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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秦总说给她一个月的时候考虑，她只要撑过了这一个月，想必一切都会好转的。
　　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宋聿兮瘦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人流中。
　　下午两点，位于镜湖边的三层小洋楼，秦岚神色慵懒迷离，半裸着身体趴在露台上，身旁伺候的女人拿着精油，细细地涂在她光滑纤细的背脊上。
　　“你是说那个女人到工地上去打工了？”
　　秦岚侧了侧身子，随意搭在腰上的浴巾滑落，露出她腰部性感隐秘的曲线。
　　陆晨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岚，晃了晃手上的文件，点了几下头，“根据最新传过来的情报，是这样的。以秦氏的名义打过招呼之后，基本上没有漫画出版社会收容她。而疗养院那边也施压过，她已经走投无路。进大公司所以投简历，她急需现钱，去工地上打工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能够理解。”
　　“她看着也没几两肉，在工地上能够做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您今天下午没有任何行程安排，如果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去观摩一下，与您截然不同的女人，人生是什么样的。”
　　秦岚不悦蹙眉，幽深的凤眸露出恼意，“宋聿兮凭什么能够跟我相提并论。”
　　不等陆晨再次开口，秦岚却裹着浴巾起身，赤足立在地板上，拨弄了下及腰的长发。
　　“我不喜欢这么长的头发，立刻安排人过来给我剪短。陆晨，你去帮我安排一辆车，三点的时候准时过来。”
　　似乎摸清楚了秦岚的意图，陆晨意味深长地笑了，一边走出去一边打电话，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将秦岚吩咐的事情办妥。
　　下午三点，加长林肯缓缓驶出镜湖私人庄园，秦岚悠闲地在车上抿着咖啡，车窗映出她略显清冷的侧脸。
　　位于A市南郊的建筑工地，到处灰尘扑扑，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农民工们干得热火朝天，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夹杂着一个略显纤细的身影，宽大的工服穿在身上，显得几分可笑。
　　但她手脚麻利，态度一丝不苟，原本嘲笑她的工友，遇到她也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小宋，到这里吃个馒头，坐下休息一会儿。”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天际染上了一层金边，不知不觉宋聿兮从早上九点做到了现在。
　　顾不上脏，一屁股坐在码好的砖头上，宋聿兮摘下手套，擦擦汗，伸出满是水泡的手，从一位皮肤黝黑但是目光和蔼的中年男人手里接过了馒头。
　　“谢谢你，王叔。”宋聿兮一口没喝水，嗓子灼烧得难受，好像着了火一般。
　　王叔不会说话，但看向宋聿兮的目光充满怜惜，他也有一个闺女，现在正在老家上学，看见宋聿兮，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谢啥！大家都有难处，有缘分遇到一起，当然要互相照顾。再说要不是家里有困难，哪个女娃娃会出来做这个事。”
　　宋聿兮但笑不语，小口地咬着馒头，就算难以下咽，还是要吃进去，毕竟还有几个小时的活要去干。
　　早上，她从嫁妆中拿出来一块金子，去金铺换了一点钱，给胡彬汇了过去。她算了一下，在工地上干上三个星期，她就能够交上外婆在疗养院的费用了。
　　等她攒够了钱，那金子还是要赎回来的。
　　“那边那两个……上工时间居然偷懒！每个人都扣去一个小时的工钱！”
　　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走过来，虎着脸怒斥了宋聿兮与王叔两个人一顿。
　　宋聿兮神情一呆，不由皱起眉，“我记得您早上还说过，上工满四个小时，是可以休息一会儿的。”
　　工程师没想到宋聿兮会反驳他，噎了一下，神色更严厉，“你是不想在这里干了吗？”
　　“小宋，快别说了！我们去干活吧！一定是那边有大人物来了，才会对我们要求更严格！”王叔拉了拉宋聿兮的袖子，连连摇头，示意她别再开口。
　　顺着王叔手指的方向，宋聿兮看过去，树荫下，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清丽的女人被簇拥着，似笑非笑地也在看她。
　　脸顿时黑了几分，宋聿兮恨得咬牙切齿，“她怎么阴魂不散！”
