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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了，想出去看一看。”翁可音回头，看到方尔乔小狗一样澄澈的目光里有着点点微光。
　　她伸手摸着方尔乔的脸，“尔乔，这个公派出国为期两年，之后我会回来的。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忘了我。”
　　方尔乔抓住她的手，“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翁可音笑得更加温柔，可是问出来的话却透着疏离。“你凭什么不让我走呢？”
　　“难道……难道你舍得你爸吗？难道就没人值得你留下来吗？”她依旧怂。
　　“我和我爸说过了，他很支持我。至于其他人，除了割舍不了的血脉亲情，我不认为还有什么人值得我留下来。”翁可音抽回自己的手，想挣脱方尔乔的怀抱，却被抱得更紧。
　　“我呢？我也不值得吗？”方尔乔害怕地抱紧了翁可音，她总觉得这一刻放开了，翁可音就真的离开了她一样。
　　“你乖啊，我会珍惜你这个朋友的。”翁可音哄孩子一样哄着她，眼底的光却越来越冷。
　　“可音……”方尔乔看到了翁可音的眼神，她心里越来越害怕。她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她知道，翁可音这样的眼神绝对不是友好的。
　　“我喜欢你！”方尔乔说出这四个字，心如擂鼓。
　　翁可音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不轻不重地说：“我也喜欢你呀。”
　　看着又要走的翁可音，方尔乔的手更加用力。“不是你的那种喜欢，是爱，我爱你！你懂吗？”方尔乔感觉氧气都离自己而去了，她发现这句话真的太难说了。她现在在赌，赌那一半的可能性。
　　翁可音终于收了笑容，她看着方尔乔，目光里满是悲凉。“你说的是真的？”
　　方尔乔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
　　“你爱我多久了？”
　　“从我再次遇到你的时候，我想我就爱上你了。”
　　翁可音深吸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方尔乔几乎立刻脱口而出。“我怕你不接受我。毕竟我们两个都是女人。我怕你生起气来，我们连现在这种关系都维持不了。”最难出口的话说出来后，方尔乔的思路清晰多了，说话也利索了。
　　“你现在又不怕了？”
　　方尔乔答得很快。“和让你出国相比，我情愿赌一下。可音，小时候你搬家走了，我以为不过就是离开一下而已，将来还会再见面，可是这一等就是二十五年。这次你还要离开，说的是两年，可谁知道呢？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不敢放你走，我怕你这一走又是下一个二十五年。”
　　翁可音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却擦都不擦。“我要你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你以为随便什么人就能在我这吃在我这住？什么人都可以拿到我家钥匙吗？你一直都知道结果的，可是你不敢说出来，因为你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你知道同性相恋千难万难，你怕我无法承担这样的困难对不对？你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为自己负责的？说到底，你其实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她擦了把越流越凶的泪水，“你回去吧，等你想清楚了再过来。”
　　“可音……”方尔乔还想再解释。
　　“你懂我要的是什么，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能不能给我。”她挣脱了方尔乔的怀抱。“我知道一味要你给我保证这不公平，所以你可以拒绝。”
　　方尔乔不想走，但是今天闹成这样，显然留下来更不好收场。而且翁可音说中了她的心思，她需要时间冷静地想一想，不是去想到底要不要和翁可音在一起，而是想怎么在一起。
　　芦苇听见门铃响，抬头就看见眼睛红红的方尔乔进来。“你这是怎么了？和可音吵架了？”
　　方尔乔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如果你有空，可不可以去陪陪可音？她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她还没吃晚饭。”方尔乔说着拿出钱包，刚要拿钱被芦苇按住。
　　“你这是干什么？”
　　“你是开门做生意的。就当我买你店里余下的蛋糕，让你提前打烊吧。”方尔乔不想因为她们两个人的事影响人家的生意。
