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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膛急剧起伏，额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时门被打开了，护士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文涛。

　　　　护士为她量完体温，挂好输液，又例行询问几句就走了。

　　　　“文涛！”易贞蝶一头扑进文涛怀里，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对不起，我执行任务来晚了。”

　　　　“我梦见……”易贞蝶抬头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梦见什么？不怕，我在呢。”

　　　　“梦见被导演骂了……”

　　　　“我还以为多可怕呢，就这点事啊。还哭鼻子，羞不羞？”文涛刮了刮她的鼻子，拿纸巾擦掉了她眼角挂着的一滴眼泪。

　　　　“文涛，这几天你就在这陪我好不好？”

　　　　“……贞蝶，你知道……”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没时间，我不怪你。一会儿你帮我买点法语书来吧。”

　　　　文涛感觉贞蝶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儿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大概是拍戏压力太大吧……昨晚出了一宗5；6个人围殴一个弱女子，并将女子打死的案子。群众情绪激愤，纷纷责问治安太差，警察平时不作为。搞得自己也是压力山大，唉。或者等忙过这一阵买几件漂亮衣服哄哄她？

　　　　文涛拎着书回到医院门口，猛地将手里的烟几口抽完踩灭，才大步走了进去。

　　　　片刻后，一身英挺制服的他又从医院走了出来，背影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

　　　　几天后《爱在弗洛伦撒》再次开拍，剧组各就各位。易贞蝶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人群中央，姿态优雅如开屏孔雀般的安柔然，她回来了。

　　　　易贞蝶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看到安柔然的目光在扫视，眼看就要看到自己，不知怎地竟然急忙没出息地将目光垂下回避与她目光接触。

　　　　然而，没有用。

　　　　“贞蝶！”安柔然热情朝她挥手，易贞蝶小跑上前。

　　　　“前几天你的戏我看过了，很不错，你在镜头中很美。”又怕引起她误会补了一句：“当然你实际生活中更美。”

　　　　易贞蝶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心想没有你美，也没有你百分之一的气质。但不敢说。

　　　　“听说你为了拍戏效果，真的晕倒了？”安柔然垂下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的，安导，你也知道我身体素质不是很好，那天……”

　　　　“对，那天被我的车吓了一下，也晕倒了。”安柔然抢过她的话，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贞蝶，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演员这行很辛苦，没有一副好身体是做不来的。再说，也会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不是吗？”

　　　　关心我的人……易贞蝶看着安柔然淡然的脸色和深奥的眼眸，脑海里闪过了唐静惠、文涛等人的脸。

　　　　“嗯。”贞蝶点了点头。

　　　　戏开拍了。剧情是得知母亲身故而万分伤心的朱丽叶醒来后就急着要回意大利。突遇暴雨，雨中她摔了一跤，摔得满身满脸泥水。陆巧巧好心扶她，却遭到她的拒绝。

　　　　“我不用你管！”朱丽叶猛地甩开陆巧巧的手。

　　　　陆巧巧皱眉，却没说什么，她撑着伞，但是雨太大，身上也都基本都淋湿了。由于是去墓地，她也穿着黑色外套，盘起了头发，看起来跟平时那个叛逆女孩的形象相差甚远。

　　　　“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母亲，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又有了你，她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不来看我！都是因为你！”朱丽叶在雨中跪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狂喊着，似乎将她十七年一直压抑在心的怒火全都喷泄而出。

　　　　“停！”正在众人都为易贞蝶的表演而沉浸其中，情绪也受到强烈感染的时候，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猛地打断了拍摄，像一个沉稳有力的手势。

　　　　“怎么了安导，我看小易这幕拍得很好啊！那表情那喊叫非常真实，情感强烈，为什么喊停啊？”李兴戴着鸭舌帽，不解地抬起头看着安柔然。

　　　　不仅仅他一人，整个剧组的人都千人一面，一脸不解的表情看着安柔然。人工降雨还在继续往下倾洒，泥水地上坐着的易贞蝶已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由于寒冷而瑟瑟发抖。

　　　　“把雨停了，给她们裹上毯子。”安柔然目光沉静如水。

　　　　卓听风有点儿火，虽然安柔然是她爱慕的人，但是她这个人脾气就是这样，对事不对人。这场雨中戏刚才已经因为一些小错误Cut过两次了，这第三次好容易大家都表现出色，居然还被Cut了，再这么淋下去可要得风湿了！

