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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l逸羽风流-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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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1,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六弟自怨数奇2,余亦深以为然;然屈于小试,辄发牢骚,吾窃笑其志之小而所忧之不大也。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人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体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斥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六弟屈于小试,自称数奇,余穷笑其所忧之不大也。

    盖人不读书则已,亦既自名曰读书人,则必从事于《大学》。《大学》之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昔卖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毫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不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关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立身切要之事明矣。其修目有八,自我观之,其致功之处,则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格物,致知之事也。诚意,力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格物而穷其理也。如事亲定省,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随行,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吾心,物也。究其存心之理,又博究其省察涵养以存心之理,即格物也。吾身,物也。究其敬身之理,又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即格物也。每日所看之书,句句皆物也。切己体察,穷其理,即格物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进,下学在此,上达亦在此。

    吾友吴竹如格物工夫颇深,一事一物,皆求其理。倭艮峰先生则诚意工夫极严,每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尽其慎独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著之于书,故所卖之书,句句皆切身之要药。兹将艮峰先生日课,钞三叶付归,与诸弟看。

    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每日一念一事,皆写之于册,以便触目克治,亦写楷书。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亦有日课册。树堂极为虚心,爱我如兄弟,敬我如师,将来必有所成。余向来有无恒之弊,自此写日课本子起,可保终身有恒矣。盖明师益友,重重夹持,能进不能退也。本欲抄余日课册付诸弟阅,因今日镜海先生来,要将个子带回去,故不及钞。十一月有折差,准抄几叶付回也。

    余之益友,如倭艮峰之瑟(亻间)3,令人对之肃然。吴竹如窦兰泉之精义,一言一事,必求至是。吴子序邵慧西之谈经,深思有辨。何子贞之谈字,其精妙处,无一不合,其谈诗尤最符契4。子贞深喜吾诗,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兹抄二叶付回,与诸弟阅。冯树堂陈岱云之立志,汲汲不逞,亦良友也。镜海先生,吾虽未尝执贽5请业,而心已师之矣。

    吾每作书与诸弟,不觉其言之长,想诸弟或厌烦难看矣。然诸弟苟有长信与我,我实乐之,如获至宝,人固各有性情也。

    余自十月初一起记日课,念念欲改过自新;思从前与小珊有隙,实是一朝之忿,不近人情,即欲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是夜余即至小珊家久谈。十三日与岱云合队,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前隙盖释矣。近事大略如此,容再读书。国藩手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第153章

    【注释】

    1负薪:背柴;相传汉代朱买臣背着柴草时还刻苦读书。牧豕:放猪。相传汉代函宫一边放猪。同时还在听讲解经书。

    2致奇:这时指命运不好,遇事不利。

    3亻间:胸襟开阔。

    4符契:符和、契合。

    5贽:拜见师长时所持的礼物。

    【译文】

    诸位贤弟足下:

    十月二十一日,接到九弟在长沙所发的信里面有路上日记六页;外药子一包。二十二日接到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一切聊以□。

    自从九弟离京城后;我没有一天不忧虑;深怕道路变故多端;旦以预料。等读了来信(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千辛万苦;才得到达;幸运!真是幸运!与郑同行不足以依靠;我早知道了,郁滋堂这样好;我实在感激不荆在长沙时,没有提到彭山屺,为什么?

    、四弟来信写得很详细,他发奋自励的志向,流露在字里行问。但一定要出外找学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说家塾学堂离家里太近,容易耽搁,不如外出安静。然而出外从师,自然没有耽搁。如果是出外教书,那耽搁起来,比在家塾里还厉害。

    而且真能发奋自立,那么家塾可以读书,就是旷野地方,热闹场所,也可以读书,背柴放牧,都可以读书。如不能发奋自立,那么家塾不宜读书,就是清净的地方,神仙的环境,都不宜读书,何必要选择地方,何必要选择时间,只要问自己:自立的志向是不是真的。

    六弟埋怨自己的命运不佳,我也深以为然。但只是小试失利,就发牢骚,我暗笑他志向大小而心中忧虑的不大,君子的立志,有为民众请命的器量,有内修圣人的德行,外建王者称霸天下的雄功,然后才不负父母生育自己,不愧为天地间的一个完全的人。所以他所忧虑的,是因自己不如舜皇帝,不如周公而忧虑,以德行没有修整、学问没有大成而忧虑。所以,顽固的刁民难以感化,则忧;野蛮的夷、狡滑的夏不能征服,则忧;小人在位,贤人远循,则忧;匹夫匹妇没有得到自己的恩泽,则忧。这就是通常所兑的悲天命而怜悯百姓穷苦,这是君子的忧虑。如果是一个人的委屈和伸张,一家人的饥和饱,世俗所说的荣与辱,得与失,贵与贱,毁与誉,君子还没有功夫为这些去忧虑呢。六弟委屈于一次小试,自称数奇,我暗笑他所忧的东西大小了。

    假如有人不读书便罢了,只要自称为读书人,就一定从事于《大学》。《大学的纲要有三点:明德、新民、止至善,都是我们的份内事情。如果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说这三点,与我毫不相干,那读书又有什么用?虽说能写文能做诗,博学雅闻自己吹嘘自己,也只算得一个识字的牧童而已,岂可叫明白事理阶个有用的人。朝廷以制艺来录取士人,也是说他能代替圣人贤人立言,必须明白圣贤的道理,行圣贤的行为,可以为官管理民众,整躬率物。如果以为明德、新民为份外事,那虽能文能诗,而对于修身治人的道理,茫茫然不懂,朝廷用这种人作官;和用牧童做官,又有何区别呢?

