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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锦英当着左女士的面摩挲戒指，承认道：“是啊，一一和我闹脾气，没办法我只能死缠烂打。”
　　说着她温柔一笑：“好在现在人哄好了。”
　　左女士深沉地盯着宋锦英，许久没说话。
　　指尖的烟静静燃烧，灰烬渐长，再被夜风折断，飘落下去。
　　左女士沉默上车，发动引擎离开。
　　宋锦英笑意渐敛，目送她走远，进了基地里。
　　柳宜一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宋锦英站在客厅里，百无聊赖的打量墙壁上的复制油画。
　　“你怎么来的？”柳宜一惊了一跳，“不是说还没忙完吗？”
　　宋锦英回头，轻笑道：“刚忙完就过来了，你一个人在这边，我总是不放心。”
　　她走过来，问柳宜一这段时间怎么样，年知青有没有来找过她等等。
　　柳宜一说了年知青卖空了她公寓家具后回国了的事，犹豫片刻，她又把自己计划做两份兼职打工买家具的计划也说了，最后偷偷地抬眼看宋锦英的反应。
　　宋锦英没什么反应，也没接话。
　　柳宜一猜测她心里多半是不同意的，但顾及着自己答应过的少干涉柳宜一的事，所以才什么都没说。
　　宋锦英晚上没走，她自己找的理由是太晚了，她工作了一天，又坐了十个小时飞机，实在没力气。
　　柳宜一看着她没力气还明显精心描画过的妆，话在嘴边转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她让宋锦英住了下来，和她一块挤一张狭窄的单人床。
　　宋锦英什么也没带，妆都没法卸，只能用洗面奶将就洗洗，明天一早等人送来卸妆用品再重新洗漱。
　　她穿着柳宜一的备用睡衣，湿着头发出来，坐在凳子上，拉着柳宜一手，要求柳宜一给她吹头发。
　　没了妆容遮掩，她的脸上的疲惫明显，眼底乌青，半垂眉眼，很是憔悴。
　　柳宜一心里发软，拿了吹风机，仔细温柔地给宋锦英吹干湿发。
　　头发吹完，她去放吹风机，出来时宋锦英已经躺上了床，困倦的合着眼。她穿着不合身的睡衣，头发散漫的铺在枕头上，脸色有些苍白，因而眼底的乌青格外夺目。
　　看起来很不像宋锦英。
　　柳宜一走过去，越近地看，就越觉得不像是她记忆中的宋锦英——疲态尽露，像大街上普通的下班白领那样，穿着随便，姿态随意，神情疲累，展露着最普通的，属于生活的狼狈。
　　一个很接地气的宋锦英。
　　柳宜一轻轻坐在床边，盯着宋锦英反反复复的看。
　　她先是觉得新鲜，随后又有些说不清的欣喜，为自己能看到宋锦英这难得的一面而开心。
　　宋锦英忽然动了一下，往床里缩了缩，撑开眼睛：“睡了吗？”
　　柳宜一躺上去，床太小，不刻意两个人也靠得很近。宋锦英很自然的凑过来，抱住了柳宜一的腰。
　　柳宜一紧张了一瞬，随即才想起屋子的灯还没关。
　　灯在门口的墙上，她坐起来去关灯。
　　宋锦英手臂一紧，声音里带着困意：“怎么了？”
　　柳宜一说：“我去关灯，开关在门口那边。”
　　宋锦英放开她，柳宜一下床，关掉灯，视野立马陷入漆黑，适应了一会才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柳宜一凭借着记忆往床边摸，碰到床沿后，她抬脚上去，膝盖不小心撞到床沿，咚的一声，床都晃了晃。
　　宋锦英在黑暗里低笑，笑过以后才让柳宜一小心点。
　　柳宜一揉揉膝盖，躺上去。
　　宋锦英重新抱过来，手掌贴着柳宜一大腿往下，碰她膝盖：“撞到哪了？”
　　“没事……”柳宜一被她碰得浑身发烫，急忙蜷起腿说，“你接着睡吧，我没撞到。”
　　宋锦英手又挪回柳宜一腰上，跟着脸颊也贴上来，靠着柳宜一的肩。是一个颇有几分柔弱的姿态。
　　“我其实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她低声说。
　　柳宜一有些紧张，脑子里乱糟糟，隔了两秒才问她：“为什么？”
　　宋锦英脸颊蹭了蹭柳宜一的肩，没回答。
　　柳宜一等了两分钟，一直没等到声音，正纠结要不要追问，却先听到宋锦英睡熟的均匀呼吸声。
　　脑海里浮现出宋锦英眼底浓浓的暗青，她应该是真的很累。
