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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归自谣-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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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珂止步,侧脸看向她,依旧轻言细语:“温良恭俭让,占得一字便可称为君子,无介于男女之别。”

    樵青自幼长在王府,虽是地位稍高的家奴,积了几世阴德伺候柔珂才有机会识得几个大字,道理深了她却是不甚懂的。平日定是赖着柔珂引经据典绘声绘色地教导自己,可今天先是用晚膳时珍珠串跌在地上摔破了一块儿,方才在珍宝斋又得了那似是而非的线索,她见柔珂一路走来眉头深索极是苦恼,是以不敢再扰乱她的心神,只乖顺地应了声是。

    再拐过几条长街,便离豫王府不远。

    不意天边突然滚过几朵厚重阴沉的乌云,压在一处,哗啦啦地便降下雨来。

    自己这卑贱身子淋一场雨倒无甚心疼的,可柔珂哪里禁得住?

    樵青拽着柔珂躲在屋檐底下,四处张望着哪里有酒楼茶寮可以歇脚避雨。

    两名酒客打眼前大手大脚地跑过,踢踏溅出几串水花。樵青眼尖,一瞬便瞧出酒坛上的封贴来自何处,再向旁几丈远的地方望去,在风雨中飘飘摇摇的门前灯笼上不正隐隐约约地晃着“会仙楼”三个黑字?

    “诶——!掌柜的,有火盆么?”樵青进了店面,大声呼喝。

    又寻了个避风的位子,用干燥的袖子擦了擦桌椅板凳,正要招呼柔珂过来入座,烤烤火,莫要着凉生病了,却见她如青松般伫立在原地,凝神望向某处。

    樵青张顾一番,却见岂止柔珂,整个会仙楼里的客人甚至伙计全都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热闹,不禁哑然地也目不转睛地跟着看起来。

    “乌夜啼?”怀抱琵琶的女子微微顿了顿,片刻后凄凄然的纤手起弦,“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砰——!”棠辞砸了砸酒坛,酒楼掌柜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唬得以为她要发酒疯了,连忙挥手唤了几个伙计,伙计撸了衣袖才上前几步,却听棠辞摇摇头,傻笑着冲同样一脸惊愕的女子晃晃食指:“不是这首,你不会唱,让我来。”

    “奴家才疏学浅,让大人见笑了。”琵琶不知她是否粗通,吹笛之时又怎能唱曲?自己腰间的竹笛此时此刻更显得骈拇枝指了,女子说完,见无甚可协助的,只好干站着。

    棠辞将几只酒碗倒扣于桌上,几只酒碗原样立着。

    筷筒过远,坐着怕是够不到,她笑呵呵地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幸而女子眼疾手快地相扶了一把。

    棠辞身后几步之外的柔珂微蹙眉头,将伸出去的半只脚缩了回来。周遭讥笑声不绝于耳,她又不冷不热地扫视一圈,直将众人的视线非议引到自己身上才罢休。

    不肯成婚嫁给他人的数年间,为了王府内务常常抛头露面,受的冷嘲热讽还少这几句不成?

    抖出一把木筷,棠辞随意抓了过来,左手拿着两双,右手握着三只,身形摇摇欲坠,看着甚是滑稽。

    她眼睛一花,木筷敲击在了自己手臂上,霎时扔了筷子抱起手臂喊疼,声音细弱似女人,惹得众位看客又是一阵看猴戏似的大笑。

    女子矮下身来,教她重新一手握上一只筷子,轻轻地敲击碗沿,听得“叮”的一声脆响,才松开手。

    即便酒醉中,棠辞也是聪敏至极,立时依样画葫芦地往两边的碗沿碗底和木桌敲打了几下,随即扯起嗓子咿呀吟唱:“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

    说是唱,无音调节拍,归为念怕更为妥当。只是词本有曲子词之称,按词牌格律填词,平仄长短相互排座列次,又大多藏有韵脚,毋须刻意管弦音乐辅之,便可坦然成曲。

    兼之棠辞极为投入,神情悲痛凄楚渲染得四下嬉笑声渐渐止住,竟也沉浸于莫名的哀伤寒彻中。

    倏尔一声轻叹又似自嘲的讽笑,棠辞手指一松,木筷从中跌落。

    旦见她扶着酒坛,两眼迷离的喃喃自语:“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半晌,呜咽啜泣之声自她嘴边似有似无地沉闷传开,只露给旁人极力压制却仍兀自发颤的脊背。

