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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楼，挑了一辆奔驰SUV，黑色的车发动了，一路开出了这鬼地方，摇开车窗吹起风，什么都不想再想，就在马路上乱转起来。

　　　　红灯绿灯，高架立交，小巷子，胡乱转了不知道多久，天上的太阳明艳艳的发着光，她只觉得满城都是楼房的阴影，像一张网，而她就像个无头苍蝇般被捂住。

　　　　开着车，眼前的路越来越宽，前面的高楼有几分眼熟。

　　　　新讯报社的红色标志阳光下分外耀眼。

　　　　高心整个早晨枯坐在办公室，把自己那份采访文档打开，关闭，翻看，修改，无谓极了。同事们也不如之前热情，也许事情要黄，大家不愿意牵扯，都不再跟她说话。

　　　　从早晨到中午，她的心情也陷入一种焦灼，连午饭也懒得下楼去吃。

　　　　靠窗的座位，高心正思索着解决的办法，拿着联络薄翻看着是否还有其他明星愿意接受采访，给几个助理，经纪人打电话，听见呼哈娱乐，基本都是冷嘲热讽直接挂断，最差的还把她直接骂一顿，扬言要起诉最近的偷拍　……

　　　　楼下传来汽车按喇叭的声音，老旧的办公室里，梧桐树枝都快伸进窗户，高心皱着眉头去看外头谁那么没有素质，大院里鸣笛。

　　　　黑色的奔驰，车窗里，蒋卓臻探出头，仰头望她的窗户拿着手机跟她打电话。

　　　　“高心，过来。”

　　　　阳光很好，透过一派梧桐留下斑驳的光影，璀璨的像跳跃的宝石。

　　　　高心皱着秀气的眉头接了电话，听见对方的声音有些诧异，可那个嬉皮笑脸的模样，必然是蒋卓臻无疑。

　　　　明眸善睐，笑容一如既往自信又显得自负。

　　　　有那么一瞬，高心觉得自己肯定也是脑袋有问题，心情不知怎么有了转变，对着窗外笑一笑，在电话里道：“我正在忙，过不去。”

　　　　“快下班了，你过来，我带你去吃饭。”蒋卓臻一边电话，一边跟她招了手。

　　　　高心笑着抬起自己精致的下巴，摇了头，像往常一样抬杠：“我加班，中午外卖。”

　　　　“有人请吃饭你也不来？”蒋卓臻笑了。

　　　　高心在窗户口，笑的清淡，阳光照在她的白衬衣上，她漆黑的头发看起来宛如墨染，清秀的脸庞美丽安静，衬着青砖老楼仿若从上世纪穿越而来的少女，她薄薄的嘴唇嘴角上翘答了话道：“怕你阴谋把我喂胖，我才不要有180斤。”

　　　　蒋卓臻笑了，只答了话道：“你姐姐耐心有限，趁我没有改变要帮你的主意，你赶紧今天别上班了，下来陪我吃喝玩乐。逗我高兴了，我去跟徐知晴道歉，不让你白白浪费功夫还差点死一次才落得这个采访机会。”

　　　　高心又不傻，一把就挂了电话，直接冲窗户喊起来，你等着！


23报复社会



　　　　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笔记本塞进大包里，一路甩着后脑勺的马尾巴往楼下跑，张硕聪差点被她撞倒：“哎哎，瞎跑什么呢？下午跟我跑一个通告去。”

　　　　下着楼梯，高心不情愿的回头道：“……我能不去吗？”顿了顿用了理由道：“我姐有事儿找我。”

　　　　张硕聪万分没有想到，原来小美人家里还有个大美人，帅哥顿时嘻嘻笑搓着手道：“你还有个姐姐啊？漂亮吗？结婚没？没有就介绍给我。”

　　　　“改天，改天再跟你说。”高心看他那个好色模样，谁敢把姑娘介绍给他啊。

　　　　还没等张硕聪反应过来，高心已经跑下楼了。

　　　　奔驰车就在门口停着，高心开门就上了副驾驶，抱着她的帆布包只喘气儿，生怕被张硕聪那个色胚缠住，问个没玩没了。

　　　　“哎呦，这说见我就这么激动，跑的都出汗了。”蒋卓臻望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过去。

　　　　高心接了手绢，指着外头的大太阳道：“你得赶紧开车走，千万别让我们那摄影师看见你。”

　　　　蒋卓臻好笑模样发动了车道：“他是打算把我撕吃了还是怎么样？”

　　　　“他是打算娶你。”高心笑一笑，用手绢抹了鼻尖儿的细汗，嗅到她手绢上那股浓烈的香水气息，兴许最近老跟蒋卓臻见面已经习惯这样有些馥郁的香气，忍不住浅浅呼吸想分辨出这是什么花的香味。

