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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醒河央-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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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马里埃去搜捕多奎,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一个交待。
  正好也给这小子一个活动筋骨的机会,免得他为了不能去西奈的事情耿耿于怀,整天无精打采的像只斗败的公牛。
  不负期望,马里埃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找到了潜逃的多奎。
  “王,马里埃将军到。”
  一声通报,打破了一室有些沉闷的宁静。图萨西塔朝夏月白看了一眼,随即直起上身离开了窗畔,朝那侍卫点点头。“让他进来。”
  “是。”守卫的话音刚刚消失,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忽然从门外直透了进来。随着一种略带滞缓的脚步声由外至内越来越近,那股腥气竟然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将这熏香缭绕的宫殿浸了一室。
  坐在桌后的夏月白也因着这股浓烈刺鼻的味道,忍不住放下笔,朝门外看去。
  疑惑的侧目,正巧对上图萨西塔笑意轻浅地朝她投来的目光,夏月白装作没看见,单手托腮,视线依旧循着那越来越浓的味道注视着门口,没去理会她。
  门外立着两条血色的身影。
  衣服和铠甲磨损的极其严重,满身的尘沙夹杂着暗红半干的血块,在四周金碧辉煌的折射下,散发着一种破败糜烂的死亡气息。
  “王。”刚过门槛,站在后方的马里埃突然抬腿一脚踹向前面人的后膝,冷眼看着多奎一团烂泥般跌倒在地上,马里埃对着图萨西塔的方向单膝跪下。“多奎带到。”
  “辛苦了,马里埃。”说这话时,年轻法老并未朝倒在地上,因浑身的伤口而抽搐不停的多奎看上一眼,微笑望着跪在地上的马里埃,仿佛看着某天忽尔登门造访的老友。“起来吧。”
  马里埃闻言不语,只是将头低了低,那犀利如鹰般的眸子里,悄然闪过一丝浅浅的骄傲温度。
  即使满脸尘土和血迹都掩盖不了多奎彪悍的相貌,不知道是因为伤势过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图萨西塔那样安静平淡的话音中,整个人颤抖得更为厉害了。
  夏月白甚至能从他抖动的双唇中清晰地辨别出牙关打颤的声音。被他那身凝结了血块与伤痕的样子惊到了,胃里隐隐有些不适,不禁蹙眉。
  “追到哪里了?”
  “帝王谷以西,快到沙岛了。”
  “沙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图萨西塔反剪着双手,朝他俩的方向迈出一步。“想从那里消失在沙漠里吗?”
  “王!”缩在地上颤抖的身影突然直起,连滚带爬地移到图萨西塔的身边,将她的足踝紧紧抱住。“王!原谅臣!原谅臣!臣不敢了!臣只忠于王……”
  两旁的侍卫见状正要过来拉他,却见图萨西塔抬起手,轻轻一摆。
  于是他们重新站定,手按在刀鞘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突然间歇斯底里的男人。
  “只忠于我?”看着脚下多奎痛哭流涕的样子,图萨西塔语气依旧一成不变的漠然。“那你……逃什么?”
  “王,臣是不得已啊!臣不想逃走,可臣的家人……”
  “家人?”笑了,那淡然的眸子因这笑美得如同沙漠中的月牙湖,却在多奎的眼中竟似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生生地从他脏得辨不出原来颜色的脸上,显出一层濒临崩溃的死灰来。
  他的手不知不觉得地从图萨西塔的足踝上松开,只是整个下颌,被她蓦然伸出的手轻轻捏着,一动不能动。“你以为你干的那些勾当,我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徇私舞弊,不是你贪脏枉法,谁能够威胁到你这个近卫军的将军?”
  图萨西塔看着他的眼,低声说着,那声音仿佛在催眠。而那眼神,亦如吐信的蛇般,魅如盅惑。“背叛我的代价,你应该早在心里算过,到底值不值呢……”
  手指突然一松,毫无防备的,多奎一头往下栽倒,却在落地的刹那,整个人硬生生地被图萨西塔飞起的一巴掌给扇得滚回了大门边。
  语气瞬时间冰箭般尖锐,图萨西塔静静地盯着他蜷缩在地的身影,一字一句说道:“敢做就要敢当,别为今天的下场找理由。”
  眼睛里渗出的恐惧,在听到图萨西塔最后说出的那几个字后,骤然间缩成一团暗黑色的绝望。多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逐步朝他走来,那目光冷漠如冰山般的埃及女王。这面色已如尸体般的将军,突然不可抑制地挣扎起来。“是塞普!是他!都是他…………唔唔!”
