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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卿璇从不在无谓的事情上花冤枉钱，什么浪漫，什么感觉，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把钱省下来多帮小肉团买些她爱吃的。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头脑一热就买了，价格还不低。
　　易卿璇来敲苏濛房门时，心里莫名带着点异样的感觉。有些害羞，又有点紧张，手心甚至出了层薄汗，一个人站在门外时还转悠了两圈，心里反复斟酌应该怎么开口。
　　饭已经吃了那么多次，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儿个自己看起来如此反常。
　　苏濛怔了一下，大脑中早被有关女儿的所有信息填满，回忆了一会儿才记起上午的约定。
　　“哦，对不起，我忘了。”
　　易卿璇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但她很快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你那么忙忘了也正常。饭已经做好了，现在过来吧？”
　　苏濛有些为难。
　　她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一点女儿的线索，当然半分钟都不想耽搁。饭应该什么时候都能吃，也不差这一次。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就不过去了。”
　　苏濛脸上带着歉意，毕竟是早就约定好的，临时变卦总归是不好。
　　啊？易卿璇愣了一下，原本刚刚萌芽的那点失落，慢慢变大，最后成了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如果换作平常，换作不是眼前这个人，她肯定无所谓的笑笑，不说什么。可今天，易卿璇竟然坚持多说了一句：“有什么要紧事不是也要先吃饭吗？还是说，你又约了别人？”
　　“没有，但事情很着急，我就不过去了。真的，不好意思。”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易卿璇也实在不能不识趣。
　　“没关系，你先忙。吃饭的事情……改天再约也是一样……”
　　易卿璇满眼满身的失望，苏濛却压根没看到，她心里挂念着口口声声说能提供女儿信息的那个人，关了门迫不及待回到了网上。
　　丢失和被捡到的时间是吻合的，地域也和自己设想中的相差无几，苏濛的心扑通扑通，剧烈到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心底的希望绝无仅有的膨胀，她觉得，这个人口中所说的极有可能就是自己丢了五年的女儿。
　　迫不及待要了电话打过去，苏濛问：“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正当苏濛以为是信号不好要挂断重新再拨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苏小姐不要着急啊，孩子也是我花钱买来的，哪能你说想要就能要回去的？”
　　声音听起来像是上了些年纪，低沉，沙哑，在静谧的夜里听起来，总隐隐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苏濛心情急切，全然不顾及这些，只循着他话里的意思问：“那你想怎么样？”
　　“这个嘛……”电话那头顿了下，像是在认真思考。
　　“不如我先带着孩子过去找你，咱们去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是你的孩子之后再谈别的。这路途遥远的，您至少也先打些路费过来。”
　　单刀直入，甚至连暗示的程序都省了。
　　苏濛心里起了警觉，她毕竟不是家世优渥的大小姐，早些年也是颇吃了些苦，见识过这社会上方方面面的阴暗之处，防备之心本来比起一般人就重。
　　“上来开口先要钱，一听就是骗人的。”
　　她在试探，出口的话不见了一丝之前的焦虑和急迫，变得冷静淡然。
　　对方倒没如她预料那般乱了分寸，甚至，闻言直接笑了：“苏小姐这是不相信我了？那好，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再见。”
　　以退为进？还是欲擒故纵？
　　苏濛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一点心虚和害怕，那么，对方如果不是心理素质过硬的资深骗子，就该真是掌握了有关她女儿的资料，张口要钱时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等等……”苏濛开口阻止。
　　她知道这是一场心理战，原则上有点接近去买衣服的时候讨价还价，本来都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谁先开口或是服了软，就注定要落败。
