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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墨自问，处在如今这个阶段，自己对林芷岚是多一分感情，还是多一分责任。
　　对于感情，谁能说得清楚，女人善变，感情更是飘忽不定。至少刚才在书房内，王子墨并没有顾及林芷岚的感受，不然林芷岚也不会伤心地嚎啕大哭。
　　正房里，每个人都轻手轻脚，方老头在外间写着方子，就见王子墨匆匆进门，风一般地进了内室。
　　林芷岚已经醒了，精神非常不好，见是王子墨，她转个身背对着她。无声抗议，深深刺痛了王子墨，回想起王恩对林芷岚的狂热，以及在书房时两人的分歧，王子墨连句安慰的话都不想说，直接出了正房。
　　“方先生，小子有事相请。”王子墨拱了拱手，难得客气地说道。
　　“娘子的病，老朽会尽心的。娘子忧思过重，郁结于心，老朽开的方子只能帮助娘子夜晚安睡，心病还需心药医，小爷还当时时开导。”方老头将方子递给王子墨。
　　王子墨接了方子，让张婆子下去抓药，说道：“舍妹身子不适，还望先生移步一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向胭儿院子走去的路上，王子墨一再要求方老头只管诊脉，但脉相如何，一句都不能对胭儿说。
　　方老头人老成精，他看似在别院混吃等死，但这阵子别院刮的妖风，还是让他悟出了一些滋味，如今王子墨这般要求，方老头那七窍玲珑心跟明镜似的。想想也是，这种事除了求到他头上，王子墨还真没办法，外头的大夫怎么也比不过他嘴紧。
　　“你放心，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了，知道怎么做。”方老头话语很平淡，摆着袖袍一派潇洒，他心想可算是混出头了，以后应该日日会有美食吧。
　　胭儿的院子很萧条，沈锋搬到了外院，一干奴仆都被打发了，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门口两个婆子守着，谁也不让进。王子墨进到胭儿房里的时候，胭儿正生无可恋坐在窗口望着远处的湖面。
　　“胭儿，哥哥回来了。”王子墨心里抽痛，好好的妹妹，被祸害成这样，王恩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胭儿如雕塑般的身子轻颤了颤，回头见真是王子墨，她一把扑了过来，抱住王子墨痛哭。
　　“不哭不哭，有哥哥在呢。”王子墨轻声安慰。
　　“哥！嫂嫂将王恩抓起来了，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本来还心疼胭儿，听了这话，王子墨顿时硬起了心肠。只这一句话，便知道胭儿已陷得很深，可是王恩，他心里并没有胭儿，引勾胭儿，不过是王恩报复王子墨的手段而已。
　　“听说你身子不好，让方先生给你看看吧。”
　　“不！哥！你答应我，别让嫂嫂伤害王恩！”胭儿紧紧抓着王子墨，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胭儿，你不小了，要懂事！”王子墨的脸冷了下来，说道：“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王恩你别管，哥会处理。”
　　“不！”胭儿见王子墨不肯松口，指着王子墨控诉道：“我有什么错！我和王恩是两情相悦，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你别和我说大道理，你与林芷岚以前不也这样！”
　　“啪～”
　　重重的巴掌，扇得胭儿跌倒在地，胭儿简直不敢相信，从小宠爱自己的大哥，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王子墨的心在滴血，那件事本就是她心中的阴影，可是一再被人提及，如今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拿此事威胁自己，她如何不气愤。她和林芷岚能一样嘛，她们当时是真心相爱，两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只不过因为林芷岚莫明其妙有了身孕，才让王子墨那般被动。但是这些真相，她无法与别人言明。
　　王子墨气得脸都青了，极力压制着心中愤怒，说道：“方先生，请为她把脉。”
　　胭儿被王子墨扇得失神，方老头蹲在地上把过脉，便起身跟了王子墨出去。
　　“先生？”王子墨紧张地问道。
　　方老头微微点头，王子墨顿时满脸的失望，人一下子就泄了气，坐在石台阶上望着满天繁星，失落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你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你不能倒。”方老头拍了拍王子墨的肩膀，安慰道。
