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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雷早已过了刚进娱乐圈时心浮气躁的年纪，闭口不提刚刚两个女演员无形的排挤，只鼓励了云冉几句。
　　　　云冉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反应。
　　　　有助理来叫她：“云冉小姐，该你了。”
　　　　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导演、副导以及编剧，几个人神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的有些烦躁。
　　　　脸色最差的要数姜迹妍，她看中的老戏骨档期排不开，其他的备胎又不给力，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演员令她郁闷得不想说话。
　　　　这个云冉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请的，杂志封面她看了，气质很独特很符合她心目中的女四号形象，但是可惜缺乏演戏经验，姜迹妍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云冉来试镜的。
　　　　她不抱什么希望的对云冉道：“你自己随便想象一个场景，表演一下难过。”
　　　　云冉也不多问，直接开始她的表演。
　　　　前几个来试戏的演员不是哭成了琼瑶剧，就是演成了文艺片，云冉却一上来就笑。
　　　　姜迹妍来了点兴致。
　　　　云冉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眼睛聚焦在某一处，里面仿佛有千头万绪藏在其中，然而最后统统化为死一样的空洞，展露出一个笑容：“只要嫁过去就能免除百姓战死的命运，冉儿愿意。谢父皇。”
　　　　每个字她都念得极其缓慢，仿佛有千斤重。
　　　　语毕她笑着深深地、深深地磕了个头。
　　　　云冉笑起来很美，但是在场每个人的心情都愉悦不起来。他们仿佛看到一个即将被战败的国家推出去和亲的公主，被剥夺自由，沦为工具，可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牺牲小我。
　　　　她对百姓和父皇应该是失望的，然而她却笑着。
　　　　桌子后的三个人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压抑的悲伤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想哭却哭不出来。
　　　　云冉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各位导演。”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姜迹妍拍板定案：“就你了，剧本到时候我会发到你经纪人的邮箱里，具体拍戏时间另行通知。”
　　　　云冉脸上表情淡淡的，波澜不惊道：“好的，谢谢。”
　　　　等在外面的孙雷收到消息喜出望外，云冉被姜迹妍单独叫到一边谈话：“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看好你，请你来仅仅是因为你是方艾推荐的，但是你的表现令我大跌眼镜，你有表演基础吧？”
　　　　姜迹妍合作过的演员不计其数，演员有没有功底，功底又是否深厚，她一眼便知。
　　　　果然，云冉回答：“签约之前上过一段时间的演技培训课，本来是大学里的一个朋友报名的，她后来不去了，正好我那段时间没事做，于是替她去了。”
　　　　这个“一段时间”恐怕还不短，姜迹妍把她这段阴差阳错的往事归类为命中注定，不禁为云冉感到惋惜：“有这个基础就应该好好利用，签约的时候怎么不跟公司报备一下？你这么有潜力，因为一时疏忽而错过片约多可惜。”
　　　　云冉对这话不置可否，直到现在她对演艺生涯的态度都很随意，赚钱并不是她签约慕星的主要目的。
　　　　在拍戏前云冉暂时没有工作，她准备去市里逛逛看有没有好玩的可以打发时间。衣柜里的衣服风格单一，云冉看也不看，直接拿过最上面的两件——白衬衫、牛仔裤，套身上。
　　　　商场一进门就是一家甜品店，那抹艳丽的身影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光源，云冉几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六｜七岁的小女孩仰头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方艾掏出钱包对柜台后的服务员道：“要一个草莓味的冰淇淋。”
　　　　啊，好玩的人来了。
　　　　“要一杯原味奶茶。”云冉状若不经意地侧身，一脸惊讶，“好巧，方总也来这里逛街？”
　　　　“好巧，我陪堂姐的女儿来玩。”方艾是真的意外。
　　　　堂姐的女儿很不给力，哇的一下就哭了：“我的冰淇淋……”她没拿稳，冰淇淋球掉出来摔了个稀巴烂。
　　　　商场里人来人往的，方艾最头疼带小孩子了，尤其是这种时候，小孩子一哭她就束手无策，现在也是，怎么哄都没用。
　　　　云冉默默地蹲下来，拿走小女孩手中剩下的甜筒蛋卷，小女孩的眼泪眼看就要变得愈发汹涌，云冉用另一只手盖住甜筒晃了晃，再拿开时手中的甜筒不见了，变成了一朵由面纸叠成的玫瑰花。
　　　　小女孩惊奇地瞪大眼，破涕为笑。
