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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难嫁-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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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是不疼了,可是,还疼在心里。”
“……陈青醁,你有没有恨过我?”
陈青醁摇摇头,既然心甘情愿,怎么可能有恨?恨意有时候就像一把刀,她又怎么舍得将刀刺向她。
陈青醁撩了一角帐幔坐到了床边。“玉甄,世事无常,可不管之前还是以后,我宁愿恨自己,也不愿恨你一丝半点。”
秦玉甄听完,没有说话。她坐起来,一件件穿好衣裳。
“陈青醁,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记着,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恨我,你不能恨我。”
外面寒风凛冽,屋里烛光微动。秦玉甄起身下了床,瘦长的影子清晰地映在窗户之上。
陈青醁怔怔地看着秦玉甄走到桌前。
“咱们婚书媒证定过了亲,圆过了房,却连杯交杯酒都没有喝。”
秦大小姐拿起桌上一个瓷砚酒壶,一倒两杯,“这会正好可以补上。”
倒上了酒,她转过身妩媚娇慵的靠在桌边,一行一动,简直勾魂摄魄。灯光下,秦大小姐顾盼动人,她腰间松松系着裙子,颌下露出的一截雪白纤巧的脖颈,一头秀发缭乱地披散在肩上,一缕一缕,像要缠上人的心头来。
陈青醁的心又乱了起来,喉间也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
秦玉甄抿着嘴轻轻笑了一下,她伸手端上酒杯,一路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嗯,怎么,你不愿意?”
陈青醁咳了一声,一本正经接过去,“怎么会,这酒我可是不怕喝的。”
秦玉甄微微笑了一下,递了一杯过去。
交杯酒,顾名思义,新人新婚燕尔时的合卺酒,这酒杯不大,即便满上,左右也就二两。
两人伸手相缠,仰头,酒尽。
陈青醁虽说不是天生的酒量,可平常大小也难喝的醉。两人分开时,陈青醁已经晕晕乎乎有些上头了。
“玉甄,这酒……这酒……”
话还没有说完,她两眼一闭,就倒在了秦玉甄怀里。
秦玉甄无力放下酒杯,眼中隐忍着几许的黯淡和疲乏,她伸手紧紧抱住陈青醁靠在她胸前的头,默默垂下了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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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冬天虽然来的不算早,但天气确实比往年冷了不少。
清早,穿着大袄子的卉儿提着一罐热水走进了正房里。
平常这个时候,秦大小姐应该还没有醒。
卉儿打着呵欠,才刚掀了帘子,就猛然发现她家小姐已经坐在妆台前了。
“小,小姐,你怎么就起这么早了。”
卉儿惊奇不已,因为秦玉甄不单起的早,就连自个衣裳裙子穿戴整齐好了。
卉儿倒了热水,梳洗完毕。秦玉甄便起身道:“走吧。”
“啊,去哪里?小姐,早饭还没吃呢?要不,咱们再等等秋纭?”
“不用了。”
“……咱们这就去祠堂。”
“祠堂?小姐,咱,咱们去那里做什么?”
秦玉甄面色平静无波。
“……你去叫人请老爷。”
75一梦随风
早上辰时还没到; 一个小厮行色匆匆地往前院赶。
前院北书房那个小院里; 几个年老的嬷嬷正忙着指挥几个丫鬟打水端茶; 这个时候还早; 平时外面进来人禀事,一般都要等到辰时老爷子吃过早饭后才能进院。
这小厮进来时,秦仲崑秦老爷子还正在厅里洗脸。
“这一大早的; 有什么事?”秦老爷擦净手脸,有些不悦地问道。
小厮请了个安; 回道:“老爷,小姐她刚刚去了祠堂……”
“祠堂?她去那里干什么?”