    既然自称读书人,那么《大学》的纲领,都是自己立身切要的事情已十分明白,《大学》应修的科目共有八个方面,以我看来,取得功效的地方,只有两条,一条叫格物,一条叫诚意。格物,致知的事情,诚意,力行的事情。物是什么?就是本末的物。身、心、惫、知、家、国、天下,都是物,天地万物,都是物。日常用的、做的,都是物。格,是考究物及穷追他的方面理如侍奉父母,定期探亲,是物。何应当定期探亲的理由,就是格物。研究为何应当跟随兄长的理由,就是格物。我的心,是物。研究自己存心的道理,广泛研究心的省悟、观察、涵养的道理,就是格物。我的身体,是物。研究如何敬惜身体的道理,广泛研究立齐坐尸以敬身的道理,就是格物。每天所看的书,句句都是物。切己体察,穷究其理,就是格物,这是致知的事。所滑诚意,就是知道了的东西就努力去做,诚实不欺。知一句,行一句,这是力行的事。两者并进,下学在这里,上达也在这里。

    我的朋友吴竹如格物工夫很深,一事一物,都要求它的道理。倭艮峰先生诚意工夫很严,每天有日课册子。一天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都写载下来。字都是正楷。三个月订一本,从乙未年起,已订了三十本。因他慎独严格,虽出现妄念偶动,必定马上克服,写在书上。所以他读的书,句句都是切合自身的良药,现将艮峰先生日课,抄三页寄回,给弟弟们看。

    我从十月初一日起,也照艮峰一样,每天一个念头一件事情,都写在册子上,以使随时看见了加以克服,也写正楷。冯树堂和我同日记起,也有日课册子。树堂非常虚心,爱护我如同兄弟,敬重我如同老师,将来一定有所成就。我向来有无恒心的毛病,从写日记本子开始,可以保证一生有恒心了。明师益友,一重又一重挟持我。只能进不能退。本想抄我的日课册给弟弟们看,今天镜海先生来,要将本子带回,所以来不及抄。十一月有通信兵,准定抄几页寄回。

    我的益友,如倭艮峰的鲜明端庄,令人肃然起敬。吴竹如、窦兰泉的精研究义,一言一事,实事求是。吴子序、邵蕙西谈经、深思明辨。何子贞谈字,其精妙处,与我无一下合,谈诗尤其意见一致。子贞很喜欢我的诗,所以我从十月以来,已作了十八首,现抄两页寄回,给弟弟看。冯树堂、陈岱云立志,急切而慌忙,也是良友。镜海先生,我虽然没有拿着礼物去请求授业,而心里早已师从他了。

    我每次写信与诸位弟弟,不觉得写得长,我想诸位弟弟厌烦不想看。但弟弟们如有长信给我,我实在很已快乐,如获至宝,人真是各有各的性格啊!

    我从十月初一日起记日课,念念不忘想改过自新。回忆从前与小珊有点嫌隙,实在是一时的气愤,不近人情,马上想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当天晚上我到小珊家谈了很久。十三日与岱云合伙,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嫌隙烟消云散。近来的事大致这样,容我以后再写,兄国藩手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禀父母·劝弟勿夜郎自大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六月廿日,接六弟五月十二书,七月十六,接四弟九弟五月廿九日书。皆言忙迫之至,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即县试案首前列,皆不写出。同乡有同日接信者,即考古老先生,皆已详载。同一折差也,各家发信,迟十余日而从容;诸弟发信,早十余日而忙迫1,何也?且次次忙迫,无一次从容者,又何也?

