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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叶奈棠以为她是路过，并没有多看。
　　谁料，他直冲女子，行至脚边，扑通一声跪下，喘着气道：“大师……大师……我的媳妇没了，你有没有办法把她救回来，求求你了……”
　　说罢，他握紧双手，抬起了尽是泪痕的脸。
　　这一照面，宁若云马上认来了，此人正是那询问参军一事的男人。只是，如今他头发花白了大半，眼角多添了皱纹，打扮也十分邋遢。
　　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她叹息，随即拉住他的胳膊　，道：“你且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都是因为我啊！”他低头，推开她扶他起来的手，继而将自己的两只手放脸前，渐渐收紧，泪水于指缝中溢出：“我无法原谅自己！”
　　然后，他开始倾诉丧妻之事。
　　半响，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里，他用简洁的语句概括了近日所发生的变故。
　　原来，他回家后，得知娘子确实腹中有子，半惊半喜地昏倒了。接着，他的娘子月月去送她看大夫。
　　回来后，他自是与妻子好言相向，瞒下了宁若云的预言。
　　但对于战死的事实，他的心里仍耿耿于怀，甚至有些绝望。于是，他借酒消愁，却酒后失言，把那事和她说了。
　　岂料，月月知道后，动了胎气，疼痛难忍。
　　总之，他一觉醒来，便见媳妇下半身染满血的尸体。
　　不治而亡？恶贼所杀？他却觉得……她是为改变他的命运，接受了死亡。
　　“她真傻。”男人伏地哭道：“不当我是酒后胡言乱语，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信，以这种方式离开我……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她讲啊！”
　　这时，叶奈棠已经挑好土豆了，她付完钱，站起身挡住摊主探究的目光，朝男子说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嗯……”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跟在她们的身边。
　　“你说，我的妻子能回来么？”肯定能回来吧，不然她陈述的未来如何实现，那岂不是代表她的确是江湖骗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闻言，女子沉声道：“请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你娘子做错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未来是不会改变的，它会换一种方式进行。我只说了你媳妇和孩子能得到抚恤，但没有说是不是现任这位。”
　　尽管很残忍，但这些都是命中注定，命数已定。
　　“我……我不明白。”他声调发颤：“是你告诉了我一切，你要负起责任。”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去街边找我测命呢。”
　　“什么……？”
　　“我告诉你一切，那也是命运的安排。”
　　“够了！”男子吼道，表情扭曲：“什么命！你只会这一句！碰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接着，他呸了一声，骂了句“该死的女骗子”，而后拂袖离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
　　叶奈棠望着他的背影，有种预感，他不会善罢甘休。
　　“参军是什么时候？”叶奈棠问：“又要打仗了吗……”
　　听言，宁若云收回目光，惆怅道：“下月初苍渚国与南国开战，到时我们尽量少出门。”
　　分明是伤感的话，叶奈棠心里却想着开酒楼的计划得提前了，然后买一仓库不易腐烂的粮食备着。
　　这么一想，她觉得囤货的行为有点像仓鼠，致力于塞一堆，吃到老。
　　“师父喜欢吃什么？”
　　叶奈棠忽然问道，难得考虑了下别人的口味，“草莓炖肉？雪梨炖粥？”
　　“……不是，我喜欢吃馒头。”
　　说这话的时候，宁若云的口气发虚。
　　叶奈棠冷静发言：“是谁说，馒头又涩又硬，居然有人爱吃？”
