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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后面的话我已经不是很想听了，只能尽量保持微笑。

　　　　因为成绩被夸奖我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但如果是因为帮助凌初一而受到赞扬，会让我觉得非常别扭。

　　　　我帮助她并非希望得到表扬，那既让我觉得关系不对等，又让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她。所谓的帮助她，或许在成绩方面看起来确实是如此。但我明白，在其他的一些方面是恰恰相反的。

　　　　大家开始了第二轮的鼓掌，不少同学向我这边看来，基本上都是善意和赞许的。我能感觉到自己努力挂着笑容，做出谦虚低调的样子，心里却难过了起来。

　　　　凌初一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样孤零零的，坐在教室的最前面。这个掌声是给我的，明明努力了那么久的人是她。我非常害怕，她成绩的提高在别人眼中会完全变成我的功劳。

　　　　当老师已经开始讲解试卷时，我仍旧还在之前的情绪里走不出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对这样的朋友关系感到了惧怕。凌初一会怎样想呢？会觉得我是为了得到师长与同学的赞扬而帮助她的吗？而我呢？是不是在心底最深处也有这样狡猾的念头呢？

　　　　我望着她，然后，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悄悄地转过了头。

　　　　凌初一的脸红红的，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表情抿着嘴笑，偷偷摸摸地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她看起来非常开心，眨眼的时候甚至看起来有几分狡黠，而那亮得像星星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自豪。

　　　　我不知道为什么立即就明白过来，她的自豪既是因为自己的进步，又是因为我。

　　　　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当我在对自己的目的，对这样的友谊产生怀疑的时候，只有她在为纯粹的喜悦开怀。

　　　　进步了当然应该被表扬，帮助了同学做了好事自然也应该受到鼓励，被表扬和鼓励难道不应该开心吗？为自己的成绩自豪，也为自己的朋友骄傲，这些都是在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为什么偏偏要想那么多呢？

　　　　从小，我就一直认为自己在同龄人当中算是相当善于思考的一个。可有的时候，我或许真的想得太多了。凌初一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让我明白一些本该知道却一直忽略了的事，我确实应该像她一样开心，为她也为自己。

　　　　我对着她摇摇头，指着试卷让她认真听讲。凌初一捂着嘴笑，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了一样，赶紧回过头去了。

　　　　我发现她真的好可爱，样子好看性格乖巧，虽然有点内向但实际上非常积极向上。如果大家没有先入为主的那种观念，谁都不可能不会喜欢她的。

　　　　这样想的时候我又稍微感觉有点窃喜。因为每个人都像曾经的我那样肤浅，所以只有我幸运地成为了她的第一个朋友。

　　　　因为凌初一语文拿了118分，她的平均分非常轻松的过了六十分，我实在是好奇她作文写了什么东西。虽然之前就和凌初一讲解过试卷，但老师说过又不太一样，这一次拿到答案回去要再给她说一遍，放学之后还是直接去了她家。

　　　　我问了她一天，想让她给我看看她的作文，这家伙倒是耐得住，说什么也不肯给我，一定要等到回家。

　　　　学校里凌初一在我面前虽然开朗了不少，但还是很少与他人交流，下课的时候也很少走动。我偶尔去她座位，她还总是特别不好意思。

　　　　她不好意思的点和我真是差太多了。

　　　　回到家她总算是肯给我看她的作文了。这次作文是典型的材料作文，给的材料大致内容是说如今日益增加的碰瓷现象，导致大家越来越不敢去帮助有困难的人。我写的是一篇议论文，而凌初一写得则是一篇叙事文。

　　　　她的文笔显然十分稚嫩青涩，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偏题。除了给她分数的老师，可能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无法得到52的高分。就连我，现在也怀疑老师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而给了一些水分。

　　　　但这些都不影响我认为她写得非常好。

　　　　这是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就在中考第二天的早上。

　　　　从事件中另一个人的角度来看曾经发生过的事让我觉得非常神奇，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我曾以为她一直没有提那件事是因为她已经完全忘了我，可现在看来，那显然不是事实。

