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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桐来的不算太早，起码她进去以后，就见其他主演基本上也都到的差不多了。她的目光在场内扫视了一周，然后堆起满脸假笑，冲着同样虚伪的男主角任天行打了招呼以后，转头又跟导演寒暄了几句，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三点整，人基本上已经齐了，姜桐坐在那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没一会儿，屋里的灯光渐渐暗下去，大屏幕幽幽的亮着暗光，一阵沉闷又阴森的音乐声响起。
　　黑色渐渐淡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女人的一头卷发盘在脑后，耳朵上挂着的翡翠耳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着，即使看不到正面，也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姜桐盯着行走在小巷子里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没来由得就突然有点紧张。
　　“效果很不错嘛。”
　　陈瑜潞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姜桐吓了一跳，偷偷往发声处瞥了一眼，就见对方正夹在她和导演中间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为了避免被当成神经病，姜桐只是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嘴上没再做任何表示，手上却迅速打开微信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过去――
　　【Tong：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怎么进来没看到你。】
　　打完这段话，她皱皱眉，又快速加上了一句：
　　【Tong：你在哪？】
　　刻意调到最低亮度的屏幕亮着幽幽的光，姜桐用手又遮了遮生怕影响到旁边的人，她时不时朝着身边陈瑜潞的影子瞥一眼，却见对方神色淡然，目不斜视地盯着大屏幕，然后在她身旁慢慢消失。
　　音响里的音乐声慢慢微弱，姜桐那带着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看这片叶子，它已经耗光了自己的生命力，即将要在地上腐烂。它要为新生命牺牲自己，这么无私而又伟大，而我……永远都做不出这种蠢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穿着旗袍的女人转过头来，将侧面展示给荧幕前的所有人看，那张化着浓妆的面孔上挂着浅淡的笑意，然而瞳孔中的神色却又无比冰冷，像一把锐利的匕首一样，直直戳向镜头前的每一个人。
　　荧幕上方慢慢浮现出三个大字――
　　猎杀者。
　　姜桐紧盯着自己在荧幕上放大的脸孔，手里紧握着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她低头，点开了新消息。
　　【小邮差：我在你后面的后面……】
　　【小邮差：真好看】
　　姜桐眨眨眼，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收起了手机，脸上却觉得有些发烫。
　　女主角白珊珊在电影一开场就露面了，她如同无家可归的幽灵一样，穿梭在西装革履的人们身边。她动作娴熟地点烟，然后和在场的每个人碰杯，暗金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一晃一晃。她是所有人注视的焦点，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家都在看着她――看她穿着一身旗袍在舞池中摇摆，如同民国时期风月场上的名媛一不小心穿越时空来到了现代。
　　镜头缓缓移动到她身后，她脖颈上的一抹红色随着她扭动腰肢的动作若隐若现，下一秒，她不知看到了什么人，突然转过头去，那抹艳红色的玫瑰刺青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女人修长而又白皙的脖子上刺着那样妖娆的花朵，配着背景音乐里萨克斯缠绵入骨的乐声，整个电影画面里都透着一种妖艳又暧昧的气息。
　　观众席中有人情不自禁发出了低低的呼声，接着赶紧把自己的声音压了下去。
　　电影继续往下放映――
　　“成先生？”女人的表情有些惊讶，然后转为了然。她嗓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诱惑似的，说了句“快来”，然后冲着一身寒气的男人举杯。
　　两个装着暗金色酒液的玻璃杯相碰，二人相视一笑，玻璃碰撞那清脆的声音淹没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
　　镜头拉近，女人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被放大，然后周围的景色慢慢变换，音乐声也慢慢淡出，一把锋利的菜刀‘铛’一下，在木桌子上砍出了深深的裂痕。