　　王子墨长长叹了口气，恳求道：“还请先生保守秘密，我不想胭儿如我这般，失了名节让人笑话。”
　　“自然。”
　　“至于孩子，既是孽种，就不必来到世上了。”
　　是啊，来了又如何，来了说不定，就是第二个王子墨。
　　第二天林芷岚听到胭儿的胎没了，心里的滋味无法形容，第三天，王恩被遣送去襄阳，王子墨亲书与刑荣，让他将王恩扔进军营，光荣成为一名“军妓”。军妓很缺，其中不乏清秀男子，王子墨恨透了王恩，她要王恩受尽屈辱，生不如死！
　　“小二少爷，刑先生颇有气节，怕是不同意吧。”王福来提醒道。
　　“无妨。”
　　王子墨淡淡摇头，她一身本事都是刑荣教授，她的师父，心黑手狠起来她都比不过，要折磨王恩，她师父不会拒绝。
　　王家的丑事终于在王子墨雷霆手段之下彻底烟消云散，这之中，林芷岚除了在书房与王子墨争辩过，就再也没插过手。
　　到底还是观念不同，身为拥有后世灵魂的林芷岚，无法接受这种血腥的手段，她自己亲身经历过，这种绝望，她不想再有第二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恩与胭儿固然不对，但王子墨的惩罚实在是太激烈了。
　　胭儿最无辜，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更是失去了王子墨一贯的爱护，王子墨在生意场上认识不少人，托人介绍后，就通知柳氏，草草将胭儿嫁去了泉州。
　　柳氏很神奇，不仅与沈良合离，还争取到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当然柳氏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把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沈良。
　　这种果决，并不是一般妇人能做到的，但不能不说，王子墨的爹娘都非常人，遗传给她的基因很好，柳氏在年轻时就敢破釜成舟利用王子墨达到自己的目的，更何况经历了半辈子的坎坷，她悟得更透，想得更深，她的积蓄不过十几两银子，在农家，这些钱也许算是很多很多，但对比王子墨所拥有的，那不过是九牛一毛。
　　自然，这何常不是一个做娘的良苦用心，为王子墨处理掉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胭儿的婚事，柳氏没有异议，男方是泉州有名的富户，嫁的那个人年龄品貌与胭儿相当，本就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柳氏对王子墨的主张相当满意。
　　一转眼，已入深秋。
　　枯黄的树叶落了，热闹的蝉鸣息了，碧波不愿荡漾，人心也是渐冷。林芷岚的病一直没有大好，正如方老头所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但她与王子墨渐行渐远，心结不解，这个病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娘子，小良来传话，说官人今晚不回来用饭了。”彩月看着林芷岚瘦削的侧影，小心回道。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可是今日是娘子的生辰。”
　　“只要人活着，每年都有生辰，今年不过，可以明年。”
　　彩月看着无欲无求的林芷岚，心里很疼，可是身为下人，她又能怎么办。自打那事出来以后，王子墨就再也没睡在正房，林芷岚一直病着，王子墨一直在外面吃喝嫖赌，两个人很久才见一面，可是这为数不多的见面，每每都是沉默以对。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们这些跟在林芷岚身边的人，如何看不出两人在怄气。能怄气，说明还在意对方，彩月很担心，两人这样相持下去，最后会形同陌路。
　　王子墨不回来，林芷岚没心意过生日，晚上的菜只比平日丰盛一些。沈锋下了学，捧着一张大大的“寿”字，磕头道：“锋儿祝嫂嫂长命百岁。”
　　“锋儿快起来，哟，这字写得真好，锋儿最近大有长进。”林芷岚微笑着，拿了那个“寿”字看了又看。
　　“娘，我也要看。”宝儿扒拉着林芷岚的胳膊，蹭啊蹭的。
　　“好，给宝儿看。”林芷岚将宝儿抱到腿上，温柔地问道：“宝儿，小叔叔写的好么。”
　　“好啊，娘，这个是‘寿’么？”萝卜干一样的小指头在纸上描绘着，奶声奶气道。
　　沈锋看着可爱的宝儿，与王子墨相似的眼睛里透着宠溺：“等宝儿长大了，小叔叔教宝儿写字。”
　　宝儿笑眯了眼，伸手道：“小叔叔，抱。”
