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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有一天自己能与学姐同台完成肺肝双移植手术。
　　她在远方默默努力着，时间过去了好几年，她现在在新加坡算是一名排得上号的心肺外科医生了。
　　当文婷听见思靖要回来国大医院上班并开展研究项目时，她感觉就像被五雷轰顶了，到处打听后才被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毕竟医生们没有到处去说自己私事的爱好，何况又是痛失爱女这样的人间惨剧，只有思靖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她已经辞职回国了。
　　还记得上回陈凯璇医生来国大医院客串做手术，自己特意报名了陈医生开办的专家座谈会，散会后跑上前去问陈医生学姐都在忙什么，怎么很久没看到她发表新论文了？
　　难怪当时陈医生会用暗幽幽的眼神望着自己，还很没礼貌地不发一语就走人。
　　眼前的小医生还在不停胡思乱想，思靖有些哭笑不得地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还要发呆很久吗？”
　　“啊学姐不好意思！！！”文婷对自己的走神感到很抱歉，小脸一下子红透了。
　　思靖笑着摇摇头，用遥控器调出收藏在云端的众多术前片子，考验考验眼前这位口口声声说对她的文献滚瓜烂熟的小医生。
　　测试结果倒是让她非常惊讶，文婷确实很熟悉她发明的技术，虽然面对硬件上的限制，但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医生，侃侃而谈自己如何在肺部的移植手术中尝试使用一些简化版的技术，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而且文婷非常具有挑战精神，她尝试过的病例包括小儿、创伤与一般性质的移植，听她娓娓道来自己观察到的新发现，有些连思靖都没看过，两人一起脑力激荡，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在暮色四起时还有些欲罢不能，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晚上七点，罗医生下班后亲自来医院抓人，把某个工作起来就不要命了的家伙抓回家吃饭睡觉，并循循善诱地告诉她，新加坡的主治医生都很好命，没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大神会主动选择加班。
　　而思靖呢，就是这群大神中的大神。
　　她一边开车一边唠叨某个完全没自觉的大神，说到口水都干了，思靖就是油盐不进的模样。
　　唉，思靖妈到底怎么养孩子的呢，把孩子养得那么接地气。
　　还不止，这人异常兢兢业业，即便院长说眼下开展研究比较重要，他可以暂时豁免思靖不需要值夜班，但为了不落人口舌，思靖还是坚持加入夜班轮换。
　　小儿科的夜班比所有科室的夜班来得恐怖，首先是，医生得一整晚单独照看小儿加护病房里的二十几个育婴箱。
　　更可怕的是，当仪器发出警示讯号时，旁边还会有变得歇斯底里的父母。
　　第二种夜班是轮值小儿半夜急诊，思靖当过妈妈，她能理解父母发现小孩半夜发高烧时紧急送院那种焦虑的心情，但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与先来后到，当孩子若只是发烧，而别人的孩子已在垂死边缘，显而易见的，思靖只能推着危急的病患进入手术室，让发烧的孩子继续苦等。
　　今晚还是彻夜连轴转做手术，走出手术室时才发现外头已天光大亮，而自己还要开始与苏亚雷斯医生通过视频一起指导文婷如何操作世上最酷炫的手术仪器。
　　思靖十分疲惫地揉揉发酸的身子，这种累成狗的时候她当然想喝杯热茶提提神，但自己最近戒咖啡因也戒糖，只好努力用意志力打起精神。
　　罗医生太知道这个人的性格了，那天早上她在眼线的通风报讯下，特意杀上公立医院揪住思靖的小辫子。
　　把思靖的“犯罪证据”摊到她面前，恨铁不成钢的罗医生为此还对思靖发了一顿大火，最后思靖被训得没办法了，只好头低低地妥协说自己暂时不值夜班了。
　　然后在美娟的骚操作下，苏亚雷斯医生居然主动把以后所有视频会议的时间改在早上十点，也就是美东时间晚上九点。
　　十点是医生们忙完一早上的巡房和门诊后，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的时间，苏亚雷斯医生也未免太贴心了吧？
　　思靖还纳闷美娟是怎么办到的，在双方的视频连接上，看到和苏亚雷斯医生坐在一起的人后，她立刻理解了。