　　“一个人念念叨叨什么，赶紧干活去！还想被扣工钱吗？今儿个投资商和老总一起来视察，投资商一来就看见你们两个在躲懒，当即不高兴了！惹恼了投资商，工程款出了问题，你们两个傻帽担得起责任吗？”
　　莫名其妙被扣上了傻帽的头衔，而且万分确定工程师口中万恶的投资商就是秦岚，宋聿兮的脸色好像开了染铺，青一阵白一阵。
　　戴上磨破的手套，手汗黏在手上，刺痛难忍，宋聿兮咬牙扯下手套，干脆徒手搬起砖头来，很快大半掌心就被磨得通红。
　　“那个宋聿兮可真够拼命的！”
　　陆晨为秦岚撑着伞，将解暑的花茶递到她的手边，朝着宋聿兮的方向努了努嘴。
　　秦岚淡淡扫了一眼，漆黑的眸子波澜不起，“这罪是她自找的。”
　　“秦总，今天晚上我在兰桂坊安排了饭局，不知道您可否赏脸？”
　　负责工程的赵总腆着脸凑上来，一脸的恭敬讨好，恨不得将秦岚供起来。
　　不过也难怪，拥有A市唯一一家即将上市的公司，A市所有的工程几乎都有秦氏的投资，秦岚无疑是A市的女王！
　　陆晨站在一旁，精致的脸上露出不快，谁不知道兰桂坊提供特殊服务，这个赵总还真是将秦总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赵总的面子自然要给。”秦岚半眯着眼，抬手透过指缝，视线落在不远处，汗如雨下的女人身上，“对了，赵总，给你一个提议吧！”
　　“您请说！”
　　“凡是都要讲究公平，在工地上每个人都拿一样的工资，但是如果有的人偷懒，对其他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赵总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秦岚话音刚落，他连忙附和着点头，“您说的是！刚刚确实有人偷懒了，依您的看法，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就罚他们两个干完今天所有剩下的工程吧！其他人可以回去休息，这对大家都公平。”
　　“就按您说得办，我现在就吩咐下去！”
　　“咔嚓！”
　　宋聿兮直起腰，一阵头晕目眩，手上的砖头掉在地上，眨眼碎成了两半，她不敢置信地瞪眼，干燥得几乎起皮的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让我跟王叔两个人留下干完今天所有的活？为什么？这一点都不公平？”
　　“对呀！确实有点不公平！”
　　“今天老王跟小宋两个人干得活不比我们少！”
　　……
　　其他农民工本性憨厚，都停下手里的活看过来，纷纷为他们两个人抱不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
　　清清冷冷的女声插入，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站在不远处的秦岚，抱着胳膊，唇边抿起的弧度显得几分凉薄。
　　“上面的命令你们需要绝对的服从，还是你们一个个工钱都不想要了？”
　　撂下这一句话，秦岚斜睨了宋聿兮一眼，噙着笑意的嘴角，无声彰显着对她的蔑视。
　　“秦岚，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这可由不得你。”
　　在陆晨的护送下，秦岚头也不回地离开，留在原处的人面面相觑，灼热的视线黏在了不起眼的宋聿兮身上。
　　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得罪A市最大的投资商了？
　　赵总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属下耳语几下，疾步跟上了秦岚。
　　“都散了吧！给你们提前下班还不要，一个个的是傻了吗？”
　　大家都是有困难的人，一天的工钱对于他们来说，非常的重要，不想惹上麻烦，很快，农民工们都散去，只留下王叔与宋聿兮两个人。
　　“王叔，对不起！”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干完活早点回去吧！”王叔佝偻着背，重重叹了一口气。

　　☆、还不够狠

　　夜晚悄无声息的降临，在A市西城一家名为兰桂坊的酒吧，嘈杂而不失情调的气氛中透出几分沉稳，与舞池对立的包厢丝毫不受外面喧嚣的影响。
　　“秦姐，我早就听过您的大名，没想到今天真的在这里见到您。”
　　沙发上一个身姿妖娆，面容清纯的女人，抬着一双纤纤素手，殷勤地给斜倚着沙发的秦岚酌酒。
　　秦岚按住了她的手，有些倦态开口，“我不喝酒！”
　　女人是新来的，所以不知道，秦岚向来滴酒不沾。
　　秦岚将酒杯推倒了一边，端起陆晨为她泡好的咖啡，手托着手机，看了几眼，神色更加懒散了几分。
　　“赵总，你不介意待会儿，我一个好姐妹过来一起玩吧？”
　　“当然不……”
　　赵总话音未落，包厢的门被人拉开，两张年轻漂亮的脸孔探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女人烫着一头波浪大卷发，面容俏丽而不失清纯，微微上挑的眉眼给人一种张扬犀利的感觉，黑亮且深的眸子以及紧抿的唇，可以看出她火爆冷傲的脾气。
　　跟在她后面的女人一头随性挑染成浅灰色的头发，精致慵懒的面容，柔和而艳丽的五官，不显得妖媚，只让人看出她玩世不恭一贯轻佻的气质。