小厮道:“这; 这小的就不知了; 刚刚卉儿姑娘叫人来; 说是也请您去祠堂里一趟。”
“……知道了; 你先下去。”
昨晚大雪已停,此时园里到处是白雪茫茫的一片。
秦老爷披了外衣; 等他赶到祠堂的时候,秦玉甄都已在正堂里面跪了半个时辰了。
秦仲崑上了门前台阶; 看着门外一脸无措的几个丫鬟,又看了看正堂里跪着的女儿; 一时有些愕然; “甄儿,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玉甄闭着眼睛,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
“你们几个……这好好的,又是怎么回事?”秦仲崑转头黑着脸问丫鬟。他心里动了疑猜; 只怕,又是和那姓陈的有关。
卉儿见老爷发问,心里慌乱不已,小姐一来就跪下了,她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玉甄睁开眼,对着先祖牌位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父亲,女儿不孝,列祖列宗在上,若要罚罪,我都情愿接受。”
“甄儿,你起来说话!”
……
“好,甄儿,你糊涂,可你爹我不糊涂。你别以为你跪在这里,我就会答应你什么。现在我不管你心上的人是谁,你情愿也好,不愿也罢,这回的亲事定了就定了,再等几天,你就给我去拜堂成亲。”
“……可我已非完璧之身。”秦玉甄凄然一笑,“也不知道和我成亲的人介意不介意?”
“什么!”秦仲崑不敢置信,“甄儿,你……你……难道你是和……”
这事根本无需隐瞒,秦玉甄低了头,默默承认。
秦仲崑心里顿时腾起的一股怒气,这股怒气堵在他胸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你……你必要气死我才罢手是不是!甄儿,你还未出阁,就和人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秦仲崑一时觉得眼前发眩,世人一向讲的是男女大防,他万没料到还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来人!来人!”他又气又恨,一连声向外喊道:“去,去把那个姓陈的给我押来,她不死,我秦仲崑难消心头之恨!去!快去!”
外面一个小厮应了一声后捂着帽子连跑带窜地一路跑远了。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秦老爷子痛心疾首,“甄儿,什么规矩礼教,什么闺阁严谨,你难道都忘记了?但凡你还能自重一点,你就做不出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来!”
秦玉甄长这么大,秦老爷子对她别说出言骂她,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现在这样训斥秦玉甄,足以见的他是如何愤恨。
“那人,那人……”秦仲崑肝火难消,“是了,你的心病可不就在这里了,要是没有那人,索性你也就死心了罢……来人!来人!”
外面听到消息的何义此时已急匆匆赶了过来。
“老爷……这?”
何义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挥挥手叫廊下几个丫鬟先退下。
“老爷,你先息怒,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何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秦仲崑脸色铁青,“何义,这事不比别的事,那姓陈的没有一点好歹,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你去多叫几个人来,之前那些山匪都可以一个不剩,那就不怕再多她一个!”
这意思是要把人弄死了才算。
何义踌躇了一会,才道:“老爷,人好像已经不在府里了。”
“不在了?”
“人呢?”秦仲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信。
何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秦玉甄,思忖了半晌,才如实回道:“老爷,刚刚我去问了,好像昨天晚上就有人连夜将她送出了城,现在这个时候,怕是早走远了。”
只要出了城,这天南地北还有谁能知道去了哪个方向。
秦仲崑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明摆着,这是他的好女儿让人做的。
“好,好,甄儿,原来你早就打算了,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你,你就不为自己想想将来!你以后还怎么安生!”