　　柳宜一想着，慢慢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柳宜一起的时候宋锦英还没醒。
　　她脸颊埋在枕头里，头发披落下来，盖在脸颊上，很不设防的姿态。柳宜一趴在床边，盯着宋锦英看了许久。
　　她把自己和宋锦英的过往回想了一遍，确定这是第一次，她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宋锦英的睡颜。
　　以前两人关系亲密时宋锦英每日坚持早起，难有赖床的时候，就算偶尔有一次，也是柳宜一醒，她马上也醒。
　　柳宜一大胆地捏着宋锦英的发丝玩了玩，宋锦英还是没醒。
　　门外这时传来说话声，是守基地的人在问“你是谁”，苏秘书的声音随之响起，说她是来找柳宜一的。
　　柳宜一急忙开门出去，掩上门第一句就说宋锦英还没醒。
　　苏秘书拎着一个单肩包和一套裹着防尘袋的职业装，对着柳宜一微微一笑。
　　柳宜一回了个笑容，莫名有些尴尬，替苏秘书找了个挂衣服的地方，然后她去倒了杯凉水出来。
　　苏秘书接了水，望着柳宜一，犹豫着问：“老板还睡得很沉吗？”
　　柳宜一点头：“我起的时候都没醒。”
　　苏秘书道：“她很久没正常的睡一个觉了。”
　　柳宜一疑惑道：“正常？”
　　苏秘书说：“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据我所看到的，老板似乎有很严重的失眠症，有时候她连续两个夜晚都睡不了一个小时。”
　　柳宜一道：“为什么？”
　　苏秘书看着柳宜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这症状从您出国开始出现，老太太过世后加重，但看到她有您陪着就能睡个好觉，我就松了一口气。”
　　柳宜一回忆起上次宋锦英来她这里养病，那也是宋锦英睡懒觉最多的时候，她说道：“她之前那么瘦，是不是因为长期睡不好？”
　　苏秘书回答：“睡不好，还有公司里事情太多了，而且老板食欲也不好，吃什么都没胃口，倒是喝了不少酒。”
　　柳宜一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苏秘书放下水杯，说她出去买早点。
　　柳宜一独自坐了一会，想回卧室再看看宋锦英，又怕开门关门声惊醒她。她在客厅外等。
　　等到苏秘书买完早餐回来，宋锦英还没醒。
　　宋锦英一觉睡到了中午。
　　洗漱完以后一起吃午饭，宋锦英再送柳宜一去花店。路上她提议柳宜一搬到别墅去或者由宋锦英出钱帮她重新添补公寓家具，反正就是别继续住基地了，偏远不说，床还小。
　　柳宜一回她：“我一个人睡床不小。”
　　宋锦英笑了一下：“但关灯不方便，洗澡也不方便，而且，太麻烦别人。”
　　最后一点倒是真的。柳宜一欠了花店老板太多人情了。
　　宋锦英牵着柳宜一的手：“反正都是欠人人情，不如欠我。”
　　她看着柳宜一，声音压得有些低：“欠我的好还，怎么还都行。”
　　柳宜一顿时想到了其他地方，脸皮发热的把手拽了回来。
　　她最后选择了让宋锦英帮她补齐公寓里的家具。回别墅借住其实也不错，但柳宜一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在别墅的安逸环境里堕落。
　　宋锦英安排的人动作快，第二天就收拾好了公寓让柳宜一住回去。
　　屋子是那间屋子，但家具全换，还附带着成套的生活用品，连阳台上的书桌都是两张。
　　宋总准备得真是万全极了。
　　柳宜一搬回去的时候，宋总也搬过来了，占了柳宜一一张书桌，一半衣柜，和一半的床。
　　晚上柳宜一洗澡，宋锦英挤着进了浴室，两人在浴室里打响了和好的第一炮。
　　搬回公寓后，柳宜一的生活变得很规律。
　　上课，花店，和偶尔的临时兼职。宋锦英生活更规律，公司家里两点一线，但她仍旧很忙，每隔两到三周就要回国一趟，回去待的时间也不一定，短三天，长半月。
　　左女士旅行回来这事柳宜一是从花店老板那儿听到的，老板让她接着去跟着左女士学习，但柳宜一上课期间只有周末有空，而周末宋锦英也等着她陪。
　　柳宜一说自己段时间内应该都不能跟着左女士去做婚礼布置了，老板很是惋惜，说柳宜一已经学会一半了，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老板让柳宜一想清楚，人生的机会放弃一次就是永远的错过。柳宜一在花艺上有天分，又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不继续坚持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老板和左女士。
