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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灵梦舞·归晚-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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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客!速速护驾!”
“杀人啦!快来人啊!”
城门上下登时乱成一团,无数人喧哗起来。
“轰”的一声,我被气急败坏的黑衣人重重一脚踹了出去,砸坏了一处铺子。
登时口中一片腥涩,我痛得弯着腰,捂着心口,再难起身。
“瑞王!是瑞王殿下!快去救驾!”
高楼上的人们终于注意到了我。
那个黑衣人此击未中看起来异常愤怒,现在城楼上守护重重怕是再难得手,下一瞬便举弩指向我,看起来是要杀我泄愤。
我吃力地抬起头,脑中轰然作响。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果然燕京也好,慕容盈也好,真的和我八字不合呢。。。
不想那黑衣人在看清我面目的瞬间,猛地浑身一震,脚步一动,似想朝我奔来。
又闻‘嗖’的一声,黑衣人避不及时,胳膊中了一箭。
是南宫诀站在城墙上弯弓射的。
”让开!都让开!“远处的官兵推攘着慌乱的人群朝这边赶来。
那黑衣人按着受伤的胳膊,似朝我深深地望了一眼,还是运起轻功,飞檐走壁地逃走了。
我却依旧无法站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迷糊中,有一双有力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抬头一看,又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
“我还是。。难逃一死吗?”我喃喃苦笑。
“放心,你是个命硬的孩子。”
这个黑衣人的声音温润又坚定,忽将我往肩上一抗,便也运起了轻功拐进一旁的深巷之中。
这个人走得很急,我听见寒风在我耳旁呼呼地刮着。
“你。。是。。谁?”我气若游丝地问道。
“我是欠了你。。。”
但还来不及听这人把话说完,我便彻底地晕死了过去。
28。黑衣人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玩笑也好,消遣也罢,全都无所谓了。”
“可我,总是不想食言的。”
她从怀中默默摸出一个青色小瓶,良久,才伸出手轻轻打开了盖子。
霜浓雪腻,馥香扑鼻。
她伸出小指,沾了少许,放入唇中。
如霜雪般,清凉甜美,入口即化——是羹酪。
是用马奶和蜂蜜调制而成的,往往用于民间小孩生病后,大人们拿来诱其乖乖吃药的零嘴。
“我真的不喜药味,很苦很讨厌。”
“怕是已没人记得,我也是喜欢吃甜食的。”
“我记住了。会想办法的。”
“往后记得随药服用罢。”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道,果真还是个孩子,想的也尽是一些哄小孩子的法子。
“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
她低声自言自语,可惜却没人能听见。
“阿归。。你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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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暖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醒来时,竟有种回家的错觉。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还有混杂着某种浅浅的熏香。
我不自觉地仔细嗅了嗅,是梨花香。
忽然想到了泠妹住的昭兰殿里的那株高大孤傲的梨树。
我正怔怔想着,忽闻一缕悠扬的琴声,透过光阴钻入耳中。
不知名的曲调,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快意纵横,时而夏雨繁花,时而雪满弓刀。
我虽对音律并不熟谙,竟也听得痴了。
只觉得曲中所饱含的复杂情感,非寻常人所能体悟也。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即使在偌大的皇宫之中也没有听过。
宫廷里的曲子只能拂动弱柳,招惹莺燕来鸣。
而这首曲子却带着千里之外的气息,带着猎猎呼啸的长风,带着欲说还休的旧梦。
幽萦绕梁,纠缠纷乱。
思绪万千,却偏偏不知该如何描绘此刻心境才好。
忽闻一声女子浅笑,琴声渐低,细如纤丝的歌声婉婉响起,如雪融春来。
我心中一动,推开了房门,循声望去。
大片大片的白梨花清妍寒香,洁白如雪。
风吹过,庭院中,梨花飘洒,纷纷扬扬。
梨树下,一名黑衣人正坐在青石上默默抚琴。
梨树上,一名红衣绝艳的女子正靠着枝干,哼唱着闻所未闻的歌。
甚至,不是中原的曲调。
朔风将她的头发和裙裾呼啦啦地吹起,但她毫不在意,继续曼声哼唱。
我一眼便认了出来,是那对胡人夫妻。
这两人身上不凡的气质,相信只要见过一面的人,便再难忘却。
我站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这她们,安静地听着这首完全听不懂的歌。
黑衣人脸上带着半幅银色面具,削薄的唇角带着一丝过尽千帆的笑容。
红衣女子凝望黑衣人的眉梢眼角,尽是桃李浓华的恋恋之情。
一曲终了,望着这对神仙眷侣,我犹未回过神来。
黑衣人将琴放于一旁,站了起来,朝树上的红衣女子张开双手,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
在一瞬间,我一恍惚。
竟像看到了自己和慕容盈。
只是我和她之间的画面该是没有眼前这般唯美,总是充斥着火药味。
“醒了啊。”
黑衣人没有看我,一边轻轻拂去女子肩上发上的花瓣,一边淡淡地道。
我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在跟我讲话。
“恩。。恩。。”我木讷地点了点头。
忽听女子‘扑哧’一声,她瞟了我一眼,对黑衣人笑道,“瞧这副呆板模样,倒真有几分像你。”
“胡说,至少我在她这个年纪,可没这般不经打。”
黑衣人颇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道。
冀州相遇,燕京相遇,这真的都是巧合吗?