　　“……我哪有。”宁若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拒不承认：“你听错了，我可没这样说过。”
　　“你说是就是，反正人的口味会变。”叶奈棠扭回头，打算多买几桶面粉，和猪肉韭菜。
　　她还打算多做几种馅的包子试试，看大家喜欢吃哪种。
　　一旁，宁若云注视少女思考的模样，有些征神。
　　她说不上来内心感受，只单纯觉得，徒弟可爱。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慢慢喜欢上对方喜欢的同一样东西。
　　……
　　随后，时间流逝，天全亮了，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
　　经过严格的货比三家，质量考核，叶奈棠在小本本上记下店名，改天派人大肆收购一番。
　　这会，两人手上提满了菜，正准备打道回府。
　　片刻，她们回到府内，一开门，便见男主满脸愤愤地站在门口，周声的怨念仿如实质化，气压极低，无声地质问她们：你们怎么才来？居然抛下我双双私奔！
　　“咕噜噜——噜噜——”
　　一声饿叫从他肚子里飘来。
　　他脸一红，面子有点挂不住，于是欲盖弥彰地说：“今天天气不错。”
　　话音刚落，就着太阳光，天上降下了豆大的玉珠，打湿了地板，衬得少年的背影愈发孤寂。


第75章　师父在上我在下
　　接下来，三人走向厨房，几十斤重的面粉落到了俞元景头上，他表示，自己不但可以扛面粉，还能空出手提猪肉。
　　提着猪肉，望着被压得直不起腰的男主的叶奈棠：……你先站直了说话吧，别逞强了。
　　随后，他们走进后厨，却发现厨子也在里边。
　　“呃……你们回来了？”
　　厨子手一拿着水勺的手一抖，慌张地问道。
　　而后，见怀疑地他们盯住自己，他抬抬拿住水勺的手，道：“我就是来喝口水，呵呵……”
　　才不是因为半天不工作，良心难安，給自己找活干。讲真的，他很害怕，没有他煮饭，全府的人会饿着。
　　“刚好，我想问你个问题。”叶奈棠将猪肉放到桌子上，疑问：“我们府一共多少家丁？”
　　“算上我，三十一个，怎么了嘛？”厨子摸摸头，叹道：“原先更多，但钱太吃紧了，前夫人养不起，便请离了一部分人，留下我们这些能吃苦的。”
　　“辛苦你们了。”
　　宁若云走至徒弟身旁，也把怀里的菜放桌上，说道。
　　确定了人数，叶奈棠并无多意外，这和她昨晚目测得差不多，人很少……“前夫人是谁？”
　　她迷惑地问，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有沈员外这座靠山，前夫人怎么可能拿不出钱养他们，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再者，前夫人是指沈员外的夫人？说起来，在他府里的时候，她还没见过他的夫人呢。
　　夫人是个怎样的？
　　她对此感到好奇。
　　半响，厨子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含糊道：“是位沉鱼落雁的美人，据说是老爷的小妾。我也不清楚，主人的事情我们不敢议论。”
　　“是嘛……”
　　叶奈棠不予置否，语气有些失望，压根套不出有用的信息。
　　不过，目下最要紧的，是做馒头，不然太晚就过饭点了。
　　于是，她俯下身，去解开袋子，将许些面粉倒进盆里，准备和面。和面要求三光：面光、手光、盆光。意指揉好的面团，不黏手，不黏盆，面光。
　　她一边示范，一边讲解。
　　“你们也来试试。”
　　叶奈棠淡淡道，人多力量大，快的话马上就搞定了。
　　其它人听了，也学她一样，动手揉面团。
　　厨子做得有模有样，然而脸上充满了不解，仿佛在问，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要这样对面团？
　　很快，他又揉又加清水地做完后，叶奈棠让他要用纱布盖着面条，放置一会，他的疑惑更重了。
　　……闹着玩的吧。
　　这种做馒头的手法，他闻所未闻。
　　但他没开口询问，毕竟是主子的事，她想怎样就怎样。
　　陪她玩场过家家又如何，等她腻了，就不想玩了，把厨房还给他。
　　“我只是心灵手巧。”俞元景说，边把黏糊糊的面团用布盖好，得意道：“我能来真是你们莫大的荣幸。”
　　叶奈棠、厨子：……
　　宁若云：“嗯，谢谢你帮忙。”
　　闻言，俞元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哈应该的。”
　　趁着醒面的功夫，叶奈棠又教他们做了小炒肉，配合馒头吃。
　　之后，面团醒发后，他们将膨胀了一圈的面团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搓圆，接着放蒸笼上蒸。