　　柳宜一想起自己努力到一半无疾而终的美妆，还有咖啡厅打工时刚冒出头就夭折的咖啡拉花……现在面对着已经入门了的花艺，她的确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回公寓后，柳宜一和宋锦英说起了这件事。


第127章　
　　宋锦英问了柳宜一自己的打算；　她支持柳宜一的决定；　但建议柳宜一去学校系统的学。她还在第二天就把最有名的几所花艺学校都罗列了出来；　逐一指着给柳宜一说明学费，课程内容；　优缺点，在校老师以及学校毕业出去的闻名的大师。
　　而且；　这些学校学期短；　抽一个寒暑假过去就搞定一个课程。
　　说得柳宜一心动不已，就是交不起学费。
　　宋锦英还拿出另一张表，列着几个她推荐的第二专业。她把每一个专业的优劣仔细讲给柳宜一听；　柳宜一如果有感兴趣的，下学期就能选，然后开始上课。
　　选好第二专业；　柳宜一以后白天就上两个专业的课，周末休息；　假期去学花艺。
　　计划完善；　合理，而且紧密。
　　就是没留柳宜一平时做兼职的时间出来。
　　宋锦英主动解释说她这样建议并不是要限制柳宜一什么，而是花店兼职现在已经没了多大意义；　柳宜一已经断续做兼职快一年了；　体验生活的话已经足够，但没必要继续。
　　大学就应该好好上课，积累知识，如果以后有感兴趣的工作；　再考虑重新半工半读。
　　也就意味着，柳宜一要重新回归吃宋锦英的，用宋锦英的，花宋锦英的生活。
　　宋锦英大概是知道柳宜一很在意这一点，给柳宜一递台阶下。
　　她说等柳宜一毕业挣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她买车，然后是买房，要海边别墅，带大水床那种。
　　柳宜一被她逗笑：“一般不都是带大花园的吗？”
　　宋锦英说：“那就花园和水床。”
　　反正就是要有床。
　　柳宜一自己私底下认真考虑了宋锦英给的建议，靠自己兼职的那点工资和资源，的确是太难翻身了。
　　她最后答应了宋锦英的建议。
　　柳宜一正式请花店老板吃了顿饭，说明自己不能继续兼职的情况，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花店老板很遗憾柳宜一不能留下帮他，于是对着柳宜一反复强调，日后她要是要开花店或者做什么花艺相关的工作，一定要找他合作。
　　柳宜一答应了。
　　放假要去的花艺学校在另一个国家，不做兼职后时间多起来，柳宜一就学起了那个国家的语言。
　　她没打算学多深入，会一点口语就行。
　　晚上宋锦英下班回来看到柳宜一的教材书，告诉她，自己会这门语言。
　　宋锦英经常出差，会几门语言不奇怪，柳宜一就随口问她什么时候学的，宋锦英回说她初中的时候，无聊学的。
　　柳宜一震惊：“初中？”
　　她的激烈反应让宋锦英觉得好笑：“对，奇怪吗？”
　　柳宜一点点头：“我初中的时候还在偷偷看小说。”
　　宋锦英翻着柳宜一的语言书，垂眼细看。
　　柳宜一问她还记得多少，宋锦英道：“都记得。”
　　柳宜一知道她记性极好，几乎过目不忘，不质疑宋锦英记忆力，反而是好奇宋锦英的初高中生活。
　　她问宋锦英小时候的课余时间都在做什么。
　　宋锦英回忆道：“大概是在做题，我记得那时候我做了很多习题册，还看了很多书。”
　　柳宜一惊道：“你都没出去玩吗？没打过游戏，看过小说，或者偷偷上网吗？”
　　宋锦英道：“我不觉得那些事情有意思。”
　　柳宜一：“……”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学霸了。
　　知道柳宜一在自学外语后，宋锦英热衷于每晚现场考察柳宜一的学习情况，用的考察方式五花八门，就是没一个正经。
　　比如在柳宜一身上写单词让柳宜一背意思，背词性，背用法，背错了就脱衣服挨打。
　　再不然就是口手并用的监督柳宜一做测试卷子，害得柳宜一测试只得了十分。
　　柳宜一最后很生气的拒学了，把自己的书桌和宋锦英的书桌严肃分开，禁止跨界。晚上睡觉也不准谈学习。
　　宋锦英变态的本事太过一日千里，不得不防。