　　　　她记得我，而且可能正如我所担心的，因此对我的印象非常好。

　　　　“你……还记得这件事？”我望着她的眼睛问她。

　　　　凌初一抿着唇，看起来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一直没听你提过呢？”

　　　　她的皮肤真的超级好，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现在这样近的距离看了半天，竟然没找出一点瑕疵。形容起来，大概就是剥了壳的鸡蛋那样。她的睫毛也很长，又长又卷，像婴儿一样漆黑的瞳孔配上这样的睫毛，大概就是总造成我以为从她眼中看到星星的原因。

　　　　我一直都知道她十分好看，可越看越好看是怎么回事？

　　　　凌初一半敛着眼睑，表情有几分落寞。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虽然并没有不记得，但我确实假装忘记了她。现在看到她的样子，我心中不禁为过去的自己感到羞愧。

　　　　“对不起。”我实在无法对着她把自己曾经那样的想法说出口，只能狡猾地道歉。

　　　　“诶，不，不是什么要道歉的事啦……”凌初一手足无措地摆手，看起来非常慌张。“是我一直在麻烦你。那天也是，现在也是……我总是在麻烦你……”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低落了下来。

　　　　我明白，她的自卑依旧。

　　　　“凌初一，你没有麻烦我。”我发现自己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我坐到她身边，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尽量可信。“也没有麻烦到任何人。”

　　　　互相挨着的座位让我非常清楚地闻到了她身上的奶香味。

　　　　她抬了头来看我，细密的睫毛下是饱含水意的双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清澈，就算不哭，她看起来也总是泪眼汪汪的。

　　　　可怜又可爱。

　　　　“因为你是个很好的人……”她嗫嚅着，带着一丝哭音，像是一个在坦白自己所做坏事的孩子，“你那么乐于助人，又那么可靠……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也会愿意和我做朋友呢？”

　　　　“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她眼中的水意像是雾气般朦胧了双瞳，然后又凝结成水滴从眼角滑下。“我就想，能不能再和你多说点话呢……”

　　　　她一边哭一边告白着那些我从不知道的小心思。

　　　　“想着，要是你不那么讨厌我的话，我能再靠近你一点吗……我没想过让你和韩露吵架……对不起……”

　　　　啊啊！

　　　　我觉得自己总是会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这种时候干嘛要提韩露呢？

　　　　“我没和她吵架。”抽了桌上的纸巾帮她擦眼泪，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嗯……怎么说呢，她和我与你成为朋友这件事并没什么关系。我不讨厌你……”

　　　　或者说，还蛮喜欢的？

　　　　“所以你完全可以靠近我。”

　　　　不如说，已经靠得很近了？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所以不管有多少话都可以说。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我想我们也可以一起做。要是你觉得我帮助到你，我会很开心。因为我觉得，自己也受到了你的帮助。”

　　　　凌初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我有帮助到你吗？”

　　　　“是的。”

　　　　你让我知道，身边其实充满了美好。


第11章

　　　　刚考完试，又临近运动会，学校的氛围陡然变得轻松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是第一次集体活动，班级里一到下课就热闹得不得了。班干部们各种动员同学参加比赛，最忙的就是体育委员和组织委员。

　　　　韩露是团支书，和班长两个人也是到处游说，不可避免的就到了我这里。

　　　　“还有什么项目没人报吗？”韩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的站在班长身后，我并不想让两人为难，主动开口问道：“我没什么擅长的，就报些没人报的吧。”

　　　　班长看样子是挺乐意遇着我这样的同学的，一边找一边念：“现在还有标枪，跨栏，跳高和800米没人报名，每个人可以报名三个项目，你挑几个？”

　　　　韩露哼了一声，一副要戳穿我的样子。

　　　　“你不是短跑挺快的么，现在又不是没有名额了，干嘛报不能拿奖的。”

　　　　班长大概也知道她最近和我闹不愉快，这时候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企图做个和事佬。“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要不许惊蛰你报100米吧，100米还有好几个名额。”

