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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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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两年得上的。太医院的太医虽多,却都束手无策。若你果真有什么家传秘方,可以保证药到病除的,这自是一条捷径。若果真没把握时,也就算了,咱们回头再慢慢想法子,也不必太过心急。”

    痰症变化百出,有风痰、湿痰、燥痰、郁痰、食积之分,在当时确实是顽疾。不过姚静凭了后世的见识,对这痰症之症倒是有几分把握。她本是个喜欢尝试的人,听了宝钗这话就有几分跃跃欲试,只是仍有些疑惑,遂问道:“这可是奇了。宫中皇太妃娘娘是今上的生身母亲,这等奇事我尚且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有这痰症,都是从什么地方打探的消息?”

    原来姚静自负熟读一本红楼,自以为对其间剧情、人物命运了如指掌,知道宝钗将来会当宝二奶奶,也依稀知道宝钗和宝玉之间似乎有名无实,这才在先前那般数落她。只是这日听宝钗说什么海运,又听她说什么皇太妃和痰症,却皆是自己闻所未闻之事,不由得有些疑惑。

    宝钗听她这么问却很是不解,因反问道:“世间事大大小小,足以上万计。各人各天所遇之事各不相同。就是那天上神仙,庙里菩萨,只怕也有打盹的时候呢。你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庙里的菩萨,有不知道的事,这有什么奇怪的?”

    姚静又想起自己先前对长公主其人也是毫不知情,终于无话可说了。其实她所熟者,也只不过是半本红楼而已,红楼一书固然洋洋洒洒七十多万字,也未必能将那时世人所经之事一一尽数,不过挑几件和贾府有关的几件要紧事写一写罢了。姚静又能知道多少?

 第86章

    姚静再度默默无言。她原本以为凭借着高超医术、超越这个世界的思维意识以及对红楼原著的熟知,早晚能够叱诧风云。但经宝钗提醒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统治者都是一群唯我独尊、杀个把人如同喝水吃饭一般的家伙,而所谓对红楼原著的熟知,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用。

    她的思维意识固然先进,但这个世界既没有经历过如西方启蒙运动之类的洗礼,更没有涌现出如新文化运动时期德先生和赛先生的思潮。她的观念太过先进,反而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故而自穿越以来,处处碰壁,人人喊打,每次都是风光一阵子立即被打回原形,若非遇到一个孙穆,处处呵护,回回设法描补,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此处,姚静依稀竟有些后怕,又想起孙穆,心中既庆幸,又是感激。

    宝钗却不知道姚静此时的心事。她见姚静默默无言,只当她对医皇太妃之病并无把握,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将此事搁置了。

    其实宝钗提议要姚静进宫去为皇太妃医病,除了为女儿谷之事铺路外,也存了一段为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好的心思。

    这位皇太妃娘娘和贾家有一段瓜葛,据说皇太妃娘娘当年出身微寒,得以选秀入宫多赖荣国府之力。如今太上皇禅位给当今天子,皇太后也健在,这位娘娘虽然迫于出身未能贵冠后宫,可是凭了生了当今天子的功劳,仍然在天子身旁颇能说的上话,贾家也颇得她照拂。

    前世里,皇太妃娘娘因痰症不治殡天后,贾家的内命妇倾巢出动,为其守灵,曾和北静王妃合住一个院落。北静王妃谦逊谨慎,便以贾家和皇太妃娘娘有旧为由,执意不肯住在尊位,将东跨院让与贾家,自己只肯住在西跨院中。

    其后贾家一朝失势,贾母病逝而亡,黛玉被逼嫁与北静王为妾,宝钗却承元妃懿旨、贾薛二家合谋和贾宝玉完婚,但尽出百宝却未能挽救家族颓落的命运。

    因而宝钗听说姚静医术通神,就动了心思:若姚静果真能医得了皇太妃娘娘的痰症,说不定贾薛两家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呢。

    然而进宫医病之事,毕竟要姚静胸有成竹、肯一口应承下来才行。这事是谁也强求不得的。宝钗见姚静不复先前的模样,连那份狂傲和意气风发都收敛住了,自然当她不愿应承,遂不强求,笑道:“既是如此,咱们从长计议便是,此事倒也不急在一时,来日方长。”

    两个人正说话间,就看李纨和孙穆一前一后从里屋出来了,当下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李纨刚刚大哭过一场,此时没精打采的,执意告辞,宝钗也不相留,忙送出了院子,再回屋看时,却见孙穆和姚静也离开了,待到问莺儿时,莺儿说孙穆临走时说了,因姚先生知味斋店里有些急事尚未处置,故未及作别。

