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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决定要带白素贞走了。
　　　　白素贞看了看小青，许久，才道：“不，你走吧。”
　　　　“我……一个人？”小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姐，居然就这么不要她了么？
　　　　“你走吧。”白素贞深吸一口气，“现在许仙已经对你动了心，你再待下去，只会更混乱。”
　　　　小青觉得整个人都寒下来了。她从来没想过，姐姐可以不要自己。
　　　　“就为了他喜欢我吗？”小青哭了，声音哽咽，“可是，是他自己要喜欢我的啊！姐姐，你就为了那样一个男人，要赶我走么？”
　　　　白素贞心里莫名有些抽痛，于心不忍，却终究还是说：“你现在确实已经不适合在这里了。你先走吧，等他阳寿尽后，我去找你。”
　　　　等到许仙死？
　　　　可是，那还有几十年！
　　　　“不，我不要离开姐姐！”
　　　　“小青，你听我说，对你无尽的生命来说，凡人的一世很短。就几十年而已。”白素贞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只是，如今听来却异常冰冷。
　　　　小青哭着摇头：“不要，不要！”
　　　　几十天都不要，更何况是几十年！不管生命有多无穷，没有姐姐相伴的每一天，都是难熬啊。
　　　　“我必须，跟姐姐在一起。”她咬牙说。
　　　　白素贞却别过脸去：“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是许仙的娘子，我不可能不跟他在一起。你走吧，几十年之后，我去找你。”
　　　　说罢，径自出了门，只留给小青一道背影。
　　　　小青差点哭晕过去，她从来不知道，姐姐会不要自己。
　　　　原本百年相伴，以为对方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时，却可以被对方如此轻易推开……
　　　　那一晚，乌云密布，下了一整晚的雨。
　　　　而白素贞，也一晚望天没睡。
　　　　她知道：那是小青在哭。
　　　　抬起手，放在许仙头顶。
　　　　一缕白光由许仙脑中飘出。他关于小青的记忆，已被抹去。
　　　　清晨，许仙醒来，对白素贞绽放春天般的微笑：“娘子。”
　　　　白素贞扯扯唇角，给予微笑回应。
　　　　一切，就到此为止。一切，就当没发生过。也很好。她如是想。
　　　　之后，便是很平静的一段日子。许仙日日出去给人看诊，白素贞打理着家里的一切，并且，与许仙的姐姐润滑姑嫂关系。话说许仙的姐姐人其实很好，挺质朴的，但毕竟不是亲姐妹而是婆家的大姑，所以芥蒂多少还是有的。这就需要白素贞很好地处理。
　　　　还好白素贞修行千年，又在人间游历几百年，对人间之事能大致处理好。但即使如此，也依然觉得很累了。可以说，在凡间做许仙妻子的这几年，比之前的千年修行花的心思还要多。
　　　　渐渐，竟有些疲惫了。有时，竟会头晕眼花，甚至会恶心想吐。
　　　　这一日，甚至在给许仙送伞时晕在了路上。
　　　　墙角拐角处，一个女子的身影闪了出来。
　　　　当日，许仙是淋雨回来的。浑身湿透的他，略有些失望，因为一般这种情况白素贞都会给自己送伞的。
　　　　虽然一开始受宠若惊，毕竟作为一个寄居在姐姐姐夫家的寒门书生，还是第一次享受到那样的重视与爱。但渐渐习惯成自然，也渐渐觉得妻子给丈夫送衣物、给自己做饭洗衣、照顾家里并且搞好姑嫂关系……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了。自己的女人嘛。
　　　　所以，他回来的时候是有些兴致不高的。
　　　　回来后，却见门口都没有妻子来接自己，更觉得失落。
　　　　想想又觉得不对，以白素贞对着自己的爱，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她都是会站在门口微笑相候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把时间掐得那么准，还是一直等在那里。
　　　　而今天，显然一切都是反常的。
　　　　带着有些不安的心里，她走进了内室，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房间：姐姐、姐夫、娘子，和一个不认识却似曾相识的青衣女子，以及自己家附近的黄大夫。
　　　　“汉文，你总算回来了！”姐姐一脸喜色地喊。
　　　　一旁的姐夫也是一脸喜色。
　　　　而娘子躺在床上，脸上含羞带怯。
　　　　她旁边的青衣女子，看不出喜怒，只是一片冰冷。