　　林芷岚看着两个孩子相亲相爱，心里特别安慰，前阵子宝儿还不习惯看不到王子墨，幸亏有沈锋陪着宝儿，这孩子最近开心多了。
　　菜上齐了，一家人吃着长寿面，柳氏看到主位上空着，拍了筷子在桌上冲着林芷岚骂道：“你说你，以前多能耐，把我墨儿使唤来使唤去，让她埋怨我这个做娘的，如今倒是越发出息了，她不回来，你不闻不问，你知道她在外头干了多少荒唐事。”
　　林芷岚闻言苦笑，她怎么不知道王子墨最近在干些什么，多少人来与她说了。店铺生意不管，整日与一群纨绔子弟飞鹰斗犬，吃喝嫖赌，几乎每日烂醉回家，有时甚至不回家。赌钱吃酒还好些，最近迷上捧戏子，斗花魁，张掌柜不只一次来找过自己，说是账上的流水银子都快没有了。
　　“娘，您放心，只要有我在，我总会给您养老送终。”林芷岚淡淡的话语中透出一抹失望。
　　柳氏看着无欲无求的林芷岚，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拍桌子，两个孩子吓得直愣愣看着她，宝儿扁着嘴都快哭了。
　　“我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家！”
　　林芷岚默然，这个家是她与王子墨历尽艰辛才撑出来的，她怎会舍得。
　　“以前的事咱们也别提了，你给我磕过头，我给了你玉佩，你就是我们王家的媳妇。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墨儿心里也不痛快，你总不能每次都指望着她先低头。你们两个人这样膈应着，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么！”
　　“有什么事，摊开来说，再不济吵一架，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坎过不去的。你看看她，像匹没笼头的野马整日在外折腾，她是吃过官司的人，这样下去说不得还得再吃官司，到时你心里就痛快了？”
　　林芷岚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我这个做娘的以前怎么对她我自己知道，今日就算是我担心她劝她，她也不会听的，能劝她的，只有你。你比她长五岁，又是个主意正的，难不成就看着她这样下去么？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啥指望，总不过是看着你们都过得好，我以前的苦才算没白受。”
　　柳氏真是恨铁不成钢，日子是过出来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家里有钱了，柳氏人生终极目标达到了，她也就不会折腾了。虽然还没和林芷岚亲，但林芷岚对她和沈锋挺不错的，样样都想得到，柳氏心里对林芷岚渐渐的也认可了，毕竟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王子墨喜欢林芷岚，雷也打不动，她有吃有穿，干嘛给王子墨添堵。
　　可是谁能想到，自己偃旗息鼓了，这两个人自己折腾了，而且还长时间无休止的冷战下去。柳氏急啊，她都离了，一心就想跟着王子墨过好日子，这两人要是不齐心，把家折腾散了，到头来自己临老还得吃苦，她心有不甘啊。
　　林芷岚被柳氏劈头盖脸训了一顿，面也没吃多少，晚上哄了宝儿睡了，自己在湖边吹凉风沉思。柳氏的话很糙，但有两句她听进去了，不能总是让王子墨低头，这个家她还想要。
　　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王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胭儿，与王子墨这样冷战下去，值得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林芷岚从没像今晚这样认真思考自己与王子墨之间的关系，就算当初两人刚开始在一起时，她也是从心出发，并没有放入太多的理智。在感情的世界里，她无疑是一张白纸，前世没有经历过，这一世，也就是与王子墨在一起了。
　　从林芷岚来说，她是真心喜欢王子墨的，从最初的善良，到后来的担当，身为女子的王子墨，给了举目无亲的林芷岚太多太多的安全感。那种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经历，是不可磨灭的印记，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给林芷岚如此强烈的感觉。
　　而王子墨呢，无疑她变得太多，林芷岚已经不敢确定王子墨心里是否还有自己，毕竟她现在做的那些荒唐事，让林芷岚很寒心。
　　只是，幸福是需要争取的，付出的，一直以来，王子墨付出的太多，那么如今，也应该林芷岚做一些努力了。就像柳氏说的那样，不能每一次都让王子墨先低头。