　　“靖。”凯璇的美丽脸蛋出现在荧幕上，眉目温柔地轻唤。
　　思靖默默注视那双写满深情的大眼，心脏微微一缩，然后激烈跳动起来。
　　这颗心啊，依旧只为你而跳动。
　　思靖望进那双让自己自发沉溺的宠爱目光，不自觉地脱口轻唤：“小璇。”
　　“嗯。”自鼻间发出软糯的声音，凯璇朝思靖露出一抹柔柔的笑容，这笑容感染了思靖，小医生情不自禁流露出娇羞的神态。
　　毕竟以前在这种亲昵的时候，陈医生会毫不客气地上手抚摸她的小宠物，无论是顺顺头毛或捏捏脸，还是用手在女人最凹凸有致的地方来回揉按，虽然小家伙的眼神会变得羞郝，但那点害羞中往往却带着一丝勾人妩媚，常常惹得陈医生把人按在身下好一阵ROULIN。
　　现在两人之间却隔了七片海洋，哦，还有两颗强力电灯泡。
　　苏亚雷斯医生和周医生不约而同地发出假咳，提醒这两位你们若想视频那什么，请不要在还有旁人出席的情况下互相勾搭，明目张胆地调情。
　　思靖终于从那抹溺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所施展的魔法中挣脱开来，脸红红地跟苏亚雷斯医生打招呼。
　　凯璇看她这可爱得不行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媚入骨髓的轻笑声钻入思靖的耳朵里，让她更加臊得慌，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温，瞬间变成一颗红苹果。
　　在场另外两人都对陈医生怒目而视，为了思靖而特意在冰冷冬天加班，可思靖今天明显被某个人搅乱心神，为此苏亚雷斯医生彻底不干了，直接开口对凯璇下逐客令。
　　凯璇离开前还不忘对思靖说：“那我先走了，靖，你要加油，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思靖郑重点点头，她差点忘了自己要救的人是凯璇的亲侄女。
　　压力即是动力，思靖终于收敛心神，继续和苏亚雷斯医生认真地观看文婷的模拟操控结果。
　　眼前这台新仪器是目前能找到对病人身体最不具侵略性的手术器材，而要办到把创口面积减到最小，且划刀的次数变得最少，它需要外科医生最精确的操作。
　　为何外科手术都在追求减小创口面积呢？
　　原因很简单，越小的伤口不仅复原的时间越短，与此同时，长时间未能愈合的伤口一般不仅容易引起感染引发多重并发症，还有可能因为不小心而牵动伤口导致伤口裂开，拖长康复的时间。
　　看得出来文婷很用功，她很快掌握了基本操作，但要说技术纯熟的话，她的水平还离得很远。
　　打个比方，文婷现在已摸清楚战斗。机的基本配置，但要把战，机开出在雷达上不能被敌人找到的速度，她还没那本事。
　　苏亚雷斯作为身经百战的战。机机师，为了达到一个目标，她能给文婷提供许多条通往罗马的道路，但这融会贯通的指导方式却让文婷变得更加迷茫，很是怀疑自己是否又记错了之前的步骤。
　　思靖私底下和苏亚雷斯医生商量好，先教文婷一个基础版本，然后再教她一些触类旁通的窍门，思靖对勇于挑战自我的学妹很有信心，她相信以文婷对这研究的透彻理解，她很快就能抓到重点。
　　文婷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在她日以继夜的煎熬练习下，苏亚雷斯医生终于给她开了绿灯。
　　研究项目即将进入下一阶段，也就是幸运的病人将得到捐献器官。
　　思靖和文婷期望自己能在实战中展示她们的实力。
　　也或许会被残酷的现实迎头痛击，结结实实地被打肿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医生又被大医生撩到了~~~


第76章　
　　项目的开头并不顺利。
　　在连续经历三场失败手术后，这天半夜；　思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肯出来见人。
　　美娟收到周文婷医生的风后；　立刻驱车去唐医生家里，三更半夜把人拖来医院；　拯救失去自信的小医生。
　　一开始思靖只听到美娟的声音根本不肯开门，后来是唐医生亲自来敲门后；　虽然脑子里很乱；　但至少思靖知道自己需要专业帮助；　乖乖地来应门。
　　思靖请唐医生坐下，唐医生抬眼四下打量，实验室一边的屏幕上亮着病人的片子，正中的大荧幕上正在播放手术过程；　显然思靖一直在反复寻找手术失败的根因。
　　门外再度响起敲门声，美娟给唐医生买了咖啡；　给思靖的只有大大的白眼。
　　某人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　美娟假装转身离去时；　放在背后的手忽而往前一伸，背对着思靖清清喉咙。
　　思靖心领神会地接过那个带温度的杯子，凑到鼻前嗅嗅；　啊这是她能喝的暖胃温牛奶。
　　“谢谢。”思靖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小小声道歉：“让你担心了。”