　　　　许仙将他们环顾一圈，以一个大夫的经验，也猜到是白素贞怀孕了。只是，为何那青衣女子这么熟悉呢？却又分明想不出来。
　　　　“汉文，你要当父亲了！”
　　　　许仙的姐姐却先忍不住，笑着将这好消息喊了出来。
　　　　许仙闻言也兴奋，毕竟，从小没有父母之爱，如今有了儿子，总算是有一个正式的完整的家了。
　　　　当下也激动地跑到白素贞床头，执了她的手：“娘子！这是真的么？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白素贞微微低着头，脸上尽是欢喜与满足，带点些微的羞怯：“嗯。恭喜官人，要当父亲了。”
　　　　看着红潮泛□□点涟漪的妻子，许仙心神激荡，当下忘情地不顾别人，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娘子，你真是太伟大了！”
　　　　旁边的人尽是笑。
　　　　唯有那青衣女子，却是笑得有些微苦涩。这让许仙更觉得疑惑了。
　　　　“好了好了，我们先出去吧，让汉文和弟妹呆一会。走走走。”许仙的姐姐看着弟弟和弟媳相爱，也是高兴，张罗着大家离开。
　　　　一伙人当下齐齐走得一个不剩，只是那青衣女子临出门前回眸一望，眼神里，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仿佛藏着万语千言。
　　　　待他们走了，许仙才想起问窝在自己怀中的妻子：“对了，娘子，刚才那个青衣的女子，是谁啊？”
　　　　白素贞脸色一僵，瞬间冷了下来。
　　　　而门外，那青衣女子自然是小青。她被赶走后也没地方去，就一直徘徊在许家附近，只望偶尔可以看看姐姐，一来因为真的想念，二来也想看姐姐过得好不好。
　　　　原本，她不会违背姐姐的意思，是不打算现身的。但在街边遇到在雨中晕倒的白素贞，却是不能不管。
　　　　许仙的姐姐自然不知道这些，只拉着她的手：“小青啊，你总算回来了！前些日子你姐姐还说你去投奔远方亲戚，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现在回来就好！也不要投奔什么亲戚了，就在我这踏踏实实住着就好！”
　　　　她是个质朴的俗人，很是热情好客。
　　　　小青被弄得心中一暖。毕竟，她知道对方是真心的。
　　　　“小青，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在亲戚家受欺负了？我跟你说啊，你哪都别去了，就在这！”
　　　　质朴的许姐姐就这么“蛮横”地决定了。
　　　　小青自然也是怕再破坏姐姐姐夫的感情，但，看许仙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只怕已经被姐姐洗去对自己的记忆了。那么，自己应该也影响不到他们的感情了吧？
　　　　再说，姐姐以蛇身跟人怀胎，其中凶险，都不可预测，她真的不守在旁边也不放心。
　　　　于是，便低头答应了下来。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一留下来，就造成了再无法挽回的悲剧。

　　☆、第176章　白蛇传：青白交缠（八）

原本以为只是不会危害到姐姐的回归，却带来另一场波澜。
　　　　原来，那许仙虽然从白蛇那探听不到青衣女子的身份，却并没有放弃，而是跑去问自己的姐姐。
　　　　许姐姐笑着捶他：“你这傻子，这位姑娘可不就是小青么？说得好像你不认识一样！这才离开几天啊！”
　　　　于是，他知道小青原来是自己娘子的丫鬟妹妹，是随娘子一起嫁过来的，一直就住在自己家里，甚至还帮过自己不少忙。
　　　　可，既然这样熟，为什么记不清她的样子呢？而看小青的面容身段，分明是个不世出的美女，这样的女子，见一面就不可能再忘才对啊。
　　　　越是不解，越是好奇。越是好奇，越是心痒难耐。
　　　　这一次见到小青，许仙竟是比之前的反应更加强烈！甚至，有时候跟白素贞说话，说着说着，会分神到去想小青。
　　　　而小青这一次对许仙完全不理的疏远态度，更是让许仙越发想跟她亲近。
　　　　一来二往，就连许家姐姐都看出来了：“汉文，你最近跟小青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误会了？”
　　　　她知道小青是个直肠子，脾气有时候可能不好。莫非她又惹自家弟弟生气了？
　　　　许仙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沉默了许久，反问：“姐姐，你说，我可不可以纳小青为妾？”
　　　　许姐姐一愣，随即黑了脸：“你这小子想什么呢？素贞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想在她怀孕时纳妾？”