　　“娘子，官人回来了。”
　　“可是喝醉了？”林芷岚从沉思中回过神，问道。
　　“小良让人传话进来，说官人在书房发酒疯呢，他们劝不住，请娘子过去瞧瞧。”
　　“那就去看看吧，让厨房把醒酒汤端到书房。”
　　林芷岚还没到，就远远听到书房那头传来王子墨的咆哮声，走近一瞧，只见几个小厮在门外瑟瑟发抖，他们见林芷岚来了，赶紧上前求救道：“娘子，您快去劝劝吧，官人把书房给砸了。”
　　林芷岚走到门边，见小良跪在地上抱着王子墨的腿苦苦哀求，而王子墨，则是披头散发不停地骂人：“你们这些狗东西，给几分颜色就开染房，连我的事都敢管，我要拆要砸怎么了，滚一边去！”
　　王子墨狠狠一脚，将小良踹翻在地，随手拎起一把椅子就往地上砸，小良没躲开，碰了一头的血。忠仆是怎样练成的，小良绝对可以成为榜样，他不管自己伤势如何，跪在地上不住劝道：“小爷，您别这样，小的知道您心里有气，要打要骂，小爷只管冲我们发火便是，书房的一桌一椅是娘子给您布置的，你砸坏了娘子可不得生气。”
　　“她生气，就让她生气去，稀罕！”王子墨闻言，登时越发的不乐意，手一挥，一个古董花瓶便碎了：“她能耐了，她了不起了，她才不稀罕管我呢。”
　　“小爷，求您了，别砸了。”
　　“小良，你出去，让她砸，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疯。”林芷岚知道王子墨在说醉话，可是酒醉三分醒，这醉话又何尝不是真话，王子墨对自己的成见已深到林芷岚不敢想象的地步了。
　　书房里登时安静了，小良转头见到救星，简直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这阵子王子墨不喝酒还好，只要喝酒，没有不喝醉的，她一醉，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可就遭殃了，如今终于见到林芷岚愿意管了，他如何不喜极而泣。
　　王子墨手里还拿着一块上好的砚台，手高高抬起，因为林芷岚的出现迟迟没有砸下去，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林芷岚，有些不知所措。
　　林芷岚移步上前，将她手中的砚台拿走，拉着这头倔牛坐在仅存的一张椅子上，拿过醒酒汤，温柔地说道：“喝了吧，不然明天头会疼。”
　　王子墨有点懵，太久没有看到林芷岚了，醉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她清减了许多，眉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眼神不再是冷漠，有着关切之意。
　　只是看到这张脸，王子墨就会想到狼心狗肺的王恩，还有远嫁他乡的妹妹。若非王恩，胭儿也不必草草收场，还有他，竟然敢觊觎林芷岚！
　　最让王子墨别扭的是，林芷岚居然为了王恩疏远自己，虽然这种疏远是相互的，但是林芷岚的态度非常明确，她怪自己太过残忍。
　　“啪～”
　　醒酒汤被王子墨拍翻在地，她嫌恶道：“假惺惺！”
　　又是一碗汤出现在林芷岚手中，依然柔声道：“我喂你！”
　　“啪～”王子墨来劲了，拧着性子和林芷岚作对。
　　但林芷岚早已想通了心事，又怎会轻易放弃，再端来一碗，林芷岚说道：“喝了吧，明儿闹着头疼，我舍不得。”
　　王子墨歪着脑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芷岚，她说她舍不得，多稀奇的事，她不是只会舍不得王恩么，我算哪棵葱啊！
　　王子墨不爽地又挥起了手，只是这次汤碗没有落地，被林芷岚紧紧拿在手中，只是刚才一挥，好些汤撒在了林芷岚手上，只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大晚上的，别闹了，喝了早些歇息吧。”林芷岚被烫，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起调羹往王子墨嘴边送。
　　本来不头疼的，发酒疯发得不要太精神，被林芷岚闹了这么一出，王子墨就觉得脑子沉的厉害，示威似的拿起汤碗猛喝了一口，烫的舌头又麻又痛。
　　“怎像个孩子似的，烫着呢，我给你吹吹。”
　　什么叫百炼钢成为绕指柔，王子墨算是尝到了滋味，她其实也没力气与林芷岚斗了，刚才那场发疯像是回光返照，这回她困得厉害，又知道斗不过林芷岚，只得乖乖张嘴喝了醒酒汤，然后就要往全是碎屑的榻上睡。
　　“这里还怎么睡，跟我回去睡吧。”林芷岚也不等王子墨反对，对着门外喊道：“小良，你来扶你家小爷去我屋里，彩月，让厨房备热水。”
　　“是，娘子。”
　　众人听了这话欢天喜地，他们就知道只有娘子能治官人，小良也不管王子墨愿不愿意，与林芷岚一左一右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