  话音未落,在一阵窒息般的呜咽声过后,多奎带着一张因绝望和愤怒而扭曲的面孔,骤然间停止了呼吸。
  一柄漆黑色的短剑直直贯穿了他的咽喉,黄金剑柄无声地紧握于图萨西塔修长的手掌中。
  四周一片死寂,就连马里埃也用疑惑的眼神,由背后凝然望着图萨西塔抽剑而起的身影。
  图萨西塔在低头看着什么,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专注的眼神不知究竟是在看脚边的尸体,还是在看剑拔出后无声爬满地面,淅淅沥沥如一道艳红色溪水的血迹。
  沉默,空气因着她的静止而逐渐丧失了流动的能力,新鲜血液在这样浓稠滞缓的空气里沉重的流动,片刻间,竟然厚重得让人有种想吐的冲动。
  手紧捂着口鼻,压住了差一点冲口而出的尖叫,早在多奎被一剑穿喉的瞬间,夏月白的眼底就涨满了骇然的惊恐,整张脸更是惨白的毫无血色。
  平生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自己的眼前。
  想吐,胃里被掏空的感觉,翻江倒海的难受。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瞥见图萨西塔抬眸,对门口的侍卫微微一笑。“你们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
  几乎是同时,所有侍卫齐声跪倒在地。“禀王,多奎刚才什么也没有说。”
  微微颔首,她将剑收回悬挂在腰际的鞘里,沉吟片刻,轻声道:“反叛者多奎,借由审问妄图行刺于我,现已被我处决,你们可都看清楚了?”
  “是。”
  “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我不想在外面听见一个字。”
  “是。”
  双眼微微眯起,含着笑意的目光在门口侍卫那些紧绷的脸上逐一掠过,她轻轻点了点头,斜睨着地上的尸体,手一挥。
  侍卫无声而迅捷地围拢,不多会儿,已用披风将地上的尸体包裹住,一前一后抬着,消失在宫外漆黑的长廊。
  四下依旧一片死寂。
  人死了,尸体搬走了,看来一切都似乎完结了,可一股比刚才更为浓稠的压抑,正沿着图萨西塔伫立在血迹旁静止不动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在整个宫殿里蔓延。
  夏月白想离开,但是那种压抑真切得让她无法动弹,双腿发软只能呆怔地坐在椅上,用一双骇然的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马里埃,下去休息吧。”
  “是。”愣了一下,他朝着迈步走向软椅的背影颔首。
  等马里埃也走了,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斜睨了夏月白一眼,图萨西塔侧倚在椅中,刚才执剑的手,此刻正握着精美的金杯,笑意涟漪的棕眸,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怎么了?”
  皱眉,不语,她怕一张口就会吐出来。
  扬眉,笑。“第一次看见死人?”
  点头。
  了然于心的神情,浅饮了一口,放下杯子,幽幽一声叹息,被身旁一阵夏风吹散抖开,沉默。
  深吸气,强压下阵阵呕吐的冲动,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要杀掉他?你什么都没有问……动机目的,主谋同谋,你都不问吗?”
  “不需要问。”
  懵懂,对于图萨西塔的回答,她实在无法理解。
  “他刚才明明说了‘塞普’,你也当没听见?”多奎知道自己必死,他为求自保喊出这个名字,必然藏着许多的隐情,图萨西塔却在此刻一剑了结他,明摆的就是为了堵上他的嘴。
  “是。”
  半惊半疑,一脸迷惑。 “图萨西塔,为什么?!”