　　　　方艾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没想到你还会变魔术，简直十项全能，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云冉竟然认真地想了想：“不会谈恋爱吧。”
　　　　方艾：“……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云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的胸部。
　　　　方艾：“……你够了！”
　　　　云冉忽然表情一敛，正色道：“前几天姜导的试镜我通过了，她说是你推荐我的，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她这么严肃又客套方艾反而不适应，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得意洋洋地一挥小手：“那是，也不看看我跟姜导什么关系。”
　　　　完全把功劳归到自己身上了，非常的厚颜无耻。
　　　　云冉挑起一边眉毛，没接话。
　　　　由于这顿拍马屁，云冉在方艾心里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方艾还在那里自我感觉良好。方艾和小女孩不论试什么衣服，云冉都闭眼吹，方艾被夸得恨不得长处翅膀飞上天。
　　　　逛了一圈下来，方艾比云冉想象中的要理智，没有被店员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只给外甥女买了一双鞋，自己啥也没买。
　　　　总体来说这一天的消遣活动都进行的很顺利，只除了即将分别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的小插曲。
　　　　她们三人一起过马路，外甥女被方艾牵着，走到把路中央的时候，小女孩脖子上挂玉佩的绳子毫无征兆地断了，玉佩滚到后面的车道上。
　　　　一辆轿车疾驰而来，那玉佩对小女孩意义重大，焦急地想捡，方艾紧紧拉着她跑到马路对面，转头一看，云冉没有跟过来。
　　　　急刹车导致轮胎在地上磨出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死亡的号角，紧接着物体碰撞，轰的一声巨响，那么惊心动魄。
　　　　方艾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尖叫：“云冉！”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几下，云冉完好无损地站在她身后，掌心摊开，玉佩静静地躺在那里：“给。”
　　　　方艾的嘴唇抖了抖，一把拍开她的手，无辜的玉佩挣扎着在空中做了一个弹跳，最终身不由己地滚进绿化带。
　　　　“你不要命了吗！逞什么英雄！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痛哭流涕地感谢你吗！”
　　　　突然之间生什么气？云冉不明所以，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知道肯定不会被撞到。”
　　　　方艾根本听不进去，手指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她的父母就是死于类似的意外。
　　　　“你以为你是上帝吗？知道有个屁用！谁意外身亡之前知道自己会死啊！”
　　　　云冉被吵得头疼：“你冷静一点。”
　　　　方艾的情绪有些失控，不但不消停反而像发泄恐惧似的越说越大声。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已经有吃瓜群众开始聚在一边用手机拍照、录像了。
　　　　情况不妙，任由事态发展后果将难以估计，云冉凑近方艾，压低声音威胁：“别吵了，再吵我就亲你了。”
　　　　

第9章　傲娇狼与淫｜魔帽
　　　　亲她？！
　　　　云冉的唇近在咫尺，她低头俯视着方艾，眼帘半合，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吻下来的架势。
　　　　方艾震惊地瞪大眼，还是梗得脸红脖子粗，音调倒是降了好几个分贝：“你……你这个人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
　　　　云冉谦虚：“哪里哪里，跟你比还差远了。”
　　　　方艾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云冉逗也逗够了，见她终于从失控的边缘解救出来，大功告成于是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距离：“说亲你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安静。”
　　　　自从在父母的葬礼上大哭一场过后，方艾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情绪失控的滋味了，积压的东西一瞬间爆发，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那场面一定很难看。
