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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秋风吹过，顾茜把牵着咕咕链子的手换了一只，并向袖子里缩了缩，问道：“你怎么突然对咕咕这么感兴趣了，这种天儿这个时间遛狗的还真独你一个。”
　　“你这个代理主人还真是不走心，没看到它没什么活力的趴在那儿无聊么，当然应该带出来跑一跑了。”林雯萱说着，蹲下来把咕咕的链子也解开了，还说：“快跑去玩儿吧，一会儿记得回来。”
　　在她的认知里，脱了缰的狗狗都应该疯跑的，可咕咕却并是。它懒懒的瞥了林雯萱一眼，然后就地趴了下来，脑袋靠在顾茜的脚边。
　　“咕咕怎么了，生病了么？”林雯萱摸摸咕咕的脑袋，同情地说。
　　顾茜又是莫名的笑了一阵，说：“哎，你再摸小心它咬你啊。”
　　“啊，为啥？”林雯萱怕怕的站起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顾茜重新把链子给咕咕接上，一只手拉着咕咕一只手拉着林雯萱往回走，“现在很明显是午睡时间啊，它主人是个超级强迫症，咕咕的生活作息比你都规律。”
　　“喂喂喂，我是小上班族，因为加班才不规律的好吧，小资产阶级。”林雯萱的目标可是做一个劳模一样的上班族。
　　顾茜把她往身边拽了拽，说：“那我诚邀你进入资产阶级的世界啊。”
　　“不要，去做资产阶级的长工么？”林雯萱笑着说。
　　顾茜冲她挑了挑眉，妩媚的说：“不，做情人。”
　　林雯萱：……傍大款神马的，最讨厌了好不好！
　　等两点多钟的时候，林雯萱和顾茜才去客厅打断三个长辈的谈话。
　　“伯父伯母跟沈姨还真是投缘啊，不过我们是来打断你们聊天的。”顾茜说。
　　林爸爸看看表，对林妈妈说：“你看看，这不都忘了下午跟你看病的事情了，你也不记着点儿。”
　　“没事儿，雯萱记着呢，还是她提醒我的。”当然顾茜也没忘记时间，只不过想改变一下林爸爸对林雯萱的态度而已。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林爸爸的态度冷淡。
　　林雯萱接收到了顾茜浮夸的眼神提醒，问妈妈：“妈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们的话题，你们小年轻哪能感兴趣呢。”林妈妈说，然后跟沈姨默契的对了对视线。
　　林爸爸催促：“闲聊啥时候都行，先去看病吧，别让人医生专门上班还等着。”
　　“伯父说得对，我们真该走了。”顾茜也说。
　　沈姨握着林妈妈的手依依不舍地说：“你们可一定常来玩儿啊！”
　　“嗯，还有……记得啊。”似乎，三个长辈之间达成了什么小协议之类的东西。
　　在车上，林雯萱特好奇的问了妈妈他们跟沈姨的小秘密，奈何林妈妈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到了医院，林雯萱她们还是先找了白大褂，然后才拿着各种检查结果去了那个李博士的专用办公室。
　　“咳嗽的症状有二十几年了？”李博士年纪稍稍有些大，圆圆的眼睛有几分滑稽。
　　林家三口点头称是。
　　“以前有没有治疗过？”李博士皱着深深地眉头，问。
　　问题只能林雯萱来回答：“基本都是吃药，没怎么系统的治过。”
　　“大夫，我到底怎么个情况，你实话跟我说吧。”林妈妈看出李博士的表情不太好，开始不安起来。
　　林雯萱站在妈妈身后，只能不停的冲着李博士摇头。李博士又看看白大褂，对方也轻轻的摇头，他只能想办法支开林爸林妈，“大妹子你别太担心，我给你开个药，你去做一下皮试。”
　　“我给你去吧，伯母。”顾茜接过李博士递过来的单子，说，“注意事项什么的，伯父和雯萱得好好听。”
　　等顾茜和林妈妈离开了，林爸爸脸上着急的神色才表露出来，上前问道：“大夫，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爸，你先别着急。”林雯萱安抚道，然后扶林爸爸坐下。
　　李博士把眼镜一摘，脸色不太好的说：“林太太这病，是肺癌晚期。”
　　“什么？！”父女两个异口同声的质问，林爸爸又说：“怎么会呢，她就是坐月子的时候受了凉而已啊！”
　　李博士叹了口气，“这病实在拖了太久了，基本……希望不大了。”


第十九章　
　　听到专家的一句真话，林雯萱整个人都蒙了。
　　“希望不大……什么意思，怎么可能！”林雯萱瞪大了眼睛，脸色十分僵硬。
