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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画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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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照常下了朝就去御书房跪着,老皇帝受丧女的影响,依旧懒得见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主战一派已经得偿所愿,因为公主的死,求和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科举随着放榜的日子,也画上了一个句号,中榜者鱼跃龙门,落榜者名落孙山,罗稹、钱肃二人皆榜上有名,虽然没有取得前几名,但一个回乡做了州官,一个入太子府做了个言官,也算是皆大欢喜。
  令人意外的是,那李锋竟然也在榜上,名次较罗稹还要好些,看来他前些年也没有荒废光阴,可是已经被利用过的人,对罗稹来说显然已经没有价值了。
  于是一张状纸,身为太子的人,再有调查中褚回和钱肃等证人,可以证实罗稹当时的情况,虽然他们二人言明不清楚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时间和物证都对得上。
  对付一个只有微薄功名傍身的年轻举子,这些已经够了,没有人在意所谓的真相,谋害同窗,求财害命未遂,李锋还没有享受到放榜的喜悦,就被剥夺功名,打入大牢,无异于下半生的前途尽毁。
  所以不要与小人为伍,亦不要与豺狼同谋,因为你不知道在哪一天,眼中只有利益的豺狼会不会转过头来,拿你这个昔日伙伴果腹。
  一连多日,永安下朝后都会去御书房外,跪到天色昏暗,所求一直没有如愿,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失望,或许是人的本性吧,遇到解决不掉的事情缠身,便总想躲开,她也不例外。
  这战场也不是非去不可,她之所以想上战场,一部分是因为在与沈韵儿的纠葛中,自己慢慢看清了那份感情,却又不敢去完全拥抱它,因为她不确定那背后是否有危险存在。
  再者就是她也需要去勉励一番边关的将士们,这不仅对以后的朝堂发展有益,也有利于自己今后对帝国来犯的态度。
  膝盖上已经淤青遍布,她用御医给的消肿止痛膏揉了揉,陡然间有些泄气,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不若明日去小画馆里瞧一瞧,找那个自己唯一能坦诚布公的人聊一聊。
  入夜,永安沐浴后回到房间,床上的人和往常一样已经睡下,她们从那晚之后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一张床,两张棉被,完美的体现了什么叫做相敬如宾,谁也不主动去亲近对方。
  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掀起棉被,睡了下去,暗自思量着或许去边境看一看也是好的,明日接着跪去吧,作为未来的朝堂之主,总不能这样瞻前顾后、为情所困,为情所困?
  “永安”
  “嗯,嗯?”


第56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呢,是少年人不惧未来的奋不顾身吧; 是长大后深思熟路后的执拗吧。
  沈韵儿不知; 自记事起; 独处深闺; 偶尔外出; 轻纱遮面,未出阁的姑娘从不敢与人多言。
  是哪一天呢; 一纸诏书她便成了受尽尊崇的准太子妃,那不曾好好看过的世界; 在忽明忽暗中迎来了朝阳; 在那个明媚的女子身后,整个世界都变得熠熠生辉。
  那个女子是永安公主; 世人盛传她觊觎皇位,最爱与太子挣,哪怕太子未来的妻; 她也要来招惹一番。
  大婚当日,她诚惶诚恐满是无措; 不见心上人。而我们的公主呢; 在她与太子婚后就拒而不见,像是撩了一瓢江水却不饮下; 而是随意洒在路边,置之不理。
  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身侧,叫她如何不欢喜!