    女子抿了抿唇,欲上前抚慰,正当此时,先前进店避雨的那位衣着华贵的姑娘举步迈进。女子观她眼神一直紧盯着棠辞,便知应是熟识之人,于是识趣的退后几步。

    片刻前令自己心口揪疼的人就在咫尺,睽睽众目亦盯在身上指不定又被编排出劳什子糟心的话。思及此,柔珂又心生退怯,犹豫一番,还是抬起手轻抚棠辞的脊背,柔声劝慰:“棠公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柔珂自己都不懂得,为何听她哭哭啼啼地唱了一首《乌夜啼》,竟听得自己浑身发颤,从心底里沁出凉意,比不慎被雨淋湿的肩头还冷上几分。

    棠辞猛地一怔,眼泪鼻涕淌在嘴边也不及擦拭,红着眼睛转头看向来人,直愣愣地看了半晌,盯得柔珂两颊发热,脸上忽又绽开了笑,竟径直扑向她的怀里,环抱住纤纤细腰,梦呓般低语:“阿涴。”

    声音虽轻,听得一清二楚的柔珂心里咯噔一跳,阿婉,阿菀,阿晩……还是……阿涴?

    撞上棠辞涣散失神却又透着股痴傻专情的眸子,视线再往其眉骨、嘴鼻一一细细描过,又是狠狠惊了一下。

 第20章

    骤雨早已停歇。

    关上房门,渔僮疾步走下台阶,向庭院中等候的众人躬身道谢:“平时下值,公子至多在书画摊前和文墨坊驻足片刻,再怎么着也会赶在晚饭凉透前回来。今天不知怎地了,我倚在门边数着梆子声儿,眼看就要到宵禁时辰了,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可把我急坏了!敢情又是去喝酒消遣,还喝得酩酊大醉,麻烦几位小姐送她回来。”

    一同而来的琵琶女与棠辞萍水相逢,和眼前这个稍显得啰嗦婆妈的仆从更是素昧平生,因此只微微颔首承谢。

    柔珂心思细腻,走来甜水巷的路上亦是酝酿着几层心事,方才透过窗纸见渔僮将棠辞搀扶进房里的床榻躺下并不伺候更衣又添几分不解,此时此刻便借着渔僮的话头关心道:“棠公子看着并非滥饮无度之人,可是近日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渔僮面露难色地挠挠头,尴尬笑道:“我一个书童,不过服侍公子吃穿用度,研磨铺纸罢了。旁的哪里知道这许多?近日么……公子都老老实实地往翰林院里值事,想来即便有不顺心的事也和政务有关罢?”

    见他憨厚老实的模样,不似精明算计拿话诓人,柔珂也不忍再旁敲侧击,善意地叮嘱了几句次日早些唤棠辞起身泡茶解酒的话,携樵青欲告辞。

    琵琶女也从怀里掏出先前棠辞扔给她的那袋银钱,递给渔僮笑盈盈道:“奴家私自取了银子付了酒钱,余下的并未动过,还望莫要见怪。”

    “嘿嘿,小姐客气了,您和郡主有空常来玩耍才是。”渔僮暗忖着柔珂贵为郡主高不可攀,面前这横空冒出来的女子姿容虽逊色几分,也是清秀丽人一个,既有缘和自家公子相遇,不妨撮合撮合,省得棠辞和那年纪老大不小也未成亲的陆禾成日里腻歪在一块儿,久而久之坐实了断袖分桃的名头。

    女子和柔珂俱不知他心里琢磨着这等好笑又可恼的肮渍事,只当作客套话应允下来。

    出了甜水巷,抬头看月色清冷,街上数队卫兵手里持着松明火把轮值换班,又有衙门差役拖着木栅栏往各处卡口搭设,应是已到宵禁光景。

    “姑娘所居何处?”柔珂看了一眼不远处逮着几个闯夜的醉汉便骂骂咧咧提刀唬人的衙役,又侧脸看向一路走来总识礼地跟在自己半步后的女子,温言问道。

    女子欠身一礼,莞尔道:“奴家有一邻人大叔在顺天府供职,初时牛衣对泣颇为困窘。家父曾施过几碗米粥咸菜,久而久之交情甚好,现下他混得颇好人际逢源,想来今夜不会遭难,谢过郡主美意了。”

    柔珂点点头:“既如此,夜深天寒,姑娘还是早些归家为好,就此别过罢。”

    女子又是一礼称谢,淡绿裙褶上两处微小的补丁随着主人的微微晃动不小心入了柔珂的眼,她微蹙着眉又赶在女子抬头前舒展开,面上一如平常的笑问:“相逢即是有缘,还不曾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虽不敢与郡主攀附,京城人烟浩穰亦不知可否有重遇之日,奴家只好也大着胆子借‘缘分’二字全这一面之缘。”女子生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脸颊圆润却又削减了凛冽气息,观之可亲,“闺名林绾。双木成林,淡淡梳妆新绾髻的‘绾’。”

    林绾……阿绾……方才会仙楼时自己进去得迟,指不定林绾筵前请唱时自报了名姓,棠辞这个见色起意的浪子迷醉不清时认错了人?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么?