　　做完这一切，往着一人高的蒸笼，叶奈棠松了口气。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的心情愈发紧张，就像刷完题的考生，面临成绩即将出来的那样忐忑。
　　“噜噜噜嘟……”
　　蒸笼箱发出的声响，和某男主饿肚子的声音混合。
　　二十分钟后，终于出笼了。
　　“这……这是……”
　　一掀开蒸笼，厨子惊呆了。他看着白白胖胖的馒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馒头？”
　　其余两人也惊了。
　　厨子激动地上前拿起一个，感受松软的手感，喷香的小麦气味，心中激起了轩然大波。
　　叶奈棠说：“没错，这就是馒头。好了可以吃了。”
　　随即，四人不约而同地拿起馒头，啃了一口。
　　好吃！
　　好吃到词穷。
　　它简直推翻了厨子对馒头的看法，他觉得自己几十年的馒头白吃了。他正准备问叶奈棠这手艺在哪学的，但见少女流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好像手里拿的不是美食，而是让人难以下咽的东西。
　　火候不行，味道有些干硬。叶奈棠吃了一口，感觉有点失望。
　　“唉，下次可以做得做好。”她淡淡地说道。
　　厨子：“……能更好？”在他看来，这已经是顶级美味了，他想象不到，还能怎样更高。
　　而后，他恋恋不舍地咽下馒头，“恕我冒昧，不知您这个做馒头的方法，师承何处？”
　　闻言，宁若云抬脸，直视徒弟，语气透出危险：“……对啊，是谁教你的呢？你以前原来有师父吗。”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硝烟弥漫。
　　“管它是谁，好吃不就得了。”
　　俞元景摊手。
　　叶奈棠波澜不惊道：“是我的母亲教给我的。”
　　“哦，那您的母亲一定是位造诣不浅）的人。”
　　厨子眼中满是崇拜，他狂热道：“真想见识一下。”
　　叶奈棠欲言又止：……可惜，你没有那个机会见了，听听就好了。
　　又折腾过了一会，吃饱后。
　　按照惯例，厨子把馒头和炒肉全部装大木盒里，给家丁们送餐。
　　而家丁们，对于改良后的早餐，自是一片好评如潮，眼中感动得饱含热泪，就连这一整天干活，都比平时精神抖擞。
　　另一边，叶奈棠等人找到了管家，商量开酒楼事宜。
　　管家听了大惊失色，道：“慎重啊！咱们本就没多少钱……这要是开了酒楼，亏空了，我们都得流落街头。”
　　这话不是说笑，他见多了一腔热血，意欲干一番大事业的少年少女，结果也只是凭着一股蛮劲，做到后期，都以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做不下去了。
　　作为管家，他要为了大家着想，不能放任主人胡闹。
　　叶奈棠：“我保证赚，起码不会亏。”
　　管家：“不行。”
　　叶奈棠拿身份压：“你得听我的。”
　　管家：“不行。”
　　“……”
　　经过很久纠缠，管家始终不松口，叶奈棠选择放弃，心想，你赢了。
　　接着，冷静过后，她看开了，不行就不行，大不了摆摊嘛，无成本无风险，上次留下的摆摊道具还在，现在可能积灰了，但洗洗还能用。


第76章　师父在上我在下
　　翌日，阴天。
　　气温微寒，许是暴雨将至。
　　街上人来人往，又出现了熟悉的师徒二人组，周边围了一圈人。只不过，这一次她们不算命，改卖小吃了。而群众们也只是看看，并不买单。
　　一位认识她们的人凑打趣：“呦嗬，卖起吃的来了？”
　　“这东西是什么？闻着挺香。”另一个男子好奇地问。
　　但也就随口一问，压根没打算买，像这种这没见过的小吃，谁知道吃了好不好拉肚子，值不值那个价钱。
　　宁若云微笑，回答：“是馒头。”
　　“馒头？！你又在骗我吧……”
　　“对啊，你瞎编我八成还能信，馒头？当我不知道馒头长啥样？”
　　听后，宁若云耐心地解释，一口断定这就是馒头。
　　一旁，叶奈棠静静站着，抬眸望了望街头，掐着时间点，盘算着男主该到了。
　　没错，她给新开张的摊子找了个托，刺激他们消费。一般来讲，托这种生物做得好可以让生意爆红小会，然而由于经费有限，她瞄上了男主。
　　俞元景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声称在外抛头露面，万一被仇家看到怎么办？倒霉的是他。
　　最后，宁若云给他稍微易了容，看不出原本相貌，才勉强答应。
　　这时，街角忽而钻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他左顾右盼，见行踪安全，才慢悠悠朝摊子走去。
　　说曹操曹操到。
　　此人正是俞元景。