　　“嗯哼！”美娟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　离开的步子却是轻松愉快的，思靖肯见唐医生，应该很快没事了。
　　要说这件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吧；　连续三台失败的移植手术，能力越高的人，
　　需要承受的失败程度和和别人不一样，思靖的手术失败代表六个活体器官的报废，若是给风险较低的病人进行移植，受幸运之神眷顾时，可以救活六条人命。
　　六位从此以后可以活蹦乱跳的小孩，他们的面前摆着漫长人生，他们或许会坠入爱河，结婚生子，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又或者选择造福人类的工作，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每次手术失败时，思靖的脑海里都会想着这些，这些可能发生的美好却因为她的原因，而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在唐医生的循循善诱下，思靖对她娓娓道来心中的想法。
　　唐医生非常敏锐地抓住了一个问题：“思靖，除了例行检查和巡房，你和项目病人在其他时候曾单独相处过吗？”
　　思靖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
　　“为什么不？”唐医生紧接着问。
　　“我不想跟孩子们过度亲近。”思靖按着心口，突然有些哽咽。唐医生知道她想起了旭颜。
　　好一会儿思靖才说：“当小儿科医生最难的地方，就是看着小孩在你面前缓缓死去，但你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她不愿意去探望她的病人，因为她没法给他们带来得到器官捐献的好消息。
　　“思靖，不管你愿不愿去见他们，你依旧非常在乎，若是发生最不幸的情况，你感受的疼痛不会因为与他们亲不亲近，而多一分或者少一分，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不去看看他们，陪他聊聊天，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医生非常喜欢也在乎他们？”
　　很久以后，思靖才点了点头，在唐医生的要求下，领着她去慧敏的病房。
　　今晚陈凯嘉医生依然彻夜守在医院，思靖和唐医生站在护士前台默默看在妈妈怀里睡得香甜的小侄女。
　　“她和旭颜长得挺像的。”唐医生轻声说道。
　　思靖微点下头，然后又摇摇头：“但性格非常不同，慧敏的性格像阿哲多一点，文静而且有艺术细胞。”
　　两人接着慢慢走向另一间病房，隔着玻璃看眼前需要戴氧气罩的印度小孩，思靖轻声说：“拉吉士需要器官移植，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或许他能等到，或许他下一秒就走了，我…”
　　我什么都无法保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
　　唐医生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思靖所面对的心理压力，她和其他前线人员所面对的突发而至的生死情况不同，和他们一样，思靖每天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但思靖所经历的过程却痛苦而缓慢。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儿科医生之一，这同时也意味着她是病入膏肓的病人所剩下的唯一希望，小病人们坐在缓缓驶往天堂的火车上，思靖作为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停靠点，她是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
　　但思靖和万能的上帝不同，她救不了所有的人，相反的，作为被迫亲手送孩子们离开人间的那个人，她和孩子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必须一起经历绝望如何一点点把最后一丝希望蚕食殆尽的感觉。
　　周而复始。
　　思靖的瘦弱背影突然变得高大起来，唐医生在心里对她肃然起敬。
　　在唐医生的专业开导下，思靖虽然还是觉得很难过，但至少又找回了动力，并时刻谨记唐医生的劝告，在自己觉得无法呼吸时需要告诉自己，我是凡人我不是神，我尽力就好。
