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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叶晞诺到底还有多少面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呢？秦墨言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好奇。
　　大屏幕上继续播着别的新闻，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步履匆匆地赶去做自己的事情。
　　秦墨言收回思绪，打开车门，将车驶上烈日下冒着腾腾热气的柏油马路。
　　新闻的主人公韩秋梓此时正与倪安琪面对面坐在一起“品茶”。
　　“婚约取消，失去我这个‘弟媳’，倪总很生气吧？”韩秋梓嘴角上扬，显示出她的好心情。
　　“虽然我不知道韩老爷子为什么突然取消婚约，但是阿晴似乎也并没有对你订婚这件事有多上心。”倪安琪轻抬眼皮，“别着急，来日方长，明轩可是很喜欢你呢。”
　　韩秋梓轻啜一口杯子里的观音王，称赞道：“好茶。”
　　被对方忽视，倪安琪也无甚反应，将话题转到两家的合作上。
　　“倪韩两家的速运网点有很大一部分重合，为了提高效率，需要做出整合，我们倪家的速运一直以速度著称，韩家速度虽不如倪家，服务态度却是一流的，所以我打算裁掉一部分自己的员工，用这部分资金继续优化线路，配置智能终端，由你们的员工配合人工部分。”
　　韩秋梓摆摆手指，“倪总这样安排，韩家可是有点吃亏了。”
　　倪安琪做出个“请”的手势，客气地问道：“韩总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咱们上头协商一致了，下面人也好办事。”
　　生意场上，即便两个人私下关系再差，涉及到利益的时候，依旧可以谈笑风生、合作无间。
　　这或许是在很多普通人之间几乎不会发生的事。
　　两人你来我往，谈了近两个小时，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各自离去。此间再没提起过感情纠葛。
　　与此同时，一家相似的茶室里，喻晴为倪家老爷子，倪安琪的爷爷沏上一杯茶。
　　“虽然韩家率先退婚了，不过喻晴还是要谢谢恩师。”
　　倪老爷子端起茶杯，“你明明知道我本就有意搅了这门婚事，根本无需讨这个人情。倪明轩在我这里，从来都算不上倪家人。”
　　“即便这不算是完成我的请托，我也该好好孝敬您不是？”喻晴莞尔，“当年叶老爷把我送到您手上历练，那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哈哈哈哈。”倪老爷子发出爽朗而又浑厚的笑声，“当时我手下三个孩子，个个苦不堪言，其他两个都中途放弃，只有你坚持到了最后。也难怪启生如此看重你了。”
　　“恩师过奖了，跟着您学习，如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自然该好好珍惜。”
　　“你这丫头，就会给我戴高帽子。”
　　喻晴笑着摇摇头，“没有的事，况且您也不需要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来戴高帽子啊。”
　　稍作犹豫，倪老爷子眼睛轻眯，“听说安心最近跟晞诺那丫头走得很近？”
　　喻晴如实道：“她们是大学同学，关系是会比一般人亲厚一些。”
　　“阿晴你在我手下待过，该知道我做事的风格，把倪家产业做到今天的规模，虽然少不了见不得光的事，但也不会太过火。”倪老爷子叹了口气，“说起来，还是安心那个孩子最像我，表面装疯卖傻，其实是在乎骨肉亲情，不愿意去跟姐姐争。但是……”
　　倪老爷子没有再说下去，喻晴却明白他的意思。
　　“恩师放心，安琪小姐选择跟韩家合作，那叶家，肯定也不能让安心小姐吃了亏。”
　　“好，不说这个了。”倪老爷子展露出满意的笑颜，“品茶，品茶。”
　　喻晴面上笑着，实则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倪老爷子如此着急地主动把倪安心送出来是因为什么。
　　她是感激倪老爷子不假，但是生意场上，没有绝对抛开利益的关系，尤其是与大佬交往，相当于与虎谋皮，一步踏错，就只能吃亏认栽。
　　同时，她又有些心疼韩秋梓。豪门望族，何等风光。但是谁又看得到里面血淋淋的勾心斗角。亲爷孙都会为了权力明争暗斗，兄弟姐妹头破血流的更是不在少数。哪怕韩秋梓是独女，恐怕也过得提心吊胆。
　　如果小梓的身份平凡些，该有多好。
　　和倪老爷子分别后，喻晴将两人见面的事告诉叶晞诺，只是隐去了跟韩秋梓有关的事。不是信不过叶晞诺，而是不希望让对方知道这段感情，为她忧心。
