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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瞳瞳眨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单手抓住了她高高举起的胳膊。
　　“怎么了？”她问。
　　“你好像想打我——你是做恶梦了么。”
　　“说不上是恶梦吧……”
　　梦境的内容在醒来后迅速地瓦解，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印象，顾盏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只想起不断变换的景色和不断奔跑的自己。
　　她觉察到自己还是气喘吁吁，甚至额头上都是冷汗。
　　“有人在追我——只是梦而已，不说这个了，已经到时间了么？”
　　“十一点半，马上就要凌晨了——真的要去么？”
　　“当然要去了。”
　　顾盏乔想，这可是我们的第一年。
　　要做的事是去本区域唯一允许放鞭炮的地方去放鞭炮。
　　约上卢三宝和封疆，四人迎着冷风到了河畔空旷处。
　　“明天真的不会有小报纸说《顾盏乔凌晨吃饱了没事干放鞭炮》之类的么？”封疆哆哆嗦嗦地说。
　　“他们会写的比你说的难听一百倍。”卢三宝看着依偎在一起的莫瞳瞳和顾盏乔，拨通了几个号码，“但是大家都是朋友，编造新闻能有什么好处。”
　　虽然很冷，但是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顾盏乔还是强装着镇定。
　　虽然她开口的时候牙齿已经磕在一起不断打颤：“时间到了么。”
　　“还有两分钟。”
　　莫瞳瞳抱着顾盏乔，将自己的手套摘了伸进顾盏乔的口袋想去握住她的手。
　　但是当她触及顾盏乔的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比她的更冷一点……
　　意识到这件事后，她正准备把手伸回来，顾盏乔却把她的手拉住了。
　　红色的绒线帽盖住了顾盏乔的大半个脑袋，她靠在莫瞳瞳身前抬起头来，琥珀一般都眸子透过被压在帽子下面的稀疏刘海，带着狡黠得意的微笑望向了莫瞳瞳，她说：“你的手比我冷，瞳瞳。”
　　“……”莫瞳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过当她感受到从手指传来的温度的时候，只觉得那暖意直达了心脏之中，随着心房的跳动瓦解掉所有的寒意。
　　她陷入这温柔的暖意之中，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时间到了。
　　顾盏乔从莫瞳瞳怀抱中一跃而起，去点那不长不短的引线。
　　她穿着红色羽绒服戴着红色的帽子，整个人就好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一根根引线带着滋滋的响声闪起火花，蔓延向河畔摆放在一起的烟花爆竹。
　　当烟花升空的时候，顾盏乔正好满脸笑容地扑向了莫瞳瞳的怀中。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令莫瞳瞳想起某一个夜晚，也是在这个湖畔，那个双眼闪闪发亮的顾盏乔。
　　她的血液又开始火热，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以至于鼓膜鼓动不已。
　　顾盏乔踮起脚尖，面孔无比地靠近。
　　她举起双手，触碰莫瞳瞳的脸颊，然后捂住了她的耳朵。
　　莫瞳瞳也连忙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她在暗地里埋怨自己，认为自己陷入妄念，以至于想的没有顾盏乔周到。
　　炸裂的爆竹的声音因为手掌的阻拦而显得朦胧。
　　反而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是奔涌的流水般在全身不断地回想。
　　莫瞳瞳看见顾盏乔张嘴大声地说话，声音在一片喧哗中断断续续。
　　但是她说了好几遍，令莫瞳瞳慢慢在脑海中拼凑除了她所说的话语——
　　她说：“我喜欢你！瞳瞳，我好喜欢你！”
　　她这样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许下什么愿望一般虔诚地喃喃自语。
　　在升空的众多烟火带来的片刻光明之中，顾盏乔闭着眼睛的模样映在莫瞳瞳的眼中。
　　明明已经是足够熟悉的面孔，此刻上面的每一寸肌肤骨骼，却还是牵动她的每一次呼吸。
　　就好像她们已经血脉相连，就好像她们已经融入彼此的生命之中——
　　或者这本就是事实。
　　她沉浸在顾盏乔的呼吸之中，就好像呼吸在挥发的酒精之中，情不自禁的微醺令她失去了持续思考的能力。
　　她只想到，这个人站在我的面前，而我爱她。
