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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籁俱静，薄雾从土地上升起，沾湿沙沙作响的草木，还有新发的花朵。
　　顾盏乔从故作淡定很快变成了手舞足蹈，她兴奋地说：“……我演得好么？我都不敢相信幕布上的是自己，原来我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么？像这样——”
　　她挤眉弄眼，试图做出范琼迦那种温和的从容的笑容。
　　她几乎要成功，莫瞳瞳却突然伸出手把她的脸盖住了。
　　“别露出她的表情，我喜欢你的样子。”
　　顾盏乔扭捏着笑起来，她以为莫瞳瞳又说情话，却不知道莫瞳瞳实在害怕极了她还会再次入戏。
　　顾盏乔又说：“你说，曾导喜欢的是我的哪一段表演呢？”
　　莫瞳瞳摇头：“不知道。”
　　“你猜得到么？”
　　莫瞳瞳还是摇头。
　　顾盏乔撅起嘴巴。
　　莫瞳瞳便猜了一个：“可能是最后吧，最后的表演很有张力。”
　　“那你喜欢哪里？”
　　顾盏乔双眼发亮地看着她，显然是一定要一个答案。
　　莫瞳瞳想了想：“我喜欢你最开始从地铁走出来的样子。”
　　“这算什么，那就只是走出来而已。”顾盏乔觉得这个答案好笑，抓住莫瞳瞳的手臂将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笑了半天。
　　然后她说：“你知道我最喜欢哪里么？”
　　莫瞳瞳摇头。
　　“我最喜欢牵手指的那一段——这好像喜欢的不算是我自己的表演了，我只是喜欢这段描写而已，你最开始为什么写这段？”
　　这得从久远地记忆中翻一翻，莫瞳瞳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才说：“小学的时候，不是会有那种时候么，排队的时候，合唱的时候，春游的时候，老师说，隔壁的小朋友把手牵起来。”
　　顾盏乔点头：“对对，是会有。”
　　“我看见小朋友这样做，觉得很有趣。”
　　“啊？是看到别人这样做么？”
　　“嗯……我没读过小学。”
　　顾盏乔闭了嘴。
　　虽然莫瞳瞳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这可算不上是一个值得甜蜜怀念的回忆。
　　她想了想，把莫瞳瞳的手举了起来。
　　手掌摊平在路灯光芒之下，手指在灯光下有种玉石般的细腻，光线从指缝间透过，漏下如宝石般的光芒。
　　最外侧的小手指，骨节微微凸起，却仍然纤细秀美。
　　顾盏乔伸出手去，用自己的手指勾住了那根小手指。
　　“像这样么？”她问。
　　莫瞳瞳短暂地陷入沉默。
　　从小手指传来的温度令脉搏更加清晰，通过动脉传播到心脏，令心脏开始更有力，更剧烈地跳动。
　　顾盏乔微微偏头看着她，白的肌肤和红的嘴唇，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着柔和的安静的笑意，晃动的发丝间沾上了露水，于是整个人像是绽放在枝头的早春花朵，有着甜蜜的淡雅的芬芳。
　　她们仍高举着手指紧紧牵连，而莫瞳瞳同时低下头，亲吻顾盏乔的嘴唇。
　　*
　　“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一起看电影呢？”王馥蔚站在前面的人拉长的影子中，这样问。
　　“这是乔乔很有里程碑意义的电影，我当然要看。”曹佳轩若无其事地如此回答。
　　“那为什么是和我！”王馥蔚一把抓住了前面的风衣，阻止了曹佳轩地继续前进。
　　曹佳轩回过头，然后皱起眉头看着自己被抓皱了的衣服。
　　王馥蔚松开手翻白眼：“干嘛那么小气，赔你还不行啊。”
　　既然停下脚步，曹佳轩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点了一根：“怎么说呢，一个人看电影不是挺奇怪的么。”
　　“那，为，什，么，是，和，我！”王馥蔚再一次一字一顿地问了一次。
　　曹佳轩吐着烟圈，叹了口气：“因为你邀请我啊。”
　　王馥蔚：“……”
　　那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首先邀请了曹佳轩，很难证明曹佳轩那边能有什么动机。
　　但是她很快眯起眼睛，抬着头说：“小孩子才会被你偏到，你难道还是那种觉得拒绝别人很不好意思的人么。”
　　“我是啊。”曹佳轩厚颜无耻地承认了。
　　“……”
　　王馥蔚抬手敏捷地抓走了曹佳轩的烟：“你不能这样装傻，你得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曹佳轩舔了舔嘴唇，按住王馥蔚的头，很快把烟抢回来了，她还顺手捏了捏王馥蔚的鼻子：“我应该想什么？”