　　　　“安导……”

　　　　“听风，你演得很好，这回问题不在你身上。”卓听风还未说完就被安柔然打断，只见她的目光直直看着易贞蝶，卓听风狐疑地问道：

　　　　“既然不是我，难道是贞蝶？可是她刚才演得连我都想叫好啊！”

　　　　“听风，你继续保持。贞蝶，你可知道你扮演的朱丽叶，此刻的真实心情？”安柔然的眼睛锁定在易贞蝶身上。

　　　　“愤怒，悲伤，绝望，还有恨，不是吗？”易贞蝶裹上了白色绒毯，颤抖才好了一些。

　　　　“不，不全是这些。你要更加多一些对这个人物的理解。朱丽叶是个拉拉，而陆巧巧年轻还没有想太多这方面的事。在两人的关系中，朱丽叶始终是主导的那一个。”

　　　　众人听得如坠云雾中。

　　　　“什么？原来贞蝶演攻，我演受？”卓听风吃惊地大叫。这家伙始终担心万一自己被安排被新人后辈压，是否会有损她的荧幕光辉女王形象。

　　　　“我说她是主导的那一个，并不意味着说她就是攻。”看着众人更加迷茫的表情，安柔然微笑道：“朱丽叶其实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陆巧巧有感觉的。但是，她从不会轻易表露自己。而陆巧巧则没有这根筋。得知母亲去世，对朱丽叶来说的确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但是，刚才她之所以会摔倒后拒绝陆巧巧的搀扶，摔开她的手，对她大吼大叫，其实导火索却是因为之前她提出要马上回国的时候，陆巧巧十分轻巧地接了一句，好啊，要不要我送你。她不动声色地冷然答了一句不用，既恨她不解风情，也感到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可能就此终止，才引发了她哭叫的一幕。她的心理实际动机是：既然暂时不可能说爱，说恨也是好的。至少这样一闹，也许她们还有更多纠缠的机会。”

　　　　安柔然看着四周环伺的众人好像听天书一般的呆愣的脸，抬手用指尖擦了擦眉毛。

　　　　半响，众人的表情才由痴呆状转化为恍然状：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原来拉拉的心思竟然是如此的隐晦且千回百转欲擒故纵……

　第20章　雨后被带走

　　　　“既然她的心态是这样的，那么，贞蝶，你现在知道该怎么演绎了吗？”安柔然微笑着看着她。

　　　　“我明白了。”贞蝶转动着她的大眼睛，激动地说：“我不该将她的悲愤演的那么真实，我应该演出一种在演的感觉，演出一个一边半真半假的表演悲愤，一边却在不断试探着陆巧巧的朱丽叶。”

　　　　安柔然笑着点点头。

　　　　众人重整旗鼓投入戏中，灯光音乐雨水演员各就各位。

　　　　“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母亲，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又有了你，她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不来看我！都是因为你！”

　　　　跪坐在地上的朱丽叶眼神片刻也没有离开站在她正前方的陆巧巧，那眼神如怨似恨，却又并不像悲从心来，只是牢牢地胶着在陆巧巧的脸上，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自己的眼眸中。

　　　　太棒了……众人在心里惊叹易贞蝶的悟性，能把如此高难度的表情诠释到这样的程度，虽说是老师教得好，可是若不是她有如此高的天分和悟性，只怕教一整天也未可知最后能达到怎样的效果。

　　　　安柔然潇洒自如地端坐在椅子中，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下来的戏进行得很顺利。二人在雨中沉默对峙片刻后，陆巧巧将伞一丢，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朱丽叶披上，二人间的距离很近，给近距离特写镜头。

　　　　“你都湿了。”陆巧巧道。

　　　　朱丽叶依旧怨恨地看着她，但没有拒绝她披上来的衣服。

　　　　“先回我家吧，你这样会生病的。”陆巧巧抓住她的双肩，眼神认真而关切。

　　　　朱丽叶别扭了一阵子，到底还是被她搀扶起来，陆巧巧又把伞捡起来，二人慢慢地走出墓地，消失在雨幕中。

　　　　导演喊Cut后，大家都很高兴，不用看影片都能在现场看到画面是那样唯美而灵动。两位女演员在雨中打湿了身形之后更是看起来分外诱人犯罪，再配上优美的音乐，现场剧组人员都看得激动不已。