  “月白,有些事,不需要一清二楚。”
  刹那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夏月白冷不丁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直视晃着酒杯的图萨西塔,在她端着杯子靠近唇边的时候,笃定地说道:“你早就知道多奎的同谋是谁了。”
  金色的杯沿挨上一条微扬的唇线,双目轻敛,无声地喝酒,微垂的眼帘下一泓金光斑斓,亦魔亦兽的邪魅,森寒得让人不禁发颤。
  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在面对这样难以捉摸的图萨西塔时,夏月白的话都塞在了僵硬的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位埃及法老,心机深似海的女王,世人只看见了她执政时铮铮的铁腕手段,却没有看见她深藏不露的智谋,这样的人,总不免让人又敬又怕。
  ★★★ ★★★ ★★★
  隔天后,三角洲再一次送来了利比亚的消息,这是十天之内第二封边境的敌报。
  利比亚的军队大批逼近三角洲,他们在两国之间的绿洲安营扎寨,导致过往商队不敢继续往来只得折返他路,从埃及出来的商团也不得已返回三角洲,贸易出现了短暂的阻塞。好在三角洲的百姓已经提前开始了迁徙,贸易的不畅,并未过多影响人们的生活。
  然而,那块被利比亚人占领的绿洲,是一片不属于两国的共公领域,地处于两国的交界线,利比亚在绿洲步步为营的行径,已经触动了两国的边境平衡,他是在试探埃及忍让的最后底线。
  握着一张羊皮纸,图萨西塔悄然无声的视线逐个扫过殿内文武纷列的大臣,在他们接触到自己目光后垂头的片刻,她面色冷竣地俯视着他们。
  “出兵。”她说,平静如水的声调,没有激昂,没有怒火,犹如一卷河风吹过,拂平了多日以来众人对边境形势的担忧与猜测。
  “传令克蒙特出击,势必让利比亚人退出绿洲。”
  “是。”巴哈里颔首。
  “马里埃,传令你在西奈的副将,随时准备支援克蒙特,另外也要看好叙利亚,堤防它与利比亚同时动手。”看向马里埃,图萨西塔有条不紊地交待。
  “是,王。”
  “一旦利比亚人退出绿洲,军队就撤回境内,不必追击。”她扫了一眼巴哈里,又补充了一句。
  “是,臣会交待清楚。”
  点头,羊皮纸从松开的掌中滑到桌面,被捏得皱巴巴的褶痕在暖风中缓慢地舒展,还没等它展开,即被图萨西塔反手一掌按住,单手按着桌上的羊皮纸,站起身。
  “新年将至,战事却起,你们都要提高警惕,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每个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要有分寸。”
  “是,臣明白。”群臣整齐应声,躬身行礼。
  轻挑眉梢,沉冷的棕眸,凝炼了阳光浓郁的色泽,绽放出冰晶般剔透的金属光泽。
  ★★★ ★★★ ★★★
  “赫梯……阿娜希迦。”敛眼,兀自沉呤。
  “王,听闻这位赫梯公主与赫梯王蒙巴萨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是感情很要好,赫梯王对她极为珍视。自从阿娜希迦成年以来,上门求婚的王公贵族络绎不绝,却都被蒙巴萨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以至于她已经二十三岁了,仍然未婚独居王宫。阿娜希迦不喜欢抛头露面,几乎从未离开过赫梯,赫梯王此次派遣她来埃及,名义上是来参加新年,可她们到达的时候新年早已过去多日,可见她此行的目的并非贺新,您看……” 霍克提莫斯看向窗畔远眺的挺拔人影,言下之意已然呼之欲出。
  单手扶着窗框,指尖刮擦着白色的木质窗框,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过窗外一片耀眼的苍翠。“既然她要来,就是埃及的客人,按礼数迎接就是了。埃及与赫梯贸易互通,我们与赫梯目前也无分歧,不管赫梯王派她来埃及有什么企图,表面上不要怠慢了那两位公主。”
  “是,臣明白,臣会吩咐小心筹备。巴哈里大人忙着新年的其他事情,这件事臣会仔细的去办。”
  “好。”点头,笑。忽尔开口一句,有点莫名其妙的。“阿尔尼斯就快到底比斯了。”
  陡然一怔,在这个名字钻进耳中的刹那,霍克提莫斯将头低了低,不语。
  侧目,眼角睨向身后年过三十的将军,钢筋铁骨的气质,都是多年军旅生涯给他烙上的一生也抹不掉铁血印记。“你也该好好准备一下,你们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身体震了震,肩膀僵在四下淡香荼蘼的微风中,低垂的脸始终没有抬起,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应声:“是,臣知道。”
  不期然地笑起,温和迷人的浅笑,发丝随风扬在耳畔藏起了脸庞一丝微不可闻的促狭神情,棕色的眼重又移向窗外,沉醉于夏风拨动池水的一涟温柔潋滟。
  凝眸而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秋会隔天更,啊哈哈,偏不!

  ☆、第 十九 章

  “真的要打仗了?”