　　　　“娶我？”蒋卓臻开着车出了新讯的大院子，琢磨着往哪儿去的时候开口道：“他这胆子可够大的啊，这么高昂的成本费用他也打算付出？”

　　　　“娶你要很多钱吗？”高心觉得问了个傻话，蒋卓臻身娇肉贵，配娶她的男人必然也要上亿身价吧。

　　　　也许是她问的太过认真，蒋卓臻嘻嘻笑了道：“钱还是其次。”顿了顿假装严肃道：“忘记你姐我喜欢女人了吗？他想娶我那就得重新投胎，下辈子从头再来。”

　　　　高心被她给逗乐了道：“哪儿有那么麻烦，他要知道你那么有钱，为你变性他都愿意。”

　　　　“吓死我了。”蒋卓臻在红灯踩了刹车，做惊讶表情道：“差点把前头的车都追尾了。”

　　　　“怕了吧？”高心抿嘴笑了，娇俏的模样惹人疼爱。

　　　　蒋卓臻觉得自己的副驾驶座上，活脱脱是坐着一只兔子精，就是那双棉拖鞋成精了。

　　　　“这能不怕吗？是你你也得怕啊。”蒋卓臻呵呵笑了，抬起自己胳膊递过去道：“看看，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匀称白皙的一截小臂露在外头，除了手腕处有小小一串拉丁文字母的纹身，高心啥也没看出来。一时好奇，高心指指那个字母道：“这是什么？”

　　　　蒋卓臻收回手臂，发动了车子继续上路道：“这是秘密。”

　　　　高心没有得到答案，但她想起来采访徐知晴的时候似乎也在她手腕看到过类似的东西。这样一想，那还能是什么？大不了就是俗套的互相去刺了对方的名字罢了。

　　　　再拐一个路口，蒋卓臻提了严肃的问题：“小妹妹，你想吃什么？姐姐正准备请你呢。”

　　　　“我也不知道。”高心一时又收敛了笑容，眼睛不经意望着蒋卓臻手腕处那串纹身，试图用自己的知识把它认出来。可英文她熟悉，拉丁文确实很为难。

　　　　蒋卓臻笑着催起她来：“快想快想，今天是你要逗我高兴，你说个好吃的带我去尝尝，如果真的好吃，我会为了你去跟徐知晴道歉的。”

　　　　道歉？那会不会就此和好了？

　　　　高心苦恼自己什么时候也这样八卦起来，抱着自己白蓝的帆布包，苦苦思索起来，别人的爱情也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稿件，万一砸了，总编把自己开除，那回报社岂不是更没希望？

　　　　“你喜欢吃什么？”高心小心的问起。

　　　　“我不挑食。”蒋卓臻说了真话。

　　　　“真的不挑？”高心疑问。

　　　　“真的。”蒋卓臻笑了。

　　　　也许是灵光乍现，高心想起什么一般给她指了路，车往北再跑十几分钟，高心突然指着前头一条小道道：“你往那边去。”

　　　　蒋卓臻听了话，以为她有什么秘密地方可去，转着奔驰的方向盘顺着高心指的路拐进一条小街道，路边是凌乱的摊贩，街上各类横穿的行人，蒋卓臻哎呦着这不是市场吗？钻这里头哪儿是个头啊，停车都不好停。

　　　　索性，最里头的里头，一个打工子弟小学门口，一堆哄着的小孩在玩闹。高心让她找地方停车，笑的特别开心道：“你一说我想起来，我老惦记这家的麻辣粉儿。”

　　　　“啊？”蒋卓臻瞪了眼睛瞧着周围的环境。这不是那种……电视上老播出的什么黑暗料理，地沟油，蟑螂，死耗子诸如此类出没的达拉维平民窟吗？靠，高心不是又想着怎么整她吧？

　　　　“就是那家。”小妹妹特别高心，开门就下车，直直往一个市场里的小店去了，门面大概就一米宽，里头放着三四个油腻的桌子，一地的劣质卫生纸。

　　　　蒋卓臻拖着脚，一身灰色阿玛尼的高订套装，捏着LV的老花钱包。

　　　　高心是一点怜香惜玉的情怀也没，招了手：“老板，俩碗麻辣粉。”

　　　　门口那个油腻的辣椒味儿，蒋卓臻是万分后悔提什么让高心选，那小丫头不是正恨自己入心入肺，不趁机报复才怪，这是打算直接用大肠杆菌消灭自己这种生活在纯氧里的蓝血吗？

　　　　“你确定你喜欢这家？”蒋卓臻不知道自己是鼓足了怎样的勇气，坐在了那个万年没擦过的凳子上，当着高心的面，蒋家老二扯了一截旁边放着的那种都是漂白粉和荧光剂组成的餐巾纸，伸手把餐桌一擦，我的妈呀，黑色的也不知道是灰还是油。