　　　　下午，安柔然有些担心两位演员尤其是易贞蝶会不会感冒，本想说停机休息，但是她们都坚持要拍。好在下午的戏份比较轻松，就像戏里雨过天晴的天气。陆巧巧请假陪朱丽叶去游乐场散心，两个人渐渐地忘记了悲伤和不愉快的事，尤其朱丽叶被青春活力的陆巧巧带动，在游乐场中二人开心地笑闹，玩着各种惊险刺激的项目。朱丽叶紧张害怕的时候陆巧巧会帮她挡住眼睛或者轻轻抱住她。二人互动时的一眸一笑被摄影师抓拍了好多个画面，准备作为宣传照备选。

　　　　“阿欠！”戏拍完后易贞蝶才开始感到头有点晕，还开始打喷嚏。

　　　　“贞蝶，你没事吧？”正想偷偷开溜的时候被安柔然抓个正着。

　　　　“安导，我没事。”易贞蝶低头。

　　　　“还说没事，我去给你买点感冒药吧。”

　　　　“不用……”易贞蝶急忙拒绝，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哦，对了，还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安柔然眼神深意地看着她。

　　　　糟了，她肯定是在说让我好好练习法语和大提琴的事。易贞蝶紧张起来，想着今天该怎么躲过去先。

　　　　“到我车里来吧。”安柔然却根本没有给她站在那儿慢慢找理由的机会，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易贞蝶站在原地苦思冥想了一秒钟，苦苦挣扎了一秒钟。

　　　　然后，一秒钟后，迅猛地放弃抵抗，朝那个风姿撩人的背影紧紧跟了上去。

　　　　更令她受宠若惊又娇羞的是，安柔然亲自为她打开车门，还非常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Wow……安导，如果你是一位男士的话，会得是多么地英俊潇洒，会得迷倒多少女人啊……

　　　　易贞蝶无法禁止自己脑子里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也无法禁止自己脸上那明显的绯红和发烫，只能把头低到最低，迅速坐进车里。

　　　　车平稳而快速地行驶。易贞蝶暗自庆幸自己是坐在后座，而不是副驾驶位上。在安柔然的身后，才不会感到那么紧张。甚至还可以，偷偷地偷看着她的背影……头发……耳朵……稳稳地抓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臂……修长灵活的手指……的确，安柔然的手指非常漂亮，长度和形状都恰到好处，好像一件艺术品般吸引人……

　　　　易贞蝶完全忽略了，安柔然只要稍微一抬眼，就能从车的室内镜中将她的神态一览无余。而事实上，她也已经被憋着笑意却不动声色的安柔然一览无余。

　　　　直到车稳稳地停住，她的眼前突然出现安柔然转过来的脸，她才回过神来，尴尬不安地偏过头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安柔然狭长的眼睛中带着笑意，脸上却依然淡然。

　　　　“快到了，我先去这家药店买药。”

　　　　“真的不用……”

　　　　不用问，照例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安柔然翩然的身姿已经先行一步，只听见轻轻的关门声回应她的礼让之词。

　　　　“何必硬撑呢？”片刻后，安柔然打开了后座车门，递给她一瓶纯净水和一颗药：“我刚才看到你的眼神，已经像喝醉了酒差不多了。不是头晕得厉害，是什么？”

　　　　易贞蝶混沌的大脑咻地一下转速猛地提高了几倍：自己是头越来越晕得厉害没错，但是，难道说她刚才一直有在看我？

　　　　接着，她的脸才慢半拍地蹭地一下红了。

　　　　接过药合着水吞下去的那刻，她想：可以想象到自己此刻头晕眼迷还脸红的样子，跟喝醉了酒还真没两样。唉，真丢人，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算了。

　　　　“别担心，这种药效果不错，吃了药会好很多的。”安柔然尽情欣赏完她吃药以及内心戏的本色呈现的样子才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上。

　　　　今晚还要被考法语，糟了，我现在恐怕是中文都说不太利索，何况法语……一会儿安导问起，会不会责备我，对我失望？等等，那个梦，这不是正应了我昨晚做的那个噩梦？OMG……神啊，快救救我，我不要让她失望啊……