  “永安”
  “嗯; 嗯”
  永安直直的躺着,双眼看着夜色下的床幔,脖子僵硬的不知道扭动,她想过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也准备欺瞒一生,相安无事。
  唯独没料想过被拆穿的情景,这个时候与掩耳盗铃无异“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本试探的人,忐忑的神情霎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红霞遍布,喜上眉梢。那么那仅有的几个良宵,也是与想要在一起的人度过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呢。
  “刚刚”
  永安咽了咽口水,所以她方才为什么不多挣扎一下,思及此,她抬起右手,摸索到身侧的人,扣着沈韵儿的手腕,稍使了点力气,沉声道:“我相信以爱妃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心悦你”
  欢快悦耳的声音,带来一个温柔的拥抱,耳边是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耳后一阵阵陌生的酥麻感。
  “嗯,以后听我吩咐行事”语气不自觉的软化下来,永安弯了弯嘴角,从沈韵儿手腕的位置向下,十指相扣,如此美景不应辜负。
  “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下了早朝的太子殿下罕见的没有去御书房跪着,而是一路匆匆的出了宫。
  小画馆里,褚回看着门外整齐的两列侍卫,无奈的笑了笑,这公主还真是换汤不换药,每次来的排场都一个样。
  “见过太子殿下”褚回微躬身行礼,来到安过一年有余,她依旧没能习惯这时代严格的等级制度,所以这跪拜之礼还是能免则免。
  永安也不计较,毕竟不是一次两次了,太墨守成规了反而无趣,这样的相处也让她多了一份陌生的自在感。
  “韵儿知道我的身份了,她答应帮我保守秘密”
  褚回看着那笑成一朵花的人,觉得自己被强行喂狗粮了怎么办,她深呼一口气,扬起嘴角,微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殿下了”
  “哈哈,褚兄何时这么拘礼了,我此番寻你是有要事相商”
  “殿下但讲无妨,褚回定知无不言”
  申时,太子一行人离去,褚回便回了柳府,钱肃明日要回乡赴任,她们约好今夜促膝长谈,也算是话别吧。
  五月的夜晚,清风微凉,天气清爽,吹的人心情舒畅。
  “三弟,今日一别,不知何处再相见,以后二哥不在,能要多留心些,莫要落人把柄,弟妹是个好女人,你要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像他,抓不住天上的云,只能自己淋着雨,看着她飘向别人身侧。
  如今罗镇为了名利留在京城,不知道是否还记得九曲县中的陶玉冉,落花有意随流水,偏看不见惜花之人。
  褚回没有说话,她默默的坐着,心里面一片沉闷:“来人,再来两壶酒”说完,她给自己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三弟,弟妹说让你不要再喝了,方才晚饭时你已经喝了不少,还是少喝些吧”钱肃看着和自己一样面色沉重的人,突然有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滋味,他是为情所困,可三弟呢,又为了什么,怕是和皇家的人脱不了关系,有些事不知道最好。
  “二哥,这杯敬你,只求他日路过贵府,能念几分旧情”口中的酒辨不清味道,褚回低下头,几滴泪水重重落下,悄悄的,不想被人看见。
  “说什么胡话,不管你惹了谁,二哥那都有你的位子”钱肃大概知道了什么,可今后的事谁说得清呢,伴君如伴虎,他这三弟若无完全之策,也不会鲁莽行事,只求他日相见,还能把酒言欢。
  生在这世间,已经无法选择,那么便好好活着,拼命守护好自己爱的人吧。
  夜半,褚回推开房门,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就被一双手扶住,握住带有凉意的手,她抬起头来,看向身侧的女子,这是她的妻,一个舍了儿女之乐、舍了相夫教子的人。
  “何时来的,为什么不说一声,冷了吧”褚回把那双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外套里面,瞬时打了个哆嗦,怕是在门外站了很久吧,这样的子轻,总教人心疼。
  柳子轻没有说话,只抽回自己的手,搀着褚回走,一路走走停停,身边的人也已不复清醒,还好这酒后很听话的性子没有改。
  把人扶到床上,倒好热水,伺候着洗漱,擦拭身体,褪去难闻的酒水味,柳子轻才停下来,沐浴过的身子又出了一层薄汗,她叹了口气,又去洗了一番才回房。