　　　　“你不是不挑食吗？”高心还煞有其事的反问。

　　　　FUCK！

　　　　“呵呵。”蒋卓臻僵硬了笑容，她是不太挑食，五星酒店，格调餐厅，自己家顾的那三个厨子……她哥，她爹亲手做的饭……她是都挺爱吃的，绝对不会错。

　　　　“这家是我实习采访的时候发现的。”高心回忆起做新闻的时光跟打了鸡血一样，笑容满脸，也顾不得蒋卓臻这种身家几十亿的对生活品质有多少要求，侃侃而谈道：“当时呢，我和一个老师去报道对门民工学校孩子上学的问题，这个学校是私人办的，又不合法，可附近工地上的民工孩子又没地方去，我们希望通过呼吁让政府重视这个问题。可采访的时候校长还以为我们是来曝光他私设学校的，吓的他躲起来了，我们找了他好久，最后你猜他躲哪儿了？”

　　　　“家里。”蒋卓臻感谢了自己的想象力，望着眼前难得高心肯跟她说这么多话，兴高采烈的模样比平时冷脸的时候可爱多了。忍着各种不适，努力想弄清楚这小丫头干嘛总跟失学儿童杠上。

　　　　“才没有，是这家老板把他藏起来了。”高心咯咯笑了道：“我们是中午饿了，在这儿蹲点吃饭，他还以为我们找到他了，自己从后门走出来了。后来，我们跟他解释了，他才愿意跟我们说他的情况，他也是民工不过念过几年书，看着小孩可怜，私自在市场里找了一栋房子，办了这个学校，我当时觉得他特别不容易，最后回学校还给他办了个小型募捐。”

　　　　“你募捐了多少？”蒋卓臻决定遗忘这个恶劣的环境，要死就死吧。

　　　　“同学一共捐了1500，我们帮小孩换了新文具，还送了几个足球。”高心笑的纯洁无害，头一次愿意和外人说起自己的丰功伟绩，大概是看在她这个后姐姐快被自己整死了吧，她十分满意这样的效果。

　　　　1500……

　　　　唉……说出来真要命……

　　　　“下次你再给失学儿童募捐，记得给我打电话。”蒋卓臻在内心无力的叹口气，怀念起自己在慈善晚宴上的一抛千金。

　　　　“你肯做志愿者去帮忙募捐？”高心惊讶。

　　　　“你觉得我有那么好心吗？”蒋卓臻苦笑，在对方看来，她应该是那种标准的资本家吸血鬼，民工惨剧的制造者吧。天见可怜，她是投资公司的老总，开发的是新型材料，医药，不是万恶的地产。

　　　　“我看也没有。”高心算把她后姐姐看透了。

　　　　“我没心情去募捐，但我可以给你捐钱！”蒋卓臻笑着拿旁边的一次性筷子敲了高心的头。

　　　　高心打算还击，老板刚好端着碗过来，笑嘻嘻一个老大爷对着俩个人道：“有点烫，吃的时候小心。”跟着特意跟高心交代：“我认出你了，特意给你多加了点海带和豆腐皮，好好吃，这顿叔叔请客，欢迎你常来！”

　　　　“那不多不好意思，谢谢叔叔！”高心闻着麻辣粉的香味儿高兴死了，掰开筷子吃了起来，老板还送了她两瓶子可乐。

　　　　蒋卓臻歪着嘴角抽气道：“还是个名人……”

　　　　那碗麻辣粉芝麻、姜末、蒜泥、香芹一样没落下，高汤，豌豆尖、榨菜，辣椒油红彤彤一碗活色生香。

　　　　“你以为呢？就你们一天被记者围着转吗？”高心毫不客气，低头笑嘻嘻吃起来，味道当然很好拉，抬头再喝口冰镇可乐，爽死了。望着坐的十分矜持的蒋家千金道：“你怎么不吃？”

　　　　这刁钻小贱人……

　　　　蒋卓臻压着眉头，算了，不跟小贱人争了。掰开了生平头一次用的那种叫一次性筷子的东西，望着那碗麻辣粉，卷意面那样挑了点粉皮儿，低头尝了一口。还好……超出她的期待，味道很好。

　　　　看着对面那个吃毒药一样的做作模样，高心耸肩膀笑道：“吃吧，吃不死你的。瞧把你吓得，老板没钱租好地段而已，他老家在四川山里，儿子儿媳妇出来打工，他不想一个人在老家就跟着过来了。手艺都是家传的，特别好吃，材料也都是他一手处理的，干净着呢，不会把你们这种大少爷大小姐吃的拉肚子。