说到这里,秦仲崑更加伤感,家门不幸,他已经心灰意冷了。
“甄儿,我就是把你养的太娇惯了。你这样,叫我死了,该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秦玉甄低垂着头,心内痛得如斧锯刀割一般,“父亲……”她哽咽难言,“这事都是女儿一厢情愿,要是父亲觉得女儿罪孽深重,那,不如我就自行了断,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甄儿,世上至大莫如‘孝’字,你这样自干罪戾,分明是在剜我的心……”
秦玉甄闭上眼,眼里终于淌下泪来,“父亲,人生一世,要是可以,我也不愿这样。女儿不孝,让您日操心,忧愁不已。可是,可是造化弄人,若我与她注定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葬,上天又何必让我只钟情在她身上。痴心也好,妄想也罢,父亲,我也是没有了退路可走,这一生一世那么长,要是没有这些念想,我这日子,是一天都不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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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有进腊月,但今年冬天冷的早,不要说那些高门大户人家,那些小门户的人家也早早备好家中物事过冬。所以白天黑夜,各处的大路小道上,也常常难见几个行人。
离贇州城西城门百多里外的一条道路上,一个披着蓑衣的马车夫用力甩着一条鞭子往北赶路。
眼前是混混沌沌一片,四周也没有一点声响。陈青醁有时浅浅的有些意识,可不到一会,又陷入了沉沉浮浮的昏暗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路的摇摇晃晃中,陈青醁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吁~驾!”
“驾……”
这马车里头光线混浊,陈青醁等了好一会脑子才渐渐清明起来。
她看了看身边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那个马车夫正扬着鞭子赶马上坡,冷不妨后面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他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车里那人正眼神凌厉地盯着他。
“说,你是谁?”陈青醁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了不少。
“这,这位小兄弟,我,我只是受人所托,送你去京城。”
“受人所托?”陈青醁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在秦府,就在秦玉甄的闺房里。
对,她还和秦玉甄喝了一杯交杯酒。
是了,就是那杯交杯酒。
她被秦玉甄下了药。
这场大雪虽然已经停了,可那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亦是透骨的寒凉。
陈青醁冷笑一声,跳下车,迎着寒风往回走。
那马车夫连忙勒住马头,一叠声喊道:“慢着,慢着,小兄弟,你可不能回去。”说着他跳下车,追了上去,“这位小兄弟,你,你听我说……”
陈青醁置若罔闻,一步一步踏着雪往回走。
秦玉甄,你可真行!
“小兄弟,你也别让我难做,这忒大的雪天,我跑一趟不容易,要是你回去了,我这银子可就泡汤了,哎,哎!”
陈青醁不想说话,许是那药的作用,她现在口干舌燥,连嗓子都快冒烟了。可她不想停留,那狠心的女人竟然给她下药。她秦玉甄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马车夫紧紧跟在后面,“这位小兄弟,你先听我说,我,我这里有一封信,那人说等你醒了就交给你……”
陈青醁停下脚步,看着那马夫掏出一封信纸来,“那人把你交给我时,还托我带了几句话给你……说,说什么秦小姐不久就要成亲了。”
那寒风贴着人呼啸而过,陈青醁一头乱发随风卷起,她紧紧抓着那张不大的信纸,上面是秦玉甄的亲手笔迹,仅仅两行秀丽的行书,却令人怵魄动心。
“自此以后,爱恨两清,断发铭志,立此为证。”
呵,断发绝情!
恩断义绝!
信封里面,是一缕乌黑的秀发。
陈青醁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些,她只感到呼吸滞重,耳鼓生痛。
原来如此,现在她要成亲了,她也就该走了。可是,她让她别恨她,她那些柔情还历历在目。
陈青醁脑子混乱起来,这一切都搅在了一起,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恍惚杳冥之中,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哎哎,小兄弟,你小心点,嗐,不是我多嘴,既然别人都要成亲了,你要真回去见了人,那能有什么意思?”这马车夫自作聪明的劝道。
是啊,能有什么意思?