　　王馥蔚拍开曹佳轩的手：“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难道什么都没想么？”
　　曹佳轩想了想，然后相当认真肯定地点了点头。
　　王馥蔚一边抓狂，一边真是没了主意。
　　任谁要是碰到这样油盐不进的人，都是要没主意的。
　　她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问：“我，我就问一个问题，那个时候——大学毕业的时候，你那个时候是准备接受我的么。”
　　这个问题她想了近十年，每次想起来，都纠结到快要抓狂。
　　曹佳轩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又深深看了王馥蔚一眼。
　　这么多年之后，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那么失败——
　　失败到，喜欢的人从来没有相信过她的承诺。
　　

第132章
　　这一个多月里《梦里花青》的票房一直居高不下，饰演男主角的刘凯与算是一跃跳至一线，之前导致他永远原地踏步的木讷沉默的个性现在反倒变成了米分丝眼中的萌点，令他很是系牢了一批死忠米分。
　　就连在卢三宝的恳求之下饰演了删减的方雨薇戏份的杜医生，都戏称现在走在路上有不少人认出她来，并索要签名。
　　卢三宝和常伟英最近一碰面就是相拥着喜极而泣，认为日后要是出回忆录，去年的那个冬天一定是人生重要的转折，值得大书特书，起码给出三千字的环境渲染，来表示有多么重要。
　　夏季充沛的雨水到来之际，他们决定再庆祝一回，地点还是莫瞳瞳家的楼下，卢三宝那充满后现代风格的毛坯样板房。
　　但是这一回莫瞳瞳还将莫父楼上装修好的房子的钥匙借了过来，因此这回就算再来个不醉不归，也不至于会有不够的房间了。
　　这一回来的人更多，还有刘凯，王馥蔚，蒋艳，蒋艳的经纪人之类的。
　　大家虽聚集在房间里，但倒好像是在野餐，席地而坐，畅怀痛饮。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确实妙不可言，就好像是去年的时候，没人相信这样一群人会聚在一起。
　　王馥蔚喝了半杯茶，觉得没什么趣味，准备走了。
　　她本来准备叫上岳长岚一起走——她认为作为一个感情上的牺牲品，岳长岚一定不愿意留在这儿看莫瞳瞳和顾盏乔秀恩爱，结果她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岳长岚。
　　她愣了一下，再一看，发现还少了一个人——就是蒋艳。
　　她从房间摸到阳台，没看见人，又走到外面，想了想沿着楼道往下走，走了两层之后，终于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人声。
　　她从楼梯缝隙望下去，看见蒋艳按着岳长岚的肩膀，俩人气氛剑拔弩张，看上去分分钟就要打起来似的。
　　王馥蔚不知道这是什么展开，只是觉得不妙，正想下去阻止，便听见蒋艳说：“……我喜欢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馥蔚：“……”
　　王馥蔚被这句气势磅礴的话吓得后退了两步，幸而还穿着拖鞋，没有弄出声响。
　　她看着蒋艳说完这句话后又走近了一步，靠在岳长岚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说的太轻，王馥蔚没有听清楚。
　　不过她看着这表白的场景，深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羡慕嫉妒到吐血，因此不再多看，又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
　　而她没有听到的那句话，现在正在岳长岚耳中不断轰鸣，造成了不啻于轰炸机轰炸般的效果，直到满心满脑全是一片荒土，只有那句话在不断的盘旋——
　　“但是我会追求你，你总得给我这个机会。”
　　上了楼的王馥蔚很快告别场内清醒的人然后拎了包乘电梯下楼，等到了停车场，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那人叫的是——“富贵，富贵。”
　　于是她过了一秒后黑着脸反应过来，她的名字又不叫富贵！
　　她瞪着叫她富贵的那人，是刚下了车正笑着冲她走过来的杜颖。
　　她早该想到杜颖会来，毕竟杜颖在电影里也扮演了一个角色。
　　“不要叫我富贵。”王馥蔚翻着白眼说。
　　杜颖笑着过来拍了下她的后背：“有什么关系嘛，佳轩不是就这么叫的。”
　　那么多年里，除了长辈，王馥蔚只听过杜颖一个人称呼曹佳轩只叫她的名字。