　　李博士也不介意林雯萱这样失礼的样子，事实上，在他从医的这么多年里，挨打挨揍的情形也不在少数。
　　“病人的癌细胞已经扩散，最多也不过可以支撑三个月。”李博士缓缓的说。
　　林雯萱再一次听到这么残忍的话，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狠狠的抓着李博士的衣服，不住的问：“吃药打针不行，那化疗放疗呢，手术呢？”
　　“对啊大夫，那么多办法，怎么会治不好呢！”林爸爸的脸色也是铁青着，眼睛狠狠的盯着医生。
　　李博士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示意林家父女平静一些，然后解释：“化疗最多只能延续半个来月的生命，至于手术……病人的血压偏高还有点血稠，贸然手术的话，很可能引起失血。”
　　“怎么会这样！”林雯萱无力的跌坐在凳子上，一脸不相信。
　　妈妈的身体竟然已经透支成了这样，她林雯萱到底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工作了有能力了竟然不赶紧给妈妈把顽疾治好。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就离开了家，离开了离不开孩子的妈妈呢？
　　“雯萱，别让你妈看到你这样。”多久了，林爸爸难得这么温柔的拍拍林雯萱的背，难得说出来的话没有那么故意的冰冷，“你妈就担心你们两个孩子，别让她太难受了。”
　　林雯萱现在完全像一个没了思想主见的人，她听到林爸爸的话，抬头看了看同样苍老了、白头了的林爸爸，乖乖的点了点头，把脸上的泪水擦掉。
　　“主任，你帮我妈妈安排化疗好不好，药也要最好的，钱我会想办法。”林雯萱像对待救世主一样，一脸哀求的看着白大褂。
　　李博士皱了皱眉，可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有些话不应该是我这个当医生的该说的……化疗的过程是很痛苦的，除了过程的疼痛，对其他内脏器官的伤害也很大，掉头发只是最轻的后遗症而已。”
　　“只要有希望，我妈一定要做！”林雯萱甚至没有听到李博士剩下的话。
　　林爸爸，表情非常凝重的站在一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候，顾茜和林妈妈说笑着回来了。
　　“伯母刚刚说想去老城区看看呢，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吧。”顾茜看到了林雯萱的样子有些不太对，一边说话眼神却是询问的样子。
　　林雯萱转过头去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勉强笑着说：“好啊，反正还早，那边的特色小吃还多。”
　　“还有，皮试的结果要七十二小时以后再看。”李博士嘱咐。
　　白大褂这才上前和李博士握了握手，说：“那我们就先走了，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李叔叔。”
　　“谢谢你了，大夫。”林爸爸也代表家人跟李博士握了手道了谢。
　　b市专门留下来的老城区保存的很好，虽然城建局经常维修，但都很仔细的把原貌留了下来。
　　“这家的小吃挺有名的，伯父伯母要不要试试？”顾茜指着一家装修的很有中国风味的店面，不大但整体都协调。
　　林爸爸和林妈妈也不了解什么，互相对视了一下，默契的点了头。
　　进门之后，林爸爸和林妈妈在座位上等着，顾茜和林雯萱一起去拿餐具等东西。
　　离的座位有些距离的时候，顾茜看到林雯萱一直僵在脸上的笑容终于垮了下去。
　　“伯母的病到底怎么样？”顾茜也很关心，这才单独跟林雯萱过来。
　　林雯萱拉着顾茜直接出了小店的门，在门旁边的一处小空儿停下。
　　“那人说，我妈是……是肺癌。”林雯萱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脾气与一样，无力的靠在墙边。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眶又开始泛泪。
　　顾茜其实猜到了些，不止是从林雯萱和林爸爸的表情，还有，“其实，刚才我陪着伯母的时候，看到她咳血。”
　　“咳血？！”
　　顾茜点点头，“伯母不让我跟你们说，看起来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林妈妈看到血时的平静和求她别说出去的深情，看的顾茜都心疼的很。