　　　　云冉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方艾回过味来才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很丢人，又拉不下面子道歉，蛮不讲理地嘀咕道：“反正就是你的错。马路上那么危险，谁让你不注意安全的。”
　　　　云冉无奈：“你就好好说你担心我不行吗？”
　　　　“胡，胡说八道。”方艾卡壳了一瞬，“谁关心你谁是小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话音刚落云冉就气定神闲地叫了一声：“汪。”
　　　　她念的时候语调平平，不细听还以为她在喊“王”。方艾愣了愣，没弄懂，云冉这是什么意思？
　　　　云冉：“我关心你。”
　　　　方艾明白过来了，有点赧然，可她脸上的表情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得意洋洋的，仿佛她被人包容被人挂念都是理所应当。
　　　　云冉觉得好笑，忍住了。
　　　　她心想，方艾可真好哄啊。
　　　　——
　　　　之前被云冉捡起来的玉佩在争吵中掉进了绿化带，云冉视力好，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把东西还到方艾外甥女手上，外甥女对云冉的印象很好，乖乖站着不动，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回头。
　　　　临别前云冉问方艾要微信号，她拍了几张方艾和外甥女手牵手逛街的照片，技术很到位，照片看起来温馨又有趣。
　　　　“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号，把这些照片发给你吧。”
　　　　“好。”方艾没想太多，打开微信二维码让云冉扫。
　　　　等加上了她才惊觉不对劲，她登录的是上次忘记退出的私人账号，她跟云冉又不熟，上下级的关系，应该加那个工作用的微信号。
　　　　但是木已成舟，想反悔也迟了。
　　　　方艾的微信头像出乎意料的不是美女照片，而是一条狗。云冉点开放大了看，原来是一条体型中等的哈士奇，看样子应该是方艾家养的。
　　　　照片里的哈士奇嘴里叼着一朵红玫瑰，一只前爪搭在枕头上，明明是一副睥睨天下的傲慢神情，却莫名地引人发笑。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云冉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给方艾的备注改成“傲娇狼”。
　　　　两人住的地方不同路，云冉打车回去，方艾开车来的，先把外甥女送回堂姐家。
　　　　堂姐刚下班回来，正在厨房里做饭，她老公去出差了，诺大的家冷冷清清的。堂姐留方艾吃饭，方艾其实不太想留，但是一时心软，最后还是留了。
　　　　饭后外甥女坐沙发上看动画片，两个大人在厨房里洗碗。堂姐把洗干净的碗碟放进沥水架，状若不经意地问起：“我看你好像又瘦了，最近工作那么忙，有没有人照顾你啊？”
　　　　方艾知道她又要开始关心她的婚姻状况了，有点烦，但又不能不回答，于是直接了当地截住话头：“遇到能令我胎记发烫的女人我就结婚。”
　　　　这就是她不想留下来吃饭的原因，她都二十八岁了，还要被亲戚催婚。
　　　　堂姐看出她的不耐烦和反感，循循善诱道：“那都是上个世纪的想法了，如今的社会没那么多讲究，找个伴和你一起生活总比孤独终老要强。”
　　　　“遇见真正喜欢的人胎记就会发红发烫”，这种天赋听起来酷炫，其实很鸡肋。
　　　　你喜欢的人未必喜欢你，就算可以确定真实的心意那又能怎样？求而不得反而更痛苦。爱或不爱都可以通过胎记来辨认，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相当残忍。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与其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退而求其次，找个看着顺眼的凑合着过日子。
　　　　道理她都懂，但是方艾不愿意将就。
　　　　“我还年轻，等以后再说吧。”
　　　　她语气有点不太好，拿起外套起身往外走，堂姐忐忑地送她到门口：“开车注意安全。”
　　　　方艾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父母去世以后最照顾她的一直是堂姐一家，虽然关于婚姻这件事她们的观念不同，但至少堂姐的出发点是好的。
　　　　她缓和了下脸色，回身抱了抱堂姐：“我会的，谢谢姐。”
　　　　——
　　　　晚上云冉把照片发给方艾，最后违心地附上一句：“方总真是太美了，每一帧都像是一幅画。”
　　　　很奇怪的，方艾只回了一个“嗯”。
　　　　这事要是搁平常，方艾还不得得瑟到飞起，要么自负地回个“那当然”，要么自恋地回个“我知道你肯定被我迷倒了”。
　　　　现在反应这么冷淡，太反常了。
　　　　云冉给她发消息：你心情不好？
　　　　方艾的回复依旧简短：嗯。
　　　　云冉：为什么？
　　　　催婚这种私事方艾不想说，于是回道：没什么。
　　　　绝对有什么。
　　　　这样消沉的方艾让云冉有些不适应，她翻了一下手机相册，没有找到自拍照，干脆对着镜头现照了一张。
　　　　云冉：＇图片＇
　　　　方艾：？
　　　　云冉：我的自拍照，你不是说你看到美女照片心情就会变好吗？