　　　　“行吧，我就报100米，标枪还有800米好了。”

　　　　班长高高兴兴的给我报了名，韩露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等班长已经去下个目标那了，她还站在我身边。

　　　　“800米那么累都没人报名，你逞什么英雄。”

　　　　她终于主动和我说话了。

　　　　“其实还好啦，我平时偶尔跑跑。跨栏和跳高太要技术了，我还是有点悬的。”持续将近一个月的冷战大约要到尾声了，我放下心来，用尽量轻松的口气说道：“我记得我们班好几个体育特长生，大项目上不用太担心。对了，你报了什么？”

　　　　大概是我的态度比较自然，韩露也渐渐放松下来的样子，和我聊了起来。“就报了个跳远。我就说你太老好人了，大部分人三项都没报满，你还自己挑了个800米。”

　　　　我这个时候算是看出来了，她是在为我担心。韩露的性格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有点别扭和骄傲，但本性还是挺正直的。

　　　　“你这个班干部这样说，小心同学工作不好做。”

　　　　韩露一副被气死了的样子，“已经很不好做了，我就是看你吃亏超不爽。”

　　　　“所以才那么久不理我？”

　　　　我问得突然，韩露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才气鼓鼓的道：“谁不理你了？不是你交了新朋友就把我抛弃了吗？”

　　　　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凌初一其实挺可爱的，性格也很好。你别对她有偏见。”

　　　　“我有偏见？”韩露似乎要被气得跳脚了，“当初我去找她说话，你知道吗，她根本不理我，我对她有偏见？我就是看不惯她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一茬。韩露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看起来有点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初一的关系，让我对朋友关系有了新的看法。当初和韩露相处其实一直挺愉快的，她对我也一直很真诚，反而是我总是有所保留。

　　　　“她一定是不好意思，不是不理你。”

　　　　“你倒是帮她说话了。是啊，你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她对我不好意思，就能主动找你说话？”

　　　　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笑死了。

　　　　“韩露，你到底是在吃谁的醋啊。”

　　　　韩露看着像是呆了一下，然后冷哼道：“什么鬼，我谁的醋也没吃！”

　　　　再说下去估计就要真的爆炸了，我立即决定停止调侃她。

　　　　“好好我知道了，快上课了你回去吧。上次你说的那家奶茶店点心还挺好吃的，我们什么时候再去？”

　　　　我刚说完就开始打铃了。韩露大概还想说什么，听到铃声后赶紧回了座位，只离开前用了恶狠狠的道：“你请客！”

　　　　之前我一直觉得，不论与韩露的关系能不能缓和都无所谓，但这个时候才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大概在心里，我其实还是有点在意这件事的。

　　　　周二早上最后一堂课是体育课，虽然运动项目采取了报名而不是选拔的原则，体育老师还是给了我们半堂课的时间让大家对自己报名的项目进行了测试。

　　　　男女体育课是分开上的，我们十六班和十五班一起上，两边都带了点探对方底的意思。

　　　　凌初一不十分擅长体育，所以大多时候都在旁边看着。100米比较轻松，标枪试了几次手后也渐渐找到了感觉，主要还是800米这个项目。平时虽然也偶尔跑跑步，但基本不会全力去跑，真比起赛来我其实没多大把握。

　　　　凌初一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手里抱着我的外套和一瓶水，站在起点旁的草坪上为我打气。

　　　　“惊蛰，加、加油！”

　　　　她个子小，人又瘦，最小号的校服套在身上也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因为总是不太注意，她上体育课非常容易弄脏衣服。要不是嘱咐过她不要随便乱坐，裤子大概已经不是白色的了。

　　　　我点点头却没有应声，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加油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还好十五班也好几个人给参加的同学加油鼓劲，我俩看起来也不是很显眼。

　　　　哨声吹响，比赛开始。

　　　　八百米还用不着抢赛道，所以感觉上也并不是很激烈，一圈过后我和十五班的一个女生已经领先后面人不少距离了。也不知道是哪边开始先较劲的，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看到一群同学横穿着草坪开始追着给我俩打气，几十个女生飞奔不可谓不壮观。