　　“妈妈的身体已经这样了，我竟然还蠢到认为只是小毛病，”林雯萱的眼泪又开始不住的流，两只手毫无章法的擦着眼泪，“我哪里算是一个女儿，就是一白眼狼！”
　　顾茜看到林雯萱从啜泣转为大哭，赶紧把人揽进怀里，顺便带她到某个隐蔽巴不得拐角去。
　　“雯萱，林雯萱！”顾茜扶着她的肩膀，试图把她从悲伤里拽出来，“哭能解决完问题么？还是你想在现在伯母还开心的时候告诉她噩耗？”
　　林雯萱在她的呵斥中怔住了，“对，你说得对。我应该给妈妈治病，明天，不，今天就住院去。”
　　“喂！治病也急不在这一时，明天我来安排。”顾茜拉过冲动的就要去找爸妈的林雯萱。
　　在这么大的打击面前，林雯萱一时间完全没了主意，只听着顾茜的话点头。事实上，林雯萱经历的大事情并没几件，多数时候都是躲在妈妈身后。
　　“乖，把眼泪擦了。”顾茜从口袋里拿了手帕纸给她，“看你这样子，还是别让伯父伯母看出来，擦完泪跟我到那边去一趟。”
　　五分钟左右以后，林雯萱和顾茜各自端了一杯饮料回到了小吃店。
　　“雯萱你这是怎么了？”林妈妈一眼就看到了女儿红红的眼眶，心疼的问。
　　还好顾茜有先见之明，早就想好了办法。
　　林雯萱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刚才跟顾茜打赌输了，喝了杯洋葱汁呛得。”
　　“哈哈，伯父伯母，洋葱汁也算是这里的特色之一了。对了，这两杯是这里才有的养生茶，很暖胃的。”顾茜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林爸爸面前，解释道。
　　林妈妈看起来也被顾茜想出来的理由骗过去了，毕竟为了力求逼真，林雯萱吃了好大一口洋葱，一说话的味道简直了。
　　“看你这满嘴的洋葱味儿，别熏着小顾了。”林妈妈笑着说。
　　顾茜也哈哈笑了两声，林爸爸也配合的上扬嘴角。
　　吃完了饭不久，林妈妈有些累了，顾茜开车把他们送回家。
　　林爸爸和林妈妈已经上了楼，林雯萱看他们关了单元门，松了一口气。
　　“雯萱，”顾茜的声音很温柔，“如果不想让妈妈知道她的病，你就要勉强自己演下去。要是想告诉妈妈，就直接说。像现在这样露出了端倪又不说清楚，妈妈会猜的很难受。”
　　林雯萱自然是不想告诉妈妈的，她从来都不觉得顾茜有这么细致入微，想的这样周到。
　　“谢谢。”林雯萱深吸一口气，努力的保持平静。这声谢谢，是因为细致的提醒，也是因为今天的陪伴。
　　顾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别担心，明天我会想办法联系多一些专家看看。”
　　“怎么能不担心呢，”林雯萱苦笑一声，“我妈的人生啊，几乎就是被我毁掉的。”
　　她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似乎强颜欢笑太过劳累了。
　　“你知道爸爸对我跟小槿的态度不一样，知道我不嫉妒小槿反而对她好，可你知道为什么么？”林雯萱突然想把心里的包袱都说给顾茜听，心里装下妈妈的事情，以前的事就好像要溢出来了。
　　林雯萱直接坐在了旁边小花坛的边边上，顾茜也随着她坐了下来，“你说。”
　　“二十多年前的农村，一个没嫁人的姑娘怀了孕，你说她会怎么做？”


第二十章　
　　“二十多年前的农村，一个没嫁人的姑娘怀了孕，你说她会怎么做？”
　　其实，林雯萱说到这里，顾茜就已经可以看出点端倪来了。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回答林雯萱的问题：“如果是我，会打掉孩子。”
　　不是她心狠自私，而是那样的环境不允许她生下那个孩子。
　　“可是我妈，当时才二十二岁的我妈就那么在周围所有人的鄙视之下，把我留了下来。”林雯萱的脸埋在了腿上，说话声音闷闷的。
　　“我妈跟那个人算是自由恋爱，好不容易姥姥他们认可了那个人，他却带着妈妈所有省下来的钱跑了，留了我这么个累赘给妈妈。
　　我爸当时是个很叛逆的人，风评很不好。姥姥家的邻居是爸爸的亲戚，给妈妈和爸爸签了红线。爸爸不嫌弃妈妈肚子里怀着孩子，妈妈为了让我有个名分，没多久就嫁给了爸爸。
　　爸爸对妈妈一直都很好，后来爸爸来j市打工，我们全家才搬了过去。”
　　“原来，是因为你们不是亲生父女。”顾茜把胳膊搭在林雯萱的背上，小声的说。
　　林雯萱继续说：“是啊。所以，爸爸能把我养这么大已经是我应该感恩的了，怎么能强求态度如何。”
