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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娱乐圈]-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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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伤口已经好了,秦意浓握紧左手时,那种玻璃刺进皮肉的痛感隐隐约约地再次上浮。她几乎挤不出一个完整友善的笑容,索性不勉强自己,把自己缩在一旁,坐成了一只任性的鸵鸟。

秦大影后闷不吭声,只顾着吃菜喝酒,韩玉平问到她头上她才吝开金口地答上一二个字。韩玉平是个话少的,不是林国安那种和演员都能打成一片的性子,该问的他在试镜的时候就问过唐若遥了。遂这张桌上非常沉默,只有唐若遥在努力地活跃着气氛。

但场面话是有尽的,说完了,唐若遥见二位都不热络,自觉地也闭上了嘴。

余光里瞥见秦意浓一手执筷,夹了块鱼肉,用筷子小心地剔着鱼刺。她联想起那次在剧组见面,二人被林导看破,秦意浓给她夹了一筷子鱼,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

为什么同样是见导演,她的态度前后竟如此悬殊?

两位主演的相见,就像是血战后硝烟散去的战场,签署了和平停战协议,敌我双方士兵碰面,相顾无言。

唐若遥离开后,秦意浓光棍地一摊手,说:“韩导,这戏我演不了。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你俩有仇?”

“没有。”秦意浓赶在他下个问题出来之前,提前道,“说了我俩不熟,我就是对她的感觉不大好。”

“那我怎么感觉挺好的?”韩玉平说,“人可是百里挑一,你知道我为了你这个女主角费了多大的心力么?这段时间觉都没好好睡过一次。”

“我知道,劳叔叔费心。”秦意浓冲他感激地一笑,旋即为难道,“是真不行,演员和演员之间是要讲究气场相合的,我们俩……”

韩玉平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她的歪理,轻斥道:“胡说八道,你从哪儿看的破书?”

秦意浓:“……”

韩玉平:“三流导演才会被演员气场限制,当导演的连演员都调|教不好算什么导演?哦,什么事都叫演员自己来,他自个儿后边等着捡漏呢?再说了,没对戏你就知道不合了?是我的眼光准,还是你的眼光准?我刚看你们俩就挺合的。”

秦意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布上搓了搓,讪讪道:“叔叔,我是真不行。”

韩玉平盯着她。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意浓摇头,表情伪装得天。衣无缝,含笑道:“真没有。”

“那你怎么回事?”韩玉平一双眼锐如鹰隼,沉下声音,一字一字道,“我以前从没在你口中听到过‘不行’这两个字,我让你在家休息,不是让你退休养老,把演员的那点精气神都磨掉了。”

“我……”秦意浓慢慢地坐直了。

韩玉平阴着脸:“我不管你对她是不是没好感,到了我的片场,就是我的人,除了角色,没有其他。你再回答我一遍,你行还是不行?”

秦意浓默然半晌,点了点头。

韩玉平喝道:“说话!”

秦意浓大声道:“行!”

这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初入电影圈的时候,韩玉平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提升她的自信。

她拍电视剧的那三年,被无穷无尽的行程裹挟,从这个片场到那个片场,从这个通告到那个通告,像一台不能休息的赚钱机器。她想报演技班提升自己,却被经纪人安排的工作挤压得毫无缝隙。后来发生了一些严重的事,她忍无可忍,和当时的经纪人矛盾越演越烈,那之后不久她被人封杀,因为拒不同意公司的安排陷入雪藏,那段时间是她演艺生涯乃至整个人生的最低谷。

进了韩玉平的剧组以后,她一来没有演电影的经验,二来外界议论纷纷,哪怕她强行撑出一张她不在乎她很强大的面皮,亦无法掩饰她繁荣外表下的自卑和胆怯。

有一天剧组中午休息,上午的那场戏难度很高,秦意浓怎么演都演不到韩玉平满意的地步,当着全剧组的面,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整个上午。

她坐在角落里沉默异常地吃盒饭,突然就很想哭,然后她没忍住,就真的哭了出来。

当然,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泪流满面。她把头垂得很低,咸湿的眼泪混着饭一起吃。

耳边传来脚步声,秦意浓来不及擦脸,眼前便落下一片阴影。

她不想让人看见,于是将头垂得更低。

来人是韩玉平。

韩玉平自带了一个小马扎,在她面前坐下,说:“我把周围的人都支开了,可以抬头了。”