　　　　我扫了一眼起点处没有凌初一的身影，很快意识到她也在那群同学里面。可惜大家都穿着校服，我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找出她的具体位置。

　　　　大概是这种氛围太感染人了，十五班的那个同学明显开始发力，卯足了劲想和我拉开距离。我和她齐头跑了差不多五十米左右，终于发现了凌初一在哪儿。

　　　　不是我眼力好，而是这个小家伙直接摔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并且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她本来跑步就慢，追着这么一大群人在草地上狂奔，手里还抱着我的衣服和水，不摔跤就有鬼了！

　　　　我脑子能思考过来之前，人已经穿过那群追着加油的同学了。等我到凌初一面前的时候，她还没爬起来，看样子摔得不轻。

　　　　学校草皮不是很厚，现在又已经入秋一段时间了，她几乎是直接摔在发硬的泥地上的。

　　　　“初一，你怎么样了？”我一边问她，一边把她翻过来。“哪里痛？”

　　　　凌初一眼睛里都是泪水，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那瓶水她还抱在怀里，我估计是被硌到了。等我把衣服和水都拿开，她才像是喘过一口气，哭出了点声音。

　　　　其他同学也发现这边出了点什么事，这个时候三三两两的围过来。大家关心了几句，凌初一一边掉眼泪，一边还十分不好意思。

　　　　“应该没什么事，我和她先在这边坐一会儿，麻烦你们和老师说下。”我看她样子问题应该不大，刚摔估计也是蒙掉了，现在缓过来还能知道害羞。

　　　　班里的同学也都知道我俩关系不错，没说什么就离开了。还是韩露问了几句要不要去医务室之类的。

　　　　等就剩下凌初一和我，她已经没有在哭了，就是看样子还有点哪里难受。我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问她，“怎么样了，哪里还疼？”

　　　　“腿还、还有胸口……”她带着抽泣，张嘴都是哭音。

　　　　我果然没猜错，水瓶硌了她一下。以前骑自行车摔跤被硌到胸口几乎差点以为自己要挂了，我知道有多难受。

　　　　“哪里？是这里？”我伸手打算给她揉几下，帮她缓一缓。

　　　　凌初一很老实地点点头。

　　　　小兔子看起来没几两肉，胸口却软得不可思议。

　　　　凌初一大概是真缓过来了，这时候已经开始有心思操心别的事，语气特别失落的对我道歉，“对不起惊蛰，我，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衣服脏了有洗衣机，你要是摔伤了，张阿姨和凌叔叔可能会打死我。”

　　　　凌初一没听出我在开玩笑，很有些惊慌失措地反驳道：“不会的，张阿姨和爸爸不会打你的……我，我不会让他们打你的。”

　　　　眼见着她好像又要哭了，我反省了一下自己开玩笑的时机问题。

　　　　“我开玩笑的啦，你裤子挽起来给我看看。”

　　　　凌初一可真是太信任我了，二话没说就撩起了裤腿。又细又直的小腿上磕了几块青紫，膝盖也青了一块儿，还蹭破了皮。

　　　　已经算很轻了，她的皮肤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感觉稍微碰一碰都是这个效果。

　　　　“要不要去医务室？擦点药酒比较好。”

　　　　凌初一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赶紧摇头，好像很怕医务室。

　　　　“那就得忍到回家了。”

　　　　“我，我回家以后再擦……”

　　　　我叹了一口气，不是很想勉强她。

　　　　“行吧。以后不要抱着东西跑了，这一大群人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受伤。”

　　　　大概是我的表现让她误会了什么，她声音低落的又向我道歉。“对不起……”

　　　　我发现自己对她是真的没脾气了。

　　　　“初一，我不是在责怪你，而是在担心你。还有，朋友之间不需要经常说对不起，明白吗？”

　　　　凌初一还挂着泪珠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那……我还能给你加油吗？”

　　　　“当然可以，前提是要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