  躺回床上,她怔怔的看着黑夜:“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以后莫要借酒消愁了,喝多了伤身,不是要陪我一辈子吗,身体都不会照顾,还怎么陪我”
  夜,寂静无声,她也没指望一个喝醉的人能回答什么,只不过有些话不吐不快,只得说给自己听听。
  “子轻……”
  “我吵到你了吗,有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
  “我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说给你听”
  “唔……”柳子轻在黑夜中睁大了双眼,遂又颤动着闭上,迎接这个烫人的吻,起起伏伏间,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呼吸声也听得清晰。
  “子轻”
  “夫君”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缠绕,成亲数月,激情慢慢褪去,她习惯了一日三餐侯均归来的生活,平平淡淡是求之不易的幸福。
  她们二人已经很多个日夜没有这样亲密了,平日总是拥抱一下就满足的人,在这醉酒的夜里忘了矜持与自制力是何物,只想这长夜,再长些。
  翌日一早,强忍倦意,柳子轻早早起来,眉目间尽是欢喜,刚醒时的疲惫仿佛被一扫而光,看着难掩睡意的人,她忍俊不禁伸出手,捏住褚回的鼻子,直到那睡意惺忪的眼再睁开。
  “夫君?快醒来,二哥就要走了,你总要相送才是,回来再睡可好”
  “嗯,好,到时候你也和我一起睡会”褚回想起昨夜,好像更累的应该是眼前的人吧。
  柳子轻偏过头去,欲盖弥彰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莫要胡说,还不快起来,再迟些,二哥该走了”
  “好”褚回嘴角上扬,忍不住笑出了声,害羞的子轻没有了平常的冷清,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可爱,这样美好的人,是她的爱人。
  世道艰难与否,她都不惧,只要能守护住这份美好,纵使刀山火海也要越过,绝不回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褚回不忘托钱肃在九曲县找一处宅子,最好靠近吴老太傅的府上,日后她这岳父也好与老友多切磋一下棋艺。
  太子府,永安拟好书信,吩咐人送去柳尚书府,而后又送几封书信,分别送去拥护自己、信得过的几位朝臣,此事她与褚回虽然是先斩后奏,对柳尚书来讲未免不太厚道,可是就眼前的形势来讲,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份折子由柳尚书来递,再合适不过。
  入夜
  “永安,你为何执意要上战场”沈韵儿不解,她们才解开芥蒂,正是你侬我侬时,这个人却偏偏要奔赴遥远的边境。
  “爱妃今后要称我为殿下,哪怕是私下也应如此,这条路艰险又漫长,你可能会和我一样辛苦,所以我们要分外小心”
  永安上前两步,握住沈韵儿的双手,既然已经动了心,那么便握紧双手,不要放开了,这端短暂的几十年,她不想都留给权势种种,待到国势稳定,她便从子侄中选能者而任之,余下的日子,她要给眼前的这个女人。
  就像那个小画师说的,仅有的这一生,为什么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为什么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如果她也刚好喜欢你,那么拼尽全力吧,不负此生。
  早朝,柳尚书自官复原职后递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折子:太子仁善,心系百姓,公主忠烈,一心护国,吾等文臣汗颜,请陛下降旨,命太子为监军,于后方指挥三军……此战必胜,来犯者,必驱之。
  不待一干迂腐文臣有所反应,工部尚书、兵部尚书、镇北将军等纷纷附议、此举说是启奏,然,与挟持圣意无异。
  出乎意料的是,安皇并没有大怒,且大笔一挥,当场准奏,倒让忧心忡忡的几个人惊讶的咂舌,或许对于子嗣单薄的老皇帝来说,他唯一的女儿,永安的死,已经让他后悔了吧。


第57章 
  太子出征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六。纵使有很多文臣担忧太子的安危,但是如今之局面; 也已经阻挡不了。皇帝无奈之下亦只能多派些禁卫军贴身保护。
  可是没有人知道; 褚回也在出征之列。
  因为作为唯一知道太子底细的人; 唯一能让太子放心; 能与之商议的人; 她也要随军出征。
  当然,褚回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行动; 会让柳子轻担心,她也知道依靠自己浅薄的学识; 在虎狼之地的战场之中; 并不会有什么用。可是,既然太子亲提; 又哪里有拒绝的权利呢?