　　抬眸看了一眼来人，秦岚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耽误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女人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顺手将胳膊搭在了秦岚的肩膀上，而跟在她身后的女人则顺势坐在了她的左边。
　　“于凤，小希也在这里，你就不知道避讳一下。”秦岚将女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挪开，对着她左边的女人友好一笑。
　　“我家小希可不是醋坛子，而且我们两个可是从小穿一个裤裆长大的好姐妹，小希是不会介意我跟你太亲密的。”
　　话虽然这么说着，于凤还是拿回了手，改为去搂着身边浅灰色短发的万小希。
　　“赵总，这两位，要我介绍一下吗？”
　　赵总连连摆手，神色有些尴尬，“不用！不用！于氏企业和万氏企业的两位小姐，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既然今天秦总有朋友相陪，我在这里有点碍眼就先走了。”
　　话说完，赵总就起身离开，门合上的瞬间，包厢里的气氛瞬间缓和许多。要知道这个赵总是出了门的难缠，盯上了谁，想尽办法也要从对方手里套到一点好处，所以秦岚这才叫来两个好姐妹救场。
　　“说吧！你要怎么感谢我？”
　　“感谢的话留在以后，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陆晨，你家秦总这是怎么了？”于凤挑了挑眉，清亮的眼眸望向身后一言不发的秦岚。
　　陆晨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眼底沉着暗色，“秦总她不是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可能是今天做得事情有些过了吧！”
　　万小希整个人趴到了于凤的身上，手缠上了她的细腰，于凤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相拥着朝着楼上的房间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身边的王叔一阵阵咳嗽，每一下都戳在了宋聿兮的心窝里，从来都是她照顾人，却不想因为她而连累了别人，愧疚几乎击垮了她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
　　“王叔，剩下的活就交给我一个人干吧！您年纪大了，早点回去休息！而且今天的事情确实是因为我而已，我不能拖累你跟我一起受罪。”
　　“孩子，我看你也是本分人，怎么会招惹到那种大人物？”
　　拿过王叔手上的砖头，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血迹蹭到里衣上，宋聿兮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王叔。
　　“原来是因为这个！真是想不到堂堂的一个秦氏，会跟你们孤儿寡母的过不去，这件事情他们做得太不地道了！”
　　“他们有钱人从来不会体会我们的难处，好像是刻意刁难我们一般。我也不知道那个秦总是怎么想的？也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小气鬼吧！”
　　“王叔，你也觉得我应该坚持下去吧？我……”
　　……
　　无边的夜色中，宋聿兮将自己的苦楚都告诉了王叔，难得遇到了一个能够倾诉心事的人。
　　只是她没有留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了一辆加长林肯。秦岚在她说到小气鬼的时候，一步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越是听她说下去，秦岚的脸色越发清冷，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也渐渐收紧。
　　“王叔，怎么了？”
　　原本安慰宋聿兮的王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我好像眼花了，以为有个人从后面走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王叔能够遇到你，我觉得很幸运。”
　　宋聿兮并没在意，清秀的脸上露出许久未出现的笑容，昙花一现，却透着特别的韵味，夜色中，她整个人好像都成为了一个发光体。
　　工地外树影婆娑之间，加长林肯在月色掩护下，缓缓驶离。
　　宋聿兮跟王叔两个人一直搬到了凌晨四五点才完成，工友们来上工，发现这两个人既然就靠在砖墙上睡着了。
　　大家默契地没有吵醒他们，一个个换上工作服，轻手轻脚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嘀嘀嘀——”
　　手机铃声在脑海里回响，宋聿兮半眯着眼，费力抬起像被石头压住的胳膊，侧着脸艰难开口。