　　临近期末，宋锦英也变得忙碌起来，她回国了一趟，待了两周还没忙完。
　　柳宜一也忙期末考试，忙外语补习，再有空就去花店帮忙配花。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愈发的快。
　　转瞬间期末考试都过去了。宋锦英还有事在耽搁，柳宜一的花艺补习要开课了，她得出国准备，等不了宋锦英。
　　之前两人原本计划一起出国，旅行三天，再去上课。
　　宋锦英来不了，让苏秘书陪着柳宜一先过去，等上完课再陪柳宜一去附近逛。
　　柳宜一和苏秘书一块出发。
　　飞机也不过一个多小时，降落后乘车去原计划定下远距离酒店。
　　苏秘书路上解释，虽然老板来不了，但行程是早就订好的，不好临时变动。
　　柳宜一倒不介意。她和宋锦英第一次出国的时候，她没少自己出去溜达。
　　酒店在一个著名的花卉小镇，遍地鲜花，处处都是与花有关的活动和建筑。
　　这边还有一个十分特殊的花卉拍卖，一条风格独特的玻璃花房街，附近还有无数花田，能闲逛上两三天。
　　抵达小镇时已是入夜，街道两旁灯光明亮，全是花铺，哪怕已经是晚上，店里的花也仍旧鲜艳明丽。
　　柳宜一放下一点车窗，果真闻到了空气里的甜腻花香，味道混杂浓重，有些闷，也很动人。
　　车子开出街市，穿过一片广袤的花田，最后停在一栋三层的小楼背后。
　　柳宜一从后门进入。
　　客厅里灯开得很亮，负责照顾柳宜一她们饮食的保姆等在门口，用不怎么标准的英语给柳宜一介绍屋子构造。
　　柳宜一想去前院看看，但保姆说起了楼上，示意柳宜一跟着她上楼去看，柳宜一就先和她上楼。
　　保姆很详细的介绍了书房，卧室，浴室，以及三楼的阁楼。每间房都有座机电话，拨内线直通保姆房和厨房，随时听候吩咐。
　　屋子里转了一圈，保姆离开了。
　　苏秘书把行李送进来，问柳宜一要不要她帮忙收拾。
　　“我自己来就行。”柳宜一接了行李箱，“你去休息吧。”
　　苏秘书一早就来接她，忙前忙后，比她更累。
　　“好。”苏秘书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柳宜一打开行李箱，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又不想现在收拾，她拿了睡衣，先去洗澡。
　　洗到一半她隐约听到外面有车子的声音，也许是宋锦英——这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说不定宋锦英面上说晚点来，其实也今晚到，然后暗戳戳地给她准备了惊喜——柳宜一这么想着，关了水。
　　她穿好睡衣一出去，外面就响起敲门声，苏秘书隔着门叫她。
　　柳宜一打开门，苏秘书说备了夜宵，让柳宜一下楼吃。
　　“我不想吃。”柳宜一道，“我都洗漱了。”
　　苏秘书愣了一下，看着柳宜一身上的睡衣，神情复杂。
　　她这样子让柳宜一更怀疑宋锦英今晚是不是已经来了。
　　“楼下是不是没有夜宵，而是宋锦英在等我。”她直接问。
　　苏秘书表情僵了一下，片刻后默认说：“那您要换身衣服吗？”
　　柳宜一说：“不了，反正都猜到了，你让她直接上来，我还没收拾完东西。”
　　苏秘书道：“您还是下去一趟吧，老板特地为您准备了东西。”
　　柳宜一看了眼自己的睡衣，故意不换。
　　她想气一气宋锦英，撒谎说什么有事来不了，让柳宜一自己过来，结果现在又准备了一堆完全不惊喜的惊喜，那她就非要穿睡衣去见她。
　　于是柳宜一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就下去了。
　　苏秘书走到正门，握住门把，等柳宜一走近，她看向屋里的保姆。
　　啪——客厅的水晶大灯关闭，只留一盏幽暗的壁灯，照出人脸轮廓。
　　苏秘书推开门。
　　外面漆黑一片，天幕低悬，月亮悬挂在黑沉沉的田野上，星子稀疏。
　　门口是一个不大的空旷院子，没人也没物体，只院子边种着一颗巨大的灌木，枝头蓬松，像是一朵蘑菇状的棉花糖
　　灌木下站了一个熟悉人影，是宋锦英。
　　“干嘛……”不开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灯光乍然亮起，是柔和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