　　可那又怎么样，谁叫，更紧张更在意的那个人是自己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绝对不能因为心底的怀疑而失去有关女儿的任何真实信息。说白了，就算明知被骗，也不放过任何的可能。
　　“你还记不记得，她当时穿了什么衣服，包着她的小被子是什么样的？”
　　那头沉默了一下，片刻后笃定道：“衣服嘛，什么样式我忘了，但针脚粗糙看起来不像是买的，应该是家里自己做的。至于襁褓，有点破旧，而且转到我手里时脏兮兮的，颜色什么的早看不清楚了。”
　　“苏小姐，”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些不开心：“孩子我养了这么些年也很喜欢，如果不是念在你思女心切，本来也不打算还回去的，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看还是算了。”
　　“不……别，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濛强装的冷静终于土崩瓦解。
　　不就是几千块钱吗？万一那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呢？至少他能提供的信息中，大部分都是对的。
　　用几千块钱去赌一个希望，也值了。
　　

　　第15章　你有女儿？

　　钱很快按照之前说好的打过去了，接下来，就是焦急等待的日子。
　　电话里的男人说，要去帮女儿到学校请假，要安排好家里的一切。他们居住在山区很偏远的地方，要马车倒三轮车，汽车倒火车，火车再倒飞机，总之，路途遥远，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到，叫苏濛不要着急催促，耐心等待。
　　苏濛也是偏远山区出来的，知道他说的那些虽然听起来夸张，却也并非全无可能。关键是，眼下自己处于劣势，即便知道对方有心拖延或是别的，也只能忍着，听之任之。
　　她当然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影响了自己正常的生活。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看起来和往常无异，只是总显得心神不宁。
　　自打学校运动会过后，易卿璇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没见到过苏濛了。
　　其实，也并非全然没有见到，楼道里擦肩而过也有两次，只是苏濛好像有心事，看到自己也没有主动打招呼，被叫了名字才回过神来应一声，寒暄都没有就走了。
　　易卿璇觉得不够，话都没说上两句的碰面，怎么能叫做见过呢？
　　难道是，运动会上那次跌倒无意中泄露了什么，苏濛在有意躲着她？
　　易卿璇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要不然怎么好死不死就从那天开始两人再没有任何交集了呢？
　　甚至，那天晚上自己精心准备的晚餐她都没有来吃，这实在很不正常。
　　易卿璇有些心灰意冷，如果事实果然像自己猜测的这样，那她和苏濛……应该是绝无可能的吧？
　　也是，人家年轻又漂亮，名牌大学毕业又有份高薪得体的好工作。
　　自己呢，有什么？除了一副皮囊勉强还能拿得出手，年龄大没有正式工作不说，还带着个半大的拖油瓶。
　　这种情况啊，即便是二婚改嫁都有难度，何况是试图高攀人家一个直挺挺的大美女？
　　苏濛应该……是直的吧？
　　易卿璇有些不确定，但觉得左右八/九不离十。
　　想的倒是清楚明白，可奈何控制不住那颗相思躁动的心啊。易卿璇努力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没忍住，敲响了苏濛家的房门。
　　这次比上回邀请苏濛去家里吃饭时还紧张，易卿璇站在门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叩叩……”
　　声音有点轻，易卿璇没敢用大力，想着如果苏濛听不到就算了，自己转身回去就当没来过，也省得被再次拒绝之后尴尬。
　　如她所料，门内果然没有动静。
　　易卿璇满心的失望，落寞转身，却无论如何迈不出离开的脚步。
　　要不……再敲一下？没听见嘛，并不代表就是不愿意来开门。
　　对！再敲一下，这次如果不来开就算了，直接回家去。
　　易卿璇定了定心神，抚着胸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白皙修长的手放到了眼前的金属门上。
　　“叩叩叩……”
　　声音大了点，在狭窄的楼道里甚至隐约能听到回音。
　　易卿璇心情忐忑，手放在门上还没有拿下来，脚步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一会儿见了面该说什么呢？直接邀请她去家里吃晚饭，还是先礼貌的寒暄，问下她最近在忙什么，今晚有没有时间？