　　　　“那如果不怀孕的时候呢？”许仙抓住话里的漏洞，如想方设法一定要讨到糖吃的汉子，“我可以等。等到娘子分娩完毕，再迎小青过门。”
　　　　许姐姐不说话了，看到自家弟弟如此，她已经知道他心意不可转了。
　　　　毕竟从小长大，她又当姐姐又当妈，对这个弟弟的性格自然清楚。他其实性格比较温顺，一般都没有过分的要求。如现在这般一定要得到小青，显然是真的喜欢上小青了，并且，打定了主意要了。
　　　　她叹了口气：“这样吧，等素贞生完孩子，你好好跟她说，如果她愿意，你再把小青收了吧。”
　　　　“谢谢姐姐！”许仙大喜。
　　　　许姐姐笑着摇了摇头。
　　　　这边姐弟两自顾自商定，那边偷听的两姐妹却已经白了脸。
　　　　白素贞和小青自然不是故意偷听这些，只是怀了孕应该多运动，又要有人陪在身边照应，小青自然就充当了这个陪走的护花使者角色。两人又是千百年的蛇精，早已没有凡尘的脚步声，走起路来没有被人察觉罢了。
　　　　阴错阳差，听到那姐弟的决定，两人的脸色都白了。
　　　　“姐姐……”
　　　　小青嗫嚅。
　　　　白素贞默了默，没有说话，转身回去了。
　　　　小青想追上去，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尴尬。
　　　　想了想，又心有不甘。
　　　　越想越不甘。
　　　　一脚踢开了房门：“许仙！”
　　　　许姐姐是个会看脸色的，看她如此，以为有话要对许仙说，便借故走了，将房间让给了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我想起来，锅里还热着肘子呢，你们先聊，我得去看看了！”
　　　　见她走了，许仙激动地走过来，要握小青的手：“小青，你就是传说中的小青？为什么我完全记不清你了呢？”
　　　　小青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
　　　　许仙却笑了：“美人嗔怒，平添姿色。小青，你真好看。”
　　　　他原本也不是什么拐弯抹角之人，说话全凭赤子之心，此时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话听在此刻小青的耳里，却是十足的——“无耻！”
　　　　许仙愣了：“小青，你怎可这么说我呢？”
　　　　“那你要我怎么说你？”小青怒道，“你分明有了姐姐，还打我的主意，不是无耻，又是什么？”
　　　　许仙一愣，继而一笑：“你都听到了？”
　　　　“哼！”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原本，我是打算等娘子腹中的孩儿平安降世，再跟娘子商讨这事。如今既然你听见了，提前也可以。回头我就跟娘子说去。”
　　　　“跟姐姐说？”小青皱起眉，“你不需要跟我说么？”
　　　　“你不是娘子的家生丫鬟么？我跟你家小姐说，不就够了么？”
　　　　小青瞪大眼睛：“你是丫鬟？所以你要纳我为妾，都不需要跟我商量一声？”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你是娘子娘家带来的人，不是跟娘子商量么？”许仙说得理所当然。
　　　　毕竟，在男权的世界，女子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大都是通房丫头，男主人收过来只需要跟妻子说一声就行了。许仙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但在蛇的世界里，显然不是这样。蛇族都是平等的，它们都只是相互为伴，一起玩乐，一起觅食，一起修炼。从来没有天生雌蛇比雄蛇天生低贱的说法，更不存在生而有尊卑之分的所谓丫鬟小姐。
　　　　所以，小青对于许仙的理论，是彻底暴怒的。
　　　　而许仙天性单纯，完全看不出对方的眼神已经很危险，还在继续说：“其实小青，你是娘子带来的通房丫头，跟我同房，也是早晚之事。娘子贤惠，相信不会有异议的。”
　　　　“放屁！”小青飙出了平生第一句脏话，还是在人间学的。
　　　　“小青——”许仙惊讶地看着小青的眼里隐隐现出青色，并且，越来越甚。
　　　　“去死！”
　　　　小青大喝一声，从袖中幻化出一柄青剑，挥手便斩。
　　　　“啊”是一声惨叫。
　　　　这一次，再没有人会来救他。
　　　　剑起，命陨。
　　　　等白素贞觉察不对赶到的时候，许仙已经没了气息。
　　　　白素贞眼睛瞪得老大，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许久许久，她才仰天悲喊：“啊——————”
　　　　“姐姐！”小青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上前就去拉她，“我们走吧。这个男人坏死了，根本就不好，也配不上你。”