　　她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对方的嘴唇之上。
　　并非不记得卢三宝和封疆就在旁边。
　　而是只因为此情此景，她想要这么做而已。
　　于是一切的柔软温热，酥/麻入骨，都是情之所至，理所当然。
　　……
　　因为烟花燃烧告罄，想要报告一下，封疆正要高声呼叫顾盏乔。
　　卢三宝把正要回头的封疆拉了一个踉跄，按着他的脑袋让他望向了河面。
　　漆黑的河面闪动着烟火的光芒，就好像一条斑斓的彩衣。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便听见卢三宝深沉地叹着气说：“真想抽只烟啊……”
　　璀璨的斑斓火焰渐渐在天际化作虚无，
　　烟火的声音渐渐平息。
　　一年又过去了……
　　

第105章
　　顾盏乔因为莫瞳瞳突如其来的吻简直晕的七荤八素。
　　直到在十一楼告别卢三宝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因为她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的。
　　她和卢三宝封疆一起走出停在十一楼的电梯，说：“接下来我们要准备电影。”
　　卢三宝被她吓得肥肉都颤了一下——他一点都不知道顾盏乔定下了一部电影：“什么？你什么时候决定了一部电影？”
　　“今天下午。”顾盏乔说。
　　她看到了莫瞳瞳剪辑前的原片，除了自己最后做的那蠢事之外，也看见了常伟英和卢三宝一边哭一边笑着说要帮她拍电影的话。
　　他们说，自己是他们的灵感之源。
　　很多年前，在她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也有人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虽然票房大卖，主创人员却看着她失望地转身离开。
　　那个时候的顾盏乔，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情。
　　她甚至能猜到对方为什么失望，无非是自己总是不配合拍摄，而且拍摄不认真罢了。
　　现在想来，顾盏乔有些愧疚。
　　她到底错过了多少机会，又伤了多少人的心呢？
　　卢三宝似乎渐渐意识到了顾盏乔在说什么。
　　下午她根本没有出门，能决定什么其他电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常伟英……的电影。
　　他瞪大了眼睛，被肥肉挤得看不见眼白的眼睛头一回分明地显现了出来：“你是说……”
　　顾盏乔笑着点头：“对啊，不是很好吗，你们都是我相信的人。”
　　卢三宝反而不可置信起来，这件事太突如其来又太不可思议，以至于他下意识先想到同意后会碰到的阻碍：“曹姐不会同意的——更何况，乔乔，你相信我们和相信我们的电影是两件事，如果最后我们搞砸了，你可是会被嘲笑的。”
　　顾盏乔撅起嘴巴：“你为什么要先去想搞砸的事情。”
　　卢三宝一脸正色：“因为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顾盏乔便笑起来：“你就抱着这样的心情，千万不能把它搞砸了。”
　　卢三宝几乎兴奋到不能自己，但是越过顾盏乔的肩膀看见站在她身后的莫瞳瞳之后，便很快有种被浇了一盆凉水的感觉。
　　莫瞳瞳紧紧皱着眉头，看上去可没有一点乐见其成的样子。
　　要知道，他们的剧本还指望着莫瞳瞳呢，实际上就算是他们也明白，这部电影能否成功的大部分基础，都在于莫瞳瞳愿不愿意拍《梦里花青》。
　　这个可谓令她一本封神，又从未将影视版权卖出的原作。
　　他想要和莫瞳瞳说些什么，莫瞳瞳已经抢先一步拉起顾盏乔的手腕，说：“这件事明天再说吧，明天姐也会过来，你们可以具体讨论一下。”
　　卢三宝自然能看出这就是莫瞳瞳不愿多谈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告别后进了自己的家门。
　　而与莫瞳瞳独处的顾盏乔，便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实际上，不只是刚才，还有昨天晚上不知是春/梦还是现实的绮丽缠绵。
　　顾盏乔想起来便是脸颊发烫，耳朵红的像马上要滴下血来。
　　但是她必须承认，从心底里来讲她爱死了这样的发展，她喜欢莫瞳瞳亲吻自己，喜欢莫瞳瞳气息和自己交缠，喜欢停留在莫瞳瞳的怀抱之中。
　　就好像现在她们道了晚安后各自回房，明明今天从事情上来讲已经圆满，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怅然若失，好像心中被挖掉了什么，有些空落落的。
　　顾盏乔看着换了新的一套的床铺，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出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莫瞳瞳卧室的房门。