陈青醁用力攥紧了手里的信纸,那低低的的天边处渐渐昏暗起来,远远的山坳里,露出几间荒凉寥落的草屋,寒冽的风一刮过,就地生云,眼看着又要下起雪来。
76相思不相思
外面渐渐卷起了大北风; 那风带着雪粒呼啸而过打在屋棱上; 让人只感到刺骨的冰冷。
正堂里; 秦玉甄双膝跪在地上; 心里想念着那人,神色凄楚。自此后,两人天涯远隔;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的过去; 这世间就是这样残酷,容不得她这样的情; 容不下她对那人的爱。这无望的爱把她逼到了这一步; 她只能让陈青醁记得触碰她的感觉; 让她永远记得她。
秦仲崑依旧没从震怒中平静下来。父女两个谁也不再开口说话; 何义垂手站在一旁,想劝几句; 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事,本来就不好劝。
秦老爷子望着秦家祖宗的牌位; 心里悔不当初,自己之前到底是心软了; 早知道这事不是对头; 就不该让人留在府里。一错再错,错到现在已经再不可收拾。
一个小厮冒着风雪从外面一路跑了过来。
“老爷,回禀老爷,刚刚齐管事叫人打听到昨晚有一辆马车连夜从西城门出去了; 齐管事让我来请老爷的示,是不是立马派人去追?”
现在正是隆冬季节,路上雪深风大,行走艰难,即便连夜赶了一路,算起来也走不了太远,要是现在快马去追,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老爷?”何义劝道:“事已至此,咱们就是追上了人,那也于事无补,这大年下的,再闹下去也不好看,要不,人都走了,不如,就放了她吧……”
“放过她?她都已毁了甄儿名节,这事叫我怎么忍?忘恩负义!要不是我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对她留有几分情义,只怕我早就同她不客气了,哪里还容得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欺辱秦家!”
“是,是是,可……”何义有到底有些不忍,他看了看秦玉甄,长叹一声,他还从没见她这样为情所伤,“老爷,你看,小姐又整整跪了两炷香,这万一再熬出个什么病,就更不好了。老爷,咱们也是为了小姐好,就是看在她的份上这,这事也别闹的太僵了。”
“父亲。”秦玉甄开口了,“若您执意要对她下手,女儿就只能一死解脱。”
“以死相逼,好,好,你倒是愿意和她同生同死!”秦仲崑一时心痛难当,“世上那么多好人,难道别人都死了,就剩了她一个不成!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就这样凭她糟蹋了,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你也不想想你以后的处境,你如果能想的明白,你就该体谅你我的心,甄儿,你自小就聪明,我只望着你能自己想清楚,可是你却给人迷了心窍,中了邪病。到现在了,你都执迷不悟!”
秦玉甄垂下眼睑,语气凄凉:“父亲,无论对错因果,我已万劫不复,这事是我心甘情愿,以后要生要死,都该由我一人承担。我不期望您能理解我,只求您看在她曾经救过我性命的份上,能饶过她这回。”
事到如此了,就算真把人抓了回来当场杀了也无济于事,这真是命中的劫!
秦仲崑痛心疾首,“甄儿,你和她这一世天命无缘,你又何必这样执着,我一个当父亲的,无非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今后若和人成亲拜堂,你在夫婿面前,这种事情又如何能遮掩的过去!”
“……”
秦玉甄沉默不语。
“……你,甄儿,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打算再成亲?真是孽障,你,你……”
外面几个丫鬟低着头,一句也不敢作声。
这事千万急不得,何义忙上前劝道:“老爷,你先消消气,只要她们两人不在一起,这事总还有一丝寰转的余地,至于以后的事,咱们再慢慢来商量。”
这事哪里一下子就说的清楚,眼这情况,已不容再出岔子。秦玉甄大病才愈,这严寒的天气,要是再跪下去,人指定熬不过去。况且那人都被她大小姐送走了,一时半会,两人也难见面,其实又何必急于一时。
“老爷,这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小姐执意如此,咱们也不能真逼死了她,就算看在死去太太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一回吧。”
话都说到这个田地了,秦仲崑气是气,心里又心疼女儿,他现在就是再硬起心肠也无能为力,“罢了,这些是是非非已多说无益,就随你说的,看着以前的救你的情分上,我今天就放她一马,可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在贇州城里见到她一面,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心慈手软!”
秦玉甄抬起头,嘴睫毛一颤,那眼中汪的泪水也终于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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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几天,就要进入腊月,岁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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