  虽然一直都被永安以“兄弟”相称,但谁都明白,谁也没有点破; 身份,仍然是她们不能跨越的鸿沟; 普通布衣之众又岂敢违逆所谓的“皇命”。
  对于褚回来说; 最担忧的便是不知道这番话怎么跟柳子轻讲。她知道,此行诸多风险。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在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全身而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六月初五,夜。
  褚回回到柳府; 却没有在府中用饭,而是带上柳子轻出了府门。
  走在京城的街角巷路,偶尔的,三两火光忽明忽暗,就像当初在九曲县一样,不同的是,这次她不是要买糖葫芦带回去,而是想要直接领着柳子轻买一串糖葫芦,吃一碗葱花面。
  她不知道此行还能不能安全回来,她也不知道,要让柳子轻等她到何时。
  柳子轻的腿因为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已经有些酸麻了,但身边的人貌似还兴致不减,好像是想要一股脑儿把这京城中的景象都印在脑海里一样,就像是以后都不能见到了那样,这样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有点心慌。
  而褚回心中也正是这样想的,战场上应该都是凶险的吧,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所以在这之前她贪恋,贪恋身边人的味道,贪恋柳子轻所有的美好。
  相爱的人即将分别,你会发现这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只想看着她的模样、闻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把每一刻都留在眼里,放在心中,做尽所有想和她一起经历的事情。
  虽然太子只是监军,但是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保证一定平安无虞呢?更无奈的是,太子尚有诸多禁军、暗卫保护。而她只是平民一个,顶了个前太傅义子的虚名号,哪有谁来保护她呢?
  曾经在电视上、书本中,那些流血、牺牲的故事并不鲜见,虽然不曾真的经历过,但褚回心里还是本能的感到恐惧。
  她眼下的情况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柳子轻说这些,她的恐惧、她的不舍、她的担心。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柳子轻来说,是怎样的灾难。
  待到这边的灯火逐渐熄灭,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的,开始变得稀少,柳子轻才忍不住开口道:“夫君,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明日太子出征,你总要去送行。这景色,以后我们下次再一起看可好”。
  褚回没有说话,她牵着柳子轻的手,慢慢的往回走,前面朝着柳府的方向,下次呢?是什么时候,才能这样一起走过这街道。
  “子轻,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褚回终是顿住了脚步,艰涩的说到:“明天不仅是太子走,我也要走。今晚子时一过,我就要去太子府候着了。”
  柳子轻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颤抖的手,表示着主人听到了。她嘴角紧紧的抿着,牙齿咬合几下,内心翻天覆地的胡乱挣扎。
  “什么时候决定的?”柳子轻默默的开口,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想必是那次大醉之时的事吧。可是这么久的事,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个人竟然一直瞒着自己,到现在才说出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她还想多和这个人做一些事儿,她还想和这个人,多去走一走,去暮春的田野看看朝阳,去初夏的山里听听泉声。
  褚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能早点说,她又怎么会不说呢?还不是因为说不出口。
  长久的没有回答,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已至此,难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柳子轻的拳头越收越紧,蓦地,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目光灼灼的道:“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最后,她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越说越着急,越说越委屈,直到眼角偷偷的滑落几滴泪水。
  是呀,她想要的答案也许并不是这句话的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心里有一团东西闷在那,一定要说出来,一定要发泄出来,才舒服些。
  街上的行人已经全部散去,走到柳府门口时,柳子轻已经没有再问那句话了。
  褚回跟在她身后没有答话,她甚至不敢去牵前面那个女子的手,只默默的跟着,只字不言。
  待她二人进了柳府西院,回到两个人的房间。那一路上,积压的东西方才喷薄而出。
  柳子轻回过头淡淡的问到:“夫君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如此这般,你还不不悄悄的离开?你为什么不悄悄的离开呢”。
  她是尚书之女,良好的教养让她不能吼、不能骂,哪怕心底已经歇斯底里,却还是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免丢了矜持,丢了涵养,可此刻的她,恨不得要动手打人。
  是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呢?褚回这样问自己,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直到心脏的地方,一下一下的开始钝痛,就像有把刀,一刀一刀的,硬生生的切下去。
  可是拿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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