　　脑海里七零八落不知道想着什么，然而，一分钟过后才发现，门依旧没有开。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声音那么大肯定是听到了啊，不来开，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易卿璇幽幽的叹了口气，慢慢地转回了身，一步，两步……脚步沉重到迈不开，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心有不甘。
　　难道真的被自己猜中苏濛是故意躲着她？
　　不行！怎么都要问清楚！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才是，不对吗？
　　有了这个绝佳的借口，易卿璇终于再次鼓足勇气回到了苏濛门前。
　　“咚咚咚！”不开？
　　“咚咚咚！咚咚咚！”还是不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易卿璇这时候居然忘记去想，也许不是人家不想开，而是里面压根就没人呢？
　　反正就是闷着头的敲，不见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然后……门就真的开了……
　　先是一个小小门缝，奇怪的是，并没有光溢出来。然后，就是扑面而来的浓烈酒气。
　　易卿璇是从来不喝酒的，真是当场没被这酒气直接熏醉了。
　　她皱眉，下意识捂上了鼻子，然后才看到门后探出一张极尽苍白的脸。
　　是苏濛……头发散开就那么披着，遮住了部分脸颊，脸色白的像张纸，仔细看却又透出股不正常的绯红。狭长的眼睛半眯，只睁开一小条缝试图辨认眼前的人。
　　“什么事？”
　　没有招呼，没有笑容，上来就面无表情的询问，直把易卿璇当场问愣了。
　　“我……你怎么了？”
　　易卿璇察觉出不对劲，态度冷淡倒也没什么，可天色这么晚了连灯都不开，满屋浓重的酒气，面色苍白一脸病态……易卿璇甚至注意到，苏濛纤细的手臂要紧紧扒着门沿，才能保证自己不滑落到地上去。
　　肯定有问题！
　　易卿璇二话不说，上前先揽住了苏濛的腰，之后将门一撞，进去了。
　　到了屋内才发现里面简直是酒气冲天，易卿璇差点没直接被顶个跟头。
　　她先摸索着开了灯，之后才小心翼翼搀扶着臂弯里软成一滩泥的人躺在了沙发上。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易卿璇单手捂着口鼻，动作迅速跑到阳台先打开了窗户。
　　地板上，七倒八歪的酒瓶目测不下有二十个，幸好多数是啤酒，如果是白的，易卿璇相信此刻苏濛必定早酒精中毒了。
　　歪倒在沙发上的人还有意识，虽然，已经不怎么清醒。
　　“喝酒？”苏濛“呵呵”地笑：“不喝酒我还能干什么？我能怎么办呢……该用的，不该用的，所有办法都用了一个遍！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还是找不到她？”
　　“找不到她……怎么都找不到她……”
　　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两行清泪滑了下来。
　　易卿璇见状先是一呆，之后才觉得心口淡淡的刺疼。
　　苏濛看起来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情绪激动，甚至连说话时的声音都不大，听起来像是梦中的呓语，可不知怎么的，悲伤像烟雾似的缠了她满身，然后又通过呢喃似的话语传达到了正默默听着的易卿璇心里。
　　“我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报复我？”
　　“我……我只是想找到她，只想好好守着她……”
　　“能找到她就好，真的，其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都可以放弃……你们拿去，都拿去……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易卿璇第一次知道，原来最深沉的悲伤并不需要用嚎头大哭来表现，默默的流泪，足以让人看得心都碎了。
　　易卿璇抽了纸巾，凑上前轻轻帮她擦拭，呵护宝贝一般的小心翼翼。
　　“苏濛……”她觉得此刻眼前悲伤难抑的人需要自己去安慰，可易卿璇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别哭了，苏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易卿璇小声的哄她，和哄小时候的易然一样。
　　苏濛停了呓语，半支起身体突然握住了易卿璇正帮她拭泪的手。
　　易卿璇心中一喜，还当苏濛意识终于清醒，抬眼去看时却发现她眸中依旧是重重迷雾，浓的像是怎么都化不开。
　　“沈廷闻不帮忙……我可以自己找……花钱没有关系，花多少我都愿意……可是，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我……”
　　找她……沈廷闻……花钱，这些零碎的信息先后窜进易卿璇脑海里，她像是猜出了些什么，却并不很确定。
　　“苏濛……”易卿璇扶正她的身体，转身去了浴室洗好一条温热毛巾擦她苍白的脸。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好不好？你先休息一下。”