　　　　照片里的云冉穿着睡衣，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浓的、舒适悠闲的味道，很有家的感觉。方艾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云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云冉的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只是这么看着照片，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安定的力量，被催婚勾起的浮躁情绪都得到了片刻缓解。
　　　　然而好感还没有维持两秒，方艾就被云冉接下来的话气到吐血。
　　　　云冉：多看几眼我的照片，说不定有朝一日你的前面就能变得跟我一样大了。
　　　　方艾：……你神经病啊！
　　　　屏幕那头的方艾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这个云冉天天拿她胸小说事！
　　　　云冉才不是神经病，她就是想看方艾这种气急败坏又争论不过她的反应。
　　　　会炸毛的方艾比消沉的方艾顺眼多了，云冉达到目的后迅速抽身。
　　　　云冉：我下了，晚安。
　　　　方艾还想大战三百回合来扳回局面，结果还没出招对手就跑了，顿时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想起之前云冉对她做过的种种惊世骇俗的举动，方艾手指一顿，把备注里原本中规中矩的“云冉”删掉，恨恨地改成了“淫｜魔帽”。
　　　　

第10章　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建在半山腰的墓园一眼望不到尽头，数以千计的灵魂安息于此，从踏上故土的那一刻起，不堪回首的过往纷纷破土而出，将云冉紧紧缠绕。
　　　　一年之中最令云冉恐惧的就是清明节，但同时她又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只有在这一天，她可以不用掩饰自己。
　　　　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的时候，那些曾经鲜血淋漓的伤口就会从脑海里跳出来，提醒她她根本无法从名为过去的深渊里爬出来这个事实。
　　　　云冉在最外围的某块墓碑前驻足，碑上只有两行表明地下埋葬着谁的鲜红字迹，她的父母死在战乱时代，连保存一张照片都成了奢望。
　　　　把其中一捧花放到碑前，良久，云冉起身去往墓园深处。
　　　　“我来看你了。”云冉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碎。
　　　　照片里的人笑容明媚，稚嫩的五官与云冉有七分相似。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冷冽的山风擦着耳边的皮肤呼啸而过，针扎一般的痛。
　　　　“云冉？”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云冉方才如梦初醒，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的腿都蹲麻了。
　　　　“真的是你，刚刚远远看着还以为我看错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天，方艾早失去了报复云冉调侃她胸小的心情，既然遇到了那就顺便打个招呼。
　　　　她看了一眼墓碑上方的照片：“你也来扫墓？这个是你妹妹？”
　　　　“是。”云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方艾不禁感到惋惜：“看起来这么年轻，就……”
　　　　她猛地住了口，怕勾起云冉的伤心往事，小心地窥探了下云冉的脸色。
　　　　云冉的态度很大方，自然地接过这个话题：“四个月前去世的，十七岁，还有半年就要高考，放学路上被一个偷｜渡到宏国境内的大灰狼人种捅了三刀。”
　　　　方艾听得脊背一阵发寒，三刀啊，才十七岁，简直丧尽天良，那个大灰狼人种怎么下得去手？
　　　　“犯人呢？”
　　　　“那个大灰狼人种患有精神疾病。”
　　　　方艾彻底说不出来话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起杀人案件，多半会以受害方家属的无能为力而结尾。
　　　　“如果当时我在她身边就好了。”云冉扬起头，缓缓地合上眼，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像是在憋眼泪。
　　　　然而云冉没哭，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不是不难过，只是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方艾看了看她，印象中的云冉冷漠而刻薄，哪里会像今天这样流露出脆弱。
　　　　应该是算脆弱吧，尽管从云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常，但方艾就是有那种感觉。
　　　　谁都没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方艾有心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搜肠刮肚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不尴不尬的话：“你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