　　女人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张红艳艳的嘴唇一张一合――
　　“成毅，你逃不掉的。”
　　画面继续往后播放，姜桐坐在观众席上，安静地看着剧情一点一点往后发展，看着白珊珊和成毅从暧昧再到你死我活，看着白珊珊一点一点将疯狂的一面露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音乐慢慢变得越来越紧张，将观众席上每个人的情绪都带动了起来。
　　剧情一路跌宕起伏，直到最后，画面终于慢下来的时候，电影已经接近尾声了——
　　“你肯陪我一起死吗？”
　　女人的头发难得有些凌乱，虽然明知此时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可她并没有丝毫恐惧，反而还觉得十分兴奋。
　　成毅的沉默并没有让她绝望，她半跪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轻轻抚了抚躺在那里早已死去多时的男人，指尖所触及到的是一片冰凉，她满足地微笑起来。
　　她说：“明天来的太慢，今天把你带走就是了。”
　　“纠缠这么久，你还是得乖乖跟我走。”她叹息：“真傻，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逃不掉的吗？”
　　话音刚落，女人便抬头了，她唇角那令人发寒的笑意只扬起了一半，荧幕突然黑了下来。影院里一片寂静，只有观众们压抑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电影主题曲的前奏突然响起，屋里灯光伴随着音乐和掌声，慢慢又亮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已经站起来了，姜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白珊珊虽然是她演的没错，可当真的在银幕上看到这些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内十分复杂。
　　最后的那个狠厉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和笑容，她快都记不起来当时是怎么拍出来的了。
　　媒体记者们上来和他们这群主创人员打招呼握手，姜桐还坐在那发愣，就感觉一双手在她肩头拍了拍。
　　“回神了。”
　　姜桐顺势回头，就见从后排走下来的陈瑜潞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严肃起来不会动不动就害羞脸红的陈瑜潞瞬间可爱值大减，姜桐垂着眼沉默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台上走。
　　因为早前一个个都塞了红包的原因，所以这群记者们问的问题倒也算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过火的问题。重新平复了心情的姜桐站在台上对答如流，目光坦然地接受着相机的拍摄。
　　记者采访结束以后的环节，就是跟这群来观看首映的观众们互动了。因为刚才电影里的精彩演出，男女主二人也算是获得了最多的关注，所以弄到最后，首映典礼几乎就开成了粉丝见面会似的，笑得姜桐脸都快僵了。
　　等首映典礼终于结束以后，姜桐回休息室看了时间，发现都已经五点半了。
　　刚才首映典礼上她没见到神出鬼没的陈瑜潞，这会儿有时间看手机了她才发现，半个小时前对方就发来了几条微信。
　　【小邮差：今晚一起吃个饭？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小邮差：结束了打给我】
　　【小邮差：你好慢】
　　【小邮差：蜗牛】
　　最后一条消息显示的是八分钟以前，姜桐盯着屏幕上那大大的蜗牛两个字，嘴里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还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姜桐一上来也不废话，直奔主题：“请我吃饭是不是？两个要求，西餐，贵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姜桐又十分干脆地说了句“挂了”，真就直接切断通话，喊了助理就往外走。
　　刚出门，外头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姜桐缩了缩脖子，等车一绕过来，她就直接钻进车里。
　　她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然后赶紧把脚下的鞋子给换了过来，一边活动脚趾，一边跟小助理吩咐要去的地方。
　　车子一路驶过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拐了个弯，慢慢远离了人群，朝着另外稍微偏一些的地方开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在喝酸奶，奶撒了一床……
　　我恨！


第24章　商业约会
　　虽然嘴上说的是要吃贵的，但是最后俩人商量下来，定下的却是一家中档的西餐厅――作为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姜桐好意思找她蹭饭，但不好意思真的让对方花太多钱。