　　王馥蔚有些不是滋味，她刚进学校的时候，杜颖和曹佳轩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朋友，那么多年里，她大部分时候都觉得曹佳轩和杜颖是一对儿，但是她又知道杜颖有个男朋友，而且极其喜欢沾花惹草，男女不忌。
　　她一边希望杜颖直接跟着她男朋友好好走她的直女路，一边又觉得杜颖是她的朋友，不能看着朋友往火坑里跳，因此矛盾之下，还向杜颖揭发过她男朋友的罪状。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杜颖，说了一句：“你来的真晚。”
　　杜颖看上去和之前看见的不同，大约是因为心情好，整个人都有种春风得意的意味，完全没有之前尖叫着把她赶出办公室的模样了。
　　她露出突然想起什么的表情，从包里掏出一张东西：“你现在就走啊，幸好这边遇上了，我正好可以把请帖给你。”
　　王馥蔚便被塞了一张硬卡纸的纸片，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上面素雅的花纹，只模模糊糊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她读了为首的两个字，然后哑然失声两秒，又尖叫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你要结婚了？！！！！”
　　“是啊。”杜颖摸着脸微笑，“日子也选好了。”
　　王馥蔚目瞪口呆，看了看手上的喜帖又看了看杜颖，问：“是之前那个——”
　　“不不不。”杜颖连连摆手，“那个我已经看透了，我还要谢谢你的揭发，之前这样对你，真是不好意思，后来我去相了亲，才遇到了现在的先生……”
　　王馥蔚又似乎听见了杜颖说话，又似乎没有听见，看着对方已经爬上了细纹的面孔，思绪模模糊糊地飘荡到十年前的晚上，曹佳轩那一届的毕业晚会，灯火黯淡的长河边上……
　　“那个时候，曹佳轩不是亲了你么……”她讷讷开口，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这句话。
　　杜颖愣了一下。
　　然后她脸色微变，惊讶道：“你看见了？”
　　青涩的来自大脑深处的回忆令俩人都有点猝不及防，杜颖本想随便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撞见王馥蔚的眼睛，却明白了什么。
　　那曾经深埋的，却永远藏匿于心中的长年累月的困惑和不确定，令她眼神摇晃，不自觉地浮起一层薄薄的泪光。
　　“那只是玩笑而已。”杜颖叹了口气，抿嘴微笑起来，“那时候佳轩向我坦白喜欢女性，我们都太过冲动了，才会有那样的场景，我从来没有和她在一起过。”
　　王馥蔚捂住嘴巴。
　　诚然，她仍然会怀疑杜颖说的话是不是真实。
　　但是现在至少她知道，她和曹佳轩之间再也没有别人，而是坦坦荡荡，清清爽爽的两个人了。
　　*
　　七月初的时候，顾盏乔和莫瞳瞳都收到了参加长华国际电影节的通知，并被告知电影《梦里花青》通过了第一轮评选。
　　顾盏乔自然兴奋，她往常参加电影节，顶多是走走过场，这是头一回实实在在奔着拿奖去的。
　　但是当此事确定之后，网络上黑顾盏乔的人又多了起来。
　　有说她深柜的，有说她耍大牌的，还有人翻出旧闻，说她当年就是宋恒东的小三，如今洗白重出江湖，真是令人对娱乐圈的下线感到失望。
　　顾盏乔本应该学会对这些事看淡，但在看到又有人大提特提宋恒东的时候，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去年的她就是因为这件事住进了莫瞳瞳的房子，然后引发了接下来的一连串蝴蝶效应，如此说来，宋恒东夫妇虽然非常惹人讨厌，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倒是促成了她和莫瞳瞳的缘分。
　　她这么想着，并决定放下的时候，有一件事突然引爆了整个娱乐圈。
　　宋恒东夫妇离婚，而宋的妻子向媒体揭露，宋恒东根本不是传闻中那样的好男人，吸/毒滥/交，热衷于酒色，而且动辄对她施以暴力，还以孩子威胁她不准说出去。
　　新闻一出，全网哗然，这事放在社会新闻里都足够占好大一个版面，更别说是向来光鲜亮丽的娱乐圈了。
　　实际上，宋恒东还真上了社会新闻，标题就是——《知名影星背后不为人知的真实生活》。
　　而在她妻子揭发的所有事件中，陷害顾盏乔为小三的这件事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还是因为记者特意询问，才问出来的。
　　视频里，一直不断哭泣的宋恒东妻子这样描述：“……他就把顾小姐扔在床上，但是他不敢做其他的事情，我也劝他，要是真做了顾小姐肯定不会吃哑巴亏，我就守在顾小姐旁边过了一夜，然后看着天快要亮了才离开……”