　　待打开了门以后，顾盏乔想起自己应该敲一下门，于是动作僵在原地，慢半拍地敲了下门板。
　　莫瞳瞳正准备换衣服，衬衫的扣子解了一半，便看见顾盏乔闯了进来。
　　她挑眉看着顾盏乔有些不自然地敲门，目光短暂地与自己相接，又很快移了开去。
　　莫瞳瞳一边继续换衣服，一边说：“如果你忘记敲门的话，就算了吧。”
　　她披上睡袍走近顾盏乔，问：“怎么了么？”
　　顾盏乔正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借口可以令她自然无比地提出和莫瞳瞳睡同一个房间的请求。
　　她想了想试探道：“瞳瞳，我昨天睡在你的房间，有没有很吵？”
　　莫瞳瞳摇了摇头：“没有。”
　　虽然洗澡的时候发了酒疯，发完以后倒是很快睡着了。
　　顾盏乔松了口气：“是吧，我也记得我睡觉挺安分的。”
　　莫瞳瞳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半夜睡觉方向掉了个头的事情。
　　但她最后没说，是因为想到了顾盏乔想要表达的事情。
　　果然，顾盏乔将手背在身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说起来，我也不是非要那么做，但是你知道，我最近一直做恶梦来着，如果可以的话，嗯……唔……你懂我的意思么？”
　　莫瞳瞳几乎要笑出来。
　　但是她突然想到昨天在浴室里发生的事情，肌肉又情不自禁地绷紧了。
　　她仍能想起那时的灯光，那时氤氲在空气之中的蒸汽，还有在水汽中光亮如锦缎般的肌肤和加重的喘息。
　　顾盏乔又是否记得这件事情呢。
　　莫瞳瞳观察着顾盏乔的神色，觉得她应该是没有印象。
　　如果她也记得的话，总应该像自己一样更加紧张几分。
　　彼此清醒地睡在一张床上和没有意识地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两件事情。
　　莫瞳瞳多少意识到了这点。
　　可是当她看着顾盏乔装作若无其事却又隐含着殷切的目光的时候，她便完全拒绝不了了。
　　她甚至觉得对顾盏乔说个“不”字都是在做错事。
　　于是虽然理智叫她拒绝，情感却好像直接越过了大脑的控制，让她看上去平静又自然地开口说：“要睡在我这儿么？当然可以。”
　　喜上眉梢的顾盏乔绝不会知道，说出“当然可以”后状似冷静如常的莫瞳瞳，心里有多么剧烈地纠结。
　　她多少觉得莫瞳瞳在卫生间的时间长了点，关灯上床后，又太过沉默。
　　顾盏乔先前已经睡了一觉，因此现在并不算太困。
　　她有心和莫瞳瞳说话，却又想着之前莫瞳瞳并没有睡，或许已经很困，因此在开口与不开口之中犹豫。
　　莫瞳瞳上床后的表现和她平常很多事情上一样，躺好后便是一动不动，不仅不翻身换姿势，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顾盏乔在适应黑暗之后扒开被子望去，便看见身边鼓起一个端正均匀的茧子，只有几缕头发落在外面。
　　已经睡着了么？
　　顾盏乔很想这样问问，但是如果因为这样把真的已经睡着了的莫瞳瞳吵醒了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趴在枕头上偏头看着莫瞳瞳的方向，觉得被被子包裹的莫瞳瞳显得可爱极了，就算她连脸都没有露出来。
　　夜色已深，房间一片静谧，顾盏乔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情不自禁地探出手去，摸了摸鼓起的被子。
　　被子下面传递出温暖的体温，伸手触及时便感受到轻微的起伏，就像安静入睡的小兽。
　　顾盏乔轻不可闻地在莫瞳瞳的枕头边说了一句：“晚安。”
　　然后她翻了个身，让自己陷入黑甜的的睡眠。
　　而一直睁着眼睛几乎麻掉了半边身子的莫瞳瞳，在顾盏乔的那声“晚安”后，也默默用口型说了句“晚安”，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了眼睛。
　　入睡之前她想：这倒也没有她想象的艰难，甚至于，似乎令她更加心安。
　　于是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顾盏乔的脑袋拱在莫瞳瞳的怀中，毛茸茸的头发蹭在她的下巴上。
　　莫瞳瞳向来睁开眼睛便是清醒，看到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发愣。
　　顾盏乔踢了腿上的被子，把腿架在了她的腿上，双手则是环住她的腰际，像是只陷入沉睡的无尾熊。
　　莫瞳瞳便难得地不想立刻起床，将被子好好盖上后，抱着这团顾盏乔又发了好一会儿地呆。
　　直到在她按灭了闹钟之后，手机紧接着响了起来。