　　“钱就算了。我会找人帮我看店的。不过……”芦苇满脸促狭，“你就不怕我趁虚而入？”
　　方尔乔轻哼了一声。“我出现之前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把人追到手，可见她心里只是把你当同学而已。”
　　方尔乔走后，芦苇摸着下巴，“这人明明很聪明啊，怎么遇到可音就变傻了？”
　　芦苇打电话叫来自己的小表弟帮忙看店，她去找翁可音了。叫开门就看见翁可音皱着眉正在倒水。她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药瓶。
　　“你又吃止痛药！”虽然不赞同，她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翁可音只要哭过就会心脏疼加头疼，不吃止痛药熬不住的。这是芦苇这几年才了解到的。
　　“总要让自己好过一点对吧？我又没有自虐倾向。”翁可音抹干了眼泪，吃了止痛药，窝在沙发上裹着一条毯子。
　　“还没吃饭对吧？”芦苇把带来的蛋糕放在茶几上，打开包装，把叉子塞到她手里，“吃饱了好去睡觉。别胡思乱想。”
　　“小苇，你说我是不是太伤人了？她明明对我那么好，我却还是不满足。”翁可音听话地边吃蛋糕边问。
　　“你伤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凡是接近你的人，对你好的人都要被你伤一遍。这些年你就像个刺猬一样，把那些想要追求你的人一个个都扎跑了。你现在才来反省是不是晚了一点？”芦苇虽然是来劝人的，这话可说得丝毫不客气。
　　翁可音抬头，红肿的眼睛眯了眯，“你的嘴皮子好像变得厉害了。”
　　“还不是和你练的。”芦苇伸手把毯子往上提了提，给她盖得更严实一些。“可音啊，你既然喜欢她，何必和她弄得这么不愉快呢？”
　　翁可音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伤人伤惯了吧。”
　　就这话，芦苇听了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她看到那份公派出国申请表，大概猜出了原因。“你真的想走？”
　　翁可音半天没说话。
　　“舍不得她吧？”芦苇苦笑了一下。自己大概没本事把蛋糕店开到国外去。
　　“小苇，我前半生过得太不容易了，所以后半生我想对自己好一点。说到底，我不想再因为迁就别人而委屈了自己。哪怕要一个人过完一辈子也没什么。”翁可音的声音轻而缓慢，在房间里回荡着。
　　“你从来不说你家里的事，可是我能猜出来。你那后妈怎么可能对你好？我知道你忍过来不容易，但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要找一个人来照顾你。”芦苇觉得这么多年翁可音不愿意结婚，甚至不愿意碰触爱情，除了方尔乔的原因之外，也是家庭给她留下了阴影。
　　“我一个人习惯了。只是你……”
　　“哎哎！你别劝我啊。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清醒的，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选择。我现在开着蛋糕店过得很快乐。你不要打扰我的快乐。”
　　翁可音笑了笑，“每次都是一样的一番话，也不换个花样。”
　　她吃了半块蛋糕，止痛药里有镇静安神的作用，她很快就困了。芦苇看着她睡着了才悄悄关门离开。
　　回到店里，打发走了小表弟，她坐在柜台后看着剩下的几块蛋糕发呆。翁可音的性格特别别扭。和她最好的关系就是最基本的关系，千万别深交，否则就会见识她的别扭。
　　尤其是不要和她谈感情，否则就是扎你没商量。“你到底在怕什么呢？”认识这么多年，芦苇就是搞不懂翁可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接受一份感情就那么难吗？试试总可以吧？
　　方妈妈惊讶地看着回来吃饭的女儿，“尔乔，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看，也没做什么菜。”
　　“妈，我又不是客人，还要额外做什么菜啊？”方尔乔去洗了手就过来吃饭了。
　　方爸爸夹了一块肉到方尔乔的碗里，没说话，但是疼爱之情尽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聋子听哑巴说瞎子看到鬼了、鱼陌羽、一陆投的地雷，爱你们~~~

　　☆、第29章

　　一家人吃完饭；　方尔乔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方妈妈站在一旁问：“尔乔；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回家吃饭了？”
　　“想你们了就回来了呗。”方尔乔低头洗着碗；　“妈，爸爸当初和你表白的时候；　你是什么心情？”
　　方妈妈老脸一红。“哎哟，你这孩子；　都年纪一大把的人了；　被你问这么尴尬的问题！”