　　“多少钱？”他道。
　　“三文。”宁若云说。
　　“给我来一个。”
　　“好。”
　　两人开始了表演，宁若云拿起馒头，将它包装好，而后递给他。
　　他咬了一个，不负众望地以夸张的演技释义了它有多好吃：“太香了！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老板，全部打包带走，我买了！”
　　俞元景一脸享受，声情并茂地说完，生无可恋地望着她们。
　　叶奈棠按照剧本回道：“不行，因为量不多，所以每人限买一个，给其它想尝尝的人一个一会。”
　　“怎么这样！”
　　俞元景一副倍受打击的神态，嘤嘤地哭了起来，然后一扭头，泪奔而去。
　　见此场景，众人一愣一愣，半信半疑地问：“看起来是很好吃，但三文钱，太贵了吧！”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你抢钱呢，别人一个馒头一文钱，怎么就你家的高贵？”
　　“话不能这么说。”
　　叶奈棠从善如流：“你尝一口便知，我们家馒头的味道，就值这个价。”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何况，现在是开业大减价，过了几天，价格便从三文提到九文，买到就是赚到！”
　　这名少女的话，给他们的感觉是早买就是我赚，买一个，她们就亏六文钱，趁现在多买能让她们亏死。
　　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来了劲，纷纷点了一个尝尝。
　　小部分人嗤之以鼻，仍认为花三文前买小吃，不值当，于是转身离去。
　　“啊呜。”
　　买下的人尝了一口。
　　“……这……这！！”
　　这香软醇厚的口感，还是馒头吗？
　　神仙的吃食吧！他们疯狂了：“再来一个！！”
　　叶奈棠拒绝：“不行，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每人每天限购一个。”
　　……他们惊了，刚才竟然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讲道理，哪有商家和她们一样，将生意拒之门外，简直是一股清流。
　　他们有些冒火，不给买就不给，大不了……大不了等明天……
　　那边，馒头已经卖光了，叶奈棠松了一口气，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群众们恋恋不舍地说称明早见，叶奈棠表示活久见，做上一份算命的工作时，可没见过他们那么热切过。
　　就这样，两人早早收摊回府。
　　天色尚早，已日上三竿。
　　这时候回府，兴许能看见家丁吃饭的场景。
　　“师姐！”
　　远处，躲于暗角的俞元景出声，把脸上奇怪的泥擦干净，悄咪咪地走上前。
　　他邀功道：“怎样，我是不是很有表演天分。”
　　“……是。”
　　叶奈棠无语：“对了，别叫我师姐。”
　　“为什么？”他佯装不解。
　　“我比你小，你把我喊老了。”
　　由于女主在场，她不好说他，于是随便找了个托词。
　　没想到，少年顺势道：“哦，师妹。这样可行？”
　　“……”蹬鼻子上脸，叶奈棠沉默，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抵达宁府。
　　但这次，门口挤了很多人。
　　管家正一脸焦急地谈论什么，他的对面站这一名白衣女子。
　　此刻，管家看到了宁若云，他连连招手道：“主人。”
　　“何事？”宁若云说。
　　刚巧，那名白衣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容颜。她正欲诉讼什么，突而瞧见她们身侧的少年，脸色一沉，将目光牢牢锁住他。
　　俞元景也见到了她的正面，如同耗子见了猫，撒腿就跑。
　　“给我追。”白衣女子冷冷道。
　　“是。”立马，围在她身边的黑衣人散开，去追他。
　　其余人正莫名其妙，却听俞元景哭丧地大喊，求饶：“宰相夫人！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第77章　师父在上我在下
　　不出片刻，俞元景被抓回来了，他怂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白衣女子走到他跟前，说：“逮住你真不容易呢。”
　　“上次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俞元景小声道。
　　闻言，宰相夫人一脸不信，望着他的眼神略显危险，但并未纠缠，只对黑衣人命令道：“带走。”
　　“是。”
　　“等等……”
　　宁若云