    宝钗倒有几分哭笑不得,心里明白这定然是姚静的主张。这日她趁薛姨妈不在家中,安排诸事,原拟治席请孙穆和姚静同桌而饮的,预备了许多菜肴,想不到全然排不上用场。

    天近晌午,宝钗命莺儿和茜雪将这些菜肴分拣到食盒里,送与张嬷嬷等人享用。莺儿嚷道:“姑娘莫要总顾着别人,倒忘了自己。”

    宝钗笑道:“放心。我早亲自挑了几样咱们喜欢吃的菜留下来了,一会子你再去厨房寻两坛上好的女儿红来,咱们姑且关起门来乐一会子。”

    莺儿闻言欢呼道:“又有蟹黄酒喝了!她们没口福,倒便宜了咱们。”

    宝钗笑而不答。顷刻莺儿果然捧着两坛子女儿红回来,主仆三人打发地下的小丫鬟们各自吃饭去了,自家把门关起来吃饭。

    莺儿口口声声欢呼着蟹黄酒,其实此时正值春日,却不是吃螃蟹的时节。宝钗于各人的口味喜好记得分明,留了酒酿清蒸鸭子、野鸡炒芦蒿、油盐炒枸杞芽儿几道菜,倒也是有荤有素。因知道莺儿嗜酒,又吩咐厨房取了糟鹅掌鸭信来给她下酒,自家却只管用火腿鲜笋汤泡了饭吃。

    茜雪见了便笑道:“姑娘莫要总吃这个,好歹动几筷子菜,喝两口酒。”

    宝钗摇头说道:“不知道怎么的,近来只觉得吃不下饭。倒是这火腿鲜笋汤的味道甚鲜,和着饭吃正好。”其实她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乍经此变,整日里心乱得很,前世今生的许多事情如一团团寻不到头绪的乱麻横在她心头,如何有吃饭的兴致?就连这火腿鲜笋汤,也不过是勉强喝几口,好不至头晕目眩而已。

    茜雪见她这几日不似前番那么浑浑噩噩,还以为她大彻大悟了,岂能体察她这番心事?心中有意劝饮,佯作发愁道:“既是姑娘如此说,我不敢深劝。只是这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难道竟要辜负了不成?”

    宝钗淡淡笑道:“你放心。莫要忘了咱们的莺儿姑娘最善饮酒,喝上十坛八坛只怕方趁了她心愿哩。”

    莺儿急急把口中的酒吞下去,嗔宝钗道:“姑娘就知道拿我们说笑。”三人笑闹一团,宝钗遂觉得心中仿佛轻松了不少似的。

    又过了一会子,宝钗饭毕,自去里屋做针线,却嘱咐莺儿茜雪二人不必随侍,且放开手脚吃喝,休要辜负了这美酒佳肴。莺儿茜雪应了。

    宝钗一个人在里屋做针线,将一只斑斓蝴蝶绣得栩栩如生,刚绣了大半个蝴蝶翅膀,突然听到外间喧嚣声渐起,过去看时,方知是莺儿和茜雪各自饮了几杯酒,趁着醉意又说起姚静的是非来。

    茜雪不胜酒力,才喝了两杯,就有些上头,想起姚静人前人后的种种失礼之处,不屑道:“常听人说大奶奶因一女子误入迷津,我还当是什么神仙妃子呢,结果竟是这般模样!如今并无外人在,我私下里跟你说句良心话,似这样的女子,入我们贾府当粗使丫鬟还不配哩,保管头一日就说她不懂规矩给打出门去,如何能配大奶奶?莫不是被人施了邪术,迷了心窍?”

    莺儿隐隐知道姚静和孙嬷嬷交好。她的女红是昔日孙嬷嬷手把手教的,两人也算有师徒的情分。这么一寻思下来,哪怕姚静有千条万条不是,莺儿也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说她不好了。不然,难道说孙嬷嬷瞎了眼不成?