　　“我是你女儿，又不是外人，说说呗。”
　　方妈妈回忆了一下；　“我们那时候多保守啊，就是人家给介绍了，互相觉得还不错就见面了；　看着也好，就一起处处呗。”方妈妈看了眼厨房门；　确认是关着的；　她压低了声音说：“别看你爸犯了错误，可他是个好人。在家里有一点细粮都留给我和你奶奶，他每天都是吃苞米面。”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呢？当爸说要和你结婚的时候你什么心情？”
　　“就是高兴呗；　觉得自己这辈子有了依靠，还能有什么心情？”方妈妈摸着自己的脸，热的。
　　方尔乔也压低了声音，“可是后来爸爸出事了；　你一个人离开我们出去打工的时候，有没有恨过爸爸？”
　　“恨是没有，怨倒是怨过。可是怨过之后还是要等着他回来。他当初签了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就说让我再走一步，不要等他了。我也想过，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等他。我想这辈子我大概遇不到像你爸这样的男人了。他做错了事，就该进去。无论多少年，我都等着他出来就是了。”方妈妈笑了笑，“好在咱们苦尽甘来了。”
　　方尔乔点点头，“是啊，苦尽甘来了。”她妈这反应才是正常的反应。自己和可音表白，而且可音也是喜欢自己的，这不是应该高兴，然后就答应两人在一起吗？怎么可音的反应这么奇怪？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方妈妈突然眼前一亮，“有人对你表白了？”
　　“没有。”方尔乔想到这件事就闹心。“我累了，回房间了。”
　　“哎！”方妈妈看着上楼去的女儿，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了？”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方爸爸问。
　　“她问我当年你对我表白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我觉得这就是有人对她表白了，结果我这么一问，她就跑上楼了。我看着也不像是害羞的样子。”
　　“害羞？”方爸爸笑道：“咱家尔乔啥时候害羞过了？你就别管了，年轻人的事，咱们都不懂了。尔乔是个好孩子，感情的事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你说得轻巧，那是我女儿，我能不管吗？”方妈妈想着就要上楼去，被方爸爸拉住。
　　“给孩子一点空间，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逼得太紧她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方爸爸开得极开。他自问不是一个好父亲，好在女儿不恨自己，他现在在努力弥补。
　　方尔乔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她很少回来住，看着都有些陌生。她想起翁可音说的话，确实啊，自己吃住在翁可音家，还拿着人家的钥匙，什么朋友能这样啊？自己怎么能看不懂这么明显的暗示呢？还是说真的在自己心里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不想去承担同性相恋带来的压力，还用不想可音受到为难的幌子？
　　确实啊，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喜欢和可音在一起，就只想在一起，不去想在一起之后要面临的问题，难怪可音那么失望。可音是看得太清楚，刚好遇到自己这个糊涂的。
　　第二天翁可音上班直接去教务处领回审查完毕的卷纸，回来和同年组的语文老师开始核分。因为成绩都不错，所以核分特别快。核分完毕，拆卷，按照班级把卷纸分开。
　　之后几名老师拿着自己班的卷纸一起坐到翁可音的电脑旁边。翁可音把分数按班级输入EXCEL表格里，做了个简单的函数表，总分，平均分全都出来了。五个班级，翁可音的一班排在第一，不过只比第二的高了一点点。
　　“可音你班今年考得真好。”几位老师开始客套。
　　翁可音笑着说：“还不就是那样？最高分可不在我们班。”
　　“其实咱们都差不多，平均分上下差不了一分。”
　　“没错没错。今年考得都不错。”
　　老师们议论完毕，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桌。翁可音填完成绩统计单让年部组长签字后送去了教务处。
　　按照学校的工作安排，今天就是统计成绩，上交质量分析。大家上午都交齐了，所以学校决定下午休息。
　　翁可音领着楠楠，和王丹梅一起出来坐车。
　　“我看你今天没什么精神啊。”王丹梅问，“是不是生病了？最近两天越来越冷了。”
　　“没事。有点没睡好，正好回去睡一觉。”
　　回到家，她洗了个热水澡，吹干了头发，刚刚躺下，就听见门响。不用问就知道谁来了，她坐起身，就看到方尔乔又拿着大堆小堆的东西进来了，还带进来一股寒气。