　　苏濛极缓极慢的摇头，从神色来看，这时候意识又似乎苏醒了些。
　　她努力撑开眼皮辨认，神情迷茫，满是困惑，不确定的叫了声：“卿璇？”
　　一声亲昵的低唤，这还是易卿璇第一次听苏濛这样叫自己的名字，没有了往日的礼貌客气，多了些不设防的信赖，加上手也正被她牢牢攥着……
　　易卿璇的脸顿时红的比苏濛还要厉害，视线总有意无意往她异常娇艳的红唇上瞄，之后，有些慌张的移开了目光，从鼻间哼出一声：“嗯，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濛摇摇晃晃撑起身体，半靠在了沙发上。
　　易卿璇刚要回话，她又兀自说了句：“你在这里，小肉团怎么办呢？”
　　“小肉团？哦，她在家看动画片，反正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小肉团多好……”又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易卿璇有点懵，分不清苏濛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醉着。
　　“她漂亮、乖巧，那么惹人疼爱……可我的女儿呢，现在又在哪里……”
　　易卿璇脑袋里“轰”的一声，当场呆若木鸡，像是完全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女儿？苏濛她……竟然已经结婚了吗，甚至还有个女儿？
　　易卿璇看看苏濛，再望望别处，之后又回身看看苏濛，才带着最后一点希望轻声的问：“苏濛，你……你有女儿？”
　　苏濛没说话，歪头眯着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易卿璇。
　　易卿璇心底的希望又一点点增加了些：喝多了在说胡话吧？她刚刚才大学毕业，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结了婚还有个女儿呢？再说，也从来没见到她老公，只偶尔见到沈先生出出进进……沈先生？
　　正想着，耳边已经传来苏濛的答案：“是啊，有女儿。可惜她……不见了……”
　　像是忆到了伤心处，刚才好不容易被擦干的泪再次溢出来，顷刻洒了满脸。
　　易卿璇又是震惊，又是失望，可偏偏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疼。
　　拿毛巾拭泪的动作更轻了些，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先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哀悼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还是感伤苏濛不见了女儿的悲惨遭遇。
　　半响，才语调温柔的安慰：“苏濛，你……别伤心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吧好不好，现在太晚了，你又喝了那么多酒，先好好休息。”
　　苏濛摇头：“不睡……我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她小小的身子包裹在襁褓里时的样子……她还那么小，头也只有巴掌大……卿璇，卿璇……”
　　苏濛话语突然变得急切，上来抓易卿璇的手臂：“你说会不会她已经不在这世上，已经……死了？要不然为什么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点消息……”
　　她脸上的悲伤直击人心底，随着口中说出的猜测又掺杂了些担心和害怕，瘦弱的肩膀轻轻抖着，配合上怎么都擦不干的泪，看的易卿璇心都要碎了。
　　“不会，不会的。只是不见了吗，这世上……好心人那么多，说不定被人捡回家正好好养着，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苏濛停了啜泣，水眸带着点楚楚可怜的期盼抬头看她：“真的？”
　　“嗯，真的，所以你别伤心，也别放弃，总有一天能找到。”
　　易卿璇只能含糊其辞的安慰，毕竟，她也不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
　　苏濛听后却真平静了些，这就好比一个落水的人在茫茫大海中无望漂泊，费尽力气却也看不到岸边时难免心灰意冷或是心生绝望，想着，也许海岸还有很远自己到死都划不到头了，又或者压根就没有海岸。
　　绝望是股很可怕的力量，会吞噬人心，消磨人的意志，可如果此刻面前突然有了根浮木，或是视线里隐约能见到天际一抹植物的翠绿，有了新的希望，也就会再次生出很多动力。
　　一个人的漂泊太苦，总需要有人在旁支持和扶助，像极了此刻的苏濛。
　　泪终于流的少了点，眼睛里又冒出了希望的光，易卿璇稍稍安了心，起身去扶她：“先洗个澡吧好不好，然后好好睡……”
　　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