黑衣人似苦笑了一下,道,“我们自然是欠了你。。。药钱的人啊。”
药钱?是指两年前我为他们开的风寒药吗。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我早忘了。”我挠了挠鼻梁,四下张望,“我这又在何处?我。。我可以离开吗?”
“此处仍在燕京城中,你随时可以离开。”黑衣人盯着我,道,“只是,你离开又要去何方呢?”
“自然是。。。”我本想说回宫,但眼前这两人虽说似乎没有恶意,但身份实在太神秘了,便还是改口道,“自然是回家。”
“回家?”黑衣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你知道你家在哪吗?”
这话真是好笑,怎么会有人问出这样无理的问题。
这世间怎会可能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突然浑身起了一阵激灵。
不正是我么。
我的家应该在哪?
皇宫?冀州?还是之前漂泊流浪过的那些地方?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因为我忽然明白了过来,都不是。
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家。
只是从未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所以我从未意识到罢了。
“你们到底是谁?!”再问出这话时,我的声音竟变得有几分沙哑。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林慕,你想习武吗?”
“我不想习武,我只想知道你们是谁!”我摇着头,“这不公平!你们认识我,我却对你们一无所知!”
黑衣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我,红衣女子则笑吟吟地道,“也是,这样确实有些不公平。不如这样罢,你跪下给我们磕三个头,就告诉你我们是谁,如何?”
“小缇。。”黑衣人似想阻拦,却被她抬眼瞪了回去。
“小慕儿,这个交换绝对不亏哦。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女子美眸一眯,身上竟隐隐流出几分莫名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甚至一点都不输于当今圣上。
我强敛住心神,才勉强立稳了身形。
“切,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摆了摆手,“不肯说算了,我要走了。”
我这么说完,抬脚便朝院子外围走去。
本以为我这样他们一定会松口,求我留下,然后主动告知身份。
不然他们又何必要大费周章地把我带到这里?
可惜我想错了,都快走到月亮门口了,还不闻身后有人唤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沿着花廊走了许久,才发现尽头是一处池塘。这原来是条死路。
只得原路返回。
走回庭院时,那红衣女子已不见身影,只留黑衣人坐在青石上用一把短刀刻着什么。
“咳。。刚才不小心走错了方向。。”我讪讪地道。
黑衣人却置若罔闻,神情专注地挥动着手中的刀。
“喂,我真的要走了啊!”我只好又大声道。
但黑衣人依旧没有打理我。
毕竟是少年心性,我终是好奇地走上前一探究竟。
原来是在刻着一个木制小人。
隐隐约约已能看出刻得是名女子,黑衣人的手指修长又灵巧,在纯熟的手法下,这人像的轮廓和线条看起来是那么柔和优美,就好像是活的。
黑衣人刻得那么用心,刀锋游走,仿佛一点一点赐予了‘她’生命和灵魂。
虽然还迟迟没有给‘她’刻上面目,但我竟已有感觉,这必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应该就是这人的妻子罢。
只是黑衣人在雕刻的时候,唇角始终肃然,不苟言笑。
不知是不是我在宫中待久了,我竟莫名觉得这人的嘴巴有几分像皇上。
或者说,皇上很像这个人。
虽然无法看到全貌,但我总感觉,此人已不再年轻。
或许是因为我终于看清了面具下的那对浅眸罢。
那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心声,而其中氤氲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忧郁和多情,不知会让多少女子为之沉沦。
我猜想这黑衣人一定也长得很英俊,却不知因何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良久,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她’的面目依旧没有被刻上。
只见这人怔怔持刀良久,眸中似闪过诸多自己也不明的迷茫,复而重新落刀,终是完成了‘她’的面容。
果然,就是那名红衣女子的相貌。
黑衣人将手中短刀归鞘后,忽将刀递向我。
“干嘛?”我不解地问道。
“送你了。”
我瞥了一眼金色的刀鞘,暗暗心惊,上面竟镶满了宝石。
我本不喜欢这种锋利凶险的刀器,但一看这珠光宝气的刀鞘,还是不自觉地接了过来。
我盯着这把异国样式的短刀,忍不住心道,只要随便当掉上面一颗宝石,就足够寻常百姓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罢。
许久,我才回过神来,还是将此刀递了回去。
“无功不受禄。。这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贵重?孩子,这是把刀。你懂什么是刀吗?刀只有两个用途,杀人或护人。”黑衣人顿了顿,目露几分柔色,又道,“当然,这把刀有些不同。它还有第三种用途。”
“刻小人吗?”我接话道。
“定情。”
“以刀定情,这又是哪里的怪俗?”