秦意浓不动。

韩玉平:“也不是第一次哭了,上次你试镜通过哭得比这还要惨烈,我什么没见过,抬头。”

秦意浓抬起一张遍布泪痕的脸。

韩玉平没给她擦,也没表现出什么怜惜之情,只淡淡地说:“被我骂哭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秦意浓愣了愣。

韩玉平自顾自继续道:“以前有个女演员,上我的戏,被我骂得一天三顿哭,比吃饭还准时。那过后负责盒饭的剧务都不用看手表了,只要一看到她哭,就知道要订餐了。”

秦意浓破涕为笑。

秦意浓问他:“导演,我是不是不适合拍戏?”

韩玉平反问:“你觉得呢?”

秦意浓想起上午的频频ng,一股疲累涌上心头,说:“可能吧,我真的不行。”

韩玉平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点了支烟,叼在嘴里,平淡问:“那么,除了演好我这部电影,你还有别的路走吗?”

秦意浓哑然。

韩玉平起用她是冒了风险的,她自己拍这部电影也是孤注一掷,要么功成名就,要么一败涂地。

“我以为我是在做善事吗?”韩玉平吸了口烟,点着她的鼻子,说,“我生平最恶,就是演员对自己的角色没有信念感,我可以说你演的是一摊臭狗屎,你自己不行。”

秦意浓眼圈一红,差点又被他说哭了。

“你快赶上那个一天三顿按点儿哭的女演员了,我骂你骂得还没她多呢。”韩玉平嘲讽她道。

秦意浓把眼泪憋了回去,一双眼睛里隐隐地冒了火。

韩玉平掸了掸烟灰,闲闲道:“别人被我骂了还能虚心接受,学习改进,你被我骂了就只会坐在这哭,不会自己想办法吗?脖子上顶着的是个夜壶?”他睨秦意浓一眼,就差把自己的脸按她手上了,恨铁不成钢地说,“导演都坐到跟前了,也不知道问!”

秦意浓后知后觉,如饥似渴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韩玉平一支烟燃到了尽头,他二指一松,丢到地上,用皮鞋尖碾灭,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冲秦意浓道:“在我的片场里,只有角色,没有其他,把戏演好,这是你唯一要做的事。现在告诉我,你行不行?”

秦意浓亦从凳子上起身,和他平视。

“行。”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竖就这一条路,就算是南墙她要把南墙给拆了!

“你要说不行,我现在就把你从组里踢出去。”韩玉平冷哼道。

……

秦意浓神情恍惚了一瞬,撑着下巴兀自笑了笑。

韩玉平板着脸:“你笑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这样就安全过关了,被我发现你把私人情绪带到剧组里,我照样踢你出去。”

“知道啦。”秦意浓语气轻快。

每次都说要把自己踢出去,一有事还不是着急上火,跑得比谁都快。

韩玉平岁数一把了,今年的生日过完就六十一,他是精益求精的性格,拍电影耗心耗力。他一直有半退休的打算,近些年的电影产出频率也不如以前高了,按照道理他拍完上一部电影至少要休息一年半载,这次无缝接手新电影,马不停蹄地组建剧组,都是看在秦意浓的份上。

秦意浓不是不感动的。

将近十载光阴过去,韩玉平脸上的法令纹越来越深,一路延伸到下巴,切割出了岁月无情的痕迹。

韩玉平摸了摸下巴,被她温情脉脉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怎么这么看着我?我结婚了的!”

老头双臂往胸前一捂。

秦意浓:“……”

她就不该心存能和老头儿好好说话的幻想,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

秦意浓嗤道:“您老脸老皮的,我要找也是找小鲜……好看的。”

韩玉平没听出她突然换词的不对劲,挠了挠侧颈,交代道:“电影预计年后开机,你准备准备。”

木已成舟,秦意浓只得点头。

往好的方面想,只要唐若遥一直在这个圈里发展,她就不可能没有对上对方的一天,就当是提前演练了。这波都能扛过去,以后就不会再有险境了。

韩玉平:“对了,你婶婶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吃饭,她最近学了个几个新菜。”

秦意浓心不在焉,说:“我随时都行。”

***

唐若遥坐上车,神情郁郁寡欢。

吃饭的时候助理和经纪人都不让带,穆青梧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下,问:“不顺利?”