    想到这里,莺儿就硬着头皮维护姚静,道:“虽是她不懂规矩不懂礼数,可咱们姑娘说了,看在孙嬷嬷份上,不和她一般见识。何况姑娘也说,这个人固然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可那一番心气,却是等闲的女儿家不能及的。当日姑娘说什么来着?匹夫不可夺其志,既有这般志向,又有孙嬷嬷在一旁扶持,到底成什么结果,却还难说的很。倒不能轻易小觑了她去。”

    茜雪其实是个直性子的人,平日里拘束惯了,这日里借着些就医,一气都发了出来,因道:“虽是如此说,可好歹是有门槛的。她这般无礼,连这府里老太太房里的傻大姐也比不上,就算再有心气,单这条已经是不可恕了。”

    莺儿忙道:“听香菱说,她在旁人面前尚好,行事却也妥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跟咱们姑娘不对盘,这才见了面每每闹别扭。”

    茜雪一拍手道:“正是这样才不好。咱们家姑娘何等样人,岂能受了这等委屈去?见了她总要满面堆笑,拿个热脸去贴人家,我替咱们姑娘不值!”

    莺儿摇头道:“咱们姑娘心中必然有打算。你也跟了她这许多日子,几时见她吃了亏去?便是咱们家大爷那样的人,一时不慎冲撞了姑娘,过些时日还会想着赔不是哩。”

    茜雪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竟看不出来?咱们姑娘为了大爷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亏了?”

    宝钗听到此处,生怕她们东扯西扯,说到薛蟠身上,忙笑着从里屋探身出来,扬声道:“喝酒归喝酒,怎么说话声音越发大起来了?这外面的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起了争执哩。”

    莺儿和茜雪慌忙起身告罪,宝钗先望向茜雪,替她理一理额前的乱发,笑着说:“平日里我见你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只当你跟莺儿一样善饮,想不到这才几杯,脸上就见□□了。幸亏我嘱咐厨房做了酸汤,你倒是多喝几碗,醒一醒酒方好。”

    茜雪低头只管看自己的脚尖,低低应了一声。

    宝钗又向莺儿道:“你也是。平日里我看你还好,怎的才几杯酒下肚,就妄议起主人来了?这府里不比金陵老家,背地里说的话能传遍荣宁二府两条街去,我平素叮嘱你谨言慎行,难道都忘了不成?”

    妄议主人这个罪名可是不小。茜雪和莺儿都惊出一身冷汗来,就要跪下告罪,宝钗眼疾手快给拉住了,笑着说道:“我刚才是唬你们呢,做不得真。你们平日里是何等样人,难道我竟不知不成?若是那乱嚼是非的,也就不会这般相待了。只有一样,我方才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原本是说姚先生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哥哥头上了,岂不是越扯越远了?”

 第87章

    莺儿和茜雪对望一眼,都低了头不应声。

    宝钗便笑道:“以我从旁观之,这只怕是咱们平常人说话时候常有的毛病。原本是为了这个事过来说话的,说着说着却扯到别的上头。更叫人惋惜的是,因在别的事上想法不一样,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竟为了这个争论起来。争得天昏地暗,生了好一肚子的闷气,到头来,却发现一开始想说的那件事才只起了个头呢。”

    莺儿和茜雪不解其意,只是静静听着。宝钗又说道:“然则世上百样米养百样人,各人想法见识自然各自不同。有时原本也没什么对错可分。可世人非要争个输赢对错出来,吵得不可开交,纵然吵赢了,却把先前的初衷给忘得干干净净。或是为了这点子意气之争,两个朋友心里存了不自在,岂不是因小失大?“

    莺儿和茜雪忙说:“姑娘放心,我们两个心里是知道的,玩笑而已,断然不会往心里去。”

    宝钗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为我好。我也看不惯那姚先生说话时候的样子,不过仗了几分小聪明,就把天底下人都当做傻子一般看。可看不惯归看不惯,难道因为这个,就不和她往来不成?这不是做生意的道理。咱们家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多认识个人多条路。若是看不惯一个人就不和她往来的话,路只有越走越窄了。想来她定然也看不惯我,但还不是跑到这里来寻我。可见连姚先生都知道这个道理了。你们两个难道连她都不如?”

    茜雪道:“她来寻姑娘,自是因为有姑娘可以出得上力的地方。可求人办事居然这副模样,活该她处处碰壁,一事无成。”

    宝钗笑笑道:“你们又怎知不是我求她办事呢?”

    莺儿大惊道:“她到底有什么能耐,竟得姑娘如此看重?”

    宝钗叹了口气道:“只因她要做的事,我刚好也想做而已。”

    莺儿和茜雪对望一眼,皆有惊容。两人沉默了片刻,莺儿才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先前姑娘不是说那姚先生志大才疏,一派妖言惑众,其实并不能成事吗?”