    有了豫王府郡主的名号在身,纵是闯了宵禁,那些个嫌贫爱富恨不得踩着狗屎运一步青云直上六七重的衙役哪有不知趣的,统统缩着脖子半弯了腰笑呵呵地开锁放行,一路畅通无阻。

    “郡主,昨日奴婢去碧云寺给静慈师父送茶饼的时候,瞧着她气色好了不少。”气氛沉寂得吓人,樵青知晓柔珂心情欠佳,又无从安慰,只得没话找话。

    “嗯,她老人家可还说了什么?”

    樵青沉思半晌,从堵塞瘀滞的脑子里左右想不出有趣的话来,又舍不得绕过柔珂好不容易平缓神色的当口,苦思冥想下终于拍着脑袋蹦出了句:“棠公子前几日送了个香囊给静慈师父,据春华姑姑说,她老人家这几日都戴在身上,睡觉时还搁在枕下,说是晚上安眠许多!”

    香囊……又是棠辞……

    柔珂纤眉不经意间拧在了一块儿,步子也渐渐放慢。

    静慈如今白身孑然在寺里修行,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若说棠辞巴结奉承还不如尽早改了那令当今圣上猜疑嫉恨的柳风体加官进禄来得快些。可事出总有缘由,倾盖之交或是日久情深,棠辞百般殷勤又不似虚伪作假,她与年逾四十的静慈莫非当真是相见恨晚的忘年之交?

    “常听言人有千面,见惯了棠公子春风满面,今日她哭鼻子的糗样倒是让奴婢莫名有些揪心呢。”樵青依旧在柔珂耳畔强聒不舍,说是揪心却又没心没肺地掩嘴轻笑,“说来好笑,她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又长得精致,活脱脱像个女人!要不是她科举大比入的仕途,奴婢指定以为她是女扮男装了。”

    柔珂猛地停住脚步,走路生风的樵青察觉后也忙退后几步,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柔珂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怎么了?”

    “无事,走罢。”柔珂紧锁的眉头宽心地松散不少,脸上绽出一如往昔和暖的笑意。

    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樵青不受重重心事困顿,倒是比自己看得深远广阔些。历来乡试会试都有主事查验身份,棠辞虽为补录的探花,却不过差了两场殿试,必是男子无疑。自己何故做这些不切实际的联翩浮想?摔破一串珍珠,总不能将七魂六魄也给摔碎了罢。

    王府角门早有管家饶安候着,远远瞧见自夜色里走来两个熟悉的纤细身影,忙几步抢上前去,将搭在手臂上的氅衣给柔珂披上,躬身施礼后又将躲在柔珂身后的樵青提溜出来挑眉呵斥:“你这丫头好生胆大!纵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你也不能一个护卫也不带上就拐着主子顶着夜色胡乱走动,有个万一好歹你可担当得起?”

    柔珂往右移了移,正好挡住樵青,颔首笑道:“京城里头虽称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总还算太平宁静。今日是我叫她莫要声张的,现下也没出事,你就别太苛责她了。”

    主子发话了,饶安哪敢不应,剜了冲自己吐舌头的樵青一眼后唯唯诺诺地点头,提着红漆灯笼一面走一面道:“正厅里头灯花剪了几趟了,王爷尚未安歇,奴才们不敢劝,听着咳嗽声又着实心焦,您不如先去请个安?”

    饶安在王府里伺候了几十年,也算看着柔珂长大的,知悉她外刚内柔又孝顺乖巧,再说父女俩哪有隔夜的仇,因此才敢多一句嘴。见柔珂轻轻点了头,一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安稳落地。

    身着墨绿色直身的豫王坐在首座,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擎着书卷,双目微阖,姿容不甚庄重。

    烛影昏暗,柔珂走近几步才瞧出他已经浅浅入睡,直身两肩的织金升龙亦偃旗息鼓地收起爪牙,只随着他的呼吸吐纳微微翕动。

    捏着书卷一角轻轻将其抽出,又从身旁婢女的手中接过一件团龙暗纹大氅,正要为豫王披上的时候,他却茫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父王。”柔珂就地行礼。

    豫王淡淡应了声“嗯”,困倦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拎起携着拳拳孝心的大氅自个儿披上,不意碰触到柔珂稍显冰凉的掌心,倏尔刹那间眉头皱起又舒展开,移目看向柔珂,语气还是四平八稳:“方才落雨了,淋到不曾?”

