姑……”
　　陆晟被她这不熟练的语气逗笑，眼底有些水光，她侧过头看向别处，扬唇道：“一点都不像。”
　　知道陆晟说的是她学秦蓁蓁一点都不像，陆如云浅浅笑开。
　　两人对视几秒，陆如云盯着茶几上的杯子道：“姑姑。”
　　陆晟嗯了声，转头看她。
　　“刚刚我看到殷姨了。”
　　陆晟微怔继而扬唇笑笑，开口道：“也听到我们刚刚的话了？”
　　陆如云没有隐瞒，诚实点头，陆晟看向卫生间的方向，有些明白秦蓁蓁刚刚为什么会说那番话了，这孩子，当真又聪明又伶俐。
　　如云也是福气极好了。
　　陆晟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陆如云，启唇道：“你也有话说？”
　　陆如云想了几秒道：“蓁蓁都和你说了？”
　　“差不多。”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蓁蓁已经将她想说的都说了，陆如云没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想问你当年和殷姨，是因为我的事情，分手的吗？”
　　陆晟听到这个问题起先一愣，然后沉默下来。
　　其实她当年，并不是真的想和殷曳分手。
　　她只是因为如云自杀住院殷曳又拉着她吵架，才会一时气急说了分手，哪想到殷曳立刻就同意了，没有丝毫挽留的打包东西离开她们的公寓，当她从医院回来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时，也想过联系她，可争吵时候说的那些伤人话语，句句戳在彼此心窝上，越是在乎，就越是难受，她也气，所以没立刻去找她，后来终于憋不住去打听，才知道她过的很好，甚至比和她在一起还要开心。
　　慢慢的，她也逼着自己不去打扰。
　　偶尔有过碰面，她也是匆匆来去，不敢去打招呼不敢问好。
　　陆晟点头又摇头，末了笑道：“算是吧。”
　　陆如云眼眶微红，声音稍低道：“姑姑，对不起。”
　　陆晟眼底泛着水光，沙哑嗓音道：“不用，如云，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
　　“也对不起她。”
　　陆如云嗓子口刺痒，她倏地伸手搂住陆晟的脖颈，一如小时候的拥抱。
　　秦蓁蓁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沙发上抱着的两人，她眼神也添了温柔，就站在不远处，身形没动。
　　陆晟听到卫生间门合上的声音，她拍了拍陆如云的后背，浅声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和蓁蓁早点回去休息。”
　　秦蓁蓁看到两人松开走过去，陆晟对她道：“早点回去。”
　　“好。”
　　秦蓁蓁应下，看向陆如云，瞥见她微红的眼眶和秀气的鼻尖，那双总是沉稳的明眸漾起水波，雾蒙蒙的，有几分别样的风采。
　　看这样子，该谈的话应该都谈过了。
　　秦蓁蓁表情放松不少。
　　陆晟送她们到门口，对两人摆手，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了，秦蓁蓁拉着陆如云上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秦蓁蓁站在陆如云身边小声道：“如云，你带身份证了吗？”
　　陆如云不解的歪头看着她：“什么？”
　　秦蓁蓁盯着她看，一本正经道：“我想试试酒店的床会不会比家里舒服一点。”
　　陆如云：……


第162章　
　　陆如云次日给殷曳打电话的时候才知道陆晟已经联系过她了，也同意这个剧本了，回想昨晚的场景，陆如云鼻尖微酸，她对手机那端的殷曳道：“好的，那就麻烦殷姨了。”
　　殷曳笑了笑：“没事。”
　　陆如云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还说了句：“对不起啊殷姨。”她说完话也不等殷曳有回应就挂了电话，眼眶微热。
　　陆晟同意了剧本，殷曳也不用改了，陆如云将剧本重头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交给了段秋寒，让他开始宣传。
　　秦蓁蓁自打和景瑞解约之后就没再出现公众视线了，不少网友猜测她是不是在秘密拍戏，或者是筹备婚礼去了。
　　她的行踪成谜，粉丝们无不翘首以盼的等着她发消息。
　　在这个时间点上，段秋寒宣布下部电影将会和秦蓁蓁，陆如云合作，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动。
　　众所周知，秦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