　　“亲爱的，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来？我一早就来看你，敲了半天却没人开门……”
　　胡彬此时坐在宋聿兮家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烟灰扑扑往下掉，他盯着紧闭的大门，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宋聿兮从来没夜不归宿过，在A市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能够去哪里？
　　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能，胡彬脸又黑了几分，虽然他觉得宋聿兮无趣木讷，但他也不能容忍被戴绿帽子。
　　宋聿兮不擅长说谎，开口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对不起呀！我……我昨天上夜班，忘了告诉你。
　　“哦，原来是这样，你也不早点说，我差点误会你。”胡彬无所谓似的耸肩，脸上的不悦散去，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向了新买的拉风摩托，“对了，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吧？今晚九点，我去你上班的地方接你，你把地址发给我。”
　　颇有些夫管严的宋聿兮慌忙报上公司地址，一拍脑袋才想起，今天是她跟胡彬一周年纪念日。
　　“我真是个笨蛋！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给忘了！现在准备来得及吧？”
　　宋聿兮瞅了一眼身边还在打鼾的王叔，站起身活动了下麻木的筋骨，费力将不远处的挡板拖过来，隔住漫天的噪音让王叔睡得更安稳。这才摩拳擦掌，开始一天的工作。
　　正午十二点，A市褪去了夜晚的寂静，恢复了白日的喧嚣。高架桥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宋聿兮低着头快步走着，身上穿着来不及换下的工作服，污迹斑斑的外套让不少人都避着走。
　　“抱歉！让一让！抱歉！……”
　　从工地到最近的一家商铺，她说了无数句对不起，挺拔的鼻梁上布满了汗水，抬手看了一眼上锈的手表，她蹙起眉头。
　　她趁着午休的时间，出来给胡彬挑选礼物，路上太堵，她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挑选礼物。
　　“欢迎，额……小姐，你怎么这样进来了？”店主迎上来，见宋聿兮满身污垢，脚步一顿，声线明显不自然。
　　宋聿兮拿出纸巾擦了擦手，略显单薄的嘴角动了动，“我想为朋友挑礼物。”
　　见她伸出的手指还算干净，店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过了半响，探头见宋聿兮没走，又刻意拔高了声音叮嘱，“我们店里很有东西只能看不能摸的，你挑好了让我来拿给你。”
　　宋聿兮弯着腰，凑近了看一个烟嘴状松石挂坠的动作一顿，清隽的脸又白了几分，她垂下眼角，手摸进了自己的口袋，手心攥紧里面的钱，拿出来，摊开，仔细数了数，三百块不到，里面还包括了她这个月的生活费。
　　僵硬了几分钟，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挑一个贵的。第一，是因为胡彬喜欢贵的，第二，是因为她不想让店主看不起。
　　“我要这个，你过来，帮我包一下。”
　　伸出手，勾起食指，宋聿兮冷冷瞥向店主，对着价值三位数的挂坠努了努嘴。
　　“唉……”
　　走出店铺，举高挂坠，透过半透明的松石，仰头看向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她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捏了捏口袋里几个钢镚，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刚刚是脑抽了吗？为了她仅剩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几乎花光了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接下来，她是要每天饿肚子，还是要每天喝白开水塞牙呢？
　　同一时间，同一城市，另一边，截然不同。
　　全聚德中餐厅，雅致的包厢，梨花木长桌上，细致的菜品琳琅满目，秦岚扫了一眼，抿了一口清茶，柔声吩咐服务员打包。
　　“秦总，这么多菜都没有您喜欢吃的？”
　　陆晨盯着秦岚过于尖削的下巴，连连叹气，这人都瘦成这样，偏偏胃口还这么小。
　　“我没胃口，已经是五月，公司上市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秦总，您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