    柔珂婉然笑说:“赶巧街边便有酒楼,进去歇了会儿,是以才耗到此刻。”

    豫王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饶安一眼,饶安立时会意,掀帘出门去膳房命人预备姜茶去了。

    “……那物事,可修好了?”豫王说完这话,紧捂着嘴咳嗽半晌,隐隐可见面色涨红一片,额上青筋暴露。

    咳嗽声无翼而飞地钻进柔珂的耳里又化作一阵忧心堵在胸口瘀滞不散,她忙上前递了一盏热茶,帮他轻抚脊背。

    “长安街珍宝斋的老板允诺了,过两日凭单子去取即可。”

    “如此便好。”豫王啜了口茶,忍下喉间的瘙痒,拍拍柔珂的手背,“夜也深了,你回去歇息罢。过阵子秋收,名下几间庄子今年请了不少破落户子弟,凭条账单少不得费神多照看些,你怕是要被累着的。”

    柔珂应了声是,瞥眼看见豫王鬓间又多了些许银丝,看了残烛一眼当知他平日里这个时辰早就歇下了,内疚愧对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好强压下心里的不舍和心疼,施礼告退。

    豫王府的长史温伦向柔珂见过一礼,瞧她正提笔写字,便低眉顺目地候着。

    “往教坊司荐一名乐工。”柔珂将笺纸展给温伦,只见上书“林绾”二字。

    虽可去礼部查访黄册户籍,因不知林绾家世底细亦不知是否京师本地籍贯,为免重名错点耽误于人,柔珂又细细地将林绾的长相描述了一番。十二年来,她向来乐善好施,走到何处便往何处的寺庙供奉香火银子,不过为着积积善德以期打动上天,降那么一点希望与期盼给自己,不至于所有等待都熬成一场空。既有缘与林绾相逢,又见她一个弱女子还能临财不苟举止识礼,不如举手相助。

 第21章

    翌日。

    棠辞在震耳欲聋的敲锣声中不情愿地缓缓睁开了厚重的眼皮,在光亮争先恐后地涌进眼中的同时是渐渐被唤醒的阵阵头痛。不禁蹙眉敲了敲昏昏沉沉的脑袋,试图在脑中摸索回忆造成此刻自己这般形状的罪魁祸首,昨日的点滴片段在穿过粉墙朱瓦踏上人声鼎沸的街巷后又像被人生生撕碎挥洒似的不知藏在了哪个角落,顶着欲裂的头痛强行拨开云雾,却终究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步入了会仙楼的门面。

    “渔僮,我昨日饮酒了?”嗅了嗅衣服上沾染的酒味,棠辞看向立在床边手提铜锣的渔僮。

    渔僮打着呵欠睡眼惺忪道:“岂止是饮酒,你昨夜不知在哪儿喝得不省人事,要不是柔珂郡主和另一位陌生姑娘送你回来,只怕得躺在大街上昏睡一宿。”

    不省人事……柔珂送我回来的?怎么会遇到她,怎么能又遇到她?另一位姑娘……又是谁?

    棠辞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身下的床褥,瞳仁微缩呼吸猛地一滞,低头所见却依然是青绿色的官服,脊背上正绵绵麻麻渗出来的冷汗才将将被逼回去一层。

    “柔珂……可曾说了什么?”

    渔僮闻言放下铜锣,走到圆桌旁将才沏好的酽茶奉上:“让我今日早些唤你起身,沏茶与你解解酒!”

    将黑黢黢的茶水一饮而尽,虽不至于立时起效,苦涩浓郁的味道狠狠压住了折腾叫嚣一夜的胃里翻腾上涌的恶心。棠辞缓了一会儿,思绪逐渐清晰明朗,又问道:“和她一道来的那位姑娘姓甚名谁,知道么?”

    “这我怎能晓得?人家姑娘的闺名自己不说我也不好问啊不是?不过她抱着一把琵琶。”渔僮腹诽嘀咕间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中衣与官服放在床边,眼睛忽又滴溜溜地一转,笑道,“怎么?你看上那位姑娘了不成?那敢情好!我昨夜便与她说了,令她常来哩。”

    棠辞轻轻看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我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模模糊糊有这么个人的印象,可是掩身于云里雾里,连冰山一角都寻不得。

    尚未听闻晨鼓声响,应当还早。棠辞将半截身子缩回衾被里:“我再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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