    男等在京,大小平安,同乡诸家皆好;惟汤海秋于七月八日得病,初九日未刻即逝。八月十八考教习,冯树堂、郭筠仙、朱啸山皆龋湖南今年考差,仅何子贞得差,余皆未放,惟陈岱云光景2最苦。男因去年之病,反以不放为乐。王仕四已善为遣回,率五大约在粮船回,现尚未定;渠身体平安,二妹不必挂心。叔父之病,男累求详信直告,至今未得,实不放心。

    甲三读《尔雅》,每日二十余字,颇肯率教3。六弟今年正月信,欲从罗维山处附来,男甚喜之!后来信绝不提及,不知何故?所付来京之文,殊不甚好。在省读书二年,不见长进,男心实忧之,而无如何,只恨男不善教诲而已。大抵第一要除骄傲气习,中无所有,而夜郎自大,此最坏事。四弟九弟虽不长进,亦不自满,求大人教六弟,总期不自满足为要。余俟续陈。男谨禀。(道光二十四年七月廿日)

    【注释】

    1忙迫:意指忙碌。

    2光景:情形。

    3率教:听教。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六月二十日,接到六弟五月十二日的信。七月十六日,接到四弟九弟五月二十九日的信。都说非常忙,寥寥几句话,字迹也潦草,便是县里考试的头名和前几名,都没有写上。同乡中间有同一天接到信的,就是考古老先生,也都详细写了。同是一通信兵,各家发信,迟十多天而从容不迫。弟弟们早十多天而如此忙碌,为什么?并且每次都说忙,没有一次从容,又为什么?

    儿等在京城,大小平安。同乡的各家都好,只是汤海秋在七月八日生病,初九日未刻便逝世了。八月二十八日考教习,冯树堂、郭筠仙、朱啸山都取了。湖南今年的考差,只有何子贞得了,其余的都没有放,只陈岱云的情形最苦。儿子因去年的病,反而以为不放我而高兴。王仕四已经妥善的遗送回去,率五大约乘粮船回,现在还没有定。他们身体平安,二妹不必挂念。叔父的病,儿子多次请求详细据实告诉我,至今没有收到,实在不放心。

    甲三读《尔雅》,每天二十多字,还肯受教。六弟今年正月的信,想从罗罗山处附课,儿子很高兴。后来的信绝不提这件事,不知为什么?所寄来的信,写得不好。在省读书两年,看不见进步,儿子心里很忧虑,又无可奈可,只恨儿子不善于教诲罢了。大约第一要去掉骄傲气习。心中无为有,又夜郎自大,这个最坏事。四弟九弟虽说不长进,但不自满,求双亲大人教导六弟,总要不自满自足为要紧。其余下次再陈告。儿子谨禀。(道光二十四年七月二十日)

第154章

    禀父母·谨守父亲保身之则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自闰三月十四日;在都门拜送父亲;嗣后共接家信五封。五月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内有四弟信;六弟文章五首。谨悉祖父母大人康强,家中老幼平安,诸弟读书发奋;并喜父亲出京;一路顺畅,自京至省;仅三十余日;真极神速。

    迩际1男身体如常;每夜早眠,起亦渐早。惟不耐久思,思多则头昏,故常冥心于无用,优游涵养,以谨守父亲保身之训。九弟功课有常,《礼记》九本已点完,《鉴》已看至《三国》,《斯文精粹》诗文,各已读半本,诗略进功,文章未进功。男亦不求速效,观其领悟,已有心得,大约手不从心耳。

    甲三于四月下旬能行走,不须扶持,尚未能言,无乳可食,每日一粥两饭。家妇身体亦好,已有梦熊之喜,婢仆皆如故。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状元,系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伯之世兄,同乡六人,得四庶常,两知县,复试单已于闰三月十六日付回。兹又付呈殿试朝考全单。

    同乡京官如故,郑莘田给谏服阙来京,梅霖生病势沉重,深为可虑。黎樾乔老前辈处,父亲未去辞行,男已道达此意。广东之事,四月十八日得捷音,兹将抄报付回。

    男等在京,自知谨慎,堂上各老人,不必挂怀。家中事,兰姊去年生育,是男是女?楚善事如何成就?伏望示知。男谨禀,即请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注释】

    1迩际:现在,目前。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自从闰三月十四日,在京城城门拜送父亲回家,后来共接到家信五封。五月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里面有四弟的信,六弟的文章五首。恭谨地得知祖父母大人身体康健强壮,家里老小都平安,诸位弟弟发奋读书,并且高兴的知道父亲离京后一路顺畅,从京城到省城,只用了三十多天,真是神速。

    眼下儿子身体如常,每晚早睡,起得也早。只是不能用脑过度,过度了便头昏。所以经常静下心来让脑子不想任何事情,身心优闲以加强涵养工夫,以便谨敬的遵守父亲关于保身的训示。九弟的功课很正常,《礼记》九本已点完,《鉴》已看到《三国》,《斯文精粹》诗文各读了半本,诗歌稍有进步,文章没有进步。但也不求很快见效。看他对书的领会程度,已经有些心得,大约只是手不从心,还表达不出吧。

    甲三在三月下旬已能行走,不要别人扶持,还不能说话,没有乳吃,每天一顿粥两顿饭,家妇身体也好,已有生男的喜兆,婢女仆从都与原来一样。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了状元,是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怕的世兄,同乡六个,得了四个庶常、两个知县。复试单已经在闰三月十六日寄回,现又寄呈殿试朝考的全单。

    同乡的京官还是那些。郑莘田给谏服阙来京城。梅霖生病势严重,很是可虑。黎樾乔老前辈那里,父亲没有去辞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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