　　　　白素贞狠狠甩开小青的手：“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相公！”
　　　　“那又怎样？”
　　　　难道所谓的“相公”，比“妹妹”还要亲么？
　　　　白素贞看着小青，怒气喷涌，却最终，在小青的眼神里，化为沉寂。
　　　　最终，只是平静道：“你走吧。”
　　　　小青的心再度掉落，几乎摔得粉碎：“姐姐……”
　　　　“走。”
　　　　“姐姐……”小青哭了，“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么？就为了这个男人？”
　　　　“他是我的相公，是我孩子的父亲。”白素贞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小青一愣，继而心中一痛。
　　　　是啊，现在，姐姐已经怀了许仙的孩子。
　　　　“走吧。”白素贞声音里充满了倦意，再度说。
　　　　小青心里酸酸的。毕竟，姐姐没有怪自己，只是让自己走。可，姐姐眼里的悲伤，比一顿打骂还要让自己难受。
　　　　“姐姐，那你呢……”
　　　　“我去蓬莱仙山一趟。”声音依旧是平静。
　　　　小青心里却一跳：“去蓬莱山做什么？”
　　　　“蓬莱灵芝，有起死回生之效。”
　　　　“你要去蓬莱山盗仙草？”小青大惊失色，“你疯了！别说是南极仙翁，就算蓬莱山鹤鹿二仙，你都应付不来啊！”
　　　　白素贞望天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小青看着她的肚子，最终，咬牙：“我去！”
　　　　“不行。那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看着一脸倔强的小青，白素贞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她伸手抚了抚小青的脸颊：“放心，姐姐会好去好回的。”
　　　　“不！我代替姐姐去！”
　　　　小青的泪再度流了下来。心里满满的是后悔：不管许仙怎么样，自己间接让姐姐伤心了，肯定是我的错。
　　　　“傻小青，你法力不够，去的话肯定有去无回。乖，你再这看着许仙，让姐姐一个人去。放心，姐姐不会有事的。”
　　　　“姐姐……”
　　　　“嘘。”白素贞伸出手指，按住小青的唇，“乖，你留在这，看着我相公许仙的尸体。我自己去，很快就会回来的。相信我。”
　　　　再不给她反对的机会。

　　☆、第177章　白蛇传：青白交缠（九）

白蛇没有给小青任何机会，自顾自去了蓬莱。
　　　　她是千年蛇精，动作比小青快得多。
　　　　但是，青蛇也有自己的坚持。所以，她只用法术将许仙的尸体保护后，便跟随而去。反正，她不会让姐姐独自涉险！
　　　　虽然她与白蛇不同，白蛇是真正修炼而成的千年蛇精，而她却纯粹是因为被阎王殿忘记才会一直活啊活，但同样是有了几百年生命的人，不管是生命之源，还是吸取的日月精华，都足以成精。这就好比一个人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内力。与白蛇相遇后，白蛇的指点，就好比给它指点武功招式……两相下来，经过百年，已能将自己的百年精力和姐姐传授的精修方法相糅合。
　　　　她相信，自己跟过去，多少可以帮到一些忙。
　　　　蓬莱仙山，距西湖很远。而小青的速度又远远跟不上白素贞，所以，等她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成了定局：
　　　　彼时，仙鹤和仙鹿已经跟白蛇斗在一处，并且，白蛇已处于弱势。并且，命悬一线！
　　　　只见仙鹤伸出的长长的鹤嘴，就要啄向白素贞的脖子。
　　　　小青吓得大叫一声，挥舞着剑就冲了过去。
　　　　剑锋对上鹤嘴，叮当作响。
　　　　白素贞回头，这才见一脸是汗的小青，此刻正在跟仙鹤拼命。
　　　　白素贞心中大惊，继而感动得眼睛发热：“小青！”
　　　　你这又是……何苦？
　　　　小青一面跟那仙鹤斗在一处，一面向白素贞回脸展露一个灿烂的微笑：“姐姐。你放心，我陪你。”
　　　　不管上天入地，是生是死，我都陪你。
　　　　虽然小青在生死薄上除了名，但也只是不入鬼界。如果有仙家要杀她，那则又是不同。甚至，可能死得魂飞魄散，再难入轮回。
　　　　白素贞心下感动，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咬牙将自己的功力发挥至最好，以便保小青安全。
　　　　然而，毕竟仙妖有别，这仙鹤与仙鹿原本也是修炼千年而来，且得南极仙翁点化，又在蓬莱仙界吸收仙界精华，不管是法力还是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