　　　　晃着左手指头，蒋卓臻被人嘲笑，不乐道：“暂时不跟你算账，我吃完再说！”吃上瘾了，低头认真吃起来，才懒得教训那个死丫头。

　　　　高心从包里拿出心心相印的纸巾递给她，笑着跟老板打招呼，一边吃一边还学着四川话跟老板聊天。

　　　　蒋卓臻可算吃着碗新鲜，再喝几口可乐，彻底放了心，这玩意弄不死人啊。

　　　　“跟他说什么呢？”蒋卓臻英文，法文，意大利文都会，方言就算了……

　　　　“他说谢谢我们给学校捐东西，他孙子很喜欢踢足球。”高心乐了。

　　　　蒋卓臻喝着可乐，扫了一眼这环境，再望望那个秃头大爷，算是酒饱饭足了，一拍桌子道：“明我拉一卡车足球送学校！”

　　　　“干嘛啊？”高心望着这个暴发户。

　　　　蒋卓臻算是豁出去了，回头对着那瘦小的四川大爷笑道：“大爷把我也记住，下回我来也别收我钱了。”这面子得挣回来。

　　　　“神经。”高心彻底笑了。

　　　　咬着可乐吸管，蒋卓臻一脸精致的妆容，长睫毛，红嘴唇，看着对面清纯漂亮的妹妹，也露出她那种标志性的笑容，自信，性感又很从容。

　　　　高心最见不得，她觉得蒋卓臻上翘的眉眼生的太媚，一旦盯着一个人看起来，会让人很不舒服。

　　　　也许是麻辣粉辣椒太多，高心脸颊燥热。

　　　　蒋卓臻细细喝完了一瓶可乐，对着高心小声道：“这得多少钱？”

　　　　“一碗4块吧，可乐1块5一瓶。”高心凭记忆。

　　　　“我钱包都是卡，我看来看去他这儿也不像刷卡的地儿。”蒋卓臻皱着眉头，凑近了些跟她后妹妹吐苦水道：“快借姐姐20块。”

　　　　高心拧着眉头也忧愁起来，这算谁请客啊？牛仔裤兜里取了零钱桌子下头塞在蒋卓臻手里。

　　　　蒋卓臻特有办法给人压在碗下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就给高心打眼色，高心还没看懂，蒋卓臻一下起身，拉着她手腕就往外跑，一边跑边笑道：“还不走？人家小本经营，免费请一次多不好意思。”

　　　　刚跑出去没多远，果然那老板在后头喊，说了不收钱，还给多了！

　　　　高心一紧张，也拽着后姐姐跑起来。

　　　　“好了好了，停！再跑我拖鞋掉了。”一直跑到车边，把那老板甩开了，蒋卓臻拽着她胳膊咯咯笑起来，这么一闹，头发散了像个疯子。

　　　　高心被她拉着手腕，瞧她模样也笑了，还怪怨的看了她两眼：“说好你请客，记得还我钱。”

　　　　拉着高心的手腕，也许是无心的，蒋卓臻嫣红的嘴唇上翘笑的漂亮，把她拽到自己跟前，盯着她那双又大又圆的黑色眼眸，俯身在她耳朵边开口：“要还你多少？”

　　　　四月底五月初的阳光底下，菜市场人来人往，对面小学响着上课的电铃，小学生三五成群走过去。

　　　　被人拉着手腕，侧头对上她讨厌的那双眼睛，高心很实在：“就20块。”跟着把手腕从她手里脱开，背着帆布包走到另一头去开车门。

　　　　蒋卓臻个子高高立在车对面笑了，她现在心情真的挺好的。


24报复社会



　　　　开了车，蒋卓臻心情不错，脸上始终保持一些笑容，也许是那碗麻辣粉所赐，她觉得心里那些烦恼都变得无足轻重，和高心在一起说笑几句，没有什么压力。高心板着脸的模样也挺可爱，何况高心又不像她每天要面对的那些人，除了跟她谈生意，就是跟她谈生意，似乎就剩这点事儿可做了。回国以后，她有时候也不明白，这个国家是怎么回事儿，每个人都在找最快速赚钱的方法，穷光蛋是这样，有钱人是这样，大富豪也是这样。

　　　　大家都热衷投资房地产，市政工程，能源矿业，老老实实做点事儿的一个都没有。有理想的人越来越少了，理想在这个社会里似乎摇摇欲坠，廉价的一无是处。

　　　　超级傻的理想主义者越来越少了，所以眼前这个弱不经风，满脑子幼稚思维，一脸清纯美丽的姑娘倒显得十分珍贵起来。

　　　　蒋卓臻发现自己盯高心看的时候，高心也在瞄自己，不由笑了道：“你老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吗？”

　　　　高心这个小家伙顿时像被猎人抓住的鹿一样，敏感的别过头道：“我才没有看你。”

　　　　“小骗子。”蒋卓臻嘻嘻笑，像猎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