　　叶晞诺倒是没多惊讶，猜测道：“会让韩老爷子急着把另一个孙女推出来，可能性最大的原因就是倪安琪开始逼宫了。我以前一直以为安心跟她姐姐关系还算不错，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她们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喻晴由衷地感叹道：“有时候想想，这些世家的公子小姐们也挺惨的。”
　　“是啊，哪怕是想谈个恋爱，都得先想想，这个人是图我的钱啊，还是图我的地位啊。”叶晞诺的腔调有些刻意，“能找到真爱，那就称得上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喻晴：“你在说你自己？”
　　叶晞诺白了她一眼，“我现在无父无母无爷无奶无对象，你觉得我有这种烦恼吗？”
　　“这么听起来，你有点惨啊。”喻晴摸摸下巴，“要不我帮你联系几个商务人士单身交友趴？”
　　叶晞诺的脸垮下去，嫌弃地挥挥手，“算了算了，你去忙吧，顺便让Vivian帮我点一个三明治和咖啡。”
　　“天天三明治，你吃不腻啊！跟我出去吃。”喻晴提着叶晞诺的领子把人揪起来，强行拖出办公室。
　　好说歹说，叶晞诺总算在距公司一百米以内的餐馆里吃了一碗米粉，价格二十五块半。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身家数十亿的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兼总裁，每天净吃些工薪阶层都会吃腻的简食。
　　秦墨言今天来这边谈事情，正好顺路到叶生看一眼。
　　走到大厦门口，就看见叶晞诺正朝自己走来，刚想礼貌性地打声招呼，只见叶晞诺脸上的表情突变，快步朝自己跑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对方已经越过自己，跟别人交谈起来，连个眼神都没飘过来。
　　叶晞诺抓着面前男人的袖子，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眶倏然变得通红。
　　“这、这位小姐，你有事吗？”
　　被叶晞诺突然袭击的男人身着白衬衫黑西裤，领带规规整整地打在胸前。此时袖口被一个女人弄皱了，心里说不出有多郁闷。
　　叶晞诺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太过吓人，尴尬地收回手，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把你误认成一个故友，一时情绪有点激动。”
　　“没、没事。”白衬衫抬起手抓抓后脑勺，“那、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就先走了。”
　　“好，再见。”叶晞诺绽出一个笑，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一紧张就口吃。
　　不知道徐晓等下再次看到她会是个什么反应，一定很有趣。
　　“这才几天不见，叶小姐就不认识我了？”秦墨言的语气相较于平时，多了几根刺。
　　若是在往常，她绝不会多说一句话。今天不知怎么了，总觉得被人当空气很不痛快。
　　叶晞诺方才看到徐晓的时候实在太过激动，真是没注意到秦墨言，此时也觉得自己十分失礼，只好放软声音道：“对不起啊，秦董事。我刚刚失态了。”
　　“难道刚才那位先生长得像叶小姐初恋么？”秦墨言开着不算是玩笑的玩笑，“饿狼扑食似的。”
　　这是秦墨言吗？
　　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吧？
　　还是有什么穿越者控制了她的肉身？
　　叶晞诺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一堆问号，上一世认识秦墨言五年，都没听她说过这么接地气的话。
　　在叶晞诺心里，秦墨言就像是王母娘娘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又老谋深算的老神仙。
　　叶晞诺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秦墨言就静静立在那里，不动不言。
　　最后，叶晞诺只得干笑几声，“秦董事这么大年纪都没谈过恋爱，我哪能有初恋男友啊。”
　　只是这句话一出口，叶晞诺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对话内容，被第三个人传出去，恐怕叶生和赫森的股价要一起跌。
　　作为见证了这段尬聊的第三人，喻晴甚至以为刚才出现了什么时空裂缝。
　　秦墨言的脸僵了片刻，随即恢复往日的冷清，边进门边道：“看来我和叶小姐都没有幽默细胞，以后就不要开玩笑了。”