　　　　易贞蝶就这样一路紧张着胡思乱想着终于到了安柔然的家。

　　　　这里，也是一栋高级别墅，而且离卓听风的家并不远。不过风格不同，安柔然的家主色调是灰色和蓝色，设计极为简洁流畅，像一件艺术品般充满着韵律感。相比之下，卓听风的家虽然也漂亮，就显得俗气很多了。

　　　　法语，法语。易贞蝶跟在安柔然身后用手轻拍着自己的头：Bonjour（你好）……

　　　　终于，易贞蝶正襟危坐在了安柔然客厅中一张奇大无比的客桌上，对面坐着她美丽而严厉的“老师”，正在为她沏茶。

　　　　“这张桌子好大。”这里不但桌子大，家具大，整个空间也大而静谧，几乎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易贞蝶有点不适应这太过静谧的氛围，怕自己更紧张，便开始找话说。

　　　　“不好么。”低头沏茶的安柔然抬眼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都说距离产生美。”

　　　　贞蝶慌乱。

　　　　安柔然整个身体前倾，将沏好的茶推过来，微笑。

　　　　易贞蝶抓起来就一饮而尽。

　　　　“哗，好烫！”这种喝法简直是找烫……易贞蝶吐着舌头，被这么一烫，她反而感到精神清醒很多，她挺胸端坐，心一横道：

　　　　“安导，法语我有努力练习了一些，但是基础比较薄弱，现在的水平还是很低，不过你尽管问吧，我一定尽力回答，如果我说得太令你失望，请一定不要放弃我！”

　　　　安柔然定定地看着她着副简直是慷慨就义的表情，突然，深棕色的眼珠子里漾出笑来，嘴角一勾道：

　　　　“谁说，我今天带你回家，是要考你法语的？”

　　　　首先，本身，她这样一句话断成三段来说，就让易贞蝶紧张。其次，说完，她还不待易贞蝶充分惊讶，就已经起身优雅地走向别处。如水面般的地板上倒映着她的曼妙身材，那充满磁性的嗓音淡淡地丢下一句：

　　　　“我去做饭。”

　　　　易贞蝶的脑子里面像搭好的层层叠叠的积木遭到轻轻地碰触而轰地一声倒塌了，满地狼藉。

　　　　她说她去做饭？做饭？！这是什么节奏？难道说今天不是为了考我的法语而是为了为我做饭？！

　　　　……

　　　　易贞蝶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呆坐在客桌旁，连手边的功夫茶杯被不小心碰翻也未察觉。琥珀色的茶汁流到茶晶色的桌上，又滴答，滴答，滴答，一滴滴流到地上。

　　　　偌大的客厅中主色调是淡淡的灰色，犹如安柔然这个高贵而难以捉摸的人。没有任何俗气而累赘的装饰和家具，却有很多绿色植物点缀在造型独特的家具以及楼梯，阳台之间。一半是由挂着现代派油画的墙壁围成的空间，一半是敞开开放向室外的蓝天白云的空间……在像这样如梦似幻的漂亮环境中，像安柔然这样一个如梦似幻的漂亮女人，此刻竟然会围上围裙，下到厨房，去为自己做饭？

　　　　易贞蝶掐了一把自己的脸，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确定这个事实之后，她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走向厨房。

　第21章　做……饭

　　　　简直像散了个小步才走进偌大无比的厨房，易贞蝶看到安柔然还穿着紧身V字裙，也没有围围裙，好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巨大的冰箱里面的各色食物原材料。只见她摸着下巴，似乎在进行什么深奥的学术研究一样盯着打开的冰箱盯了半天。

　　　　“咳！”易贞蝶轻咳了一声，安柔然回头：“Hi，需要帮忙吗？”

　　　　易贞蝶倚在门边，她现在反而不紧张了。因为母亲去世得早的关系，她从小习惯做饭做家务，在厨艺方面一直颇有自信。

　　　　“噢，没事，我可以的，你等着吃就好。”一向稳如泰山的安柔然此时居然略微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甚至还抬手轻轻挠了一下自己脑后的发髻。易贞蝶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微小动作暗收眼底。

　　　　“嗯，让我想想……鸡肉，培根，奶油，新鲜的牡蛎，鹅肝酱，还有墨西哥辣椒。我昨天在手机上看的那个菜谱是怎么说的来着？”安柔然依然在凝视着冰箱。

　　　　易贞蝶脸上漾起微笑，通过刚才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