　　“依我看，你爸爸真的很爱你妈。”
　　林雯萱点点头，“所以，要是没有我，妈妈的生活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你不知道，我妈以前是多么好强多么优秀的一个人，现在却……”一直在爸爸面前忍气吞声，百般包容。
　　“现在伯母很幸福啊，你们一家在一起多好。”
　　林雯萱抬起头来，眼睛盯着前面模糊的路面，说：“妈妈生我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坐月子的时候又受了风，才咳了这么多年。我啊，真是妈妈的灾难。”
　　“那你一定是不记得，妈妈生你的时候脸上有多幸福，也不知道我该有多感恩她留下了你。”顾茜也被感染的感性起来。
　　林雯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管怎么样，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妈妈的。”
　　“这才对嘛，”顾茜也跟着起来，“你现在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林雯萱用力的点头，两只手使劲的搓搓脸，说：“今天的话，明天你就忘了吧！你开车小心一点。”
　　“嗯，你也早点休息。”顾茜打开了车门，催促林雯萱赶紧上楼，“我看你上去再走。”
　　林雯萱也没客气，转身就上了楼。
　　她回到家里，客厅的大灯没开，只从厕所的虚掩的门缝透了一点光线出来。她试探性的敲了敲，林爸爸才开了门。
　　“爸，你抽烟了？”从厕所冲出来的烟味让林雯萱吃惊了一下，因为从她出声开始，妈妈就在督促爸爸戒烟，到了林雯槿出生，林爸爸的烟瘾已经戒掉了。
　　林爸爸点点头，说：“你妈回来就睡了，我怕你妈闻见才躲厕所里。”
　　“爸，我会想办法给妈妈治病的，你别担心。”林雯萱很自然的认为林爸爸是在为妈妈的病发愁。
　　林爸爸只摇了摇头，把手上熄灭了的烟蒂扔进了垃圾桶。
　　“爸，我想问你件事儿。”林雯萱很少单独跟林爸爸说话，尤其是大了知道了林爸爸不愿意理自己之后。
　　林爸爸点点头，“问吧。”
　　“今天，顾茜看到了妈妈咳血。爸，难道你以前都没有看到过么？”林雯萱才不信，妈妈隐藏的这样好，几乎时刻都在一起的林爸爸都能瞒过去。
　　林爸爸低下了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你妈以前也瞒着我，还是我从枕头底下看到了沾血的帕子，你妈才跟我说。”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跟妈妈去看病？”林雯萱语气有点质问的意味。
　　林爸爸答：“你妈那个人你也知道，面儿上听我的，可什么事不顺心了拗得很。她只肯跟我去咱那儿的小门诊，一说要告诉你们她就不肯吃药。”
　　“明天顾茜要帮忙去找专家，爸爸，我第一次求你，跟我一起劝妈妈就诊好不好，钱我来想办法。”这真的是，林雯萱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求林爸爸。
　　林爸爸露出为难的样子，迟了好几秒才面露为难的说：“按你妈的性格，她肯定是不愿意给你添这么大麻烦的，更何况是这种根本治不好的病，会拖垮了你们俩的。”
　　“你这是在说什么，难道就不给妈妈治病了？！”林雯萱几乎是低吼状态了，“我知道在爸你的心里，我就是个拖油瓶，大累赘。妈妈治病的钱我一个人想办法，不用雯槿和爸爸操心，只求你帮我说服妈妈就好。”
　　林爸爸脸上的表情也是实打实的难过，他稍稍躲过林雯萱的视线揉了揉牧户的眼睛，说：“我怎么会不想救你妈，可是你妈治不好了，晚期癌症啊，就算是化疗也只是活受罪而已！”
　　“妈妈跟了你二十五年了，她有什么不对的。要是因为我的原因，那妈妈治好病我就离开好不好，我保证不回去打扰你们，好不好！”林雯萱几近哀求了，在她的内心深处，真的对她那么好的，全天下只有妈妈一个才对。
　　林爸爸看着林雯萱的样子，这孩子真的被“妈妈的负担”这个牛角尖困住了。他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你妈妈的意见总是最重要的，我们尊重她好不好？”
　　“说到底，你就是心疼钱是不是？我都说了不用你出钱，妈妈的性格我们都知道，怎么能看着她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