　　拉吉士最终没有等到能救命的器官，她们这一周也未曾接获任何好消息，除了每天抓住周医生使劲折腾她的技术，思靖每天下午有空时还会去病房陪慧敏玩一会儿飞机棋。
　　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药的剂量不断加大，现在已经是醒的时候少。
　　早上时她的精神还可以，思靖会凑到病房里跟她聊聊天，阿哲已请了长假日夜陪伴女儿，凯嘉每天都开着视频，网线的另一头是对孩子笑得非常温柔的凯璇姑姑。
　　虽然大人们都摆出非常坚强的样子，但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慧敏曾在和思靖去做检查时，私下里请求思靖姑姑，她若去天堂找旭颜玩耍了，请她告诉妈妈们不要伤心，要好好地生活，也不要担心她过得不好，她在天堂可以和旭颜一起做伴，她们会很快乐的。
　　说得思靖即刻躲入洗手间里哭得天昏地暗。
　　好半天后，思靖才走回来假装板着脸训小家伙成天胡思乱想，并告诉她，病人要有坚强的意志力，哪天我们进了手术室，如果你看见天堂的白光，甚至看见旭颜了，千万不要走进去或跟她走听到没有？
　　小家伙在苍白的脸上扬起乖巧的笑容，点点头。
　　这天傍晚，思靖的传呼器突然响了。
　　看了一眼，她立刻冲到座机前，拿起电话拨通监管机构的连线电话。
　　十五分钟前黄廷方医院有位混血小孩在急诊部门宣布脑死，家长同意捐出孩子的全身器官，其中包括孩子的全身皮肤，所有与捐献匹配的病人已接到通知，只是在黄廷方医院里有位医生发现自己的病人也符合接受肝脏捐献，他坚持监管机构联络上林医生，恳求林医生让出肝脏，孩子已经没有几小时可活了。
　　医学上来说，慧敏还等得起多几天，但另外一名孩子已经不能等了。
　　这个决定很难，当思靖决定放弃这本属于慧敏的健康肝肺时，陈院长的目光万分失望。
　　凯嘉得知思靖的决定后，情绪近乎崩溃。
　　理智上她明白为何思靖会做这个决定，但情感上她接受无能，她的慧敏若是没能等到新的器官呢？
　　思靖怎么忍心！
　　思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听着走廊上传来凯嘉撕心裂肺的哭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思靖难受得不停撕扯自己的头发。
　　手机忽而响起，屏幕上是凯璇的照片。
　　在这种时候凯璇打来估计是想骂她，思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任由手机铃声不停响起。
　　后来进来了一个讯息，凯璇说：“我能理解你的决定。”
　　然后陈医生继续不屈不挠地给她打电话。
　　思靖终于接起，带着哭腔说：“小璇…”
　　凯璇似乎也很难受，她尽力压抑住情绪，理智地说：“家属不能治疗家属是有根据的，你做了一名医生该做的，即使凯嘉怨你，但你并没有做错。”
　　“我怕…慧敏等不到…”思靖抽抽哽哽地哭诉。
　　凯璇仰头阻止眼泪继续往下掉，轻声说：“宝贝你尽力就好…嗯？”
　　“呜…小璇！”得到凯璇的支持，思靖哭得不能自己。
　　凯璇继续努力安慰她，思靖的传呼器又响了。
　　思靖通过泪眼看到讯息后，二话不说挂了凯璇的电话，边胡乱抹了把脸，边急声询问监管机构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全身器官的摘除手术在黄廷方医院进行，那位得到肝脏的小病人虽然即刻被推入手术室，却在切除坏死肝脏的过程中失去心跳，一番抢救后依旧回天乏术。
　　也就是说，排在第一顺位的慧敏会得到肝脏，思靖急声询问后得知肺部刚被切除，但还没被送去亚历山大医院，在思靖行使与卫生部的协议权利下，作为研究项目的病人，慧敏将得到器官移植。
　　为了防止事情再出差错，思靖“指挥”说话非常有分量的陈院长亲自跟着救护车护送器官回来，她抓紧时间和文婷再过一遍手术流程。
　　文婷和她之前并未有成功的案例，现在还是替熟人的孩子做手术，思靖知道文婷的心里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这些需要及时得到疏导。
　　而作为学姐，作为项目的负责人，无论自己多害怕，多焦虑，在这种时候她需要把所有情绪放到一边，勇敢地扛起团队往前走。
　　在思靖的要求下，这场手术并不对外开放，她不想给文婷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小家伙看起来已快到崩溃边缘。
　　思靖在洗手室内和文婷一起刷手，见文婷咬紧了下唇一脸焦虑，思靖温柔地对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跟你合作吗？”
　　文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