　　全副武装着下了车，在楼下把小助理给打发走了以后，姜桐才低着头往里进。
　　陈瑜潞定的位置靠近窗口，从这里往下看，这座城市的小半风景一眼便能看清。姜桐等引路的服务生下去以后，这才摘了墨镜和口罩，盯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瑜潞挥挥手嘿了一声：“小宝贝？”
　　陈瑜潞被她这突然亲昵的语气喊得一愣，然后看着她直皱眉。
　　姜桐捂嘴一笑，紧接着继续调戏对方道：“想这么入神，是不是想我呢？”
　　回过神的陈瑜潞平静接了一句：“是啊。”还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姜桐愣了，被调戏的人倒是没不好意思，还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了，这样一来倒是搞得她自己有些尴尬了。于是她眨眨眼，看着目光沉静的陈瑜潞干笑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看完电影就走了？我在那看半天都没找到你人……”
　　“姜桐。”陈瑜潞没等她说完就突然开口，一脸很严肃的表情打断她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啊？”姜桐诧异地停下话头，习惯性地就接着说道：“有什么事求到我身上了？没事，你看咱俩这关系，有什么话你就说，不过你要是让我帮忙介绍男朋友什么的我可做不到啊，你看我都还没……”
　　“你能不能闭嘴正经点。”陈瑜潞终于端不住她那高贵冷艳的架子了，她扶着额头发出了低低一声哀叹，喉咙里憋着的那一口气一下子就泄了出来，刚才正襟危坐的姿势也垮了下来。
　　她绝望道：“我怎么就认识你这样的人啊还想找你……后悔了，今天的事不说了。”
　　姜桐有点讪讪，她扯了扯衣领，宽大的荷叶领不知道什么时候竖了起来，戳得她有些难受。她一把把领子按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说：“好吧，你说你说，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陈瑜潞被她搞得情绪有些低落，她抿嘴，瞪了对面人一眼：“不说了，你又不听。”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还耍脾气？好啦好啦我不闹了你快说吧。”姜桐微微探身，伸手过去去戳她，脸上还笑眯眯地道：“乖啦，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多可爱，别整天绷着装睿智深沉，你要不说我可就过去动手啦！”
　　“你还想动手？”陈瑜潞瞪大了眼睛突然提高声音配合了她一把，然后瞬间意识到她们现在不是在家里，赶紧重新压低了声音，把话题给掰回原位道：“你这部戏拍完以后有没有档期？”
　　“有啊，怎么？”
　　“是这样，我这里有个本子想让你看看。”陈瑜潞抿嘴。
　　一说起正事，她就立刻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表情也重新变得严肃起来了。她说：“如果你看了觉得还不错，你愿不愿意来当这个女主角。”
　　姜桐挑眉，‘哟’了一声，一瞬间被激起了好奇心。她伸手道：“什么样的本子啊，让我看看？”
　　陈瑜潞低头看手机，松松撩了一下眼皮，顺手在她伸过去的手掌上拍了一下，‘啪’地一声响。
　　“没带，我发电子版给你。”话音刚落，姜桐的手机就叮咚一声，在桌子上震了一下。
　　正巧这个时候，刚才来过一圈的服务生举着托盘上菜来了，姜桐低着头连了无线开始看剧本，暂时闭了嘴。
　　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桌上的东西摆放好以后，面带犹豫地瞥了一眼低头看手机的姜桐。
　　作为一个铁杆粉丝，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人给认出来了，她本来心里十分纠结要不要上去要个签名，可是现在看到人，她又觉得害怕打扰到自己偶像的好心情，最后只好默默又退了下去。
　　她抱着托盘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又觉得心疼起来――刚刚没看错的话她偶像是在看剧本吧，偶像果然是偶像，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还那么刻苦，出来吃个饭都不能放松。
　　偶像都这么努力了，自己难道不应该更加努力吗！
　　想到这，她突然觉得自己工作起来都有激情了，于是她躲在角落里握拳，默念了一句‘加油’，笑容满面地重新去迎接下一桌客人去了。
　　低着头的姜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身旁一个内心活动非常多的小粉丝关注了半天，她简略翻了翻陈瑜潞发过来的剧本，然后重新按灭了手机屏幕，饶有兴致地抬头道：“如果没看错的话，主角是个从农村出来的小姑娘？你觉得我像她？”
　　“不，我只是觉得你可以驾驭得了这样的人物，我也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毕竟……你是姜桐不是吗？”陈瑜潞摇头，唇角微微扬起，顶端的灯光柔柔倾泻下来，给她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的神色看上去忽然就变得无比温柔。