　　事情闹得太大，最后俩人因为离婚事宜打起官司，宋恒东简直好像把所有前途都放弃了，再次在记者镜头前出现的时候，全然没有了过去儒雅温和的形象，满眼血丝，老了不止十岁。
　　顾盏乔看着唏嘘不已，然后恶狠狠地说：“该！这就是恶有恶报。”
　　莫瞳瞳摸了摸顾盏乔的头，对曹佳轩在里面起的作用没有说的太多。
　　不过她总归能猜出来，能够令忍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突然敢于全方面反击的动力，一定不会太弱。
　　曹佳轩曾经为了诺言为顾盏乔铺平了人生，现在，她也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而她当年的一句话成真了，欲扬先抑，真相揭露之后，民众果然对遭受那么长时间不白之冤的顾盏乔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反弹之下，顾盏乔声势之胜，一时无人能及。
　　在曹佳轩开始出现在财经新闻的时候，电影节开幕了。
　　

第133章
　　《梦里花青》在这次入围包括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影片在内的十二个奖项，众人心中虽然难掩期待，嘴上自然还是谦虚地说着“只是入围而已最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曹佳轩打电话过来问顾盏乔有没有准备好演讲稿的时候，顾盏乔便难掩笑意地这么说了这句话。
　　曹佳轩便在电话那头冷淡地说：“谁管你能不能得奖，我是叫你做好准备。”
　　顾盏乔：“……”
　　“或者你自信那个时候能临场发挥的极好，也说不定，毕竟不知道谁说过真挚的感情才是最能打动人的。”
　　顾盏乔都不用看曹佳轩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是在嘲讽她。
　　她挂了电话，便开始搜集各个影后影帝在得奖的时候说过的得奖感言。
　　那些或幽默或感人的获奖感言令她异常动容，但是当她坐在电脑前面面对着空白文档的时候，她就一个字都敲不出来了。
　　仔细想想，她上次得的比较严肃而有价值的奖项，还是十二岁时候的最佳新人。
　　而十二岁的萝莉，会卖萌就行了。
　　她枕着手臂思来想去许久，一直挑灯夜战到了深夜，直到莫瞳瞳一觉醒来，看见她仍在屏幕前苦思冥想，便从床上爬起来看看她到底写了多少。
　　结果屏幕上只有打头的一行，写着——
　　获奖感言：能拿到这座奖杯，我要感谢很多人，感谢我的爸爸妈妈，感谢经纪人，感谢导演，感谢助理，感谢编剧。
　　莫瞳瞳：“…………”
　　她看了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确定顾盏乔真的为这句话花了近五个小时时间。
　　……当然也不一定有五个小时，因为现在在电脑前的顾盏乔已经用双手撑着下巴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她抬手轻轻拍了下顾盏乔的肩膀，顾盏乔一下子弹起来，惊道：“怎么了？！到我演讲了么？”
　　她惊慌的像一只在野地里遭遇追赶的兔子，红着眼睛露出手足无措的神色。
　　莫瞳瞳心疼了。
　　她说：“你去睡吧，我帮你写。”
　　顾盏乔还不甚清醒，蹙着眉头抬起头来：“我不要得奖了，我肯定说不出像他们那么精彩的得奖感言。”
　　莫瞳瞳摸了摸顾盏乔的额头，扶起她叫她睡觉去了。
　　然后她坐在电脑前面，打下了第一行字——
　　“某一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大约都是祸福相依……”
　　……
　　顾盏乔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莫瞳瞳已经起床，外面传来米饭的香味，窗帘还拉着，窗户却已经打开来通风，因此微暖的清风便不断卷起窗帘，令外面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洒在一边的书桌上。
　　顾盏乔看见书桌上的电脑，便猛地清醒了。
　　她惊恐地想着自己难道是因为太困自己爬上了床？为什么她没有一点点的印象？
　　后天就是颁奖典礼，在加上路上的时间，给她准备演讲稿的时间已经相当短暂，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和昨天的文档。
　　然后她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有了梦中写演讲稿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