　　她瑟缩着裹紧了被子。方尔乔没想到她在家，看到她的样子立刻在门边脱了大衣。“你怎么没上班？不舒服吗？”
　　“上了，现在是下班时间。”翁可音裹着被子都觉得冷。明明地热不错，温度计上有22度呢。
　　“啊？”方尔乔看了眼时间，“下午休息啊。”
　　“对。”
　　方尔乔脱了大衣，把拎来的东西都拎到厨房，一些东西塞进冰箱里，动作熟练得就像是自己家一样。
　　“你又带什么来了？”翁可音看她忙活不停。
　　“我刚刚去超市买了点吃的，还有一些营养品，给你补补。”方尔乔终于忙活完，过来坐在床边，“你要睡觉？”
　　“嗯。困。”翁可音说着就想躺下，被方尔乔一把挡住，她直接倒在方尔乔的胳膊上。
　　“可音，我想和你谈谈。”
　　翁可音只好重新坐起来，心底了然，嘴上却还是问：“谈什么？”
　　“我喜欢你，不是，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我知道之前是我脑子不清醒，我很怂，我以为是因为我怕伤害你，但是我昨晚上想了一夜，不是那样的，是我自己没有下定决心。我总想给自己留退路，可是爱情就该一往无前，既然我没想过和别人在一起，要退路干什么呢？你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可是我喜欢的不是小时候的你，是现在的你。我知道你有很多过往不愿意提及，也有很多秘密不愿意和我分享，这都没关系，只要以后的日子我们能快乐地在一起生活就好了。至于未来要面对的风风雨雨，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的。”方尔乔想了一夜，这段话她反复在心里想了好多遍，为了怕自己怂，她干脆一口气全都说出来，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翁可音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在听。
　　“可……可音？”翁可音这种反应，方尔乔心里更加没底了。
　　翁可音突然笑了笑，柔柔的。“你想清楚了就好。我不会拒绝你的。”她似乎脱力一般靠在床头上，天知道刚才她听到这段话之前有多紧张。
　　啊？就这样？方尔乔有些懵。她看到翁可音又要躺下睡觉的样子，急忙凑过来，“你很累的样子，我陪你睡好不好？”关系挑明了，方尔乔觉得自己一直想抱着翁可音睡觉的目的应该达成了。
　　翁可音没说话，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没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方尔乔的脸皮陡然增厚。她换了睡衣钻进被子里，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翁可音翻了个身，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不再动了。方尔乔刚美了没一分钟，就发现翁可音的手脚都是冷的，难怪可音一直觉得冷。
　　她握紧了翁可音的手，让方尔乔把脚踩在她的腿上。翁可音被她孩子气的动作逗乐了，在她怀里笑得浑身乱颤。
　　“我这是对你好。”方尔乔认真解释着。
　　“别说话，睡觉。”翁可音觉得方尔乔的怀里暖和多了，又往里面钻了钻。
　　她的可音果然比抱枕舒服多了，软软的，手感一流好。
　　两人昨夜都没睡好，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翁可音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内一片漆黑，窗外有别家的灯光透进来，勉强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她动了一下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吗？
　　“你醒了？”方尔乔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醒，应该是早就醒了。
　　“你早就醒了？”翁可音伸手打开台灯。突然的亮光让她低头埋进方尔乔怀里躲避着光线。
　　“喂，你吃我豆腐啊！”方尔乔伸手帮她挡着光线。
　　翁可音这才注意到自己把脸埋在她的胸口了。“对不起。”她急忙离开那个敏感的部位。
　　“说什么对不起啊，我不介意你吃我豆腐啊。”方尔乔大方地说。
　　翁可音皱着眉看着她，有一种理解无能的感觉。
　　方尔乔见她适应了光线，收回的手直接撑在翁可音的枕边，“我们都在一起了嘛，互相吃个豆腐很正常。你说对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还一本正经地要说出什么道理来。男欢女爱本是寻常，翁可音喜欢身边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