黑衣人沉默地望着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笑。
我心中一动,这个动作竟跟慕容盈如出一辙。
只是此人唇边的笑像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碎冰,就像对着我笑,其实是件非常难受的事似的。
“说真的啊,我可不会用刀杀人,也不打算用刀护人,更不会送把凶器给喜欢的人。”我有些固执地道,“我是名医者,如果要救人,肯定是用药啊。”
“你终会用上的。”黑衣人瞧我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这是我欠你的。”
啊?我真是完全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
“回去之后,要想活命,就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黑衣人慢慢背过身子。
嗯?
这就叫我回去了?
果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喂,你到底是谁啊?”我再三问道。
“我是阿木。”黑衣人没有再说别的话,仿佛这四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果真名字也好奇怪。
我挠了挠头,四处看了下,打算另寻一条出去的路。
忽觉后脑一痛,我茫茫然地一转身。
只见那红衣女子手中拿着一根木槌,正笑眼盈盈地望着我。
“你干嘛。。。”
我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阿木带着不忍转过身,无奈地对那红衣女子道,“小缇,你下手也太重了点。”
“哼,谁叫这小鬼说什么以刀定情就是怪俗的!”
阿木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方才刻好的雕像塞给了她。
“别跟孩子一般计较。”
叫小缇的红衣女子低头望着自己的小木人,久久无言。
“不喜欢吗?”
“没,很喜欢。”
红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别过脸,笑了笑。
“只是,如果身上穿的不是燕国的服饰就更好了。”
29。放河灯
这两日燕京的天气着实怪的很。
白日还晴空万里,一到万籁俱寂的夜晚便开始下雪。
是夜,他端坐在铜镜前,身后有人轻手为他披上罩袍。
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萧夜蓉。
她原先是长乐公主母妃萧氏从家乡召来的宫女。
如今却是他最常眷顾的人。
“皇上,还不歇息吗?”她伸出雪白的藕臂缠绕上他披散的乌发,黑者愈黑白者愈白,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从铜镜中望去,她的五官看起来竟有几分像慕容盈。
伊人看起来有二十五六上下,作为宫娥,已不算年轻。
但正因如此,才被他相中带回了寝宫。
皇上喜欢比自己大的女子,这是阖宫皆知的秘密。
他没有作声,只是失神地伸手去抚摸她光洁的手臂。
萧夜蓉咯咯笑了一声,展臂环抱住他的头颈,将脸颊贴在他的发上。只觉心爱到了极处,反而无话可说,仍是低柔地叫了声,“皇上。”
他鼻腔里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眸,他很享受这样的温存,这会让他想起小时候。
那时的他是大燕独一无二的太子,他最喜欢的,就是每晚入睡前,母亲会亲自为他梳发。
他也会安逸地靠在母亲怀里,体味安全和绵延的爱意。
母亲的手,如瓷如玉,柔若无骨,如流水般抚过他的发。
她唇边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似乎比这个江山更加迷人。
这也是一个少年人对女性最初的憧憬和向往。
但那时幼小的他还并不能读懂隐藏在母亲秋水双瞳之后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深刻寂寥。
他只能隐隐感觉,虽然母亲在笑,但她似乎并不快乐。
他还记得自己躺在床上,执拗地揪着母亲的裙角,不肯歇息。
“母后,再给彦儿讲个故事罢。”
她含笑坐在自己床前,从宫人手中拿过两个皮影小人,这是他最爱看的把戏。
“天气好时,雾霭穷尽。有容容流云,暖暖惠风。一池春水,碧波青莲。打浆的女孩泛舟池上,爱上了一位路过的王子。她是多么害羞,尽管一颗芳心柔情荡漾,却只顾着低头撑船,丝毫不敢去揣测王子的心意。对她而言,能够和王子同舟而行,已是知足。你瞧,山上有树木,树上有树枝。可她爱慕王子的心,王子却永远不会知道。”
他至今仍记得母亲在讲述这个故事时的那种梦幻表情,爱怜又忧伤的眼神中仿佛蕴藏着人世间的所有秘密。让小小的他于心不忍。
“如果我是那位王子,定会明白打浆女孩的心意。”
母亲怔了半晌,含笑抚上他的头,“能被我的彦儿喜欢上的女孩,该是多么幸运。”
“母后,我喜欢你。”
他抱住了她,母亲身上的幽香永远能让他感到安定,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母亲。
这是只爱他一个人的母亲。
在皇叔回来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为什么那个人回来了之后,母亲的目光便不再只停留在自己身上了?
“母后,我恨你。”
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觉胸口一阵恶烦。
“皇上,怎么了?”萧夜蓉感觉到他有异,忙抬头望向镜中,陡见他双眸含恨,心中一惊。
“你先回去罢,朕想自己坐坐。”
萧夜蓉恋恋不舍地道,“若陛下心中有甚么不痛快,就让妾身陪陪陛下罢。”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神情疲倦,“真的不必了。”
她依言掩门退出,他才踉跄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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