　　叶晞诺脸上的肌肉也抽了几下，干巴巴的声音响起：“秦董事说的是，呵呵呵呵。”
　　喻晴下意识地用手搓了搓眼睛，一定是最近太累，才会出现幻觉，还有幻听。
　　回到办公室，叶晞诺屁股还没坐热，Vivian就拿着三份简历进来，请她亲自面试一路过关斩将留到最后的秘书人选。
　　叶晞诺粗略扫了一下Vivian递过来的简历，抽出徐晓的简历，“先面这个吧。”
　　说着便起身出门。
　　“好的。”Vivian跟在叶晞诺后面，简单介绍了一下徐晓的学校、工作经历和主要成就。
　　叶晞诺在面试官的位置坐下来，嘴巴弯出一个迷人的弧度，“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老、老板好！”徐晓惊得从凳子上弹起来。
　　“老板？我可还没决定录用你呢。”叶晞诺坏心眼地调戏道，“能到我这关，业务能力肯定是没问题了。不知道徐先生能不能抛出什么让我眼前一亮的东西呢？”
　　“我是湖城大学经济管理系硕士，学历虽然比不上留过学的，但是我会英、法、德、意、日、韩、西班牙七门外语，还会东北话、四川话、上海话、粤语四门方言。”
　　徐晓当即表演起来。
　　“老铁，外语我就不整了，你听了我里方言还考虑寐嘢，虾虾侬。”
　　叶晞诺因为这句东北话、四川话、广东话、上海话无缝衔接的单口相声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其实她的笑点没那么低，不加控制地释放情绪，不过是因为上一世徐晓离开得太突然，能再次见到对方，真的很高兴。
　　虽然徐晓的死因是最常见的交通事故，但是她知道，绝不是单纯的意外。
　　让叶晞诺更为在意的，是徐晓出现的时间，比上一世早了一年。
　　每一件不同于过去的事都在提醒她，很多事情因为她的重生悄然改变了。
　　“老板笑得这么开心，是准备留下我的意思么？”
　　此时的徐晓浑身充满自信，与之前那个紧张到口吃的人截然不同。
　　叶晞诺伸出手，“徐先生，欢迎你加入叶生。”
　　徐晓虚握一下便将手收回去，恭敬地鞠了一躬，“以后还请老板多多指教。”
　　叶晞诺舒展出一个放松的笑颜，她上一世把徐晓当左右手，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力卓越，更因为他进退得宜、张弛有度的分寸感。
　　有徐晓帮自己，喻晴姐就能抽出精力去做更多重要的事。
　　“Vivian，明天安排徐先生入职，尽快带他熟悉手头工作。”叶晞诺交代完，又补充道，“工牌印英文名就行了，我记得简历上是Joe。”
　　“好的。”
　　徐晓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
　　叶晞诺没有多做解释，冲两人点了一下头，便踩着高跟鞋走出去。
　　***
　　“喂，查清楚了，罗总的夫人前一阵收到了匿名寄的罗总偷腥照，这才有了底气，不仅起诉离婚，还跑到公司来撒气。”
　　喻晴和叶晞诺现在几乎每晚都会通视频电话。
　　叶晞诺喃喃道：“谁会做这样的事呢？罗总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居然还有人专门搜集他出轨的证据。如果是仇家报复，那就不会单单寄给他老婆了。”
　　嘀咕完，赶紧抚平脸上的面膜。
　　“你说，会不会是咱们公司的董事？”
　　视频那边的喻晴也在一心二用，拿着锉刀修指甲，准确的说是脚趾甲。
　　“众所周知，罗总是唐董事的人。自从上回董事会你成功继任主席，唐董事就动作不断，借着职位之便，挖叶生的客户。罗总手上有不少资源，被率先拿来开刀也是正常。”
　　说到公司董事，叶晞诺第一个想起的是秦墨言，第二个，便是上回意外支持自己的卢董事。
　　“反正咱们坐收了渔利，也不会专程去感谢人家，别费脑子瞎猜了。”叶晞诺一向不爱钻牛角尖，转了话题道，“喻晴姐，最近奇然科技那边你多上点心。跟秦墨言合作，多提防着点不会错。”
　　喻晴无奈，“知道啦。你现在怎么跟个小唐僧一样。而且张口闭口秦墨言，我看你现在做梦都会梦到她吧？”
　　“你别说，我还真梦到过她。”叶晞诺回忆了一下，“梦到我登上国王宝座，秦墨言本来是个扫地的，结果突然变成王后的样子，说这国家有一半是她的。听到有人跟我抢地盘那哪能忍，气得我当场就拿手杖给了她一棍子。结果没能过瘾，我就醒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时间很宝贵的，就这样吧，挂了。”喻晴毫不拖泥带水，话音一落就挂电话，丝毫不给叶晞诺反应的时间。
　　叶晞诺看着电话委屈道：“什么人啊！分享梦境这么私密的东西，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了？”
　　眉头刚皱起一点，叶晞诺又立刻用指尖把面膜熨平。
　　自从徐晓交接完工作，喻晴在叶晞诺旁边出现的几率大大降低。