唐若遥摇头。

穆青梧就差抓耳挠腮了:“那是为什么?”

唐若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见到另一个主演了。”

“谁啊?”穆青梧问。

“秦意浓。”

“啊?”穆青梧先是一喜,再是一忧,老母亲症结发作,“这次我一定得陪你进组了。”秦意浓那个大魔王,她不跟着,唐若遥怕是要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用唐若遥再解释,穆青梧已经自动替她脑补了原因,在心里盘算起对策来。

唐若遥见完秦意浓,便收到了剧组发过来的完整版剧本,电影名叫《本色》,唐若遥挑了挑眉,心里浮现一缕疑惑。

她坐在书房,第一时间把剧本看完了,终于体会了这个名字的含义。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颜色,被环境和社会任意涂抹,加诸了一层色彩,逐渐模糊了面孔。直到有一天,你遇到某个人,重新燃起生命的底色。

唐若遥摩挲着剧本的最后一页,刚刚打印出来的纸张还有油墨的香气,久久不能回神。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尾。

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她中间一度以为……

***

“柴子秋这个剧本改了很多版,”秦意浓对电话那端的韩玉平道,“这版从中间开始,他重新写了一遍,几乎把前面的全都推翻了。”

韩玉平:“我让人发给唐若遥了,她提出了一些问题,我在想要不要先开个小型的剧本研讨会。”

对认真负责的导演来说,剧本研讨会是电影拍摄前的必备工作,主创人员在一起提出疑问,互相讨论,最后由编剧统一意见进行修改。

“我随意。”秦意浓现在基本上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不过她不一定有时间。”

韩玉平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秦意浓八风不动,凉飕飕道:“猜的,你以为谁都跟我似的这么闲。”

“进组就不闲了。”韩玉平不跟她掰扯,“我叫副导演去问。”

短短一个星期,唐若遥和秦意浓见了两次。

第一次是吃饭,第二次是剧本研讨会。秦意浓和上回又有很大不同,这次更偏向于她先前熟悉的那个秦意浓。她手里捏着支铅笔,握笔的姿势很好看,唐若遥坐在她对面,趁她低头,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了眼她写的字。

此一看不打紧,惊天地泣鬼神……的丑。

唐若遥不着痕迹地别看了眼,唇角往上翘了一翘。

怪不得秦意浓从来不在她面前写字,敢情只有签名有个字样。

秦意浓抬头朝她看了眼,眼神平静,不辨喜怒。唐若遥忙自若接上她的话:“我觉得聪明隐忍不代表不会冲动,情感总要一个宣泄口,尤其是她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我的个人意见,爆发戏的冲突显得不够。”

秦意浓附和:“我也这么觉得,站在‘我'的角度来说,我应该会让她爆发出来。”

柴子秋这个宅男发言简单粗暴:“把吻戏变成床戏?”

唐若遥:“……”

秦意浓:“……”

韩玉平若有所思:“我觉得可以,你俩可以吗?”

唐若遥支支吾吾。

她看剧本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注意过里面的亲热戏,除了秦意浓的角色明确回应自己的那场戏,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其余的都是自己主动。

她不敢回答,这床戏要是一加,显得自己……那什么似的。

秦意浓比她自然得多,笔头倒过来点了下剧本页,认真地说:“我没意见。”

唐若遥一时自惭形秽,看看秦意浓,这才是为了艺术毫不犹豫地献身吧。

秦意浓说完,又摆出自己制片人的身份,大义凛然地说:“但改戏,得看是不是必要,如果只是为了噱头,那就脱离了我们的初衷。韩导你说呢?”

韩玉平嗯声。

唐若遥:“……”

柴子秋:“还可以这样,你们俩……”

他说到兴头,看二位主演都在,索性一手一个拉了起来,强行按头在一起,让她们俩演示。他又不是专业导演,反反复复地对着真人修改,两人“纠缠”了半天才分开,秦意浓心累得很,不经意低头瞥见唐若遥同样空白的表情,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些。

唐若遥方才在看窗户,冷不丁回头,正好捕捉到秦意浓唇边的笑意。

两相触碰的目光碰撞出无数道回忆,无数句不能出口的话,缱绻缠绵。

柴子秋突然拍了一下手,大叫:“对了!对了!”