    宝钗道:“是。直到此时,我仍旧觉得她志大才疏。她的想法固然是好的,要为天底下的女儿家寻一个安身之所。只不过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许多艰辛。她凭着夸夸其谈把人都哄了过去,却无力安置妥当,这般顾头不顾尾,纵使一时顺遂,早晚要出大纰漏。不过,近日我病了这么一场,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咱们女孩家在这世间,能靠父兄、靠夫君子孙固然是好福气,但若是真个有一条退路,岂不是更教人心安?我想独木不成林,她一个人毕竟独力难支,就算加上孙嬷嬷也是有限,但若我从旁替她照看照看,果真成事的话,岂不是利人利己?”

    这却是宝钗的真心话。自忆起从前的事之后,她便为大观园中诸姐妹的悲惨命运忧心忡忡,只觉得头顶似悬着一柄利剑似的,彻夜难安。

    大观园诸姐妹,如颦儿、迎春、探春、惜春等人,或绝世才貌,或温柔无争,或心志高远,或单纯稚嫩,她们本该是温室里最娇艳的花朵,却被风刀霜剑所迫,或泪尽早夭,或嫁人不淑,或和亲异国,或缁衣乞食;再如鸳鸯、司棋、晴雯、袭人等丫鬟,一个个或玲珑剔透、或爽利大方、或心灵手巧、或谨慎稳重,她们本该有各自的坚守,各自的归宿,却被世情所累,或被迫殉葬,或遭侮辱、践踏至死,或被当做一件玩物随意配人……

    还有宝钗自己,迫于无奈嫁给贾宝玉,又接连遭遇母亲和兄长背叛抛弃,最后饥寒交迫至死……

    女儿家若只管一味娴静温柔,不问世事,只管闭起门来相夫教子,打理宅院里那一亩三分地,当真就能现世安稳了吗?纵使博得公婆看重,姑嫂和睦,夫君敬重,又岂能高枕无忧?一朝大厦将倾,女儿家再心灵手巧也难为无米之炊。若家宅败落,食不果腹之时,又该何以自处?

    若果真女儿谷侥幸建成,这方净土自然就是女儿家的退路。是以宝钗思虑多日,才将孙嬷嬷和姚静请了来,试探其言辞才能,以期再做打算。

    当然,话不投机半句多。宝钗起先也未料到,和姚静说话竟然是这般艰难。因姚静对宝钗带有成见的缘故,说话时候总要趁机寻宝钗的不是,两人竟未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辩白许久,等到好容易送走了李纨,打算同姚静细细商谈的时候,姚静却已经不告而别了,那女儿谷的事却只是起了个头呢。

    莺儿一向惟宝钗马首是瞻,闻此言眼睛睁得甚大,却一时半时说不出话来。此时小丫鬟们叩门进来,送上厨下新做的酸汤,宝钗便住了口不说了,直吩咐两人喝些酸汤醒醒酒,再做打算。

    正在这时,陈义家的却来房前问道:“姑娘可在房里?”宝钗心中一紧,知道陈义家的老实巴交的,向来是有事说事的作风,想来定然是家里头或铺子里头有什么要紧事了。忙吩咐她进来回话时,却听她说,是她家小三子使人过来报信,说上次那位长公主殿下又微服跑到外头溜达了,正在绸缎庄里坐着喝茶呢。小三子不敢擅专,特传了讯息回来请宝钗定夺。

    宝钗听罢也是一惊,心中突突的直跳。

    她自问和这位长公主殿下没什么交情,况且前世里这位长公主殿下虽然一时风光,结局却是惨的狠,被人揭发和甚么天理教的教徒内外勾结,没几天就暴毙而亡了,想来多半是皇家赐死人时候鸠酒或者白绫的做派。

    因了这个缘故,宝钗这辈子仍旧想离此人远远的,免得惹上干系。故而姚静几次三番要她走长公主的门路,全被她严词拒绝,不肯留丝毫余地。

    只是,按小三子传过来的消息看,莫非这位长公主殿下果然是赏识自己?不然何以几次三番前来?无论赏识也好,或蓄意生事也罢,一个拿捏不当,就会得罪了贵人,为祸不小。

    “既是这样,茜雪你在家看门,莺儿你去寻张嬷嬷,要她收拾停当,咱们快些去绸缎庄看看才好。”宝钗想到这里,急忙吩咐道。

    一房人正心急火燎的预备着出门,岂料刚走到大门口,忽见林黛玉带着紫鹃从那边甬道上过来了。

    宝钗一下子愣住了。

    自始建大观园以来,薛家就搬离了梨香院,另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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