  “嗯。”
  “巴比伦军队不是没到吗?”眉头紧蹙,话音里疑虑丛生,没想到这一战来的这么快。
  “等不了。”扫了一眼窗外的庭院,微风中掺杂着侍女窃窃私语的嬉笑声,暧昧而温柔,轻盈一如羽毛轻扫皮肤。
  焦虑地看着一脸淡然的图萨西塔,夏月白实在不明白到了现在她怎么还能如此的悠闲懒散。“那怎么办?”
  “不一定非要巴比伦人帮助,以目前的情况,埃及能应付得了。”这是实话,前提是叙利亚残军不来捣乱,以三角洲的军队应付利比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出生在和平年代,夏月白所了解的古今中外的战争,都只限于文字和影视作品,不管她的想像力多么丰富,也无法构建出一幅远古战场的血腥画面。
  即使战场远在千里之外的沙漠,当她得知埃及将与利比亚开战的消息,仍然心有胆怯。
  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刚想开口,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气息流露出一丝慌乱。
  “王,芒卡将军在议事厅。”
  “他?”眸子一凛,放下酒杯的同时,跃下窗台。
  “怎么了?”跟着起身,站在桌边茫然地看着图萨西塔,阳光轻舔的慵懒笑意从棕色眼底褪去,凌厉阴沉的光芒占据了那双刚才还温和戏谑的眸子,仅仅只在一瞬间。
  单手扶着窗沿,侧目,安静的眼轻扫夏月白的脸庞,在她有丝疑惑的眼底稍作停留,收回视线,步子已然迈出。“没事,晚些时候我们在聊。”
  如果不是图萨西塔的步子太过仓促,夏月白真的会相信她的话,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旁吹进的夏风里,蹙眉,莫名地不安。
  “佩妮,芒卡将军是什么人?”
  “芒卡将军是跟随阿尔尼斯殿下的将军,自从殿下离开底比斯,王就派芒卡将军保护殿下的安全。”
  图萨西塔说阿尔尼斯还有几天才能到达底比斯,这位专职保护王子的将军,为什么不在阿尔尼斯的身边履行职责,反而一个人提前到了?
  抬头,望向门口,灿烂的光线轻舔着白色的门框飞入,同样纯白的地面被反射出一片耀眼斑斓的光辉,刺得人眼睛涩涩地痛,不适地眯了眯眼,夏月白有些缓慢地坐回椅子。
  ★★★ ★★★ ★★★
  “阿尔尼斯怎么样?”
  “殿下无恙,倒是乌纳斯大人为了保护殿下,受了一点伤。”芒卡盯着在身边来回踱步的年轻王者,垂下头。
  反背双手,缓步走到桌边,停下。“竟敢在阿比多城外动手,那里离底比斯才六天路程而已,好大的胆子。”
  芒卡的身躯震了一下,就在图萨西塔一拳砸上桌面的瞬间,他突地跪下。不眠不休地从阿比多城赶来,汗水混合着灰尘染黑了疲惫的脸堂,看着桌边那道沐浴在阳光中却散发着极致阴寒的侧影时,芒卡觉得来自身体的疲劳陡然被彻底惊散了。
  “抓到活口了吗?”
  “没有,他们见袭击失败,撤退的速度很迅速。”
  “是什么人?”
  “王,据臣看来,很可能是希伯来人或者利比亚人。”只有常年居住在埃及境内的希伯来人,还有埃及的邻居位于三角洲附近的利比亚人,才会如此了解尼罗河流域的地型。从他们选择伏击的有利地段,以及后来撤退的路线,不难看出这些人相当熟悉尼罗河下游的地型。
  那只蓄满恼怒的拳头仍然抵着木质桌面,油亮的漆黑桌面映出泛青的骨关节。片刻,侍卫通传,巴哈里和霍克提莫斯在殿外求见。
  门被从外面拉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霍克提莫斯瞥见跪在地上的芒卡,脸色微变。与巴哈里一同跪下行礼,他的眼角又瞟向芒卡,正巧碰上芒卡从低垂的头颅下投向他的一瞥,匆匆地。
  “都起来。”她绕过书桌,坐下。
  “王,阿尔尼斯殿下现在如何了?”巴哈里略微焦急地问,他朝芒卡看去,芒卡对着他颔首。
  “他没事。”
  巴哈里长嘘一口气,霍克提莫斯显然没那么放心,眼神凌厉,似乎正在努力强压着怒火。“请王允许臣赶去阿多比城,护送阿尔尼斯殿下回底比斯。”
  眉头微动,视线移到霍克提莫斯的身上,沉默。
  “王,”芒卡瞅了一眼身旁单膝跪下,背脊却僵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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