二人同时回神,唐若遥敛下长睫,秦意浓手指不自觉地颤了下,收回目光,含笑问柴子秋道:“什么对了?”

“刚刚那个眼神,对了!”柴子秋连声惊叹,“简直完美!绝了!到片场就这么拍!”

韩玉平肃声把疯疯癫癫的柴子秋喊了回来:“你就管你剧本就行了,怎么还跟我呛行呢?我有了新的想法,这段先不改了,到了片场再看。”

韩玉平一锤定音。

他发现秦意浓和唐若遥的化学反应有点意思,两个人光坐在那儿不开口,也能让人觉出其中丝丝缕缕绕不开的联系。

韩玉平是个钢铁直男,完全没往她俩本来就有事儿这个方面想,只是觉得这两个演员选得很合适,他有信心拍出来一部优秀的电影。

因为剧本研讨会的存在,几位主创拉了个小群,方便随时沟通。建群的当天,唐若遥对着其中一个微信头像发了十分钟的呆。

头像是一片白,没有人,没有物,没有景,ID是乱码,大概是脸滚键盘的一串字母。

秦意浓的微信,长这个样子。

唐若遥点进她的头像,朋友圈是空白,设置了权限。

不知道是不是她在群里的缘故,秦意浓除了有人@她,一般不出来说话,安安静静地潜水,一天不见得能冒泡一次。

该不会是个小号吧?

唐若遥咬了咬下唇,又想。

***

秦意浓现在的感觉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为什么柴子秋跟她提那一嘴的时候她没有敏锐地拒绝,结果被柴子秋拉进了讨论群,群成员里还有一个那么大只的唐若遥。

才几天,她的手机就莫名其妙长在了她手上,拿都拿不下来。

她忍耐了三年没有加对方的联系方式,结果还没开机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她掐死柴子秋的心都有了!

【@柴柴柴子秋 出来挨打】

手机震了下,唐若遥第一时间拿了起来,她也不想,但是她控制不住,她辛苦建立的防线,不过和秦意浓见了两次面,就开始见缝插针地裂开缝隙。

如果像以前一样只是金主和情人的见面,她或许还能平复心情,如今秦意浓是她的同事,在她的工作和生活里产生了交集。

本着反正秦意浓也察觉不了,她小小地放肆了一下。这几天新鲜感过去就好了。

收到秦意浓的@,柴子秋懵懵地出来了:【啊?为什么打我?】

秦意浓:【'我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吗。jpg'】

唐若遥噗地笑出声。

秦意浓发完表情包就消失了,不知道隔着网线的另一边,有一个唐若遥在沙发上乐了几分钟停不下来,而且顺手偷走了她的表情包。

时间过得既快且慢,随着新年的临近,唐若遥的假期也到了。年后要进组新戏,穆青梧大发慈悲地给她放了个年假,一周。

唐若遥回了趟老家过年,唐斐比半年前又长高了不少,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衣裳,越发衬得模样俊秀,唇红齿白。江雪珍难得也给了她一副好脸色,殷勤地问她在外面工作辛不辛苦云云,唐若遥眸色一深,定定地望着她。

江雪珍心虚地别开眼。

唐若遥勾唇冷笑了下,看看去一旁拆礼物的唐斐,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悲伤。

除夕夜里,唐若遥给唐斐封了红包,江雪珍厚着脸皮讨要,唐若遥想了想,现给她包了一个。现在城里都有“禁燃令”,要放鞭炮得去烟花爆竹集中燃放点,唐斐还是小孩子心性,跃跃欲试,唐若遥便带他去了。

出门前,她特地喊江雪珍:“阿姨,要一块儿去吗?”

江雪珍在客厅看春晚,音量开得很高,头也没抬:“我就不去了,你们俩去吧。”

“那我们先走了。”唐若遥将门带上,站在原地不动。

唐斐拉拉她的手,唐若遥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从兜里摸出钥匙,再次打开门。江雪珍闻声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塞到抱枕底下,心脏砰砰跳,咽了咽喉咙:“是,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拿条围巾。”唐若遥扬了扬手里的物事,“走了。”

江雪珍这次学乖了,等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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