　　莫瞳瞳一边接通手机一边看顾盏乔有没有醒，见她只是呢喃了几声继续睡去，便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对面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那么雷厉风行的习惯显然属于曹佳轩，莫瞳瞳后知后觉地想起曹佳轩电话里的话语：“我知道你七点的闹钟应该是醒了，我九点到让乔乔和卢三宝准备一下。”
　　莫瞳瞳看了看还睡得香甜的顾盏乔，觉得八点再叫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手机里有一堆祝福新年的祝福短信，莫瞳瞳昨天没看，今天一一看来，挑选了几个人回复，待看到岳长岚的名字，手指还是忍不住僵了一下。
　　她突然意识到，自那天之后，她和岳长岚便没有过任何手段的联系。
　　直到今天，她看见这条简简单单的短信——
　　岳长岚：新年快乐，祝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这句话，只知道若是简单拆分一下，她又是开心又是惶恐，又是松了口气，又是心头一紧。
　　若说是百感交集，似乎又不尽然。
　　她忍不住想到，如果当初对顾盏乔的感情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诉求，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越想越是恐慌，越想越是绝望，莫瞳瞳按住脖子，令自己脱离了这无端的妄想。
　　而回归现实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何其幸运。
　　她亲吻顾盏乔的额头，露出柔和的微笑。
　　*
　　八点五十九分的时候，曹佳轩按响了莫瞳瞳家的门铃。
　　卢三宝也正好从楼下上来，看见曹佳轩，露出憨厚的笑容。
　　封疆在拐弯处偷偷探着头向上望向曹佳轩，想看看这个粉丝口中的铁血经纪人是一个什么模样。
　　在他的视线之中，穿着长黑大衣的御姐轻飘飘扫来一个眼神，令他连忙收回了脑袋，按着胸口深呼吸。
　　他不敢置信地想，见鬼了，这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居然真的有那种一个眼神就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那种人么。
　　他再探出头去的时候，曹佳轩已经和卢三宝一起进了房间。
　　曹佳轩一边脱了大衣一边问：“楼下那个小孩是谁，你的徒弟么？”
　　卢三宝摇头：“一个朋友而已。”
　　“乔乔认识的那群之一？”
　　“是的。”
　　曹佳轩便不再多问，抬头对正在倒水的莫瞳瞳说：“别瞎客气了，乔乔呢。”
　　莫瞳瞳沉默片刻，把只倒了半杯水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镇静道：“好的，我去把她叫醒。”
　　曹佳轩：“……”
　　曹佳轩看着莫瞳瞳进了她自己的卧室，便知道比起莫瞳瞳对顾盏乔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宠爱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更值得她关注一下。
　　实际上，因为太震惊，她情不自禁地问卢三宝：“她们这样多久了？”
　　卢三宝以快要把脑浆摇出来一般的力度使劲摇着头：“这事我不知道。”
　　曹佳轩这时才想到，问卢三宝知不知道这件事，是她自己的失误。
　　卢三宝要是知道了，她才更应该担心一点。
　　她双手抱胸看着从莫瞳瞳的卧室里传出顾盏乔的尖叫，然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便撒丫子从房间里跑了过来。
　　曹佳轩深深吸气，头一回觉得将顾盏乔交给瞳瞳是一个错误。
　　……顾盏乔这是眼看着奔向了废人方向啊。
　　她看看顾盏乔又看看莫瞳瞳，只想冷笑着问一句：“当初洁癖到超脱世俗一般的人，到底是谁？是谁！？”
　　在顾盏乔稍作打理最后坐在她面前的时候，曹佳轩把该吐的槽都在心里吐掉了。
　　因此她得以专心致志地开始讨论今天让她那么早坐在这里的原因——
　　“所以说，电影是怎么回事？”
　　……
　　在卢三宝显然是做过准备的条理清晰地叙述之后，曹佳轩了解了情况。
　　她冷静地点头，指出了卢三宝话语中的要点：“投资暂且不说的话，你们的剧本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理想状态中的剧本选择？”
　　卢三宝这会儿也顾不得尴尬了，直接说：“就是如果可能的话，首选是《梦里花青》。”
　　厨房里传来莫瞳瞳切菜的声音，嚓嚓嚓规律极了。
　　曹佳轩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