　　姜桐喉头一动，却在突然间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她呆望着对面那个女人，只觉得自己心跳不自觉的加快，在此时此刻，一切好像变得都有些不太对劲。
　　“你觉得，不行吗？”
　　姜桐回过神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胸口，不自然地瞥过眼去，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太敢正视对方。她舔了舔嘴唇，盯着放在角落的盆栽摇了摇头，小声道：“我觉得挺好。”
　　“什么？”陈瑜潞没听清。
　　“我说……”姜桐猛地回头，然后又神经质地对着自己的脸拍了一下，努力稳住心神道：“导演是谁？编剧是谁？投资人又是谁？你既然来找我总得把这些都告诉我吧？万一那个导演是个不靠谱的怎么办？我现在可是在转型期呢，要是被坑了你负责啊？”
　　陈瑜潞淡淡道：“我负责啊。”
　　她坐得端正，只是目光一闪，姜桐身边便瞬间又多出来了一个人影。转换了形态以后，她十分自然地将自己胳膊搭在姜桐的肩头，轻轻敲了敲对方的脑袋，动作几乎是有些放肆。她说：“导演是我，别的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姜桐一时之间忘记了怎么说话，她先是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陈瑜潞的手上。那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轻抚过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她的心脏随着对方的动作不停砰砰跳，越跳越快，直到那双手反过来搭在她的额头上时，瞬间达到了顶端――
　　“你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烫？”身旁的陈瑜潞和对面那个本体的嘴巴同时一张一合，语调带着诧异地发问。
　　不，是发骚了。
　　姜桐心里默念着，然后脸一下子就挂了下来，她用力打开额头上那只手，陈瑜潞的身影瞬间就被她打散了。她几乎是有些无措的转了转眼珠，然后选择用难看的脸色来遮盖住自己真实的反应。
　　――什么情况？脸红什么脸红？
　　――对一个女的发骚啊你？稳住稳住姜桐你快稳住！说正事呢！
　　――哈喽？有人能打个120救命吗？好尴尬……
　　姜桐单手捂脸，内心疯狂吐槽自己一百遍，然后赶紧收拾好了表情，这才重新抬头看向对面。陈瑜潞的表情好像有些失落，姜桐见她嘴唇微微蠕动，生怕她开口问自己怎么了，只好抢先一步抢过话头道：“你别说话！我考虑考虑，先吃完再说吧都凉了我还赶时间呢。”
　　她话音刚落，陈瑜潞又用那种古怪地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低下头去沉默地开始切牛排。
　　她一边切一边心里暗爽，心想，就你那点手段还想调戏我？但她面上表情却还是保持着有些怅然的模样，几乎是发挥了自己十成的演技，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沮丧低落的特别真实，也让对面的姜桐看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姜桐低着头，忍不住就开始反思。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反应太过了语气也太重了，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口，这会儿再重提又有点尴尬，她只好把脑袋埋地更低，默默啃牛排。
　　原本十分美味的一顿晚餐，姜桐却味同嚼蜡，只觉得什么都没味道。
　　吃到最后，陈瑜潞神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了句“我去个卫生间”，然后就起身离开了。她偷瞄了一眼陈瑜潞的背影，知道对方是去结账了，然后她像是解脱了一般长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她的脸颊已经不烫了，摸起来甚至还有些发凉。
　　“神经病啊你。”姜桐小声嘟囔了一句，抱怨自己道：“不就是摸一下嘛，你心里有鬼还是怎么着？人家是朋友，朋友！整天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什么呢！”
　　她只顾着坐在那小声碎碎念，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一个人影慢慢凝实――已经离开的陈瑜潞双手抱臂站在她身后，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后脑勺看了半晌，突然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怪异。
　　你也心里有鬼吗？陈瑜潞心里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眼神有多温柔。她摸了摸下巴，摇了摇头轻笑一下，身影又慢慢淡去了。
　　姜桐还在那不住碎碎念，一边念叨自己一边竖着耳朵听附近的声音，直到听见有脚步声慢慢靠近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