　　因为这一改变，公司里的传言也多了起来。
　　于是这些天徐晓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致使叶晞诺格外关注他的动向，想弄清楚他到底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碰巧，叶晞诺要带徐晓去其他楼层开会，刚上电梯，突然想起这事儿，转过身想直接开口问。
　　突然间，电梯剧烈晃动了一下，叶晞诺脚下没站稳，朝徐晓扑过去。还好她反应迅速，电光火石间用手抵住电梯壁，才没跟面前的人来个零距离接触。
　　徐晓蓦然间变成小媳妇模样，额头上渗出几滴汗，“老、老板，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我们奔着结婚谈、谈的！”
　　叶晞诺怔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合着自己在人家眼里是个垂涎下属美色的衣冠禽兽了。心道：“我喜欢上秦墨言的概率都比喜欢上你的概率大好吗？”不对，关秦墨言什么事？
　　巧合的是，“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等电梯的人都看到这幅男秘书缩在墙角，女老板手撑墙，随时准备壁咚的霸道总裁画面。
　　“我赶时间，劳烦各位乘坐其他电梯。”又正巧要上楼参加董事会的秦墨言丢下这句话，走进这部电梯，刷了高层工作证，按下专属按钮，电梯一路升到顶层，没有再停过。
　　什么叫冤家路窄。
　　叶晞诺都怀疑秦墨言每次是算准了她丢人的时机，故意出现刺激她的。


第27章　
　　电梯门再次打开之前，狭小空间里的空气就如同凝固了一般。
　　直到走出电梯；　秦墨言才悠悠道：“集团主席该以身作则；　鼓励办公室恋情容易导致人才流失加速。”
　　“我什么时候鼓励办公室恋情了？”叶晞诺追上去；　与秦墨言并肩，“我刚才是脚下没站稳；　不是趁机对下属图谋不轨！”
　　秦墨言连个余光都没给叶晞诺，“叶主席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么多，我只关心公司的经营情况。”
　　“谁向你解释了，你爱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叶晞诺态度转变迅速；　冷哼一声快步走到秦墨言前面。
　　徐晓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看上他了就行，他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董事会上；　Xmate产品研发负责人王泽向董事会做了全面汇报。提出这次迭代，会加入红包功能，在软件里互加好友的人可以互发红包。
　　这个功能在五年后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放在现在，王泽一汇报完；　就遭到了很多董事的质疑。
　　叶晞诺一直默不作声，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听他们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据我了解；　这款社交软件目标人群是18…35岁的用户，在咱们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　只有过年过节；　长辈给晚辈发红包的道理；　加入这项功能，有什么意义？”魏刚一如既往是第一个发难的人。
　　王泽不疾不徐地答道：“正因为我们主打的是年轻人群，才要给他们新鲜感，推陈出新。更何况，经过市场调研这个功能在年轻人的社交中也很实用。例如我今天问小李借了十块钱，数目不大，如果小李是个大气的人，或许就不要了。但是我是个不喜欢欠别人的性格，这时就可以给对方发一个红包，也可以避免对方尴尬。”
　　“好，那问题来了，你是在西方待过的，才是这样的思考模式，如果小李是个传统的中国人，反而认为你这种做法是在侮辱他，岂不是会让你们两的关系急剧恶化？”
　　叶晞诺眉尾轻挑，魏董事脑子里的草终于拔掉了一些，问问题都能直指要害了。
　　王泽微微一笑，“这样说来，您觉得用我们这款Xmate的人，一定是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人了对么？既然如此，那这款功能的上线会变得更加具有划时代意义。”
　　台下董事大多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既然‘红包’这两个字很容易跟中国传统联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